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亲爱的虎牙男孩》五月小刀 文案见右 东神Uknow同人。女主戏份比较多。青梅竹马。 源自十年前少女时期的脑洞。如今早已不再是少女，算对曾经的少女心的纪念。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青梅竹马 花季雨季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柠，郑允浩 ┃ 配角：东方神起相关 ┃ 其它：东方神起，TVXQ，郑允浩，沈昌珉，金俊秀，金在中，朴有天 ====================================================================== 文章类型：衍生-言情-近代现代-真人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之;东方神起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241879字 光州少年 第1章 姜柠 01 　　公元一九九七年年末，上海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初雪。 姜柠一身淡蓝色的长棉服，左肩上还佩着一块黑色的孝布。 　　她的周身仿若蒙上了一层湿润的灰色，戴着手套的双手撑在膝盖上，脸上没有同龄人那般活泼的红润。就像一个簇新却无生气的娃娃，安静地坐在机场大厅。 　　这并不是姜柠第一次来到上海。只是前几回跟着母亲在上海短暂逗留的时候，她还太小。小得不知道自己来的地方就是曾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大上海”，也记不清自己在上海做了什么。甚至连母亲的样子，她也记不清了。 　　姜柠才十岁，可却有着太多不甚清晰却挥之不去的记忆。她的头发上衔着一层薄薄的水珠——那是刚才进机场时落下的雪融化了。不过午后两三点，天却因着小雪灰蒙蒙的。广播里不时传来航班因天气取消的消息。姜柠把手指从指套的部分退出来，紧紧攥成一团。她的手指冰凉，掌心却有温热的汗。 　　她抬眼看看身边望着机场大屏幕有些焦虑的人，不由地竖起耳朵。 　　她也不确定自己在期盼听见什么。 　　“姜柠，行李已经办好托运了。我们可以准备走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走到姜柠身边，俯下身微笑着用韩语对她说。黑西装大叔叫金秉承，姜柠对他并不陌生。 　　小时候，每次来上海，她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母亲，而是这个大叔。 　　后来年岁渐长，记忆逐渐清晰，她在上海再也见不到母亲了，却还是能见到这个大叔。 　　航班还是照常起飞？ 　　这个“好消息”让姜柠心中莫名生出一丝失望。但她只是微微抿了抿嘴唇，轻轻点了点头，便乖巧地跟着金秉承去候机。 　 云层之上无所谓天气。 　　不远处的云团在午后的阳光的映照下，竟生出奇异的瑰丽。 　　如斯美景。姜柠的脸上终于现出几分光彩。 　　她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虽然早已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可却也难得在天空中看到这样好看的云。她忍不住把头朝机窗上靠了靠，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微小的弧度。 　　坐在一旁的金秉承察觉到姜柠的心情变化，略略感觉宽慰。可想起这段时间里姜柠这样一个小女孩遭受的种种变故，又觉得苦涩和心疼。他微笑地看着姜柠，目光里满是无奈和疼惜。 　　“大叔。”姜柠察觉到金秉承在看自己，略略有些不好意思。 　　或许是受到他目光中的温暖的鼓励，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在脑中盘旋了一整天的问题。 　　“到汉城以后，我……就可以见到妈妈了吗？” 　　金秉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有些不自在地正了正坐姿，不敢迎上小姑娘略显热切的目光。 　　“coffee or tea？” 　　救场的空姐最美丽。金秉承几乎是抢着说，“Coffee,please.” 　　端着救场咖啡的金大叔偷偷地瞄了姜柠一眼。小姑娘已经回转了身子，若无其事地望着窗外。 　　姜柠的懂事总是会加重金秉承的愧怍。他有些郁闷地抬手就将咖啡往嘴里倒，却被微烫的咖啡弄得挤眉弄眼。 　　“大叔，这可不是酒哦。”姜柠不咸不淡地揶揄道，对他绽开一个笑容。 　　“你这孩子……”金秉承佯装生气。 　　不管怎么说，这个笑容让他如释重负。 　　这样体贴的性格，是遗传了她母亲温和的那一面吧？ 　　汉城是雨天。 　　飞机快要抵达金浦机场的时候，云层上的雨终于落上了机窗。 　　一串一串的雨滴扒着玻璃不愿离去，却又飞快地被风掳走。 　　窗外隐约能看见山，看见房子。还有大片的水域。 　　这就是汉江吗？姜柠想。 　　这就是妈妈在生活着的地方吗…… 　　那么，是在江的这一边，还是那边呢？ 　　自己来到韩国，是离妈妈更近了吧。 　　可是……真的，更近了吗？ 　　姜柠内心有些迷惘。 　　“会见到的。”金秉承突然说。 　　姜柠一愣，但旋即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嗯。 　　姜柠在心里默默点头。 　　注定的人，总会见到的，对吧。 　　 　　02 　　光州第一学校小学部。四年级一班。　 　　还未到上课时间，孩子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什么趣事。 　　突然间上课铃声作响，但教室里却没有即刻便安静下来。直到两个抱着足球，满头大汗的男孩子推门而入，一如往常地如警报员一般低呼了一声：“老师来啦！”孩子们这才开始恋恋不舍地挪回自己的座位。 　　教室外的走廊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清晰。接着，门被推开。架着银边眼镜的柳老师照旧先在门口停顿了两秒，不怒自威地快速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孩子们，才跨步走向讲台。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天，柳老师身边还跟了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穿了一件酒红色的连帽大衣，小半张脸都埋进了一条厚重的围巾里，微微低着头垂着眼，两只手有些紧张地拉着双肩书包的背带，显得乖巧又沉默。 　　原本已然静下来的教室里又开始出现悉悉索索的响动。 　　“小雅小雅，”一个坐在后排，扎着两条辫子的高个子女生有些激动地去扯同桌权孝雅的手臂，“你看见了吗？” 　　权孝雅连忙让她噤声，“嘘，小声点，郑智慧！”这丫头前天才因为上课笑太大声被柳老师点名呢，这么快又忘了。同时她也很无语，“当然看见啦。那么大个人呢，怎么能看不见？” 　　郑智慧略略收了收音量，可声调还是高扬着：“你看，她真的好可爱啊！” 　　权孝雅看了一眼满面红光的郑智慧，又看看身边几个也在低声说着“可爱”的暗自兴奋的男孩子，默默斜了郑智慧一眼：“又不是可爱的男孩子，冷静一点啦。” 　　郑智慧嘻嘻笑道：“男孩子？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子就是我哥哥啊，我的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男孩子了，所以只能勉为其难地欣赏可爱的女孩子啦。”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自己的亲哥哥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子，权孝雅一定会在心里暗笑对方脸皮真厚。但是郑智慧这样说，她却自觉无法反驳。 　　如果世界上真有一个“最好的男孩子”排行榜，那郑允浩一定能名列前茅。 　　“嘚瑟。”权孝雅牙尖嘴利。 　　“嫉妒。”郑智慧立即反击。 　　“同学们，这是我们的新同学，她叫姜柠。”柳老师说，“姜柠同学刚从中国过来，在学习和生活中可能会遇到一些困难，我们大家都要帮助她，好吗？” 　　中国？原本因为柳老师的发话已经规矩的孩子们又开始交头接耳。 　　郑智慧又按捺不住了：“小雅，你知道中国离我们这里有多远吗？” 　　“不知道，大概比去汉城还要远很多吧。你知道吗？” 　　郑智慧遗憾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她很快又燃起了希望，“不过我想我哥哥肯定知道。” 　　“我们大家都要帮助她，好吗？”柳老师又重复了一遍。 　　孩子们这才反应过来，齐刷刷地大声回答：“好的，老师！” 　　柳老师把脸转向姜柠，示意她说点什么。 　　姜柠微微颔首，拿起粉笔回身在黑板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 　　姜柠。 　　自朴正熙总统时期开始，韩国小学不再教授汉语。大家看着姜柠熟练地写下这样复杂的两个方块字，都觉得惊奇又好玩。 　　“大家好。我叫姜柠，生姜的姜，柠檬的柠。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说完便深深地鞠了一躬。 　　原来能说这么流利的韩语呀！ 　　不过，这就完了？ 　　孩子们还想着能听这个来自中国的女孩所说几句，但见姜柠已经紧紧抿上了嘴，完全没有多说的意思，孩子们只好抬起手准备热烈鼓掌。 　　郑智慧也抬起了手。说来，这个转学生的口音还和我们光州这边的不一样呢。 　　“生姜的姜，柠檬的柠？”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略带疑惑，又充满朝气的声音。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正站在门口。 　　门外逆光，因此姜柠只能看见来人的轮廓。但教室里的小女生们却一眼便认了出来。 　　“啊，是允浩学长！” 　　“他这个时候怎么会来我们班？” 　　姜柠有些困惑地偏头看了看躁动的班级，又微微眯起眼睛想看清来人。 　　多年以后，姜柠都还记得初见的这一幕。 　　那个叫允浩的男孩子，慢慢地从被阳光充盈的教室门口走过来。他的身上仿佛披着一层灿烂又清爽温和的光芒，一点点将周身的灰暗化去，在她眼中缓缓地清亮起来。 　　男孩先是对柳老师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礼，在得到进屋的示意后，又在姜柠的不远处停驻，微微俯下身，笑着问道：“姜柠。你的名字，是不是又酸又辣的意思？” 　　虽然问得轻声，但教室里还是响起了一阵善意的笑声。毕竟是大受欢迎的学长，其实无论他说什么都会得到呼应。 　　姜柠愣住了。 　　身高差距，她不得不微微仰起头看着眼前这张小小的包子脸。这家伙的笑容人畜无害，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的好看。还有两颗瞩目的小虎牙。 　　这是姜柠人生中第一次因为见到一个好看的男孩子而发愣。 　　她心中还不太明白，甚至来不及发窘，只是不由自主地眨巴着眼睛，一言不发。 　　她一紧张就这样。 　　不料对面的男孩子也有些发愣。小姑娘的嘴巴抿得紧紧的，但那双眼睛却会说话。浓密纤长的睫毛扑闪着，仿佛两片温软的羽毛划过他的心田。 　　柳老师见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以为是刚才允浩这孩子的调皮话引起了尴尬。只是这孩子人品、成绩、运动样样出色，老师们素来喜欢他。平时偶尔调皮几句，柳老师也不觉得不妥，反倒笑着问他：“我们允浩已经要成为初中生啦，到小学部来做什么呀？要是来找你这个爱和同桌聊天的妹妹的话，可得等下课啊。” 　　孩子总是很容易被老师的话逗笑。大家都笑着看向郑智慧。 　　郑智慧有些不好意思地鼓起脸，却掩饰不住脸上的骄傲。 　　这是她哥哥耶。别人都比不上的哥哥，哼哼。 　　允浩摸了摸后脑勺，笑道：“老师，我不是找她。”接着指了指柳老师身边的姜柠。 　　“我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 特意把有话说放在前面：1、请认真阅读文案的注意事项再决定是否看文；2、关于闹闹生活经历的很多细节，比如他的初高中或者什么，我确定不了也没有那么多精力考证，故多是自己填充，请见谅；3、每个仙后心中对郑先生都有自己的定义，虽然是同人，但是请注意，不写实不写实不写实（重点划线），请把此文当做披着郑先生外衣的一般bg文就好；4、本文不会入V，所以你们的收藏和留言会是我很大的动力呀。么么哒。看文愉快。 第2章 机智的郑学长 　　在上课时间把刚放下书包，都还没来得及和周遭同学打招呼的转学生拐出教室，并且没受到柳老师的阻拦，自然是因为郑允浩带着校长大人的“口谕”。 　　那段时间，光州政府正在积极推进加强与中国往来的进程。除了经济方面，光州政府的另一个着力点就是文化教育方面的交流。而作为光州最好的学校之一，光州第一学校自然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中韩两国学生交流的重要“基地”。 　　几个星期后，光州第一学校将从三个学部分别派出一批学生去中国，而届时中国学生也会到学校交流学习一段时间。郑允浩虽然正忙着小学毕业的毕业典礼，但作为依然在任的小学部学生会会长，他还是担起责任，帮助老师筹备迎新晚会等一系列活动筹备。 　　排舞、练歌、装饰会场……这些事情虽然繁杂，但对于一路当着班干部长大的允浩来说也是驾轻就熟。唯一让他头疼的是主持人问题。学校里小主持人不难找，可是会中文的小学生可真是稀有物种。 　　用英文主持？嗯，不说小学生的词汇量，他们韩国人的口音……咳咳，要考虑到国家形象问题。允浩用半秒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当听妹妹郑智慧在饭桌上分享“小道消息”说自己班里好像要转来一个中国学生时，允浩仿佛看见天上突然飘下来一根救命稻草。要不是一直教育他要做稳重成熟的男人的父亲也坐在饭桌边，他真想激动地拉着智慧转两圈，问几句“真的吗真的吗！” 　　不过拉着妹妹旋转跳跃撒花这样少女心的事情，在心中想想就可以了。我们允浩是做大事的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守株待兔，蹲点等人。 　　初中部学生会的学长学姐们也听到了有关转学生的消息，同样也在摩拳擦掌。 　　郑同学带着一颗略显焦灼的心，带着抢人的麻袋……哦不是，带着求人的期待，每天早上在校门口都会注意观察有无明显的生面孔，平时也一得空就往小学部跑。 　　功夫不负。 　　在潜伏了三天后，郑同学终于在办公室门口“不经意”地瞥见了传说中的转学生。于是，他就一点都不偷偷摸摸地，闲庭信步地，正大光明地，尾随柳老师和这个红衣小女孩到了四年一班的门口。 　　中国来的“救命稻草”姑娘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会写汉字不稀奇，韩语说得也很溜，最让他惊喜的是，这个中国女孩真的长得非常可爱啊。 　　都是亚洲人种，可是哪怕是还未到青春期的小女孩，中国女生和韩国女生还真的挺容易区分的呢。 　　咦，不对，最让他惊喜的应该是她韩语也说得很好才对，不是她的外貌……咳咳，他郑允浩可不是假公济私的人。 　　“请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到新学校还没来得及座位上坐下呢，就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高年级学长莫名其妙地叫到了学校艺术楼的舞蹈练习室。而且这个学长自己在边上莫名其妙地傻乐了两分钟了，被动如姜柠，也实在忍不住开口。 　　允浩这才意识到自己沉浸在先于其他两部学长抢到人的喜悦中有所失态，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你好，我叫郑允浩，是高你两级的六年级学长。欢迎你来韩国，欢迎你来光州。Nice to meet you.”说着自然地伸出手去想和姜柠握手。 　　诶？这么官方……这家伙是光州小学生的形象大使吗？ 　　姜柠一向不擅长应付与人的初见，更何况是和一个陌生的学长的单独会面。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去握允浩的手，反倒小小地向后退了一步，冲允浩鞠了个躬。 　　“你好，我是姜柠。” 　　不说敬语，没有任何客套话，不看自己的眼睛，还刻意地拉开了一点距离。 　　允浩虽然性格爽朗但一点也不迟钝。他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学妹虽然掌握了韩国的语言，但显然对这边的人情世故并不通达。而且性格挺清冷，看着似乎有不小的心事的样子。 　　悬在空中的手有些许的尴尬。允浩只得轻拍了一下手，又对姜柠笑了笑。 　　虽然碰了一个软钉子，允浩倒没有觉得有多么不快。他反倒有点担心，姜柠这样的性格，初来乍到的，搞不好是要吃亏的。 　　姜柠并不是故意要驳学长的面子。 　　这一点在接下去的谈话中，允浩也可以真切地感觉到。她试着看允浩的眼睛说话，可是却坚持不过两秒，就得微微偏头缓一缓；为了显示尊重，她酝酿一会儿，过两句话后，又会再抬眼看他。 　　这家伙的眼睛，太干净，太明亮了。姜柠几乎有些小小地心惊。仿佛能看到她心里一般。她不得不躲。 　　允浩也稍稍宽心。啊，这丫头原来不算高冷，只是在害羞啊。 　　还算顺利地听郑学长讲完来龙去脉，姜柠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在家乡的时候，她就不太爱掺和各种热闹。刚来光州，校园的路都还没认完呢，她不敢贸然地去答应什么。 　　没有自信，没有经验。最重要的是，最近她经历了太多的事，实在也提不起兴趣去做什么主持人。 　　允浩预料到姜柠一开始会拒绝。他并不是对中国历史一无所知。小时候爷爷就跟他讲过，中国某个朝代的某个皇帝，皇袍加身了都还要推辞几次的故事。这大概就是中国人的礼节。 　　他郑允浩可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他早就想好了不止一套说辞，准备以情晓之，以理动之。 　　“对不起学长，我不能参加，我先回去上课了。” 　　说完这句话，姜柠又朝允浩鞠了个躬，然后就朝门外跑了出去。 　　“喂，学妹……喂，姜柠！” 　　喂，你不能跑这么快啊！你跑这么快我来不及挽留你啊！ 　　喂，这样果断离场，学妹你不符合中国人的套路啊！ 　　姜柠听见允浩略显焦急的呼喊，不敢停下脚步。 　　现在的她实在不想强迫自己去熟悉一群陌生人，去积极参与什么活动。不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别人——光是努力做到这一点，她已经觉得并不轻松了。 　　她本不是这样不懂婉转的人。只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叫郑允浩的学长似乎有一种魔力。如果不这样简单粗暴地拒绝、离开，她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再鼓起勇气拒绝他。 　　见鬼了。明明才初相识啊。 　　空旷的舞蹈练习室里，只留下一脸懵逼的郑允浩同学和镜子里的自己面面相觑。 　　纸上谈兵，苦心孤诣了数天，就这样无情地被拒绝了？ 　　允浩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眨巴着眼睛，就这样不留余地地被拒绝了？ 　　不可能。 　　允浩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内心越来越坚定。 　　要是他是学妹，会拒绝这样帅气，这样可爱，这样有魅力的学长的，诚挚的请求吗？ 　　不会。 　　所以，不可能。 　　“啊……”自信的郑允浩同学突然恍然大悟，“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跨文化交际）！” 　　这个词是英文老师上周刚刚提到的。 　　“对，就是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这还是谦让，还是谦让。就和那个中国皇帝一样，谦让。”允浩拍了拍脑袋，“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真是累人啊。” 　　不过，郑同学心中小小的沮丧也瞬间一扫而空。 　　他冲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你真是太机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我的更新速度。读英文case到昏厥…… 第3章 暖心的郑少女 　　01 　　老师刚走出教室，郑智慧就立刻跑到了前排的转学生桌边。 　　“姜柠！我们一起走吧。” 　　姜柠正低着头把新课本放进书包，眼前蓦然凑过来一张笑得暖意洋洋的脸，略略一惊。不是刚打铃吗，这家伙怎么这么快就收拾好东西了？ 　　郑智慧明朗地一笑：“我早就收好东西啦，要不是为了等你我现在应该已经冲出校门啦。” 　　姜柠眨眨眼睛：“等我？” 　　“嗯。我跟老师打听过了，你家居然跟我家住得特别近诶，你说巧不巧！我哥哥最近放学都要留下来准备毕业典礼的事情，没法陪我回家。早上呢，他又比我早了半个小时出门。我一个人上下学可没劲了。”郑智慧的语气中透着遗憾，“不过，现在好啦，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了！对啦，你爸爸妈妈不会来接你放学吧？” 　　爸爸妈妈……郑智慧的脱口而出让姜柠的心揪了一下。 　　其实金秉承大叔提过要派人接送姜柠上下学，但被她拒绝了。 　　跟母亲身边的人接触得越来越多，却始终见不到生身母亲，这让姜柠感觉可笑。 　　“姜柠？”说话连珠炮般的郑少女拿手在姜柠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姜柠回过神：“啊，没事。” 　　“那好，那我们一起回家吧。”郑少女很自然地就开始帮姜柠整理起课桌来，并且自顾自地揣度起转学生的小心思，“其实你不用太紧张啦，学校里的课程不是那么难。嗯，虽然对我来说不是太容易……但是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的！” 　　姜柠本来并没有打算跟郑智慧一起回家。但是看着郑智慧笑眯眯的样子，不知为何，她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一看就是郑学长的妹妹啊。眼睛不算大，可眼神清澈明亮，整个人仿佛一个小太阳一般。 　　所以，当郑智慧明朗地说“走吧”的时候，姜柠微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她没有主动去牵郑智慧的手，但当智慧亲昵地来挽她的胳膊的时候，姜柠愣是忍住了些许对亲密接触的不适，没有推开她。 　　她需要朋友。姜柠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而这个亲切活泼的少女，或许是姜柠最安全的选择。 　 她就像她哥哥一样，有一种想让人亲近的魔力，温暖明亮却不刺眼。 　　可是她又比她哥哥安全得多。 　　安全…… 　　姜柠也不明白自己脑子里怎么就蹦出了这个词。 　　郑允浩当然对她没有任何的敌意，她知道。 　　可是，想到早晨与郑允浩的见面，姜柠的心就会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嗯，说不出的感觉……不安全的感觉。 　　一连几天，郑智慧都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洋娃娃一般，铃声一响就准时转到姜柠身边，等她一起回家。 　　下学时间，路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手挽着手的学生。女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聊着八卦，男孩子们勾肩搭背地大声商量着去哪儿吃东西。 　　入学之前，姜柠已经在光州待了将近一星期。忙着买各种东西，忙着快速地了解韩国小学的课程，忙着收拾自己的房间，忙着适应和那个骨肉血亲却才第三次见面的外婆一起生活。 　　从学校回家的路，金秉承领着她走过好几遍。这条街道，她已经慢慢地不觉陌生。 　　可是直到现在，直到和郑智慧这样手挽着手，一起放学，听话超多的郑少女叽叽喳喳地介绍学校的秘密、同学的八卦……姜柠才逐渐有了稀薄的归属感。 　　慢慢地，她也会有朋友。会有可以在课间嬉闹，可以在放学后一起去买好看的本子，吃好吃的点心的朋友。 　　姜柠看着身边依旧眉飞色舞的郑智慧，笑了。 　　也许明天，我应该等她一起上学。姜柠忽然想。 　　生活的阴霾总会散去。 　　类似的话，金秉承跟她提过许多次，外婆也慈祥地摸着她的头叮嘱过。 　　可是奇怪，竟是身边这个对自己一无所知的小姑娘，让自己开始接纳这句话。 　　不过是跟她一起放学说些不痛不痒的话的人。 　　不过是初识的人。 　　竟然让姜柠觉得像吹散阴霾的风。 　　 　　02 　　暖心的郑少女成为了姜柠在光州的第一个朋友，而我们机智的郑学长也并没有放弃说服“谦让的姜柠学妹”的行动。 　　古语有云，礼贤下士，三顾茅庐，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郑允浩同学决心像李白遇到的那个哲理老婆婆学习，下足功夫，死皮赖脸，姜柠的心就是那铁杵他也要把它磨成针。 　　况且，从前方线人郑智慧同志带回的情报看，姜柠的心并不是铁做的。除了不知道怀着什么心事以及稍微有些文静外，慢慢开始适应新学校的姜柠，看起来和其他小姑娘没太大差别。 　　每天的饭点其实是让姜柠比较郁闷的时间。 　　在中国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中华美食有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到了韩国才知道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一成不变的泡菜，加了不知什么调料总是有诡异的辣味的汤，两口就能吃完的菜和肉，完全尝不出荤腥而且全部都带着诡异的甜味的每一餐…… 　　姜柠心中叫苦。她只是一个正在发育，喜爱吃肉，即将进入青春期的少女啊。 　　这样艰苦朴素的韩餐，说来也挺配合她略显沉重的心情。但是…… 　　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保持沉重心情的力气…… 　　生存问题亟待解决。每天没到饭点肚子都咕咕叫，明明才吃完一餐却好像啥也没吃。为那些家事难过忧郁的心情暂时被压制，每天脑子里转的只有—— 　　好饿啊……吃饭了……唉又是这些……啊我已经吃完了吗……吃完了跟没吃一样……好饿啊…… 　　她想吃小笼包东坡肘子红烧肉豆浆油条酱鸭鱼香肉丝水煮鱼梅菜扣肉…… 　　唉，还是吃泡面吧。 　　……居然连泡面都没有国内那种正常的油包？！ 　　比心情提前复苏的一定是姜柠的胃。她只能抱歉地拍拍可怜的肚子，哀怨地想，难怪韩剧里的人都把爱情当饭吃，大概是因为他们的饭太难吃了吧？ 　　所以每天的中饭，姜柠都一脸敬佩地看着郑智慧，心想她怎么能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郑智慧则会报以一脸同情：“吃不习惯吗？我那儿还有一包饼干，等会儿给你。” 　　唉，暖心的郑少女。 　　只可怜她姜柠从小就只是一个单纯的饭桶菜桶，不爱吃零食。 　　所以，当机智的郑学长拎着一篮食盒出现在姜柠面前时，姜柠真的在他身上看到了光。 　　不是上次看见的那种虚无的光！ 　　是美食照耀下，天使般的光芒！ 　　 　　03 　　“西湖醋鱼？！粉蒸肉？！地三鲜？！没有乱七八糟的酱的牛肉很多的牛肉面？！” 　　姜柠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竭力维持着中国美少女的矜持。 　　“你从哪儿弄来的呀？”问这句话的是一旁的郑智慧。这事儿允浩事先没跟她通过气儿，所以郑智慧看到哥哥变戏法似的突然带来这么多菜也是又惊又喜。 　　“我昨天夜里去了趟中国城，用我存在零用钱买的。刚才拜托食堂的姐姐现热的。”允浩把这些菜一样一样地摆出来。他接的是智慧的话头，眼睛却一直温柔地看着姜柠。 　　姜柠的眼睛几乎都要长在这些菜上了。 　　此时的姜柠已经无暇害羞，她正忙着使自己咽口水的动作幅度尽量小一点。 　　“哦那真是辛苦哥哥了！我们一定会好好享用的！”郑智慧就没那么多故作的矜持了，她讯速地抓起筷子，瞄准粉蒸肉，但允浩的筷子却更快地挡在了她的前面。 　　“智慧。”允浩若有所思地叫了妹妹一声。 　　“哦抱歉哥哥，我忘了祷告。”郑智慧拍拍脑袋，接着闭上了眼。 　　允浩全家都是基督徒。智慧年纪小，偶尔会忘记“谢饭”的祷告，经常要允浩提醒。 　　可是这一回，当郑智慧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哥哥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微笑着让她吃第一口。 　　刚才还放在她眼前的粉蒸肉，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挪到了姜柠的面前。郑允浩正殷勤地给姜柠的餐盘里夹菜：“还吃不惯这边的食物吧？多吃点多吃点。” 　　美食当前，姜柠无法假装推辞了，欠人情就欠人情吧，以后可以还，不吃菜就浪费了！ 　　她只能不好意思地轻声说：“谢谢学长。” 　　郑智慧微微噘嘴。好吧，特殊时期，不吃第一口就不吃第一口。 　　她拿起筷子，准备自力更生。没想到允浩的筷子如影随形：“智慧，这个菜的分量不多，让姜柠先吃。” 　　让！姜！柠！先！吃！ 　　她郑智慧居然听见她亲哥哥说，让别人先吃！ 　　真是破天荒。 　　虽然知道哥哥现在是有求于人，但智慧还是不禁愣愣地看着允浩。 　　姜柠立即反应过来，把剩下的菜都划了一半给智慧：“一起吃啊。”然后又轻声对允浩说，“学长你也一起吃。” 　　虽然语气有些不自然，但是比那天简单粗暴的拒绝已经和善了很多嘛。 　　允浩心中窃喜，那一纯净水桶的硬币看来不会打水漂了。 　　“你们吃吧。我已经吃过饭了。”允浩略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双手相抱，笑眯眯地看着姜柠。 　　谄。媚。 　　智慧在内心默默吐槽。 　　不对，这个笑容，谄媚中又带着一丝贤惠。 　　啧啧啧，他再也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哥哥了。 　　郑智慧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精准地用形容词吐槽郑允浩。 　　“郑智慧，少吃点。”郑允浩转向郑智慧，开启皮笑肉不笑模式，“我忘记告诉你了，你最近感觉胖了。” 　　智慧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小肚子。 　　好像……确实有点点变胖。 　　可是，哥哥以前从来不会这么说！ 　　郑智慧气愤地吃了一大口地三鲜。 　　哼！！！ 作者有话要说： 完蛋，我好像自己都有点接受不了这个做作的文风了哈哈哈哈…… 还这么流水账…… 不管啦，反正是十年前的脑洞了。少女中二玛丽苏情怀再不写，以后就更羞耻写不出了。 话说姜柠想吃的东西都是我现在朝思暮想的……思密达的伙食真的无力吐槽了。 第4章 区别对待 　　01 　　把郑学长带来的美味午餐吃干抹净以后，姜柠有些迟来的忐忑。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姜柠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她还没想好，如果郑允浩现在提起做主持人的事情，是拒绝呢，还是……婉转一点地拒绝呢…… 　　幸运的是，眼前正慢条斯理地收拾着碗筷的郑学长，似乎已经忘了要拜托她的事情。他把碗筷放进食盒，微笑着对姜柠说：“我还要去洗个碗，先走了，你们下午好好上课哦。” 　　姜柠脸上蓦地一红，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嗯，好，谢谢学长。” 　　少女那份藏不住的绯红的娇羞让允浩心中一动。他下意识地想去拍拍姜柠的脑袋，手伸出去半截了才意识到不妥。而姜柠虽然脑中还未有所反应，身子却已本能地往一旁闪躲。 　　一只悬在空中的手，一个下意识躲避的身子。两个略显僵硬的身体又使刚刚因为美食缓和的气氛陷入了些许的尴尬。 　　“美男计不太顺利哦。” 　　一旁的郑智慧就在此时飘到允浩身边，幽幽地吐槽。 　　她当然是站在哥哥这边的。虽然主动和姜柠交朋友并不是因为允浩的“指使”，但是她也不介意顺水推舟地帮哥哥拉拢一下这个“小主持人”。可是刚才郑学长“重色轻妹”的做作举动，让她少吃说她变胖的恶劣行为，深深伤害了我们的郑小妹。 　　虽说她不至于叛变吧，但借机幸灾乐祸地揶揄几句，那是天赋她郑智慧的人权。 　　郑允浩看着这眼神飘忽不怀好意的小妹子，却觉雪中送炭。 　　他顺势把手往郑智慧头上轻轻一拍，娴熟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哥哥先走了，上课别老跟同桌讲话。”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成了送上门的“替罪头”。郑智慧撅起嘴，忿忿地整理着被弄乱的头发：“坏蛋，大坏蛋。他明明知道我今天这个辫子很难梳的！” 　　唉，离了家没有老爸罩着，她就先不跟他计较了。 　　姜柠看着郑智慧嘀嘀咕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啊。” 　　郑智慧一边歪着头整理一边回答：“嗯，还好吧。虽然他刚才那么对我让我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确实这么多年，哥哥他从来没有真的欺负过我，一直都让着我保护我。不过……”郑智慧看着允浩离开的背影，“谁知道我还很小很小没有记忆的时候，他是不是偷偷欺负过我呢，反正我也不记得啦。” 　　姜柠被郑智慧最后假模假样的恶意揣测逗笑。郑智慧还故作大度的挥挥手：“就算有也是过去的事情，我原谅他哈哈哈。” 　　这个郑小妹，还真有意思。姜柠想。他们家一定是很和睦吧，允浩学长也必然是一个好哥哥。不然，很难养出郑智慧这样温暖快乐的女孩子。 　　姜柠承认自己有一点羡慕。 　　郑智慧看着微微发愣的姜柠，又看看哥哥的背影，故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大声叹了口气。 　　“怎么叹气？” 　　就在等姜柠问她呢。郑智慧故作悲伤地回答：“以后我在我哥哥心中啊，肯定会越来越不重要啦。” 　　姜柠眨眨眼睛：“诶？” 　　郑智慧暧昧地一笑：“因为你啊。” 　　姜柠一呆，明白过来后脸上唰地又是一阵绯红。 　　她知道郑智慧只是随口的调笑，但自己却仿佛被戳中尚未萌芽的却呼之欲出的心事，脸上的热度瞬间上升。这样小题大做的害羞让她发窘，可发窘后脸就更红了。 　　姜柠的反应之大确实超出了郑智慧的预料。这样的意外收获让智慧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啊啊啊，你真的喜欢我哥哥对吧！” 　　姜柠尽力想使面色如常，可是脸上的火烧云让她的一切辩解都缺乏说服力。她知道跟郑智慧胡搅蛮缠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干脆丢下她先行去放餐盘。 　　“喂喂喂，别走这么快啦。”郑智慧手上忙着收拾餐盘，嘴巴也不闲着，“不要这么快就冷落我啦！我跟你说，我现在在我哥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你要想办法讨好我呀！” 　　姜柠笑骂：“懒得理你！”却也没真的丢下郑智慧径直先回教室。 　　嬉闹着回到教室，姜柠发现和郑智慧一起坐在自己后排的权孝雅已经埋着头在做作业了。郑智慧蹦跶着地过去，一巴掌拍在她的作业本上：“你今天怎么这么用功啊。” 　　权孝雅没抬头：“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 　　郑智慧嘻嘻一笑，故作神秘：“因为啊，我发现有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她好像对我的允浩哥哥……” 　　姜柠的脸又要红了：“智慧！” 　　郑智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好，我闭嘴，闭嘴。”接着拍拍权孝雅的肩膀：“反正小雅，你懂的对吧？” 　　权孝雅却只是轻轻地把郑智慧的手从自己肩头移开，微微仰头，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过不了多久就要期末考试了，是时候得用点功啦。” 　　郑智慧脸上的灿烂一扫而空，噘嘴道：“哎呀你怎么说这个，没劲。” 　　姜柠察觉到权孝雅的语气有点不寻常，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不过她说得也没错。懒得多想，姜柠也就坐下来翻开书准备做今天上午的作业。 　　郑智慧却明显还不想这么快就进入期末状态：“姜柠，刚吃完饭别这么快坐下。小雅你也是。午休还有段时间呢，我们去外面站一会儿吧。” 　　“你们去吧。”姜柠还没回答，权孝雅的声音就立刻迸了出来，“我已经吃完饭很久了。我又没有人给我送额外的加餐，所以很早就吃完了。” 　　她简直是抢答一般。姜柠握笔的手一顿。这些话，应该是在自己和智慧进门的时候，她就想说了吧。 　　姜柠的背有点僵。 　　郑智慧却依旧少根筋一般，忽然又恢复了激动：“是吧，小雅你刚才也看到了吧。哎呀刚才还跟我装不懂，我就说我哥哥在食堂里那样明目张胆地……” 　　“智慧。” 　　姜柠没转过身。郑智慧只得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虽然没能敞开聊自己亲哥的八卦，但反正大家都懂的嘛。哈哈。 　　郑智慧心满意足地坐下来，不情不愿地伸手去拿作业本。 　　姜柠的脊背挺得前所未有的直。 　　或许，下次，自己应该拒绝允浩学长的区别对待。毕竟无功不受禄，毕竟自己一点都不想做什么麻烦的主持人，毕竟…… 　　有权孝雅这样心思的女生，全校不知道有多少个。回想起来，刚才回教室的路上，顾着和郑智慧说笑，似乎刻意忽略了路上女生别有深意的目光。 　　郑智慧已经对这种眼神免疫，但自己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姜柠不禁握了握拳头。不能给自己惹麻烦。不要再接受他的区别对待。 　　虽然事出有因，虽然…… 　　虽然自己，一点都不讨厌这种区别对待。 　　 　　02 　　接下去一周的午餐，允浩还是会恰如其分地出现在姜柠和智慧的面前。不提任何所求之事，只是变着花样地给姜柠改善伙食。 　　姜柠本是铁了心不接受，无奈她的拒绝还没郑智慧的手快。自从“初战失利”后，这丫头仿佛憋着一股劲，每次都要抢着吃第一口。得意两秒后，又迅速地把菜分一半给姜柠盘中。 　　姜柠慢慢看清了，智慧根本就是学长派在自己身边的细作。 　　当然最主要的是，姜柠自己根本抵挡不了好吃的的诱惑。跨进食堂门，左手泡菜，右手佳肴，馋虫占领大脑，饿货抛弃世界。 　　惹麻烦？爱咋咋地。 　　况且，吃了这么几次，除了路上有人会行注目礼窃窃私语外，也没什么其他麻烦嘛。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些就当是餐费了。 　　在好吃的面前，姜柠也能成为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并且迅速地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 　　当然，多吃一口，内心的歉疚也多一分。 　　郑允浩只字不提所求之事。不光不提，当姜柠试图提起的时候，他还用一句“我觉得那时候太勉强你了，是学长的失误，这些就当是赔罪。”不动声色地绕开。 　　姜柠心中可都在默默盘算呢。 　　虽然吃东西的时候节操难保，但总体来讲她还是一个脸皮薄的人。 　　以退为进。学长的爷爷估计还给他看过兵法吧。 　　对付姜柠这种有股莫名倔劲，有着不能说的秘密的女孩子，春风化水才是捷径。 　　郑允浩赌赢了。 　　一周后的某天，当郑智慧一如往常地想站到姜柠的座位边等她一起放学时，却惊讶地发现，姜柠已经背好书包。 　　“智慧，我今天有事，你先自己回家吧。” 　　郑智慧脱口而出：“喂，什么事儿啊？” 　　姜柠没有解释，竟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门。 　　“奇怪……”郑智慧喃喃自语，忽然一拍脑袋，“啊我真是迟钝，哥哥成功啦！” 　　同桌的权孝雅也已经收拾好了书包，安静地望着教室的门。 　　姜柠跑出教室的背影，带着喜悦，羞赧和期待。 　　很想压制，却怎么也压制不住。 　　她看得比谁都真切。 作者有话要说： 姜柠性格是不是转变有点奇怪……有点太模糊了= =好吧，我果然不擅长写有脑子复杂一点的女孩纸……摊手 第5章 花痴初长成 　　01 　　 　　放学时间，余晖渐落。 　　 　　高高伫立的教学楼在傍晚的阳光中就好像一根根敦厚温柔的冰棍，被下课铃声夹带的孩子们的笑声融化，微笑地看着校园传来今天最后一阵松弛的喧嚣。 　　 　　艺术楼在校门的反方向，姜柠低着头逆人流匆匆而行。孩子们嘻嘻哈哈，其实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但当终于离开人群，站在人声渐远的艺术楼前时候，姜柠居然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自己仿佛是偷偷来赴一场约会。 　　 　　这样清晰的自觉让姜柠的心跳快了几分。她忍不住瞥了一眼艺术楼落地窗中反映出的自己。她并不是爱照镜子爱臭美的小姑娘。又不是真的约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紧张。 　　 　　还有……奇怪的期待。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女孩子们大声谈笑的声音。拐角处转过一小群女学生，由远及近，落地窗上模糊的身影也慢慢地由小变大。 　　 　　姜柠又是一阵古怪的心虚，抬腿就准备离开。却听得身后一个女声喝道：“呀，你给我站住。” 　　 　　姜柠不由地止步回头，只见五个高年级女生正摇摇晃晃地向她走过来。这几个女孩子虽然都穿着校服，但衬衫的扣子上面解了两颗，下面又解开一颗将两角打成结露出了肚脐，裙子也比正常短了几公分。一副刚一下课，就迫不及待想摆脱校规束缚的样子。 　　 　　姜柠心中盘算自己是不是遇上什么女混混了。但想想毕竟是在学校里，自己初来乍到也尚未来得及跟人结怨，心中的紧张就消了几分。她微微扬起下巴看着来人：“请问，你有事吗？” 　　 　　“有事吗？”站在中间的那个漂亮女孩子一看就是小团体里的头儿，她重复了这三个字，似乎在玩味其中的情绪，“哼，没事儿你就准备这么转身就走？” 　　 　　姜柠没明白她的意思。 　　 　　旁边一个脸上长了几颗雀斑的女生翻了个白眼：“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舞社的？见到前辈也不知道打招呼？” 　　 　　舞社？ 　　 　　姜柠听郑智慧提过，最近高年级的学生之间流行组个乐队舞社什么的，看来这些女孩子就是其中之一了。智慧说过这些小孩很爱装老成，一些人的社会背景也相对不单纯一点。姜柠其实不太喜欢他们动不动就拿前辈后辈地拘礼，但想起智慧不要得罪人的叮嘱，入乡随俗，就乖乖地回答：“学姐好。我叫姜柠，我没有参加任何舞社。” 　　 　　“姜柠？”长雀斑的女孩子瞪圆了眼睛，夸张地捂着嘴转向领头的女孩，“噢天，赵恩菲，她就是姜柠啊。” 　　 　　她就是姜柠？ 　　 　　姜柠还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出名了？ 　　 　　赵恩菲也有点惊讶，但她显然不会露出雀斑女孩那样俗气的表情。她把姜柠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作不经意状看了一眼落地窗中映射的人像，仿佛在确认什么。 　　 　　几秒钟后，赵恩菲的眼中流露出嫉妒，轻蔑，和自我安慰般的宽心。姜柠并不能完全读懂她的情绪，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不喜欢自己。 　　 　　更恰当的说法是，她很讨厌自己。 　　 　　虽然还不清楚缘由，但赵恩菲身后的几个女孩已经慢慢围了过来。姜柠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她并不确定这几个女生敢不敢在学校里对自己做什么，也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现在就开始跑。 　　 　　赵恩菲渐渐逼近她，忽然对她粲然一笑。 　　 　　这个莫名其妙的笑，却让姜柠情不自禁地一呆。 　　 　　赵恩菲笑得真是好看。连姜柠这样一个女孩子都觉得她很美。 　　 　　但那个笑容转瞬即逝。 　　 　　赵恩菲的气息逼近。 　　 　　姜柠听见赵恩菲小声地，凶狠地，清晰地，吐出一个一个字。 　　 　　“很高兴认识你，姜柠。” 　　 　　接着又是甜甜地一笑。 　　 　　这第二个笑却让姜柠脊背发凉。 　　到新学校之后，姜柠听过无数遍的“很高兴认识你。”，可却是第一次听见这样阴冷古怪的语气。 　　 　　接着，赵恩菲站直身子，眯了眯眼睛，说:“我们走。” 　　 　　都准备上手的女孩子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赵恩菲已经迈开腿朝艺术楼内走去。 　　 　　“恩菲，就这么算啦？”雀斑女孩不甘心地看了看姜柠，小跑着追上赵恩菲。 　　 　　“不然呢？”赵恩菲头也不回，“让允浩哥知道我怎么欺负她，好让她在他怀里哭一场？” 　　雀斑女孩讪讪一笑：“当然不是啦。其实也不一定要我们动手啊，毕竟这丫头是一个威胁，不教训一下的话……” 　　“余娴。”赵恩菲骤然停步，转身盯着雀斑女孩，“你说她是我的威胁？” 　　余娴和身后的三个女孩子也忙止住步子。赵恩菲锐利的眼神刺得她们有些发慌，几个女孩子相互看看，不知道怎么作答会让赵恩菲称心。 　　赵恩菲根本不等她们的回答，只是哼了一声冷笑道：“她是比我漂亮还是比我如何？你们哪只眼睛看出来她是我的威胁？”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告诉你们，”赵恩菲粗暴地打断余娴讨好的辩解，“不要给我惹是生非。我可不想等以后记者查起来，说我是学校的女混混。” 　　接着昂起下巴，迈开长腿径自离去。 　　“我靠。”等赵恩菲走远了，一直挂着讨好的笑的余娴终于黑下脸来，一脚重重地踢在墙上。 　　“她还真拿自己当未来的女明星了？”余娴冲其他三个女孩子冷笑道，“装什么千金大小姐的优雅范儿。其实我们谁不知道，她不过是一个……” 　　“余娴！”其中一个女孩子急忙制止她，皱着眉摇头道，“小心别让她听见。” 　　余娴气呼呼地喘着气，嘴硬道：“怕什么，我又没有造谣。”但她终究只是朝赵恩菲离开的方向瞪了一眼，没有再继续说。 　　02 　　这段时间的艺术楼在放学后依旧很热闹，每个教室几乎都被准备毕业晚会的学生占领了。 　　姜柠双手抓着书包的肩带，一边爬楼梯一边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 　　刚才经过二楼的一个舞蹈教室的时候，瞥见了正准备开始排练的赵恩菲一行人。赵恩菲站在教室的中央，轻车熟路地拍着手指挥大家：“尹素，朴敏儿，你们俩的节奏没踩对！得快一点。徐有莉，余娴，你们两个要代入情绪。跳舞可不是挥挥手动动腿那么简单。行了我们从头再来！” 　　虽是初次见面，姜柠也看得出，赵恩菲身上似乎天生有着一股出众的气质。自信骄傲，果敢霸道。或许这就是领袖的气质？ 　　不，不对。刚才余娴和其他女孩子在背后对赵恩菲咬牙切齿的模样，姜柠是看见了的。 　　不得人心，算不得什么领袖气质。姜柠摇摇头，最多是暴君气质罢了。 　　终于爬上四楼，姜柠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前面的教室同样传出节奏感十足的舞曲。姜柠对音乐一窍不通，竟也情不自禁地踩着节奏迈起步来。 　　允浩和他的伙伴们正沉浸在舞蹈中，根本无暇注意已经站在门口的姜柠。 　　姜柠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 　　她的眼睛完全被眼前舞蹈吸引住了。 　　姜柠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中国南方的小城，虽然衣食无缺，却也没见过特别多的世面。小城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们，幼稚晚熟的，还在玩各种游戏或者沉迷动漫；早熟一些的，也开始在学校里耍帅学跳舞。只是他们似乎只学会了耍帅地挤眉弄眼，舞蹈动作单调乏味，缺乏专业感和难度系数，姜柠根本不想多看。 　　而郑允浩则不同。 　　姜柠作为一个舞蹈的门外汉，无法评价舞蹈如何。她只知道自己根本移不开眼睛，内心里净是“天啊。”“哇……”“我的天啊。”这样单薄的感叹。 　　她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已经因为赞叹呈现出O形，两只手紧紧相握。她忽然就理解了那些守着电视花痴的姐姐们的心情。 　　噢天啊，真是太好看了。 　　虽然这个内心总结实在是不够有力，但是这已经是看呆了的姜柠此时此刻能看出的最高级的赞美词汇了。 　　男孩子们不过十几岁，身材都是纤细高瘦，但在强烈的伴奏下爆发出的舞蹈，却将他们刚刚萌芽的男性气息扩张放大，带着青涩的侵略感。 　　忽然，乐声骤变，男孩子们滑步散开。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孩子单膝跪地，缓缓地抬头起身。 　　是允浩。 　　姜柠愣愣地想。 　 又好像，不是允浩。 　　这段时间接触的郑学长，几乎时时都挂着温和亲切的笑容。尤其是那颗小小的虎牙，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呆萌的少年气。 　　而眼前的这个沉浸在舞蹈中男孩子，神情桀骜，张扬自信，甚有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 　　一样是有光芒的。平时的光芒温暖和煦，而此时的允浩，却耀眼得让姜柠又是惊叹，又有些许的古怪的畏惧。 　　后来，姜柠不知看过允浩跳了多少次舞。每一次都给人惊喜，让她无法移开眼睛。 　　但是姜柠却始终忘不掉允浩这一场青涩认真的solo。 　　对她来说，是首秀。 　　她觉得自己仿佛，第一次看见了真正的郑允浩。 　　姜柠不知道允浩有没有看见自己。她感觉自己的脸开始莫名发烫。 　　她希望他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却又不知为何害怕他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略显灰暗的自己。 　　她突然想起了赵恩菲。 　　也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可是似乎并没有遗传到母亲的性格。 　　或许，姜柠丧气地摸摸自己的脸，连美貌也并没有遗传到位吧？ 　　自己是不是真的……太没有给人造成“威胁”的资格了？ 　　有些时候，单薄的美貌只有搭配相称的性格，才能算做一样“工具”，一样“武器”，才能成为吸引人的点。 　　这样子的人，就是应该和那样子的女孩子一起站在舞台上才对吧。 　　乐声震耳欢快，而我们姜柠的少女心，却因为那朦胧萌芽的情愫，披上了几分潮湿的惆怅。 　　唉，荒唐。 　　她到底在想什么。 　　姜柠大力地摇摇头，想要甩掉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在这时，乐声骤停。 　　“姜柠，你在干什么呢？” 　　在solo的中段，允浩就已经注意到了一脸绯红的姜柠。他承认最后那个高难度的收尾动作是临时加的。 　　咳，耍帅无罪嘛。 　　只是刚重新站稳，就看见那丫头激动地在摇头。 　　这模样，真是蠢……得可爱。 　　允浩被自己肉麻的内心独白弄得有些不自在，他摸摸鼻子，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姜柠从舞蹈和自我的世界里清醒过来，抬眼看到郑学长正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朝自己走来。‘ 　　笑起来，还是会露出那颗小小的虎牙。 　　姜柠觉得有一些轻微的耳鸣。 　　他又变成了那个温暖和煦的郑允浩。 　　可她已经知道，他不会仅仅是这样的郑允浩。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在没网的情况下存的稿，最近真的忙成狗……（好像一直都不会太闲，哭/(ㄒoㄒ)/~~） 第6章 小男孩毕业啦 　　01 　　从来没有主持晚会的经验，姜柠一时间无法像其他几个韩国的小主持人一样，面带略夸张的微笑，声调激昂情绪饱满地端起那股专业范儿来。但是她从五岁开始就学习舞蹈，虽然只是将之作为一个爱好从来不参加什么比赛，但小姑娘背直肩开，灵动清新又有几分超出年龄的庄重。几次练习下来，便颇有模样。 　　虽然把姜柠“哄”来做小主持的人是郑允浩同学，但给姜柠“上课”的却另有其人。 　　那天看完郑耍帅同学的舞蹈以后，姜柠第一次打开了所谓的粉红泡泡花痴世界的大门。正当她企图用残存的理智收敛自己的桃心眼和小鹿心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侧覆下一个人影，接着便听见一阵不紧不慢的掌声。 　　“哦允浩,跳得不错啊。看来最近很努力嘛。”姜柠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正倚在教室的门框上，慵懒地抱着双臂，略带挑衅地看着允晧。 　　允浩本来正一边轻拍着微微皱起的衣服，一边朝姜柠走过去，听见那人说话，便将目光从姜柠身上移开，回敬了对方一个懒懒的眼神：“少废话啊赵承彬，下次比赛我可不会输给你。” 　　那个叫赵承彬的男生略带不屑地笑笑：“知道了，我也希望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输给我。不然我会觉得很无趣。” 　　“我说你小子……”允浩此时已经走到了赵承彬面前，迎上了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 　　赵承彬也毫不示弱，轻笑着抬眼看向允浩。 　　两个人身高体型都差不多，这样一来颇有点对峙的意思。姜柠仰着头看着他俩，心里一惊：“我天，这两个家伙不会没事儿打一架吧？” 　　姜柠已经自动为二人的目光各自加了两团小火苗。 　　“喂喂喂，两位学长……”看到赵承彬忽然撩了撩袖子,姜柠真的开始紧张了。 　　虽然允浩学长这边人多势众，应该不会吃亏……诶，人呢？怎么一眨眼那几个一起跳舞的男孩子全溜了？太没义气了吧…… 　　姜柠从来不觉得男孩子动手打架是一件多么帅气的事情，相反，她觉得大多数时候男孩子打架都只能暴露出这个男孩子的幼稚和愚笨。 　　允浩学长要为了这么无聊的一句话动手打架吗？ 　　姜柠心中莫名有些失望。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姜柠在犹豫这两个家伙真打起来的话她是视死如归地劝架呢还是逃跑呢的时候，赵承彬已经动手了。 　　只见他迅速地撸起了袖子，伸出双手，左右开弓，在郑允浩的脸蛋上捏了两下。 　　“啊呀，我们允浩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姜柠企图劝架的正义的双手就那么尴尬地悬在了空中。 　　诶？ 　　可？爱？ 　　姜柠被眼前的一幕冲击，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赵承彬正开心得意地捏着允浩的脸，而我们的郑学长，保持了两秒钟生无可恋、放弃反抗的表情，接着却又迅速地弹开，仿佛赵承彬是传染病毒一般。 　　这样慢半拍的故作矜持是什么鬼？明明前两秒钟你都没有拒绝……姜柠捧着自己的脸，在心中默默吐槽 。话说，为什么她觉得眼前的一幕莫名羞耻呢，脸好像更红了…… 　　不过，允浩学长的脸真的好像一个小包子啊，捏起来肯定很有弹性软软的吧…… 　　“行了，赌债已经还清了！”往后跳开半米远的允浩同学一脸忿恨地盯着赵承彬，“你小子，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说着忍不住用余光迅速地瞥了一眼姜柠。 　　刚才跳舞那么卖力塑造的帅气偶吧形象现在全毁了…… 　　 　　02 　　“哈哈哈哈哈哈哈，”每次排练完，再说起让允浩尴尬到石化的捏脸事件，赵承彬还是忍不住笑得形象全无。“你也觉得很有趣是吧？等下回参加什么比赛或者斗舞我再赢了他，我把这个捏脸的特权转给你……姜柠你也觉得很有趣对吧哈哈哈哈哈哈哈给……” 姜柠学着赵承彬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想起允浩学长那张圆鼓鼓的包子脸，也忍不住笑起来。 “你和允浩学长原来关系这么好。那天真的吓了我一跳……” “还行吧。我们从一年级就一起玩，各种兴趣爱好都很相似。虽然他的成绩侥幸比我好一点点，但是他唱歌跳舞都没我好哈哈哈哈哈哈……” 允浩跳舞没赵承彬好？姜柠心中存疑，但也不好直说，只能转到另一个话题:“我觉得允浩学长声音挺好听的啊，他唱歌应该不坏吧。” “是不坏，只是，”赵承彬的语气微变，“那家伙前两年喉咙做了一次手术……不过，那家伙后来就和我一样爱上了跳舞，虽然跳得还是没我好哈哈哈哈哈……” “啪！”不远处忽然飞过来一瓶矿泉水，赵承彬仿佛早就预料到一般，单手截下矿泉水。 “你小子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啊。不就是比我多练习了几年舞蹈……” 姜柠朝“暗器”发射的方向望去，只见允浩正走过来。他刚练完舞，虽然刚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但从身上冒出的若隐若现的白雾还是能想象允浩刚才挥汗如雨的场景。 “允浩学长。”姜柠仰起头叫了他一声。 允浩“怨恨”地看了一眼赵承彬，而后转向姜柠，把手里的一罐牛奶递给她。 “喏。” “诶？”姜柠愣了一下，接着忙去接允浩手中的牛奶，“谢谢学长。” 居然是热的。 姜柠的右手触到牛奶，允浩却没有立刻松开手，而是顺势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姜柠的小臂，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姜柠不由地发出一声轻呼。刚站稳，允浩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这个教室没开地暖，就这么坐在地上会生病的。” 允浩的声音有些故作的不经意，但还是温柔得让姜柠脸红。 “噢……”姜柠用手摩挲着手里的牛奶，“谢谢学长。” 就在这时，赵承彬不合时宜地叫起来:“郑允浩，你这也太重色轻友了吧。我就一瓶冰冷的矿泉水，给姜柠学妹就是温暖的爱心牛奶啊？” “给你买水就不错了。”允浩故作嫌弃地说，但还是自然地伸出手，将赵承彬从地上拽了起来。 姜柠看着两个人相处的样子，轻轻地笑了。 允浩学长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也完全是一个小孩子嘛。 她捧着那罐小小的，温暖的纯牛奶，原本冰冷的手掌渐渐暖和了起来。 03 迎接中国交流学生的欢迎仪式和毕业典礼就隔了一天。姜柠跟着赵承彬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主持活动，总算了了一桩心事。而允浩和赵承彬却还要为了自己的毕业典礼更加勤奋地练舞。 “感觉怎么样？”欢迎仪式结束后，允浩问姜柠。 “有点紧张，中间有说错好几次，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姜柠笑道，“不过……感觉不坏。” 姜柠过去从来没有真正地，主动地站上过舞台。虽然学校每年都有文艺汇演，但历年的班主任和同学甚至都不知道她练了好多年舞蹈的事情。 不是害羞，是不想。 自己那个多年未出现的母亲，就是习惯站在舞台中央的人，甚至就是为了舞台而选择放弃了她姜柠的人。 所以，她对于站在暴露于睽睽众目之下的舞台，一直都有些近乎本能的排斥。 但这次，和允浩、赵承彬每天一起练习，一起回家，真的觉得挺开心的。 虽然这样一想的话，好像跟舞台本身也没什么关系…… “哪里是不坏。”允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目光从姜柠脸上迅速扫过，“你今天很好看。” “嗯？” 这说的是一件事吗？ “我是说，”允浩又摸了摸鼻子，“你今天这条红色的裙子很好看。” 真是欲盖弥彰…… 毕业典礼同样一切顺利。 姜柠混在毕业生的一众亲朋好友中，静静地听着允浩学长发表毕业感言。 虽然在座的许多人毕业后，只是从小学部搬到中学部而已。但毕业的不舍，感伤，以及期待却是一样浓烈。 大家都期待新起点，期待新起点下潜藏的未来和奇迹。 当然，比起冗长的领导讲话和代表发言，更让大家激动的是毕业生们的表演。 姜柠特地带了刚买的拍立得，在一群矜持残存的小女生中间，费劲地拍了几张高糊照片。 算啦，不浪费相纸了，还是看节目吧。 允浩和赵承彬的舞蹈是压轴。练习的时候虽然是分开的，但是两个人用“斗舞”的方式把彼此的节目交叉串在了一块儿，你来我往，非常精彩。 虽然毕业生家长都在，但小女生们还是激动地发出尖叫，疯狂鼓掌。 乐声骤停，完美谢幕。 “偶吧！你最帅！撒浪嘿呦！” 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引起了众人一阵起哄。 姜柠环顾四周，立时便找到了声音来源。 哈哈，果然是郑智慧那丫头。 等主持人刚宣布毕业典礼结束，说完对毕业生的祝福，郑智慧就迫不及待地跑上了舞台。郑爸爸和郑妈妈跟着蹦蹦跳跳的女儿，微笑着拥抱了允浩。 郑爸爸今天一身正装，郑妈妈则着一条端庄的黑色长裙，一家四口正站在舞台中摆好姿势让人拍照。 姜柠站在高高的舞台下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残次品”相片，抿了抿嘴。 奇怪，说不出的落寞。 先走好了，到家了再给智慧打电话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姜柠轻轻叹了一口气，朝礼堂门口望去。 咦，那个刚刚走出门的是…… 权孝雅？ 她不是说“又不是我们毕业，也不是我的哥哥毕业，不去凑热闹了”吗？ 姜柠正愣神呢，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响指。 姜柠转头，只见郑允浩正侧身蹲在舞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你愣在这儿干嘛？怎么不上来？” “我……”姜柠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照片往身后藏。 允浩的反应却很快，迅速地截住了：“啊这是你拍的啊……” 姜柠有些嗫嚅：“没拍好……” 允浩笑了：“那就上来，让人好好给我们拍几张。” 姜柠连连摇头：“不用啦，学长你快去和智慧还有叔叔阿姨拍照吧。我要先回去了……” 允浩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轻轻一跃，跳下舞台，立身面向姜柠。 “你不肯上台，那我就下来呗。” 姜柠定定地看着允浩。 你不上台，我就下来。 姜柠的心有些濡湿。 她也不明白自己闹什么别扭。 “好了，快拍照快拍照。”允浩夺过姜柠手中的拍立得，高高举起，露出小虎牙，“ （泡菜）！” 姜柠也笑了。 “毕业快乐！” 拍立得缓缓地吐出照片，两个人笑得都很甜。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就是传说中漏油的蜗牛速度= = 第7章 出轨？ 　　01 结业考试和毕业典礼结束，允浩的小学生涯便算彻底结束了。而正在筹备中的和朋友一起的毕业旅行，更像是为这六年的完美的句号上的一点鲜艳的颜色。 　　姜柠和智慧的期末考也顺利——或者对智慧来说不那么顺利——地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交卷的时候，整个学校的空气仿佛从一块凝固的坚冰化成了欢快的溪水，孩子们的心中淌出了哗啦啦的歌。 　　放假啦放假啦。管它考得是好是坏呢，反正新年的假期是少不了的啊。 　　校门口已经停了许多私家车，家长们站在门口等自己的“战斗归来”的孩子。 　　年纪小的孩子飞奔着扑到妈妈的怀里，年纪大些的孩子则有些不耐烦地回应着家长“考得怎么样”的回答。 　　天下父母心皆是如此。在中国的时候，姜柠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但是习惯并不代表她就不再落寞。 　　尤其是现在，身处这个不知如何定义的国度。 　　不能说是故乡，虽然她会说这国的语言，但她又对这里几乎一无所知。 　　可也不能说是异国——这是自己的妈妈出生、长大的国家，自己的身体中也有着属于这个国家的血液和基因。 　　陌生又亲密的尴尬，徒增了更深的落寞。 　　站在不远处，微笑着让下课的孩子慢点跑的，是别人的妈妈。 　　姜柠忽然想，如果自己的妈妈在这里，肯定比他们每个人的妈妈都要漂亮。 　　在姜柠的记忆里，妈妈是非常非常漂亮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是可以神秘的，犯了错也是值得被原谅的。 　　姜柠太小，什么都还不知道。 　　她不知道妈妈究竟是为什么离开自己，不知道外婆为什么连妈妈的名字都不肯告诉自己，不知道衣食无忧的自己，心中弥漫的那份情感就叫作最深重的寂寞和悲哀。 　　可是她又似乎无师自通地明白许多事。 　　她明白，她不知道的这些事，都不会有人给她答案。 　　不会有回应，自然也不必问。 　　可是，即便如此，小小的她还是会忍不住想。 　　如果自己的妈妈在这里，肯定比他们每个人的妈妈都要漂亮吧？ 　　“姜柠！这里这里，快点儿！” 　　发愣的姜柠被一阵热情的呼唤唤醒。她朝右前方看去，之间智慧正在欢快地冲她招手。 　　智慧的身边站着允浩和赵承彬，还有……外婆？ 　　姜柠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外婆，你怎么来了？” 　　外婆笑眯眯地举起一大袋的食物：“今天考完了给你们庆祝一下。” 　　姜柠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啊这个是！” 　　身边的智慧的眼睛比姜柠更亮，她几乎抢答一般举起另一只大袋子：“中国的好吃的！外婆和哥哥他们特地去中国城买的！” 　　智慧他们本来一直叫姜柠外婆为邻居奶奶，自从和姜柠混熟以后，便开始跟着她叫外婆。 　　姜柠去看允浩和赵承彬。两个男孩子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嚯！这么多吃的！ 　　姜柠刚才内心的那一点点小小的感伤一下子就被冲刷殆尽了。 　　“叫你这么慢腾腾的，我都饿坏了。爸爸出差了，妈妈又带着学校的乐团去外面演出了，我还以为今天考完只能回去吃哥哥煮的泡面了呢！” 　　“我煮的泡面也很好吃啊！”允浩说，“以前是谁一直求着我让我煮来着！” 　　“嘻嘻，不一样嘛。”智慧笑道，“以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奶奶……哦不是，外婆，做的中国菜，没想到现在就可以吃诶！” 　　外婆会做中国菜这个事情，姜柠居然也是第一次听说。 　　平日里，外婆就和其他的韩国老太太没什么差别，餐餐不离让姜柠绝望的泡菜。哪怕姜柠的坏胃口已经到了显而易见的地步了，她最多多买一些牛肉，或者变着花样地做些泡菜饼和米肠。姜柠从来不知道她原来还会做正宗的中国菜。 　　很久以后，姜柠才知道，原来外婆曾经在韩国的中餐馆工作了几十年。而自己的母亲，正是在那里认识的自己的父亲。因为自己已故的父亲，正是那家中餐馆老板的儿子。 　　外婆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时候，孩子们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聊天。 　　电视里的搞笑艺人正在竭尽所能地耍宝。姜柠却无心欣赏。 　　不做中餐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费钱。外婆买的牛肉，一点都不便宜。 　　智慧突然问：“姜柠，外婆其实是中国人吗？” 　　姜柠一愣：“嗯？我……我不知道，应该是韩国人吧。” 　　不知道？ 　　智慧显然没料到姜柠会是这个回答。她有些困惑地看看允浩和赵承彬，又转向姜柠还想问点什么：“可是……” 　　“不知道长辈的事情很正常啊。”赵承彬突然插话道,“就好像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爸和我妈又在那个饭局上跟人喝酒呢！只剩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厚着脸皮地在别人家里等饭吃。” 　　“哈哈哈哈哈哈，”智慧的注意力果然被赵承彬吸引了，她大笑起来，“承彬哥哥你也知道自己厚脸皮呀。” 　　姜柠看了赵承彬一眼，对他感激地笑了笑。 　　赵承彬若无其事地挑挑眉，还冲姜柠夸张地眨了眨眼。 　　“啪！”允浩忽然伸手拍了一下赵承彬的头。 　　饶是相熟于此，赵承彬还是对允浩的这一击感到莫名其妙：“喂，臭小子，你打我干嘛？” 　　允浩若无其事地拍拍手：“没什么呀，就是检查一下你的头皮是不是和脸皮一样厚。” 　　“哈哈哈哈哈。”智慧瞬间笑翻在地，“哥哥你可以去做电视里的搞笑艺人哈哈哈哈。” 　　姜柠也跟着笑了。可是就在对上允浩的目光的下一秒，她忽然明白了允浩为什么要拍赵承彬的脑袋。 　　姜柠的脸又红了。 　　 　　02 　　毕业旅行在即，允浩却突然跟赵承彬说不去了。 　　允浩向来是注重承诺的人，这样临阵爽约显然不是他的性格。赵承彬追问了允浩几次，他只是一直说抱歉，也不解释理由。 　　赵承彬从来没见过郑允浩这样婆婆妈妈。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赵承彬敲开了姜柠的家门，“姜柠，你对允浩那家伙做了什么？” 　　“什么？”刚打开门的姜柠一头雾水，一大清早的，这赵承彬学长又干什么呢？ 　　“我想了一夜，只有这种可能了。”赵承彬一脸认真地说，“姜柠，允浩那家伙跟你表白了吧？” 　　“哈？” 　　“然后你拒绝了他？” 　　“啊？什么……” 　　“你为什么拒绝他？” 　　“我……” 　　“你不用解释，让我来说。”赵承彬忽然抓起姜柠的手，“其实你喜欢的是我对吗……啊好痛……姜柠你打我干嘛……” 　　姜柠像一个女枪手一样吹了吹自己手上并不存在的硝烟：“因为赵学长你一大清早的发神经或者还没睡醒吧，我让你清醒一下。” 　　这个赵学长，初识还觉得他帅气多金是个贵公子人设，结果完全就是个逗逼嘛。 　　赵承彬揉着自己的脑袋：“跟你开个玩笑嘛……不过，允浩真的没跟你表白啊。” 　　“嘘！”姜柠紧张地朝屋内望了一眼，把赵承彬往外推，“别一直乱讲话，我外婆在屋里呢。” 　　真是的，一大清早的，一直说什么允浩跟她表白表白，她的脸又要发烧了。 　　姜柠看着赵承彬：“你在这儿站着不许动。我去拿个外套，立刻跟你去找允浩学长可以了吧。” 　　此人不能留在此地，让外婆听见他的那些鬼话可就说不清了。还是尽快随了他去，把这尊菩萨请走。 　　赵承彬往屋里探头探脑：“啊这大冷天的，你不请学长先进屋喝杯东西不会觉得愧疚吗？” 　　姜柠冷漠地对赵承彬假笑了一下，无情地关上了门：“并不会。” 　　 03 　　门打开的时候，姜柠看到了略显疲态的允浩。 　　允浩看到姜柠有些惊讶。“你怎么……”随后看到了身后的赵承彬，瞬间明白了几分，“承彬你把姜柠带来做什么？” 　　姜柠察觉到允浩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埋怨。显然，他并不想让姜柠看到自己现在不开心的样子。 　　赵承彬才不会被允浩语气中那点小小的不满意吓到，他很自然地把半掩的门推开，轻车熟路地走进允浩的房间：“我以为你是表白被姜柠拒绝了心情不好才拒绝跟我们去毕业旅行的呢,所以就找她确认一下。” 　　姜柠正略带犹豫地站在允浩的房门口，听见赵承彬继续若无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更加不知是进是退了。 　　虽然男生的房间没有“闺房”一说，但这毕竟是郑允浩的房间。姜柠有莫名的期待和紧张，又为自己这份期待和紧张而不好意思。 　　允浩已经习惯了赵承彬的胡说八道，他淡淡地说：“这怎么可能发生。” 　　这怎么可能发生？什么意思？ 　　是说他不可能跟她姜柠表白？还是说他郑允浩不可能被拒绝？ 　　无论是哪种理解，听起来都有点小小的狂傲。 　　姜柠还在心中玩味这句话，跟在身后的允浩已经自然地扶住了她的肩膀，轻声说道：“进屋。” 　 允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此时又显得那么温和。 　　姜柠沉默地在赵承彬身边坐下。 　　赵承彬盘了盘腿，做出一副审案的样子：“行吧，老实交代，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去毕业旅行？” 　　允浩看了看赵承彬，又看了看姜柠，轻声叹了口气。 　　“因为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情，否则我没办法出去玩。” 　　赵承彬又开始胡搅蛮缠：“确认？也就是说还没表白？好呀，择日不如撞日，干脆现在就表白好了。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姜柠只恨不得拿针把赵承彬的嘴巴缝起来。 　　允浩今天却完全没有和赵承彬斗嘴的心情。他看了看姜柠，接着移开目光，幽幽地道：“我怀疑，我爸爸出轨了。” 第8章 跟踪小分队 　　01 　　 　　凌晨四点，太阳未升起，静谧的月亮仍恪尽职守，和暖色的路灯一起，凝视着这座小小的城市。 　　 　　天色依旧漆黑，绝大部分人都仍旧徜徉在各自的梦乡。偶尔能听见几声猫叫和不知什么小虫子发出的声音。 　　 　　就在这时，街边的一幢独栋小楼的门突然开了。清冷的月光下，隐约可以看见屋里闪出一个少年的身影。小楼的屋内并没有开灯，少年关门的时候也是缓慢而谨慎。显然，他并不想惊动屋内仍在沉睡的人。 　　 　　更深露重，室外的寒气让少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虽然戴了个口罩，但他的脸还是瞬间就察觉到了低温带来的冰冷。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掖了掖脖子上厚重的围巾，又压了压头上的帽子，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又轻手轻脚地朝院子外面走去。 　　 　　少年给自己的任务是跟踪一个人，跟踪那个最近一段日子里，每天凌晨都早早起床，偷偷出门的父亲。 　　 　　保持距离，不要出声。少年一边专注地盯着前方，一边在心中默念这几个字提醒自己。 　　 　　拐弯，过马路。很好，都没有被发现。 　　 　　第一次跟踪就无师自通地成功了。少年觉得自己挺有天赋的。 　　 　　最后，被跟踪对象进了一幢居民大楼。 　　 　　少年停住了脚步。父亲每天起得那么早，就是为了来这个地方？ 　　 　　少年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冲进去，可是脚正要抬起来，他却又犹豫了。 　　 　　这……万一自己真的看到些什么……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少年面前突然跳出来两个人。 　　 　　“允浩！”来人惊喜地压低嗓音叫道，“我就知道这条路没错！” 　　 　　少年显然吓了一跳，但他瞬间恢复了清醒，急忙伸出食指放到嘴边，并把他们俩拉到一边的拐角处：“嘘！” 　　 　　来人也都学着他的样子把食指放在嘴边：“嘘！” 　　 　　你们这是在要谁噤声……允浩无语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你们穿成这样干什么……” 　　 　　眼前似是一高一矮两个男生。高个子男生穿着一件黑色长风衣，戴着帽子，嘴上还叼了个烟斗。矮个子的男生同样也是一身英伦打扮，头上同样压了一顶深色的帽子。 　　 　　“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吗？”高个儿男生说，“我是鼎鼎大名的大侦探福尔摩斯啊。” 　　 　　允浩面无表情，口罩上露出的一双眼睛斜到旁边的小个子上：“所以呢，这位是华生同学？” 　　 　　“才不是呢!”小个子连连摇头道，“小生（日文发音：Boku）乃世良真纯,是一个高中生侦探。” 　　 　　Boku？ 　　 　　高？中？生？侦？探？ 　　 　　允浩感觉自己被冻僵的脸都要忍不住抽搐了。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什么高中生侦探？”允浩简直无语，他“啪”地一声轻拍在小个子的脑袋上，小个子的帽子瞬间往下坠几乎要盖住眼睛。 　　 　　“赵承彬，你大半夜的跑出来玩cosplay？发什么神经？”允浩的右手依旧按在小个子的脑袋上，还不解恨地旋转着往下压了压，“自己发神经就算了。这天寒地冻的，你把姜柠带出来干什么？” 　　 　　“唔放开啦……”姜柠的帽子被允浩的手压制，这下完全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她只能哀嚎着以示抗议。 　　 　　允浩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对赵承彬的气撒在了姜柠身上，急忙撒开了手：“对不起……” 　　 　　没办法，这个个头实在太顺手了…… 　　 　　姜柠气闷地把自己的帽子扶正,忿忿道：“小生（日文发音：Boku）好歹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女侦探，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什么女侦探？”允浩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姜柠。果然，就不应该让她跟赵承彬熟悉起来，这好好的小女孩已经跟那小子一样越来越不正常了…… 　　 　　允浩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姜柠喜欢扮演各种角色的爱好自小有之，并不是受赵承彬的影响。相反，扮成福尔摩斯的主意，还是姜柠出的…… 　　 　　她童年寂寞，便常常幻想自己是漫画或者电视剧中的人物。上天入地，千变万化，无所不能。侦探，仙女，大侠……她们的能力，都能帮助她顺利找到妈妈…… 　　 　　本来姜柠是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暴露这一面的。但随着和允浩他们越来越熟悉，她的心也慢慢被打开了。所以，当昨天在允浩家中听说了他怀疑自己的父亲出轨，想要跟踪的想法的时候，她的脑子里立刻就跳出了大侦探福尔摩斯、名侦探柯南一类的形象。 　　 　　“啊那个啊，”姜柠抬起头，准备认真地跟允浩解释一下，“世良真纯是《名侦探柯南》里的一个假小子，她是赤井秀一的妹妹，她……” 　　 　　“我不想听这个。”允浩说，“我是说，你们俩为什么要偷偷跟着我。”这大冷天的，多容易冻坏啊。没想到自己跟踪个人，还成了捕蝉的螳螂，被两只鬼鬼祟祟的黄雀盯上了。 　　 　　允浩的语气有些严肃。 　　 　　姜柠小声说：“那个……我们不放心你啊……” 　　 　　“你们要提前告诉我啊。” 　　 　　“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不会同意啊，跟你说不是多此一举嘛。”相比姜柠的小小声，赵承彬依旧是理直气壮，“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你小子想不开的时候，姜柠能劝你；劝不了，我还能把你打晕扛回去。” 　　 　　允浩不说话了。 　　 　　因为戴着口罩，姜柠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明显不似平日那般温暖。 　　 　　姜柠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或许真的太多管闲事了。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地跟着别人实在太自以为是了。 　　 　　“对不起，允浩学长……”姜柠低下头，还用手轻轻戳了戳赵承彬，示意他也跟允浩说声抱歉。 　　 　　赵承彬却背过身，显然是不愿意跟他的好兄弟道歉。 　　 　　没有立时的回应。一个低着头，一个侧过身，一个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睛。 　　 　　夜色渐渐变得稀薄。初现新白的晨雾中，僵着一个沉默的三角形。 　　 　　02 　　 　　“你是傻瓜吗？”允浩叹了口气，又在姜柠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是女侦探就不会感冒吗？有女侦探的智商却不知道穿个厚的棉袄出门吗？这件这么薄的大衣能保暖吗？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学某个家伙那样穿这么薄的风衣耍帅好吗？” 　　 　　姜柠的脑袋又受到这厚重却温柔的一击，却没有像刚才那样急吼吼地要挣开。 　　 　　允浩学长，这是在担心自己？ 　　 　　姜柠有些发懵。她从来没见过允浩对自己连珠炮儿似的讲话，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傻瓜”。 　　 　　初识之时，姜柠只觉得允浩是一个温和又受人欢迎的风云学长。后来，她发现他在舞台上耀眼得让人无法逼视，但在生活中和朋友在一起时，也不过就是个简单的小孩子。他是一个好学生，好哥哥，好朋友……她看见的他，越来越闪亮，也因见识到了他更多的喜怒哀乐，而越来越平凡。 　　 　　这一次，她又见到了他这样的一面。会赌气自己自作主张的跟踪，也会用生硬的质问来掩饰对自己不好意思的关切。 　　 　　穿着风衣耍帅的“某个家伙”立时从允浩的语气中收到他已经不再生气的讯号，忙见风使舵地转过身：“喂喂喂，就关心女侦探会不会感冒，我这个男侦探也需要你的问候啊。” 　　 　　允浩头也不回：“你要是晕倒了我也会把你扛回去。” 　　 　　这家伙还真是……这么快就把赵承彬刚才说要把他“打晕了扛回去”的话回敬了。 　　 　　虽然心中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但这般质问的语气让姜柠的舌头一下子没拐过弯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向允浩道了个歉：“对不起……” 　　 　　小姑娘低着头可怜楚楚的模样，让允浩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轻声问：“冷吗?” 　　 　　“诶？”这语气的转变姜柠一下子没适应，加上室外恐怖低温她的牙齿打颤，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嗯……冷……冷……” 　　漫画中的世良真纯一头短发，是个彻头彻尾的假小子。姜柠为了模仿她，把自己一头柔顺的长发扎好盘起，藏在了帽子下。雪白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寒风中。 　　“这个女侦探不爱围围巾吗？” 　　“诶？哦……”姜柠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而且我的衣柜里没有适合世良的风格的围巾……” 　　世良的风格？允浩哭笑不得。那个世良的风格难道是在寒风中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姜柠感受到了允浩的无语，只好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 　　“下次扮演一个和你的围巾风格一致的女侦探吧。”允浩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围在姜柠身上，“这一回就先凑合着用我的围巾吧。你看，这风格适合那个女侦探吗？” 　　围巾还带着允浩的体温。这份暖意直接透过姜柠□□的皮肤往里传。 　　姜柠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却又不禁心怀鬼胎般把自己的脸往刚系好的围巾上埋了埋。 　　这个动作让她觉得害羞，却又忍不住窃喜。 　　“适、适合……”她努力绷着不让自己笑，小小声地说。 　　 　　“谢谢你。”允浩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姜柠的肩膀，“其实我正在忐忑中……如果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鼓起勇气走进这栋大楼……” 　　 　　“没关系啦，允浩学长。”姜柠鼓起勇气抬头直视允浩的眼睛，“我们一起进去。” 　　 　　“嗯，好。” 　　 　　两个人相视而笑，对彼此点了点头，朝大楼走去。 　　 　　身后传来大侦探“福尔摩斯”生无可恋的声音：“喂……你是不是也要谢谢我啊……喂，把手套给我也行啊……无视我是什么意思？喂……” 作者有话要说： 赵承彬：“女人总爱为难女人，单身狗最爱伤害单身狗。作者你个单身狗你给我过来……” 第9章 初雪和存钱罐 　　01 　　 　　走出那栋大楼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本已到天色大明的时分，可天空却依旧阴沉，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透亮。 　　 　　说不清是阴郁还是豁然。沉静无比，却又暗流涌动。 　　 　　像极了三个孩子现在的心情。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十分钟前，被跟踪的郑爸爸已经出了大楼，步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赶。 　　 　　郑允浩望着路上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沉默无言。 　　 　　他已经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但他知道父亲就在这涌动前行的人潮中。 　　 　　就在十分钟前。当看到父亲抱着厚厚的一叠报纸，挨家挨户地一份一份投递的时候，允浩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居然怀疑自己的父亲出轨。他居然怀疑每天早上四点钟起床送报纸的父亲出轨。 　　 　　他觉得躲在拐角处偷看的自己，就是一个讨厌的傻瓜。 　　 　　现在，他应该回家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和家人一起吃早餐，目送父亲出门去上班。 　　 　　可是，一时间,他却迈不开步。 　　 　　姜柠和赵承彬就站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他们也是一样惊讶和茫然。 　　 　　长这么大，允浩还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心情。 　　 　　电视里说的什么“金融危机”，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允浩眨眨眼睛。冬天的风吹得他的眼睛有些酸涩。 　　 　　父亲最近不爱开车了，说是为了锻炼身体，坚持更早一点出发走路或者搭公共交通去上班。也突然说自己不爱吃肉了，说是不想步入中年发福的不归路。原来，这些都只是经济困难的状况下，他若无其事般找的借口。 　　 　　允浩和智慧的生活费没有被克扣半分，允浩提起毕业旅行的事情，父亲也是二话不说就同意。 　　 　　虽然电视新闻天天报道什么什么公司倒闭，多少多少工人下岗，但对于允浩，他一直懵懂地觉得，那只是遥远的新闻，是别人的生活。 　　 　　可现在，允浩第一次发现，这个可怕的“金融危机”，是真真切切地在影响自己的生活。 　　 　　父亲的公司，难道也倒闭了吗？否则，他何以需要这般，每天偷偷早起来送报纸补贴家用？ 　　 　　这么多年来，郑家虽然算不上什么富商大贾，但靠着郑爸爸经营的公司，日子一直过得安稳富余。 　　 　　这是第一次，允浩为金钱感到不安和恐慌。 　　 　　“允浩……”姜柠看着发愣的允浩，有些担心地叫了他一声。 　　 　　她没有叫学长，更没有叫Oppa。下意识的担心之下，脱口而出的就是个简单的名字。 　　 　　他现在，就只是一个茫然的小孩子。 　　 　　姜柠也和允浩一样，若有所思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 　　 　　她觉得自己似乎能明白一点允浩内心那言说不清的感觉。 　　 　　对自己过于弱小而无能为力感到懊恼，对自己无端怀疑父亲感到愧疚，又为自己拥有这样坚强有责任心的父亲骄傲。 　　 　　还有……因为第一次窥探到成人世界的真实和残酷而有点发懵。 　　 　　自己以后，也会成为这样匆匆人潮中的一员吗？ 　　 　　姜柠只能稍稍感同身受一下允浩的这份疑惑。 　　 　　而由一个拥有高度责任感的父亲带来的，身体力行的榜样作用，姜柠却无法体会了。 　　 　　她失去父亲太早，也缺失家庭的完整和温馨。 　　 　　她也不是一个男孩，不能够明白允浩此刻心中，对于“如何做一个真正的男人”的初现雏形的理解。 　　 　　姜柠只能自作主张地，将允浩实质上更加复杂的心情简化为特定的哀伤，轻轻唤了他的名字，试图给他安慰。 　　 　　“允浩……”姜柠又叫了他一声。 　　 　　赵承彬也不再嬉皮笑脸，而是郑重地拍了拍允浩的肩膀。 　　 　　允浩却忽然笑了。 　　 　　不像是强作乐观，因此姜柠和赵承彬忍不住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下雪了。”允浩微微仰头，轻声说道。 　　 　　姜柠眨眨眼，果然，空中不知何时开始，已经飘起了小小片的雪。 　　 　　姜柠仰起头，盯着灰蒙蒙的天。 　　 　　每次下雪，姜柠都喜欢这样仰着脸对着天。 　　 　　她知道这样做，冰凉的脸蛋会更冰，而且样子看着特别傻气。 　　 　　但是姜柠还是很喜欢这样做。 　　 　　纷纷扬扬的雪花，迫不及待地往她的眼睛里闯。 　　 　　仿佛争先恐后地要坠进她的心灵。 　　 　　姜柠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能在雪天鼓起莫名的勇气。 　　 　　觉得宽慰又欣喜。整个人都会感觉平静而有力量。 　　 　　姜柠轻声喃喃：“又下雪了。” 　　 　　飞到韩国的那一天，上海下了一九九七年的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雪。 　　 　　其实不过隔了数月的时间。 　　 　　再见到雪，却换了一个国度，变了一种心情。时间也早已悄然跨入了一九九八年。 　　 　　姜柠跟着笑了。 　　 　　回身看赵承彬，他脸上也挂着一样的笑容。 　　 　　雪果真神奇。 　　 　　又下雪了。 　　 　　允浩在心里重复着这几个字。 　　 　　眼前的小女孩，仰着脸带着笑，眼中却有着他尚未读懂的颜色。 　　 　　他忽然想，她曾经见过多少场雪，又曾经多少次，一个人这样傻乎乎地仰着脸呢？ 　　 　　他也忽然更明白了一点父亲的心情。 　　 　　明白了他每日这般奔波，却从不抱怨辛苦，从未流露出沮丧，是因为内心有很想守护的爱人和家庭。 　　 　　快成长为一个男人吧，郑允浩。 　　 　　他也仰起头，用脸去迎接纷纷坠落的雪花，无声地对自己说道。 　　 　　她以前看了多少场雪，他已经没办法知道了。 　　 　　但未来的每一场雪，他都希望自己能站在她身边，安静地一起迎接和面对。 　　 　　雪和人生，他们都要慢慢学会面对。 　　 　　02 　　 　　按照赵承彬原先的打算，他是准备自己掏钱，带上姜柠和郑家兄妹，一起飞去其他地方以补偿毕业旅行泡汤的遗憾的。 　　 　　可是自那日跟踪小分队行动之后，姜柠和赵承彬甚至都鲜有机会约允浩出去吃个饭。因为整个假期，允浩白天要在一家咖啡厅打工，晚上要学习中学课程，根本没有空余时间。 　　 　　而且，允浩还特地叮嘱姜柠和赵承彬，不能把自己打工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家里人。于是，姜柠和赵承彬在允浩打工结束后要见他，还要装出大家刚刚玩乐了一天的样子，背着书包到允浩家一起学习功课。 　　 　　“哥哥，你们白天出去玩为什么不叫我？”在允浩几乎天天失踪了一段时间后，智慧终于忍不住抱怨了，“爸爸妈妈都去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啊。” 　　 　　赵承彬故作嫌弃地冲智慧挥挥手：“哥哥们要和女朋友约会，带上你这个小电灯泡干什么？” 　　 　　智慧气得鼓起脸：“那姜柠为什么能一起去？” 　　 　　赵承彬一脸坏笑：“我说了，这是哥哥们和女朋友的约会，姜柠自然就是哥哥的女朋友啊。” 　　 　　“啊？”智慧将信将疑，用带着小兴奋的八卦眼神询问姜柠，“你跟我哥哥正式在一起了？” 　　 　　姜柠的脸又要红：“你听赵承彬这家伙乱说。” 　　 　　她一着急就完全不管长幼辈分，一口就是一个“赵承彬”。 　　 　　智慧又闷闷地撅起嘴：“就算在一起了你们也要带着我玩啊！” 　　 　　没法子，姜柠只能常常在白天陪着智慧一起写作业，看动漫，以减少她的怀疑和不满。 　　 　　“允浩学长，”趁智慧离开允浩的房间去拿水果的空档儿，姜柠看着虚掩的门，忍不住轻声问，“你怕叔叔阿姨反对打工的事情，所以一直不说，这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瞒着智慧呢？” 　　 　　允浩正在埋头算一道数学题。听到这一问，并没有立时作答。 　　 　　姜柠隐约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让允浩不想回答的问题，见没回应，便只抿了抿嘴没有继续追问。 　　 　　智慧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几个人刚吃完，郑妈妈又来招呼大家去吃刚切好的米肠。 　　 　　一听到有吃的，赵承彬和智慧总是像赛跑一般下楼去。 　　 　　姜柠和允浩留在屋里准备收拾吃水果留下的垃圾。 　　 　　“你先去吃米肠吧，我来收拾，哪儿有让你动手的道理。” 　　 　　姜柠被允浩赶到一边，却也不急着下楼，只是乖巧地站在一边等他收拾完。 　　 　　允浩的房间里放了一只饮用水的桶，里面装了许多硬币。这是允浩最近新养成的习惯，把打工赚的钱和平日的省下的零花钱通通兑成硬币。 　　 　　姜柠看着饮用水桶发呆。 　　 　　“那个钱是为智慧的毕业旅行攒的。”允浩解释道。 　　 　　“嗯……” 　　 　　放弃了自己的毕业旅行，却在为妹妹的毕业旅行攒钱吗？ 　　 　　姜柠想夸允浩是好哥哥，却又觉得太刻意，最后只这么嗯了一声。 　　 　　允浩端着托盘跟在姜柠身后，二人一前一后下楼去。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瞒着智慧对吗” 　　 　　“嗯？”姜柠停住脚步，“哦……对。” 　　 　　允浩走到姜柠前面，背对着她。 　　 　　“如果你没有事先知道这一切的话，我也会处心积虑地瞒着你的。” 　　也会处心积虑地瞒着她？ 　　姜柠正在思索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允浩已经迈开了腿，向楼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首尔26号初雪。太困了，最后有些偷懒。胡乱就写了这些。 第10章 赵小姐的小短片 　 01 　　光州郊区的一栋别墅内，一位年轻的佣人正在整理家中小姐的闺房。 　　 　　这是光州本地望族赵家的别墅之一。赵家人每年都会挑一定时间的假期搬到这里居住一段日子。 　　 　　洗手间都收拾好了，地板和桌子都擦干净了，小姐的床铺也整理好了，书架也整理了。佣人环顾四周，思忖着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 　　 　　这个年轻的佣人初来乍到，但早已对自家小姐的古怪脾气有所耳闻，她可不想因为粗心大意而惹麻烦。 　　 　　“啊床底下！”女佣人忽然灵光一闪，刚才擦地的时候忽略了床底。虽然尊贵的小姐肯定不会无聊到钻到床底下去检查卫生，但是她还是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呼，幸好幸好。 　　 　　不怕万一，只怕一万。 　　 　　毕竟听早来几个月的姐姐说，这位小姐曾经可是仅仅因为佣人没有及时把阳台植物的黄叶清除，就大发脾气差点把佣人给辞了的人。 　　 　　“欧尼！你在干什么！” 　　 　　女佣人正俯下身子，准备鞠躬尽瘁地往床底钻，忽听得耳边炸开一声惊雷。 　　 　　佣人急忙抬头：“啊，小姐……我正在打扫房间。” 　　 　　制造出那平地一声雷的小姐正是赵恩菲。 　　 　　赵恩菲冷着脸站在佣人面前：“欧尼你来工作多久了？” 　　 　　虽然赵恩菲是雇佣她的小主人，但如今早已不是朝鲜时代，说到底她们也就是普通的雇佣合同关系。而且佣人比赵恩菲大了六七岁，按道理讲，在佣人眼里，赵恩菲不过是个小屁孩。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刚刚小学毕业的，穿着公主风家居服的小姑娘，居高临下地冷眼站在自己面前，居然让佣人没有立即起身的勇气。 　　 　　“我刚来三天。” 　　 　　“哦……”赵恩菲有些做作地拖长声音，她仿佛天生懂得如何尖酸刻薄，“已经三天了，你都还没有记住，女主人房间的床，和床底，是不可以动的吗？” 　　 　　佣人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她听说过赵家小姐爱干净，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忍；以及有些刻薄，爱小题大做，嘴巴不饶人——如今一看，也确实没冤枉赵小姐——但对于一些具体的，比如不能动床底之类的禁忌，她还没来得及了解。 　　 　　“对不起，小姐……”佣人急忙起身，“我刚来工作，不是很了解你的生活习惯……” 　　 　　赵恩菲笑了。 　　 　　她看着和颜悦色得与其他十几岁的少女无异，但说出来的话却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不了解我的生活习惯？欧尼，读书需要智商，做女佣人呢，虽然不用太多，但是也是需要一点点智商的。你明白吗？” 　　 　　赵恩菲的脸上的笑容看着实在过于纯真美好。佣人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女佣确实是因为念不好书考不上好大学，才高中毕业就出来做工的。她并不是第一次做这份工，娇生惯养趾高气昂的小公子和小姐她也见得不少。 　　 　　可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一边笑得如此纯良无害，一边轻声细语地说出这样带刺的话。 　　 　　虽然终究带着孩子故作凶狠的模样，但却还是让人心头一颤。 　　 　　赵恩菲微微抬高下巴。 　　 　　“立刻出去。” 　　 　　02 　　 　　门被带上。 　　 　　赵恩菲叹了一口气，一直挺得笔直的背影也瞬间松垮下来。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投下温柔的阴影。 　　 　　刚才张牙舞爪,故作世故的样子，其实她自己也觉得挺累人的…… 　　 　　可是，她明明跟管家交代过不止一次，不允许别人随意打扫自己的床和床底。 　　 　　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管家没有对新来的佣人做及时的交代。 　　 　　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这是她赵恩菲的吩咐吗？不就是因为人人都看不上她这个赵小姐吗？ 　　 　　如果是赵大公子吩咐的东西，管家估计都恨不得打印出来让佣人们背诵了吧？ 　　 　　赵恩菲内心的火苗又蹭地一下冒上来了。 　　 　　她必须要对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的身份进行宣誓。 　　 　　在赵恩菲看来，宣誓主权最好的方式，就是时刻给予他人压迫感。 　　 　　虽然她并不能从中得到实质的快乐,但，这让她感觉很爽。 　　 　　赵恩菲能从中感受到自尊。 　　 　　虽然很悲凉，但那的的确确是她赵恩菲的自尊。 　　 　　赵恩菲看向自己的床，接着矮身趴下，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她的手指在箱子的金属扣的位置来回摩挲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打开。 　　 　　没必要打开。 　　 　　里面装的是她的过去，是她赵恩菲很不想承认，却无法假装失忆的过去。 　　 　　赵恩菲抱着木盒子坐下，靠着床沿发愣。 　　 　　窗外的雪越看越寂寞。 　　 　　阳历新年早过了，但还有一些时候才会到春节。 　　 　　赵恩菲不知道这应该算是新年的初雪，还是划入旧年。 　　 　　但是无论是哪一年的，赵恩菲都讨厌下雪。 　　 　　因为关于雪天的记忆并不美好。 　　 　　下完雪以后，天气会变得特别冷。这意味着，她就不得不穿上社会人士捐赠的丑丑的棉服保暖，无法再穿她那条唯一的也是最珍爱的连衣裙。 　　 　　而且，雪这个矫情的东西寓意了太多。 　　 　　圣诞节，新年，丰收……似乎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能通过洁白的雪映射出来。 　　 　　可是这一切美好都与她赵恩菲无关。 　　 　　其实，圣诞的时候，孤儿院的阿姨也会拿出不知道重复利用了多少年的圣诞树，在上面挂上都已经褪色的彩色小球，发黑的雪花人偶，让大家围坐在一起，给大家多讲一个故事，多分一块小蛋糕。 　　 　　这样零星的美好，赵恩菲确实体验过。 　　 　　正是因为短暂地体验过，她才确认与她无关。 　　 　　旧旧的圣诞树未到深夜就要被收走。未到十二点，南瓜马车还没从森林深处驶来，赵恩菲就又得爬上孤儿院那张小床，做一个没有人哄也能入睡的乖巧的孩子。 　　 　　无声的雪纷纷扬扬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推开窗，漫山遍野白成一片。 　　 　　孤儿院的孩子们很兴奋。大家欢呼着跑出门去堆雪人，打雪仗，叽叽喳喳，留下一堆凌乱的脚印。 　　 　　赵恩菲裹着并不合身的旧大衣，站在清晨虚弱的阳光下，冷眼看着一切。 　　 　　一个缺了颗牙齿的小女孩乐呵呵地用手指戳着一块松软的雪：“啊，这个看着好像棉花糖哦，也很像蛋糕店里的蛋糕。” 　　 　　赵恩菲笑了。可笑容转瞬即逝。 　　 　　这就是没味道的雪。 　　 　　赵恩菲尝过。 　　 　　表现得如何乐呵呵，雪也不会真的变成好吃的棉花糖和蛋糕。 　　 　　水汽从肮脏的泥潭里、沼泽中蒸发，从汹涌无情的海面上升，化妆成云朵，把自己撕成碎片，最后阴差阳错地飘荡到人间。 　　 　　明明是来自肮脏的泥潭，却披上了最洁净的外衣，覆盖掉大地上的一切丑恶，试图给人们带来短暂又虚幻的美好。 　　 　　雪化了以后呢？ 　　 　　一切丑恶重新浮现，大地变得更加泥泞肮脏。 　　 　　她还是身在泥潭。泥潭里还多了一些冰冷的雪水。 　　 　　赵恩菲不认为这是善意。这就是不怀好意的欺骗。 　　 　　她不需要这转瞬即逝的虚假的快乐。 　　 　　赵恩菲看到的，从来不是眼前晶莹可爱的雪。 　　她看到的，是过去的时光里，满身泥泞的自己。 　　 　　她看到的是，一个无法保鲜的，会烂掉的世界。 　　她再也不要回去那个世界。 　　再也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取标题就是这种水平…… 第11章 蜗牛和小兽 　　由于受日本殖民统治的影响，韩国在一九九九年才正式恢复了春节。因此严格来说，姜柠在韩国跨过的第一个阴历年，还不算“春节”，而是叫作“民俗日”。 　　但无论是在中国还是韩国，是过春节还是民俗日，一些传统的习俗都是一样的。家中的主妇忙忙碌碌，市场上愈发熙熙攘攘，而分散在各地的游子们，都怀着期待的心情往家里赶。 　　阖家团圆，祭祀祖先也是韩国过年的传统。郑家虽然信仰基督教，但是每年也会趁着这难得的小长假回到乡下的老家，去探望独居的爷爷。而赵家和郑家祖上算是同源分支的同乡表亲。于是每年这个时候，郑家和赵家就会相约同行。 　　与往年不同的是，除了邻居奶奶，今年他们还要捎上刚从中国来的小姑娘姜柠。 　　姜柠和外婆在前一晚就收拾好了并不多的行李，吃过早饭便拖着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到了允浩家等候。 　　不多时，赵家的三辆车缓缓地驶到了允浩家的院前。车停稳后，后面的两辆车率先打开了车门。车上的两个司机下了车，小跑着到第一辆车旁边，毕恭毕敬地开了车门。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姜柠知道先从车上下来的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是赵承彬的父亲。 　　但今天同样西装革履的赵承彬却让姜柠觉得有些陌生。 　　姜柠从来没见过赵承彬这么规规矩矩的样子。他没有一见面就咋咋呼呼地过来逗她，而是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地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先给姜柠外婆以及郑爸爸和郑妈妈行礼问好。甚至还假装很不熟地走到姜柠面前，对她说了一句你好。 　　这家伙还挺能装…… 　　姜柠憋着笑，也装作不熟的样子给赵承彬鞠了一躬。 　　而更让姜柠惊讶的，是行完礼后看到最后从车上下来的赵恩菲。 　　赵恩菲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姜柠。她在车上迟疑了几秒钟，但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挂上了甜美的笑容。 　　“奶奶好！郑爸爸好，郑妈妈好！”赵恩菲走到长辈面前一一鞠躬，“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允浩的父母听到这个称呼，不禁有些惊讶地对望了一眼。 　　赵恩菲被领回赵家已经六年多了。郑赵两家来往甚密，允浩的父母可怜她小小年纪便在孤儿院多年，是曾说过如果赵恩菲愿意，他们俩也是她的爸爸妈妈。赵恩菲大一点儿，两家大人打趣儿的时候，也会说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媳妇儿，叫爸爸妈妈都是没错的。 　　赵恩菲虽然很懂讨大人欢心，但却也甚少真的叫允浩父母爸爸妈妈。今日突然叫得这么响亮，让大家都有些意外。 　　但只过了半秒，郑妈妈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意外，笑盈盈地摸摸赵恩菲的头：“噢，我们恩菲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呢。” 　　赵恩菲转向允浩，一双大大的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允浩oppa，好久不见啊。以前每个假期你都会来找我玩，可是今年自从考完期末考试，我就再也没见过你啦。” 　　赵恩菲说着故意做出有些委屈的样子看向郑妈妈，“郑妈妈，是不是允浩oppa不喜欢我了？” 　　郑妈妈只当赵恩菲是说小孩子话，拍拍她的头：“怎么会呢。” 　　赵恩菲于是笑嘻嘻地想去拉允浩的衣袖，允浩下意识地一缩手，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姜柠。 　　虽然不能确定赵恩菲这一长串撒娇卖萌的开场是向来就有，还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展示而临时彩排的，姜柠都能感受到对方浓浓的刻意。 　　她是在手舞足蹈地提醒自己，你姜柠是一个外人。 　　姜柠不生气。她甚至觉得赵恩菲这样有些着急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她只是需要从惊讶中整理一下情绪。她听说过赵承彬有一个领养的妹妹，但没人告诉过她那个人就是赵恩菲。 　　姜柠拿眼睛去看赵承彬。赵承彬心领神会地用眼神回答：“你也没问我啊。” 　　也对。 　　姜柠没扭过头再去看允浩。赵恩菲的眼神却顺着允浩的目光滑过来。 　　“啊，姜柠！”赵恩菲做出惊讶的样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一脸欣喜地跑到姜柠身边，不由分说地便拉起姜柠的手。 　　“叔叔阿姨，这是我们学校新来的学妹，是不是很可爱？什么，她是邻居奶奶您的外孙女，真好啊。” 　　“姜柠，我们毕业典礼的时候我四处找你呢，想跟你合个影，你个小丫头是不是只顾着跟允浩oppa拍照，就忘了欧尼我了。” 　　姜柠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恩菲，说不出一句话。 　　她早就领教过赵恩菲“甜美”的笑容，可是如今这样被她突然握住手，亲亲热热地唤自己小丫头，她还是不知如何应对。 　　姜柠突然想起在中国时，电视里循环播放的《红楼梦》。 　　对，赵恩菲现在，就像那个人未至，声先到，八面玲珑的王熙凤。 　　惊讶的情绪沉淀后，姜柠内心深处敏感的自卑又忽然翻涌而上。 　　赵恩菲弯着笑眼，两扇浓密精致的睫毛安静地蛰伏着。鼻子小而挺，红唇齿白，皮肤细嫩得让人想亲一口。 　　她真是好看。 　　姜柠内心有真心实意的赞美，但也逃不开由衷的沮丧。 　　男孩子们开始帮着大人们一起往车上装行李。允浩把智慧的行李放进后备箱，又回身向姜柠示意。 　　姜柠却掠过了允浩的目光，自己一个人鬼使神差般，默默地把行李箱往赵承彬坐的那辆车的后备箱推。 　　赵承彬顺手截住：“我来。” 　　姜柠点点头：“谢谢学长。” 　　赵承彬眨眨眼，她已经很久不叫他学长了。 　　不是在家长面前故作乖巧的客套。姜柠这个语气，竟似乎比初见时候还陌生。 车缓缓启动。姜柠外婆坐在前排，姜柠和赵承彬坐在后排。 姜柠也觉得自己陌生。 初见时，被允浩和智慧的热情包围，被赵承彬的自来熟感染，在这个陌生的国度晕晕乎乎，被友好的同学们推着走，尚有些不知所措的自己。 舞台上，穿着好看的礼服，强压下心脏狂跳的紧张，用双语完成晚会主持，有些出人意料的自己。 还有在这个假期里，化身花痴，心血来潮地扮演女侦探，带着忐忑的冲动敞开心扉，略显唐突又笨拙的自己。 这些自己，都让姜柠感到陌生。 她在主动向他们靠近，收获了令人心跳的欢喜，可却仍抛不开满满的不安。 他那么好，他们都那么好。 温柔好看，和善安全。 轻轻地叩响她这只蜗牛的心门。 她悄悄地探出头。 微风和煦。泉水潺潺。世界很美好。 可是，太陌生了。 拥有就会失去。连给予自己生命的母亲都能这样离自己而去。 姜柠觉得自己其实能明白赵恩菲手舞足蹈的宣誓权利。 赵恩菲比自己勇敢。 她们俩都经历过失去，都时刻处在失去的惶恐中。 命运的神奇之处在于，不一样的人，哪怕是碰上一模一样的境遇，依旧会生出不一样的姿态。 赵恩菲就像一只目标明确的小兽。喜欢谁，需要谁，就向谁示好。毫不掩饰。 姜柠不讨厌她，甚至有点喜欢她。 斗志昂扬，生机勃勃的小兽。 而她姜柠，已经习惯了做一只在潮湿的壳里沉睡的蜗牛。 作者有话要说： 2016.12.2：上一章的评论是“作者你到底在说什么Σ(°Д°;”我都没好意思回复评论… 但谢谢善良的你们还是给了我2分评论… 可能我笔力不足没表达好，而且事先大纲也非常的单薄所以可能衔接不自然…我会加油的⊙﹏⊙∥ 2016.12.1：姜柠不是一个太讨喜的设定。 她有些混乱，不够酷，却也不够甜。 情绪反复，会矫情，会自卑。 记得以前看到过读者批评别人写的某一篇玛丽苏同人，说作者故作矜持，既然都YY了却放不开手脚，不够苏。 某种程度上，我也有点如此。而且我也不打算改。 希望我能写出她以后的成长。 还有我真的写很慢……sorry…鞠躬。 第12章 少年心事 　　01 　　 　　由于“春运”的影响，允浩一行人在路上比平日多花了两个小时。 　　 　　饭点逼近，车子也终于慢慢驶离市区。姜柠本身有点晕车，加上一路拥堵，司机大叔又是个急性子，常常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害得她只感觉胃里翻江倒海，不得不闭上眼睛仰着头，以免自己吐出来。 　　 　　赵承彬见姜柠脸色铁青的痛苦的样子，便将车窗打开了一半。姜柠把头靠在车窗边，眉头依旧紧锁。微凉的风让她感觉清醒了一些，但还是觉得地转天旋，难受得不行。 　　 　　赵承彬凑到姜柠身边：“要不我们停下车歇一歇吧?”说着就要向司机大叔喊话。姜柠连忙用手势制止他，指了指副驾驶座的外婆——老人家不知何时竟已经睡着了。 　　 　　姜柠猜外婆昨晚一定又睡得很不好。说不定又像很多次她夜里起来上洗手间的时候偶然看到的那样，抱着外公的遗像喃喃自语。 　　 　　外婆也有满腹心事。姜柠知道。 　　 　　赵承彬心领神会，把喉头的话压了下去，但是姜柠的样子又实在让他觉得担心。 　　 　　怕外婆着凉，姜柠又把车窗关上了。她闭上眼睛，侧着身子微微下滑，好让自己好过一点。 　　 　　赵承彬蹙着眉看了姜柠足足三十秒，仿佛在慎重地考虑些什么。终于，他像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姜柠的胳膊。 　　 　　姜柠睁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赵承彬。 　　 　　“谢谢，我不冷。”姜柠以为赵承彬要把他的西装给自己穿。 　　 　　赵承彬却把西装铺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有些局促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姜柠还是没明白。 　　 　　赵承彬也不知怎么自己有些莫名的紧张，他尽力用无所谓的语气说：“你躺一会儿吧，我知道晕车的时候要是能躺下睡着的话就会好很多。” 　　 　　姜柠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只是眨着眼睛一言不发。 　　 　　赵承彬愈发感觉局促。他想提高音量掩盖自己的尴尬，但又怕吵醒前座睡着的外婆，只好又拍了拍自己的西装，低沉着声音说：“快点，我可不想你等会儿吐在我家车里啊。” 　　 　　姜柠僵着不动，赵承彬也僵着不动。 　　 　　赵承彬的脸有点发红。他小声嘟囔道：“真是的，车内的暖气也开太强了。” 　　 　　姜柠看了看穿着白衬衫腰背僵直的赵承彬，又看了看前排发出轻微呼噜声的外婆，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慢慢地挪动身子，小心地将头靠在了赵承彬的腿上。 　　 　　彼时姜柠还没有真正放松地靠着他，因此赵承彬其实感受不到多重的压力。但他的身子又是一僵，挺直的后背下意识地向后贴紧座椅靠背去寻求支撑。眼睛向上看着车顶的天花板，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好。 　　 　　姜柠起初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脑袋实在太昏昏沉沉了，很快就没多余的力气去支撑自己的害羞。 　　 　　赵承彬干净的西装身上有淡淡的香味。迷迷糊糊中，姜柠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记忆早已经模糊，但是姜柠知道那确实发生过。 　　 　　很小的时候跟着父亲出门吃饭，回家的时候天黑了，自己多半就会这样躺在爸爸的腿上睡着。 　　 　　这样想着，不多时，姜柠便放松下来，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赵承彬的心跳却没有要就此平稳下来的意思。 　　 　　赵承彬并不是很容易害羞的人。他和姜柠也不是才认识。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姜柠靠在车窗边吹风的时候，赵承彬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她散落的那几条发丝撩动了。 　　 　　感觉这个东西，本就很奇怪。 　　 　　有人一见钟情，有人日久生情。平日看了一百遍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的人，可能只是因为内心莫名且蓦然的觉醒，忽然就意识到了心动。 　　 　　何况他还是个少年。 　　 　　或许是汽车内独处的空间太私密狭窄，或许…… 　　 　　赵承彬偷偷垂下眼，看了一眼已然睡着的姜柠。 　　 　　少年笑了。笑的时候又紧紧抿住嘴，害怕惊动眼前的人。 　　 　　或许，只能怪今天的风太多情。 　　 　　02 　　 　　小车队行到村口便放慢速度。 　　 　　村道蜿蜒，车上一个老人一个小孩儿又都睡着了，司机大叔终于不再随心所欲，车开得平稳了许多。 　　 　　车子微微的晃动让人恍若身处摇篮之中，姜柠睡得安稳。赵承彬安静地看着姜柠的侧脸，内心是说不出的清冽平和的欢欣。 　　 　　到了一个巷口，车子终于无法再往里面行驶。车子一辆一辆停下来，众人准备拿东西步行进村。 　　 　　赵承彬能听见其他车子的人下车关门的声音。 　　 　　前座的外婆也缓缓睁开眼，说了一句“到了啊”，就和司机大叔下车去后备箱拿东西了。 　　 　　赵承彬知道是时候叫醒姜柠了。轻轻地推醒她，或者直接叫她的名字。 　　 　　但是，他却一动不动。怀着一种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心情。 　　 　　其他车上的人顾不上拿自己的东西，朝这边走来，想先帮姜柠外婆拿行李。 　　 　　赵承彬并没有扭头往窗外看，但他却可以感觉到一个人影朝这边跑过来。 　　 　　是允浩。 　　 　　车外的人看不到车内的状况。赵承彬却能清晰地看见允浩有些忧心的脸。 　　 　　允浩知道姜柠晕车。 　　 　　赵承彬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今天允浩和姜柠有些奇怪的别扭。 　　 　　姜柠就这样躺在自己身边，车窗外，允浩从不远处匆匆过来。 　　 　　赵承彬一直没怎么细想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可是现在，他却陡然生出了些许的茫然。 　　 　　是时候叫醒姜柠了。赵承彬想。 　　 　　可是，当车门即将被打开的那一刹那，赵承彬却又突然把身子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 　　 　　装睡。 　　 　　他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车门从外面被打开。 　　 　　午后的阳光照进车内，姜柠的睫毛颤了颤，终于睡眼惺忪地微微抬起了脑袋。 　　 　　赵承彬也一副刚睡醒的样子，眯着眼迎向门外的光，还略显做作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啊到了吗？” 　　 　　姜柠支起身子，晃了晃脑袋坐直。 　　 　　或许是心虚所致，赵承彬都能感受到站在门外的那个人身上冒出来的寒气。 　　 　　姜柠睡得有点懵，眼神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确认自己的所在。 　　 　　身边坐着穿着白衬衫的赵承彬，车门外微微向前探着身子的人，是允浩。 　　 　　姜柠看着还铺在赵承彬腿上的西装，忽然清醒了一点。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允浩就忽然把半开的车门全部打开，而后抓过赵承彬的西服，站直身体抖了抖。 　　 　　“到了。下来把衣服穿上吧，不要着凉。” 　　 　　这句话是对赵承彬说的，但是允浩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姜柠。 　　 　　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件小事，姜柠终于明白了她当时还不太能理解的心情。 　　 　　没错，就是，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赵承彬看了看允浩，又看了看姜柠，抓抓脑袋，下车穿上了西服，而后自觉地闪到了一边。 　允浩把身子探进车内，向姜柠伸出手：“来，下车。” 　　允浩的眼神中有故作的自然和轻松，但却也掩盖不住小男孩心中的不满。 　　允浩今天自己都被十八弯的山路绕得有些不舒服，他一直在担心晕车的姜柠是不是会很难受，甚至还懊恼自己刚才因为和她莫名其妙地闹别扭就没把晕车药给她。 　　结果呢，一开车门，好一幅…… 　　允浩尽量不让自己对刚才之所见添油加醋，也自觉很快在赵承彬面前整理好了情绪。 　　但是一对上姜柠的眼睛，他心中的情绪还是难以克制地流露了出来。 　　姜柠也从睡懵中清醒过来，定定地直视着允浩。 　　她内心也还有一股无名火。 　　姜柠从来不知道自己能用这样较劲般的眼神盯着一个人。而且是莫名其妙的较劲。 　　她从允浩的眼睛中看到自己。 　　这段时间，姜柠好像看到了越来越多面的自己。越来越了解自己，却也越来越看不懂自己。 　　这一切，都是因为……允浩吗？ 　　想到这里，姜柠的眼神不禁柔和起来。她缓缓抬起手，妥协一般想去牵允浩的手。 　　“允浩oppa，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我们要赶紧走了哦！”不远处传来赵恩菲的声音。 　　姜柠眼中的柔和瞬间消失，抬起的手也调了个方向，转而去开另一侧的车门。 　　允浩不及多想，下意识地捉住了姜柠的手腕。 　　挣脱显得太过矫情，姜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沉默地看着允浩。 　　两个孩子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中。 　　不远处又传来赵恩菲呼唤的声音，姜柠还能在余光中看见她跑过来的身影。 　　允浩眼中的不满渐渐散去，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少年特有的迷茫。 　　他这是在做什么？ 　　另一边的车门被人打开了。 　　赵承彬站在门外，做出大大咧咧的样子：“我还以为这边的车门坏了呢，快下车啦。我的肚子都快饿瘪了。” 　　姜柠移开目光。紧握的指节有些发白。 　　赵承彬站在门口，故作轻松地用手指叩着车门。 　　赵恩菲不知何时也已经站在了允浩身后，轻咬着下唇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这是在做什么？ 　　姜柠轻轻地挣了挣自己手腕。 　　允浩仿佛如梦初醒。终于慢慢地，慢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第13章 妈妈的木盒 　　01 　　 　　郑家和赵家一直算是本地的名门望族，两家的祖屋占据了全村风水最好的地方。屋子都很大，也颇有气派。 　　 　　相较而言，姜柠家的祖屋就是走典型的婉约派路线了。姜家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但收拾得典雅别致，院中还有一鉴方塘。姜柠虽不懂建筑学派，但总有一种感觉——这里的韩式风格并不那么浓烈，反倒有一种家乡的江南小镇的水墨气息。 　　 　　冬季本应万物萧索，祖屋也长年无人居住，但奇怪的是，院中竟仍有不少开得正盛的花卉和欣欣向荣的绿植。 　　 　　走进屋，屋内也没有明显的落灰。姜柠甚至发现冰箱里居然放着不少新鲜的蔬菜和水果。 　　 　　这屋子不像没人打理的样子。 　　 　　姜柠一边开始收拾行李，一边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外婆，你有专门请人打扫卫生，管理这里的花花草草吗？” 　　 　　外婆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埋头把行李箱里的换洗衣服拿出来。 　　 　　姜柠早已经习惯了外婆不时的选择性“失聪”，更习惯了不追问，也和外婆一样埋着头整理行李。 　　 　　外婆突然说：“你妈妈有花钱雇人管理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打扫卫生和修剪花草。” 　　 　　姜柠手上的动作一顿。 　　 　　难得听见外婆这样开诚布公地提起自己的母亲，姜柠却不知道怎么接话好。 　　 　　沉默了许久，她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哦，这样啊。” 　　 　　姜柠曾经考虑过无数次，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外婆问问母亲的事情。 　　 　　母亲的童年，母亲和父亲的婚姻，母亲把自己留在中国的原因，现在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自己接回来。 　　 　　什么事情都好。 　　 　　什么事情都想知道。 　　 　　可是现在，外婆好不容易展示出了不排斥的姿态，问话的机会来了，姜柠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只好嘻嘻笑起来，摆出一派天真的样子。 　　 　　“外婆，我去看看外面，好像池塘里还有鱼呢。”说着一蹦一跳地跑出了门。 　　 　　小院的小池塘里，红色的鲤鱼很不怕人，一见姜柠反倒哗地一下涌过来乞食。 　　 　　姜柠看着塘中自己浅浅的倒影。 　　 　　妈妈的事情也好，允浩的事情也好。 　　 　　你啊，真的是…… 　　 　　真的是…… 　　 　　姜柠揪下一片无辜的树叶，投向池塘中心。 　　 　　为什么不敢面对。 　　 　　为什么不敢问呢。 　　 　　到老家的前三天，各家人祭祖的祭祖，见亲友的见亲友，忙得不可开交。 　　 　　在这三天里，除了大年初一一行人一起在赵家一起吃了一顿五谷饭，各家的孩子就没有见过面。 　　 　　并不是连孩子都忙得一刻脱不了身，而是在那日微妙的气氛下，连赵恩菲都似乎没有气力在短暂的休憩时间去缠着允浩叫Oppa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到了第三天下午，家长们多要回城去上班，而孩子们则会留在乡下陪着老人家，直到学校的假期结束。 　　 　　姜柠外婆不需要上班，姜柠又喜欢这个山清水秀的所在，便也准备在这儿待到开学。 　　 　　多日不见允浩和智慧他们，姜柠确实感觉有些寂寞。 　　 　　小孩子不记仇，何况他们还只是无端端地闹闹小别扭，姜柠心中早就没有任何芥蒂。 　　 　　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去开口。 　　 　　允浩家和赵承彬家都在村子的另一头，她想过去找他们，可是却迈不开腿。 　　 　　并没有什么真的矛盾，可正因为如此，却连借口道歉都不能。 　　 　　日子变得愈发绵长缓慢。 　　 　　02 　　 　　在这绵长缓慢的日子里，初见故乡的姜柠拿出了研究者的精神，用自己的方式开始慢慢探索这个母亲长大的地方。 　　 　　院中的这块土地，就是她脚下的那小小的方寸之间的土地，妈妈肯定也踩过。 　　 　　自己睡的这张床，是妈妈睡过的。夜里的时候，妈妈是不是也会像姜柠一样，睁着眼睛出神地盯着天花板，是不是也能听见屋外不知是什么的虫子在鸣叫。 　　 　　因为母亲在这里生活过，姜柠觉得周遭一切普通的东西都变得不平凡起来。 　　 　　楼梯上的几条细微的刻痕，墙上的几个褪色的字。每一样东西，姜柠都忍不住悄悄地摸一下。 　　 　　妈妈应该碰过这些地方。姜柠总是这样想。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母亲是充满了怨恨的，但是身处于此，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生出漫天的温柔。 　　 　　妈妈在这里生活过。 　　 　　姜柠心中有酸楚，有欣慰，但是却提不起她一直自以为的怨恨。 　　 　　她甚至为此有些沮丧。 　　 　　各方面做事都不够果断，连在怨恨一个人这件事情上都还是如此。 　　 　　但这份沮丧转眼就被她内心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所掩埋。 　　 　　夜里睡觉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仔细地，轻轻地，摸一摸床。 　　 　　她的动作小心轻柔，又有些偷偷摸摸，仿佛担心被谁发现。 　　 　　可是。明明就根本不会有人推门而入。 　　 　　姜柠感受不到自己有多么悲苦，但泪水却不知何时开始，在黑夜里无声地流淌。 　　 　　外婆每日和邻居老奶奶们叙旧聊天，一起做打糕和泡菜，似乎有意不打扰姜柠，让姜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虽然没有解释任何关于母亲的事情，但外婆给了姜柠一个木箱子。 　　 　　“这是你妈妈小时候的东西。”姜柠从来没见过外婆那样温柔的目光，“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姜柠郑重其事地把木箱子藏在床底下，每天夜里都会偷偷地翻一遍。 　　 　　没有日记本，也没有其他太特别的东西。 　　 　　多是一些小女孩的琐碎。 　　 　　姜柠不知道，母亲和外婆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外婆早年丧偶，一直对母亲管教极严，但不想却起了反作用。 　　 　　姜柠的母亲从小就不爱念书，十几岁就自作主张地辍学去了汉城打工，气得姜柠外婆要和她断绝关系。但不曾想，上天甚是眷顾她。姜柠的母亲误打误撞地进了一个剧组，长得漂亮又能吃苦，加上运气加持，等姜柠外婆再见到自己的女儿的时候，竟是在大街小巷的大幅广告牌上。 　　 　　“初代的国民妖精”。“光州的骄傲”。 　　 　　昔日任性的叛逆少女荣归故里。 　　 　　姜柠的外婆彼时正在光州的一家中餐馆工作。大批的记者对她围追堵截，追问她和自己女儿是不是不和。 　　 　　外婆昂起头，一半真心，一半嘴硬：“我女儿是我最大的骄傲。” 　　 　　但母女和睦的美好场景并没有持续太久。 　　 　　姜柠的母亲与中餐馆老板的儿子，也就是姜柠的父亲迅速地坠入了爱河。 　　 　　而中餐馆的老板已经厌倦了在异国漂泊的日子，准备举家回中国。 　　 　　一个在事业上蒸蒸日上的女性，面对绯闻的标准姿态是抵死不认。 　　 　　但是姜柠的母亲本就不是一个“标准的"女艺人。她活得比一般人都还要任性恣意。 　　 　　姜柠母亲当机立断地决定放弃在韩国的事业，与中餐馆老板的儿子闪婚，去冲击未知的中国市场。 　　 　　她一直坚持没有签约公司，倒是来去无牵挂。 　　 　　这样的女星，放在哪个时代，都有些惊世骇俗。 　　 　　母女二人的战争再次一触即发。 　　 　　“丁彩镜，你要是现在敢嫁人，我就真的不再有你这个女儿。” 　　 　　姜柠外婆不是第一次说要断绝母女关系。但是丁彩镜知道这回她不是说说而已。 　　 　　但她从来不是会服软的人。 　　 　　丁彩镜冲动之下，把自己在老家的所有东西统统搬到院子里，点了一把火。 　　 　　“我的人生我自己会负责。以后，你不用再为我操心了。” 　　 　　而十年里，姜柠外婆也真的遵守了自己当时撂下的狠话。 　　 　　“好，我就当你死了。” 　　 　　母女两个人太像。 　　 　　如果姜柠能早一点知道这一切，她也就能更好地理解为什么外婆明明是爱自己的，却一直没有像别的老人家那般对孙辈展现出浓烈的深情。 　　 　　姜柠的出生，长大，姜柠外婆心中都能预料到，但确实一无所知。 　　 　　数月之前，外婆忽然收到姜柠父亲去世的消息，以及丁彩镜要把姜柠接到韩国来的消息。 　　 　　不是商量，只是看似恳求的通知。 　　 　　通知她这个外婆将要接受一个陌生的外孙女。 　　 　　丁彩镜还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女儿。 　　 　　可丁彩镜近年打给姜柠外婆的钱，外婆一直没动。她老了，也依旧还是那个强硬的母亲。 　　 　　最终是丁彩镜的一句话却让她接受了姜柠。 　　 　　不是那句多年未听见的“妈妈”。而是丁彩镜说，“孩子已经没有父亲了，她至少是需要一个母亲的。” 　　 　　她丁彩镜也是需要一个母亲的。 　　 　　无论如何，都需要。 　　 　　她现在还不能把姜柠带回家，所以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帮自己尽母亲的责任。 　　 　　母亲是永远犟不过自己亲爱的女儿的。 　　 　　姜柠和丁彩镜越长越像。外婆有时候都不敢多看自己的小外孙女。 　　 　　与自己的女儿相比，外孙女的性子中和了姜家的特点，显然更为平和。而且爷爷奶奶的家教看来也不差，小女孩也甚为乖巧。 　　 　　但是外婆还是时常能在姜柠眼中看到和姜柠母亲一般执拗的味道。 　　 　　在某些方面，本质上还是一样性子的人。 　　 　　只是一个张扬得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能把天搅翻，一个却用乖巧的外表藏好了自己对外物的不在意。 　　 　　都是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听别人的话的人。 　　 　　整个木盒子里，要说最特别的东西，就是一张小小的照片了。 　　 　　照片上的丁彩镜不过十三四岁，眉眼渐渐长开，很美，还透出一股子寻常少女没有的英气。 　　背面是少女丁彩镜用蓝色钢笔写给自己的话。 　　 　　姜柠跪在房间的地板上里，在台灯下一遍一遍地看照片，看十几岁的妈妈写下的话。 　　 　　“丁彩镜，你要成为自己人生的主宰！要记住，你是会发光的！” 　　 　　中二气十足，却一个字一个字地，渗进姜柠的心中。 　　 　　你要成为自己人生的主宰。 　　 　　你是会发光的。 　　 　　屋外夜色沉沉，不时传来悠长的虫鸣。 　　屋内暖煦的灯光下，纤弱的少女穿着睡衣，静坐在地板上。 　　她把那张旧年的照片放在自己的心口，仿佛能从那儿汲取莫名的力量。 　　你要成为自己人生的主宰。 　　你是会发光。 　　姜柠。 作者有话要说： 先要去准备期末考啦。还有一堆东西要“预习”。等我度过考试周后再见(つд?) 第14章 芍药花姑娘 　　01 　　阳光明媚的午后，郑家的大院子里。 　　院中的一棵近百年的大树下，一位须发灰白的老人家正拿着毛笔悠然地练字。 　　历史上，韩国受中华文化的影响深远。时至今日，许多韩国的老人家依旧能够读、写汉字。 　　允浩的爷爷就是这样一位韩国人。旧年将尽，新年伊始之时，郑爷爷会亲自书写春联。郑家老宅的各个房间，甚至过道走廊上，都能看见郑爷爷装裱好的书法作品。 　　平日里兴致来了，郑爷爷也会在院中的树荫下支好书桌，铺开宣纸，笔走龙蛇一番。 　　而回乡过寒假的允浩，也不是第一次这样站在一边，做一个乖巧的磨墨小书童了。 　　但今日这个小书童，很明显地有些心不在焉。 　　爷爷很快地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他顿住手中的笔，微笑着转向自己心爱的孙子：“允浩，来，爷爷考考你。看看爷爷纸上写的是什么？” 　　虽然从小到大从爷爷这儿听过不少类似于“谦让的中国皇帝皇袍加身”的故事，但允浩认不得几个汉字。他瞥了一眼面前的白纸黑字，为难又诚实地摇了摇头。 　　爷爷本来就没期待他认出来，只是笑意更深地又问了一句：“那你知道你自己脸上写了什么吗？” 　　“我脸上？”允浩一愣，接着下意识地拿手背去擦脸，“没有啊。” 　 爷爷终于大笑出声：“傻小子，你脸上写了四个字——闷闷不乐。” 　　允浩想要否认，但一看爷爷一副了然的神情。想来姜还是老的辣，自己什么都瞒不了他，也就不做争辩，只是无奈地苦笑了一笑。 　　呵，这傻小子竟然会苦笑了。爷爷有一丝惊讶。但惊讶之中又带着莫名的欣慰。 　　小子长大了，看来真的是有心事了。 　　爷爷放下毛笔，坐在一边的藤椅上，对磨墨小书童挥了挥手让他也坐下：“说说吧，是怎么一回事情。” 　 其实个中缘由，爷爷早也猜到了三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烦恼的事情也就那么几样，学习、兄弟，以及，女孩子。 　　爷爷从来不用担心允浩的成绩，也知道他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所以，这小子大概是开始因为女孩子烦恼了。 　　而且十有八九，就是因为那个，在几家人一起吃五谷饭的时候，允浩一直忍不住偷偷看，但是从始至终，却都没有同她讲一句话的女孩子。 　　允浩的脸上不仅仅写了闷闷不乐，在比他吃了不知道多多少盐的爷爷眼中，允浩其他的小情绪也在脸上一目了然。 　　但是爷爷还是想听允浩亲口说一说。 　　毕竟，年轻时候的那一段段，略带迷惘的小时光，离爷爷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允浩大人模样一般，微微皱了皱眉头，文绉绉地说道：“可我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爷爷望了望眼前的桌子。 　　桌上的笔迹未干透，散发出怡人的墨香。 　　今日誊写的是《论语》的子罕篇。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爷爷慈爱地笑道：“那就从这儿说起吧。” 　　 　　02 　　一开始，说起姜柠，说起自己对姜柠的感觉，说起自己看到姜柠和赵承彬在一块儿的感觉，允浩心中仍是有几分羞涩和忐忑。 　　允浩感觉很茫然。虽然他自己甚至都察觉不到自己的茫然。 　　爷爷曾经是一名优秀的检察官，并不是特别温和的性子。虽然退休的这些年里，他养性修身，渐渐变得锋芒不露，慈祥可亲。但允浩知道爷爷很不喜欢，一个男孩子因为一点小事就絮絮叨叨。 　　男孩子在困苦的情况下都不能抱怨、落泪。 　　男人的眼泪，只能在欣喜的时候流，只能为了心爱的人流。 　　这几乎是郑家一代一代不成文的家训。 　　所以，在断断续续地说完少年心事的时候，允浩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害怕爷爷训责，就加了一句：“对不起，爷爷，我知道这些只是很小的事情，我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为了这种事情就表现得很烦恼。” 　　郑爷爷听见自己乳臭未干的孙子说“作为一个男人”，觉得有点好笑，但又觉得非常自豪。 　　他站起身，走到允浩身边，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 　　爷爷仿佛有很多话想说，但却眼望着远处，陷入了久久的、温和的沉默。 　　院子的另一头，金灿灿的迎春花已经开始嬉闹。 　　再过三个月，一旁萧条的芍药花也会开了。 　　允浩知道，爷爷的目光并没有被迎春所吸引。 　　爷爷一直都最喜欢芍药花，哪怕它的花期尚未到。 　　允浩不知道爷爷为什么沉默，但他也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爷爷刚才跟自己解释了“逝者如斯夫”的意思。 　　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回。 　　但其实，单薄的时光并无什么可以珍惜的。 　　舍不得，割不下，忘不掉的，从来都是时光洪流带走的人。 　　爷爷终于开口了，他说，这怎么能算是小事情呢。 　　对自己好兄弟的友情，和对一个美丽的姑娘的感情，永远都是一个人最重要的感情。 　　爷爷说，允浩，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许多年前，在光州的乡下，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最喜欢芍药花，她家的小院子里也种满了芍药花。 　　在隔壁的一个村子里，有两个相差一岁的年轻人。 　　他们从小一起读书，一起玩耍，虽然从未像演义小说里那样里向天结拜，但是彼此都认定是了对方会是一生的好兄弟。 　　可是，那一年。他十九岁，他二十岁的那一年。 　　机缘巧合下，两个年轻人先后见到了那个美丽的芍药花姑娘。 　　美好的一见钟情，因为多了一人，而变得尴尬而残酷。 　　两个年轻人的兄弟情义第一次面对破裂的危险。 　　姑娘心中并非没有中意之人。 　　只是那个年代，礼教仍严，许多女孩子的身心都不能属于同一个人。 　　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在光州安定下来。立业后便要成家。他开诚布公地通知自己的好兄弟，他将会在芍药花开的季节去提亲。 　　十九岁的年轻人本来定好在两个月后前往汉城求学，听说这个消息心慌意乱，只恨不得跪在父母面前要求留在光州，随便找份糊口的工作。 　　父母自然不会同意。十九岁的年轻人，做了他一生中最大胆的冒险。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芍药花姑娘拒绝了跟他浪迹天涯的提议…… 　　允浩一直全神贯注于故事，听到此处，不由蹙眉发问：“因为芍药花姑娘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年轻人吗？” 　　爷爷摇摇头：“不是的。芍药花姑娘一见钟情的是这个年轻人。” 　　允浩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是因为，芍药花姑娘怕私奔以后，她会跟着年轻人吃苦吗？” 　　爷爷笑了，和蔼地摸了摸允浩的脑袋：“不是的。孩子，你现在只知喜欢。等你长大以后，真的懂得了爱情，你就会知道，真的爱情来了，只要和爱人在一起，就不会吃苦。” 　　允浩似懂非懂地，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等爷爷继续说下去。 　　爷爷的目光看向幽蓝的天空，仿佛在回想上辈子的事情一般。 　　“芍药花姑娘不跟年轻人离开，因为她深爱着年轻人。” 　　“她知道年轻人有着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她爱的也正是这样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他。” 　　“如果他们就此私奔了，一开始肯定是因为能日夜相守而感觉幸福。但是，年轻人原本只是一个需要靠父母出资求学的人。如果就此离开，他或许就再也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 　　“唯一比较幸运的是，——当然，对另一个年轻人而言就是不幸了——家里人并没有逼着芍药花姑娘接受年长一些的年轻人的提亲。” 　　“虽然两个年轻人因为这件事起初有一些尴尬，但因为两个人对芍药花姑娘的爱情都是纯真的，并且都是在堂堂正正地竞争，没有耍阴谋诡计，最后两个人都还是好兄弟。” 　　“年长的年轻人也渐渐收拾好了心情，最后娶了一个同样美丽善良的姑娘。他们的友谊持续了一生，直到一个人去世，另一个人还是每年都会去墓地探望他。” 　　午后的风被冬天的太阳吹得暖洋洋的，温柔地拂过。 　　百年老树投射下的斑驳树影摇摇晃晃，仿佛也因为爷爷讲的故事，而沉浸在不可名状的情绪说。 　　允浩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内心的困惑又似乎没有减少。 　　爷爷看着孙子认真的模样，笑呵呵地又拍了拍他的头：“傻小子，你长大以后，自然慢慢就会懂的。” 　　没有人可以靠听故事和道理，就真的了解自己的人生。 　　“那么，后来呢？”允浩忍不住仰起脸问道。 　　爷爷有些故意地答非所问：“后来？后来，十九岁的年轻人就按计划去求学了。” 　　允浩正想摇头说他想知道的不是一个人的后来，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么，那个年轻人和芍药花姑娘的后来怎么样了呢？” 　　不用转身，允浩就知道是姜柠来了。 　　事实上，允浩也没有回头。 　　好多天没见，转个头就可以看到，但允浩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头看她。 　　和姜柠一样，他也想过很多次。 　　道歉不对，接受道歉也不对。 　　那，若无其事？不，明明有点什么事。允浩心里也不太能接受这样稀里糊涂的若无其事。 　　允浩有点懊恼。真是，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 　　在短短的几秒钟内，站在一旁的爷爷又目睹了允浩在自己脸上唰唰地“写”了一整首长诗。 　　爷爷有点想笑。 　　这个小子天生早慧，在长辈面前总是做出一副少年老成的乖巧模样，大人们聊起他来都是啧啧称赞懂事识大体，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爷爷一直秉持着男孩子要坚毅平和的教育理念，但到这个年纪总结过去，觉得自己似乎把儿子教得太严肃了点。 　　所以看到自己的孙子露出这样小男孩闹别扭的一面，爷爷反倒觉得有点开心，有点有趣。 　　爷爷招呼姜柠：“姜柠来了。” 　　姜柠怀抱着一个大大的密封的保温碗，在院门口踌躇了一小会儿，终于慢腾腾地走过去。 　　“爷爷，我外婆熬了红豆汤，让我送给你们吃。” 　　爷爷笑着道谢，开始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允浩自然地也想去帮忙。 　　爷爷故意赶他：“你别管这里，还不快把姜柠的碗接过来。” 　　心中依旧有些别扭，但两个孩子最终还是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一起，坐在了那棵百年老树斑驳的光影里。 　　刚坐稳放好碗筷，两个孩子几乎是异口同声:“后来呢？” 　　虽然依旧小孩子气地故意不和对方进行直接的眼神交流，但这样细微的默契让两个孩子都感到欢喜。 　　慢慢地，允浩可以感觉到，身边的姜柠说话的时候在刻意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 　　姜柠也能感觉到，允浩一直挺得僵直的背慢慢松弛下来。 　　爷爷专心致志地喝着红豆汤，装作对两个孩子的小心思浑然不觉。 　　后来。 　　小孩子总爱问后来。 　　爷爷放下碗，看着远处迎春花边的空地，露出了微笑：“后来……” 　　 　　03 　　暮色初上。 　　老树投下的斑驳渐渐变浅，消失。 　 听爷爷讲了一下午故事，收拾好碗筷，姜柠得回家了。 　　“允浩。”姜柠把那个大大的保温碗抱在胸前，目光有些游离，“今天外婆和我各自要给你家和赵承彬家送红豆汤……” 　　“嗯……”允浩还没明白姜柠的意思，只是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姜柠的眼神更加游离，脸上现出不易察觉的红色：“我说我要给你们家送，让外婆给赵承彬他们送。” 　　“嗯……嗯？” 　　允浩的眼睛亮了。 　　姜柠说完，就迅速转身跑了。 　　看着姜柠的背影，允浩忍不住傻笑。 　　这个女孩，或许就是自己的芍药花姑娘。 　　当然，又或许不是。 　　允浩还不到十九岁。他无法确定。 　　况且，许多人早就过了十九岁。终其一生，也没有确定。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中间断更了三个星期……谢谢没有取消收藏的你。 这几天事情超级多，要过个两三天才会空闲下来。 但记得自己说圣诞节要回来更新的，虽然没多少收藏还是要履行诺言。 好久不写，感觉没有手感了…… 请包涵。看文愉快~ 第15章 无辜的蠢包子 　　01 　　都说时间是最公平的。但在姜柠看来，时间也并不是匀速前进的。 　　在与允浩闹别扭的那几天里，时间显得过分绵长缓慢；而当几个小朋友终于又都欢欢喜喜地一起玩耍以后，时间就突然多长了两条腿似的，疯了似地往前跑。 　　离开的那天，允浩和赵承彬已然恢复了勾肩搭背的关系。 　　赵恩菲在大人面前，依旧一派乖巧和善，只有在转脸面向姜柠的时候，才会瞬间冷下脸来。 　　姜柠无视赵恩菲的目光，转身就去开允浩家的车的后备箱。 　　姜柠的这个动作，确实是故意的。 　　她对自己的这份故意有些小惊讶。 　　姜柠妈妈的小木箱被妥帖地收紧了行李箱。 　　而妈妈那张少女时期的照片，姜柠将它单独夹在了自己的日记本里。 　　那张照片里的妈妈仿佛有魔力。 　　姜柠每天每天看她的眼神，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目光竟也慢慢开始透出如母亲一般的英气。 　　刚才对赵恩菲的不怀好意做出的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 　　姜柠想，妈妈长大的地方真神奇。 　　改变这件事也真神奇。 　　人的长大，似乎并没有明确的缘由，悄悄地就这么发生了。 　 不远处的赵承彬沉默地看着允浩帮姜柠放行李，又瞥了一眼身边敌意满满就要抬腿走过去的赵恩菲，于是一抬手揪住了赵恩菲双肩包的肩带，把她往自家的车里拖。 　　赵恩菲吓一跳：“你做什么啊，哥！” 　　赵承彬一脸慈爱地看着赵恩菲：“哥哥想和你一起聊聊天啊。”接着毫不手软地把妹子塞进了后座。 　　郑智慧在一旁看得啧啧地摇头。她偷偷地想，如果没有大人在，承彬哥一定很想把赵恩菲塞进后备箱。 　　别人家的哥哥也不一定比自家的好啊。智慧仿佛参透了什么人生哲理一般，背着手摇了摇头。而自己家的哥哥……嗯，自己家的哥哥正在帮姜柠开车门。 　　智慧又背着手摇了摇头，接着冲走过来的姜柠外婆挥挥手，甜甜地叫道：“外婆，我跟你坐一辆车！” 　　车子启动了。 　　允浩摇下车窗，冲站在村口的爷爷竖起了大拇指。 　　爷爷笑了笑，也冲自己亲爱的孙子竖起了大拇指。 　　姜柠不禁歪了歪头，凑过去用目光询问允浩。 　　咦，这里的习俗是这样告别不成？ 　　那样子就像一只好奇的小猫。 　　允浩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姜柠的头，把她的脑袋扶正。 　　“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约定。” 　　姜柠鼓起脸：“哼，我又没问。谁稀罕知道啊。” 　　允浩又拿手指去戳姜柠鼓鼓的脸。 　　姜柠一秒钟破功，急忙用手去打允浩：“别闹。” 　　允浩哈哈大笑：“你刚才好像一只傻金鱼。” 　　姜柠反应迅速：“你一直都很像一只蠢包子。” 　　“什……么？” 　　“蠢。包。子。啊。”姜柠故意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而且，似乎是一直听力不算太好的蠢、包、子。” 　　女孩子的语气俏皮又快活，允浩突然产生了扑过去捏一捏姜柠的脸的冲动。 　　但司机大叔似乎一直在注意两个孩子有趣的对话，脸上已经现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允浩于是作出一副躺尸状，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脸上里却是藏不住的笑：“蠢包子就蠢包子咯。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允浩的声音满是小男孩的青涩，此刻却又带着一分甜味，一丝预示着成长和因羞涩而刻意压低的沙哑。 　　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不知为何，这样一句话，让姜柠的心好像开了花。 　　姜柠脸上的笑也要溢出来了。 　　于是她也学着允浩的样子，目不斜视地躺尸，嘴里念念有词：“蠢包子。” 　　“傻金鱼。” 　　“蠢包子。” 　　“傻金鱼。” 　　“蠢包子！” 　　“傻金鱼！” 　　两个人就这么“无聊”地你来我往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看向对方，傻呵呵地笑成一团。 　　前排的司机大叔也不再克制，跟着眉开眼笑。 　　这个年纪，可真好啊。 　　 　　02 　　校园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无论你过了多么悠长的假期，只要坐到教室里，和同桌谈几句天，听老师在讲台上训几句话，一节课的时间，所有的陌生感就会彻底消失。 　　姜柠还在回味山野田间的幽静清新，现在就又得背着书包去上课了。 　　“好像根本没有过寒假一样。”郑智慧托着下巴幽怨地对姜柠说。 　　姜柠笑道：“我也正准备这么说呢。” 　　只不过，姜柠是在感慨回到校园不过一会儿就毫无陌生感，而智慧却是在哀叹美好的假期时光总是溜得那样快，现在就要开始面对升入高年级的课业压力了。 　　开学的日子其实也无甚特别。 　　允浩和赵承彬顺利进入初中部。许多老朋友还在。照旧认真上课，放学了在艺术楼练舞。除了中饭不再去跟姜柠和智慧一起吃，生活也没太大改变。 　　而姜柠的日子，却因为数月以后的全韩数学竞赛，比四年级时更为繁忙了一些。 　　新学期开始没多久，学校就在小学部进行了初试选拔。 　　姜柠的数学一直很好，在中国的时候还学过奥数课程，于是顺利地在学校的初试中脱颖而出。在经过简单的考查了解后，学校很快确定了，三个月后，姜柠和其他两名六年级的学生，将代表学校小学部的高年级组，去汉城参加一年一度的全韩小学生数学竞赛。 　　放学铃声已经打响多时，老师在布置完作业后特地花五分钟夸奖了姜柠。 　　姜柠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微微低着头。 　　得知这个消息后，智慧比姜柠本人更为高兴：“会去汉城耶。姜柠你好厉害，初试成绩是全校第一名，比那两个六年级的人分数还要高呢。我好崇拜你啊。” 　　“孝雅，你说是不是?”老师一走出教室，智慧就兴奋地转过头，一脸期待地等着权孝雅一起附和祝贺姜柠。可后排的权孝雅依旧保持着她在学校的一贯姿势——埋头做作业——对智慧的期待并无回应。 　　糟糕。智慧心中一紧。自己太为姜柠开心了，以至于忘了权孝雅也参加了学校的初试。 　　学校高年级组有三个参赛名额，而权孝雅拿的恰恰是第四名。 　　她从四年级起就每个星期给自己布置额外的数学作业，她本应是五年级里数学成绩最好的。 　　她本应该得到这次参赛的机会的。 　　如果没有姜柠。 　　如果没有莫名其妙地，突然转学过来的姜柠。 　　第四名和最后一名有什么区别呢。一样得不到参赛机会。 　　权孝雅黑着脸。 　　如果说对不起道歉，似乎会显得在讽刺权孝雅很小气输不起的样子。可是不道歉吧，自己确实又好像说错话了……智慧颇为尴尬地咬着下唇，对着姜柠苦笑。 　　姜柠只能跟着苦笑，懊恼自己来不及阻止智慧夸张的大呼小叫和口不择言。 　　权孝雅沉默地开始收拾书包，接着站起身，平视着姜柠：“恭喜你啊。真厉害。” 　　姜柠摸不准对方真实的情绪，只能笑了一下，回了声“谢谢”。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掌声，同时，教室里传来一阵小小的惊呼。 　　这反应——姜柠朝门口望去——果然，站在那儿鼓掌的正是允浩和赵承彬。 　　随便哪个都是风云学长。这样一齐出现在五年级一班的门口，难怪女孩子们要兴奋得叽叽喳喳。 　　姜柠慢慢地习惯了两位学长自带尖叫欢呼的出场模式，也习惯了在众人的注目礼中面不改色地和他们说话。她和智慧一齐走过去：“你们来做什么？今天放学了不练舞吗？” 　　赵承彬还是没个正形：“今天要给你庆祝啊。恭喜我们美貌与智慧兼备的姜柠小朋友！”说着故意伸出手，做出要去拍姜柠的头的样子。 　　姜柠笑着，下意识地拿手去挡。但是允浩的手已经快她一步地擒住了赵承彬的罪恶的魔爪：“恭喜用嘴巴说就行，别动手动脚。” 　　赵承彬一脸痛心疾首，不要脸地嘟起嘴卖萌：“小气鬼。重色轻友，见色忘义。” 　　身边的女孩子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姜柠忍不住扶额。赵承彬这家伙，真是撩人成性。 　　而智慧显然更关心庆祝的方式：“那我们要去哪儿吃好吃的呀？” 　　赵承彬伸出手指就要去戳智慧的额头：“你呀就知道吃……”却又一次被允浩英勇地阻止了。 　　赵承彬一脸怨念：“小气鬼，妹妹和妹子你都要管。” 　　允浩挑了挑眉：“自然。” 　　身边的小女生们开始指着姜柠窃窃私语，捂着嘴偷笑。 　　姜柠脸又开始有些发烫，眼看就要破功了。只听见身边传来一声：“麻烦让一让。” 　　权孝雅背着书包低着头，站在众人面前。 　　姜柠几乎都能感受到她眼镜下掩藏的寒光。 　　赵承彬站着没动，歪着个头就开始打量权孝雅。 　　一旁的允浩急忙拽了一把赵承彬。 　　他这个朋友老爱跟女孩子开玩笑，一不小心就忘了分寸。显然，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并不是会对他的玩笑感兴趣的类型。 　　允浩冲权孝雅点了点头，笑道：“抱歉。” 　　权孝雅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抓住了自己书包的肩带。 　　允浩自然地侧了侧身。 　　权孝雅低着头，看见允浩的球鞋稍微往后退了退。 　　美貌与智慧兼备。 　　又聪明又漂亮。 　　他说的很对呢。姜柠可不就是这样。 　　允浩在等的，是聪明可爱的姜柠，是数学能打败高年级生的姜柠。 　　而自己能得到的，就只是一声生疏的抱歉，和与陌生人保持距离地避让。 　　他的眼神暴露出，他完全不记得自己。 　　不记得每次站在台下看他跳舞，虽然从来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尖叫，但眼睛从未挪开的自己。 　　不记得在学校里，那么多次与他擦肩而过的自己。 　　不记得他毕业典礼的时候，偷偷拍了他的许多照片，最终却鼓不起勇气要求合影的自己。 　　权孝雅咬紧牙关，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允浩脸上那份矜持的客气，几乎让权孝雅想要落泪。 　　她听见他单独对自己讲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抱歉”。 　　眼前的女生表情有些古怪，允浩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远去的背影。 　　赵承彬立即打小报告：“姜柠你看，允浩一直在看别的女生。” 　　允浩一拳打在赵承彬胸前：“你小子去死啦。” 　　赵承彬勾住允浩的脖子，也忍不住去看权孝雅的背影。 　　这姑娘刚才的表情看着好严肃，甚至有些痛苦。 　　赵承彬问：“你认识她吗？” 　　允浩摇摇头：“从来没见过。” 　　姜柠也看着权孝雅离开的背影。 　　她觉得有些难过。 　　权孝雅和赵恩菲不一样。 　　允浩记不住权孝雅。 　　姜柠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感到难过而抱歉。 　　但同时，她又为自己这样的难过，而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因为对方没有威胁，而生出假惺惺的怜悯。 　　姜柠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卑鄙。 　　“走啦。”允浩拍了拍姜柠的头。 　　姜柠仰起头，看见一张鼓鼓的包子脸。 　　无意中偷了别人心的少年一脸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 2016年12月26日。东方神起出道十三周年。 我亲爱的老少年们啊。 成长的路这样孤单，谢谢你们的陪伴。 第16章 看台小插曲 　　“时间过得很快。” 　　 　　姜柠发觉，自己在日记里越来越常用这句话了。 　　 　　而不知不觉中，姜柠的身体，也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渐渐开始隆起的年轻的胸脯，和额头上冒出的几颗青春痘，让姜柠有些无措。 　　 　　几个月前买的衣服变得有些勒。姜柠的个子也开始以人生中最快的速度拔高。 　　 　　学校给高年级同学开设的生理卫生课上，老师开始一本正经地给同学们讲授男女生的第二性征。几个发育较早的女孩子听着常常忍不住脸红，而捣蛋的男孩子则会在老师讲到一些专业名词时故意发出一些古怪的叫声。 　　 　　姜柠看向窗外。 　　 　　初夏将至，窗外翠嫩的绿意渐渐变浓。素色的窗帘染上了朝气的阳光，温柔地轻轻摆动。 　　 　　童年时光在不知不觉地接近尾声。 　　 　　允浩的身体也在青春期急速地成长着。 　　 　　他愈发地高瘦了。虽然身体依旧是和大多数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样，有些代表年轻的单薄，但因为常年练舞的原因，手臂和腿部的肌肉依旧比同龄人发达。 　　 　　天气渐热，学生们开始换上夏季的校服。 　　 　　男孩子的长裤变短裤，白衬衫也由长袖换成了短袖。 　　 　　姜柠看着允浩□□的手臂和小腿线条，会觉得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于是就仰起头去看他的脸，却又难免注意到他不知何时突起的喉结。 　　 　　这孩子，已经开始变声了。 　　 　　而更让姜柠不得不注意的是，允浩喉咙附近那条长长的伤疤。 　　 　　她听允浩说过，他很小的时候喉咙上突然长了奇怪的东西，做过喉咙的手术，这个伤疤就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每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全校三个学部共同的活动课。允浩和赵承彬在这天便会到小学部来，跟姜柠和智慧聊聊天。 　　 　　智慧这学期的体育课报了网球，但一直打不好。而赵承彬从一年级就开始学习打网球，于是就自然地成了智慧的补课老师，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体育课测验。 　　 　　赵承彬和智慧两个人在操场上对着看台边的网球墙练习，姜柠和允浩就坐在看台上，一边看着台下的两个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天空湛蓝，偶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过。 　　 　　干爽的风从设计宽松的校服中穿过，给人带来十足的惬意。 　　 　　体育课不用穿校裙。姜柠环膝而坐，宽大的运动短裤衬得她一双腿更是纤细修长。她的头发已经长到蝴蝶骨的位置。姜柠用一条黑色发圈简单地箍住，却足够显得清纯可爱。 　　 　　允浩就坐在姜柠身边，仰头大口地喝着一瓶冰水。 　　 　　姜柠看着允浩滚动的喉结，莫名觉得陌生又害羞。 　　 　　她心里默默犯嘀咕：身边的这个男孩子，什么时候看上去变得这么高大了？ 　　 　　姜柠环着膝盖的手收紧了两分。 　　 　　不过，高大一点是必须的，毕竟自己的个子也长得很快啊。外婆说，妈妈就有172公分呢。 　　 　　咦，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我小时候的声音啊，可是和黄莺一样清脆响亮又好听呢。”允浩全然没注意到姜柠心中的各色小九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遗憾里，“要不是因为那个手术，我小学的时候肯定是合唱队的成员。” 　　 　　坐在一边的姜柠忍不住逗他：“噢，那看来你也很清楚，你现在的声音真的是超级超级超级难听啊。” 　　 　　“呀，死丫头你说什么呢。”允浩举起空空的矿泉水瓶，佯装生气，“就算做一百次手术，oppa我的声音还是超级超级超级迷人动听好吗。” 　　 　　允浩学着姜柠的样子，一边摇头一边说“超级超级超级”。 　　 　　姜柠被逗笑，可脸上的笑容只维持了一秒钟就僵住了：“别胡说。” 　　 　　允浩一头雾水：“胡说什么？我现在的声音，咳咳，是不是很低沉，很迷人。”说着故意压低嗓音对姜柠眨眼放电。 　　 　　姜柠笑着推了允浩一把。这个传说的风云学长,熟悉以后就会发现，其实就和一般爱耍贫嘴的男孩子一样平易可亲。 　　 　　“说正经的。”姜柠收起笑容看着允晧，“不要再说做多少次手术啊什么的，多不吉利啊。” 　　 　　允浩笑了，歪头看着姜柠。 　　 　　姜柠被这双弯弯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故意提高音量掩饰自己的害羞：“你这么看着我我也还是要说啊。你看看你身上的这些伤痕。郑允浩同学，你只是在练跳舞而已，不是要拼命啊。你说说，就这半年里，你都受了多少次伤了。你笑什么……你别笑啦……哎呀，笑什么啦，都说了别笑啦。” 　　 　　姜柠越说不让笑，允浩却干脆笑得跟一朵花儿似的。他的双手撑在身后的台阶上，直勾勾地看着姜柠。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姜柠还是无法摸清允浩对待自己的秉性和路数。 　　 　　这家伙的性子挺难描述的。 　　 　　有时候仿佛是世界上最害羞的男孩子，但有时候——比如这时候——他身上的自信、直接，甚至可以说带有进攻意味的侵略感，都让姜柠甚是无措。 　　 　　怎么会有把霸气和可爱融合得这么好的男孩子啊。 　　 　　姜柠只能避免与他的目光相对。她坐直了身子，努力地冷下脸佯装生气以镇定自己：“笑吧笑吧，你自己笑个够。” 　　 　　姜柠的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越是强装镇静，越是可爱。 　　 　　允浩勉强收敛住内心的开心，坐直了身子。 　　 　　姜柠偷偷地看了允浩一眼，但依旧冷着脸，整个身子也还是僵硬地端着。 　　 　　允浩藏起了自己的小虎牙，像一只温顺的大猫一样往姜柠身边靠了靠。 　　 　　“哼。”姜柠这回是正大光明地斜了允浩一眼——她脸上的笑已经快藏不住了。 　　 　　姜柠的这一声“哼”让允浩的心微微一颤。他故作小心地拽了拽姜柠的衣角，轻声说：“好啦，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允浩的这句话太过温柔。简直要比什么甜言蜜语都中听，都让人心动。 　　 　　两个人其实都仍是孩子，尚不明确自己真实的心意。 　　 　　他们只知道自己会想见到对方，跟对方讲话就会很开心。只要向人群中瞟一眼，就能瞬间找到彼此。 　　 　　他们并不确定这究竟是什么。 　　 　　但这样的一句“我知道了”，允浩不会对其他女孩子说，姜柠也不会想让他对其他女孩子说。 　　 　　他甚至都尚且不知道何为承诺。 　　 　　但他已经开始愿意听她的劝告，关注她的担心。 　　 　　姜柠受用地点点头，咬了咬嘴唇克制自己即将溢出的笑。 　　 　　她有些骄傲，又有些娇羞地把头昂起，偏向一边。 　　 　　“哼，知道就好。” 　　允浩正眼含无奈地看着姜柠，忽然感觉远处正疾速飞过来一个什么东西。 　　二人一下子都没能辨认出来物，但那飞过来的东西却好死不死地正对着姜柠的脸。 　　刹那间，姜柠不及反应，只是下意思地闭上眼偏过头，并抬起手肘去挡飞过来的东西。 　　一声闷响。 　　姜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预料中的击打并没有落下来。 　　她有些困惑地缓缓睁开眼睛。身前不知何时覆下了一层温柔的阴影。 　　姜柠心有余悸地轻声喘着气，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那个人。 　　千钧一发的刹那间，身边的大男孩翻身挡在了她的身前。他的双手撑在姜柠两侧的看台台阶上，整个身子像一块可靠的盾牌。 　　他的脸因紧张而通红，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尚且不够强壮的手臂，却在危险到来的一刹那，瞬间撑开，挡在了身边这个女孩子的面前。 　　姜柠瞪圆了眼睛，惊魂未定地看着允浩，允浩也微微喘着气，无言地看着姜柠。 　　姜柠在允浩眼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尚未收拾好慌乱的自己。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的错觉——刚才，允浩好像撑开了一对浑厚的翅膀，挡在了自己面前。 　　她甚至能看到阳光下片片飞落的银色羽毛。 　　浪漫的荒唐，又实在是荒唐到浪漫。 　　耳边传来哒哒哒哒的脚步声。智慧和赵承彬一脸焦急地从看台的入口跑上来。 　　“oppa，你没事吧。”智慧的声音中几乎夹杂了哭腔，“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把球打到了这里。” 　　被速度极快的网球打到是非常疼的。以前练习的时候，赵承彬曾亲眼看见一个女生被网球打到头，直接躺在地上昏迷了好几分钟。 　　允浩的背部迅速地出现了一块红肿。冲击波及气管，他忍不住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赵承彬检查完允浩的情况，把允浩被拽开的领口丢回去，转身对背着身站在一边一脸担忧的两个女孩子说：“没事儿啦，就是一点红而已。这小子皮糙肉厚的，再多打几个球都没事儿。” 　　赵承彬最后几句话，显然是为了安慰一脸自责泫然欲泣的智慧。 　　允浩一把勾住赵承彬的脖子：“呀，这种话不是应该我来说吗？怎么你个肇事者都替我说了啊？” 　　赵承彬反手去压允浩的脑袋：“我怎么就成肇事者了？” 　　“怎么不是？子不教，父之过……学生不乖，不对，姜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姜柠看允浩活蹦乱跳的样子，心也放下了，叹了口气朗声说：“教不严，师之惰。” 　　“没错，学生不乖，就是老师懒惰。我们智慧把球打过来，就是你没教好啊。智慧，你说是不是？”允浩说着，轻轻地刮了一下智慧的鼻子。 　　智慧被逗笑，眼中的歉疚也渐渐散去了。她重重地点点头，大声说：“对，就怪承彬oppa没教好！” 　　赵承彬举手投降：“好好好，都怪我，都怪我。”他幽幽地看了姜柠一眼，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打在姜柠身上。” 　　两个男孩几乎是异口同声。 　　姜柠看着眼中同样深重的两份关切，无法回应。 　　小小的骚乱过去，操场上，孩子们又继续跑步、踢球，嬉笑打闹。 　　空旷的露天看台上，身形修长的少年少女们无言地对峙而立，形成一道难解的几何题。 　　那个闯祸的网球不知被谁踢了一脚，“哒哒哒”地从看台上往下跳。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真的是想写一个小插曲，结果写着写着到了一章的字数……那就把小插曲作为一章吧…… （“喂你这样毫无规划行文推进得多慢啊！”“管不了了，我还没学会写大纲……捂脸”。） 第17章 学姐的梦想 　　学校的春装换成夏装，一个学期在不知不觉中竟已过去了一大半。 　　 　　花园里的芍药花开了。 　　 　　许多孩子都以为那是牡丹花，但姜柠和允浩都认得那是芍药花。 　　 　　姜柠偷偷地捡了几朵意外凋落的残花，按照美术手工课上学到的方法把它们做成干花，夹在了日记本里。 　　 　　和妈妈的照片就隔了几页。 　　 　　郑爷爷上回讲的芍药花姑娘的故事，姜柠记忆犹新。 　　 　　因为这个故事，这种老是被人认错的花在姜柠眼里成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和另外两名六年级的参赛学生一起，跟着老师去汉城的那天，天下起了太阳雨。 　　 　　姜柠抱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选了一个大巴上一个靠窗的位置，若有所思。 　　 　　大颗的雨滴打在车窗上，又灿烂地滑落下去。 　　 　　太阳下的雨还真是明朗啊。 　　 　　参赛的两个六年级学生随后上了大巴，分别是一男一女。姜柠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男生坐在了后排，女生则凑到了姜柠身边。 　　 　　这位学姐长得非常可爱，姜柠知道她的名字叫文根瑛。名字很特别，姜柠听了一次就记住了。 　　 　　文根瑛有些兴奋：“这还是我第一次去汉城呢。姜柠，你以前去过吗？” 　　 　　姜柠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好。 　　 　　到过金浦机场，然后就被送到了光州，这算去过汉城吗？ 　　 　　姜柠在心中确认了一下当天的日期。嗯，距离上次，从上海到汉城的那天，已经超过半年时间了。 　　 　　文根瑛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哦我真傻，你肯定去过了。从中国过来，应该就是飞到汉城吧？” 　　 　　姜柠笑着点点头：“嗯，算去过吧。” 　　 　　文根瑛看着姜柠，由衷赞叹：“哦，真好。” 　　 　　这个学姐和很多韩国女孩子一样，语调夸张，动不动就把“天啊”、“怎么办”、“真的吗”、“真好”挂在嘴边，看着咋咋呼呼的，但一做起数学题来却是安静严肃，反应极快。姜柠很喜欢她。 　　 　　姜柠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这是智慧今天早上拿给自己的晕车药。 　　 　　姜柠打开袋子，才看到里面有一张小纸条。 　　 　　“就知道你会忘记带晕车的药，傻瓜。不过生活中的傻瓜，在考场上会是一个天才哦。姜柠，fighting！等你胜利回来带你吃好吃的庆祝！” 　　 　　落款是允浩，后面还加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姜柠笑着小小声地嘀咕：“你才是傻瓜呢。”一转头，却看见文根瑛正笑得一脸玩味地凝视着自己。 　　 　　姜柠急忙收住脸上的笑意：“学姐，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说着拿起水杯服晕车药。 　　 　　文根瑛先是左顾右盼地确认了一下带队老师的座位，接着凑近姜柠的耳边轻声道：“果然，你跟郑允浩学长在交往吧？” 　　 　　学姐的直白让姜柠差点呛到：“才不是呢。学姐你误会了。” 　　 　　“哎呀没事啦，”学姐一脸灿烂地戳了戳姜柠，“老师离得很远呢，不会听见我们的话的。呀，你老实说，你和郑允浩学长确实是在交往吧？” 　　 　　姜柠赶紧喝了一大口水，眼神闪烁：“才没有呢。” 　　 　　姜柠的脸有些发红。成功逗到小学妹的文学姐见好就收，系好安全带塞上耳机开始听音乐。 　　 　　这位大巴车司机走的不是温和路线，姜柠皱着眉头，她的脑袋已经开始发晕了。 　　 　　身边的文根瑛察觉到了姜柠的不适，摘下一只耳机递给姜柠。 　　 　　姜柠很少听流行歌。在中国的时候，她听得最多的是爷爷奶奶收音机里放的老歌，还有些咿咿呀呀的戏曲。她学的舞蹈也是民族舞，所以从来没有听流行歌曲的习惯。 　　 　　当身边的小女生们都开始疯狂追男明星，并且争相模仿女明星的穿着打扮的时候，姜柠依旧保持着她的老古董做派。 　　 　　骨子里，她还是那个中国小城出身的文静的小姑娘。 　　 　　耳机里的那种节奏，姜柠从来没听过。 　　 　　文根瑛看着姜柠的表情，微笑着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下来给她。 　　 　　“You never give up your passion 　　 　　Easy come easy go! 　　 　　到最后我依然不要放开你 　　 　　不要再动摇 　　 　　为了不要再倒下 　　 　　我们要重新站起来 　　 　　…… 　　 　　为什么社会变成这样 　　 　　现在已经没有被保障的生活 　　 　　口袋里的穷困会渐渐连结为心中的穷困 　　 　　不能相信任何人 　　 　　不能让给任何人 　　 　　…… 　　 　　我们需要某个人 　　 　　需要拥有绝对有力量的解决者 　　 　　…… 　　 　　You never give up your passion 　　 　　Easy come easy go!” 　　 　　摘下耳机的时候，姜柠的表情已经毫不掩饰地表达了她的惊叹。她对音乐知之甚少，自然不会品鉴。 　　 　　她只是觉得，耳机里的男声真是好听啊，旋律听一遍就让人难忘，让人想跟着一起跳舞。 　　 　　文根瑛满意地看着姜柠惊喜的表情：“怎么样，好听吧。” 　　 　　姜柠点点头，问：“这是谁啊？” 　　 　　文根瑛一脸骄傲：“我的偶像啊。” 　　 　　姜柠笑：“哈哈。” 　　 　　文根瑛说：“你真不知道他们？他们可是很火呢。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刚出道没多久。” 　　 　　姜柠想了想，试探着问：“他们不会就是神话吧？” 　　 　　“怎么不会？”文根瑛笑，姜柠的说法真是奇怪，“他们就是啊。” 　　 　　姜柠点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 　　 　　最近智慧疯狂地迷上了这个六人男子组合，铅笔盒，课桌内，甚至课本上都贴满了神话的贴纸。在智慧每天疯狂的碎碎念推荐下，姜柠竟然记住了组合中好几个人的名字。 　　 　　姜柠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不是太关注这些。不过我听我朋友说过。我知道他们的队长叫Eric。”智慧最喜欢的就是Eric，她说过他是整个组合最帅的。 　　 　　文根瑛歪头笑道：“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会更知道JunJin呢。” 　　 　　“诶？为什么这么说？”JunJin这个名字也很耳熟，智慧也提到过。 　　 　　文根瑛转了转眼睛：“嗯……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你们允浩可是被很多小学妹叫作小JunJin呢！” 　　 　　“诶？”姜柠愣住，“小JunJin？” 　　 　　姜柠想自己记人脸的功能真的不怎么样，她完全不记得那个六人组合里有什么人跟允浩长得像的。 　　 　　包括刚才为了迎合学姐的话题随口提的那个Eric，姜柠其实也完全想不起他的样子来。 　　 　　不过，姜柠很快就意识到了，学姐这句话的重点，不在神话，也不在小JunJin，而在于“你们允浩”。 　　 　　“你们允浩”？ 　　 　　姜柠想解释点什么，但文根瑛又只是这么轻描淡写地顺嘴带过去，她要是硬要解释反倒越抹越黑了。 　　 　　而且…… 　　 　　“你们允浩”,虽然听着有点奇怪，但是…… 　　 　　听着并不会让人不开心呀。 　　 　　文根瑛观察着学妹脸上悄悄变化的小情绪，装作丝毫没有察觉的样子，把耳机收回来：“好啦，把我的偶像还给我。” 　　 　　姜柠问：“说是偶像的话……意思是学姐你以后也想成为歌手吗？” 　　 　　文根瑛正准备塞耳机的手停住了——诶，现在还有人这样严肃地理解偶像吗？在少女们心中，偶像就等于帅气的oppa呀。 　　 　　文根瑛一脸严肃：“当然不是啦。我的梦想是当一个数学家。” 　　 　　姜柠瞬间肃然起敬：“原来是这样。学姐你真了不起。” 　　 　　“哈？”文根瑛本来是在跟小学妹说笑，结果没想到姜柠真信了，只好无奈地摆手，“不是啦，我才不想成为数学家呢，成天研究数学多无趣啊。” 　　 　　姜柠想说数学其实很有意思啊。况且如果无趣，学姐自己怎么还能学得挺好呢？ 　　 　　文根瑛仿佛知道姜柠要说什么，提前解释道：“我数学学得好，或者说我愿意学数学，也不是因为我喜欢数学。而是因为——” 　　 　　文根瑛停顿了一下，把原本就不大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因为，我想证明给我妈妈看。” 　　 　　姜柠眨眨眼，表示依旧感到困惑。 　　 　　文根瑛看着姜柠的眼睛，犹豫了两秒。最终或许是为姜柠眼中的真诚的光彩打动，她居然决定跟这个不算太熟悉的小学妹袒露心扉。 　　 　　“我想成为一名演员。”文根瑛仰着脸，认真地说。 　　 　　一直以来，提起梦想，文根瑛都习惯了撒谎。写作文的时候说想成为医生，跟同学闲聊的时候常说想成为飞天小女警去维护世界的和平，跟姜柠刚才闲扯的时候又说想成为数学家。 　　 　　因为她的梦想显得不够务实，而且每次跟父母提起，都会遭到劝阻甚至训斥。 　　 　　她想上演艺学校，想成为一名演员。 　　 　　她一直努力学习，去满足父母的期待。正是因为她想用自己的优秀和坚持，去换取一个能够选择为自己的梦想奋斗的机会。 　　 　　虽然这个方法看起来似乎南辕北辙。 　　 　　这是文根瑛第一次跟除了自己父母以外的人说出自己真实的梦想。 　　 　　姜柠一时没有作声。文根瑛突然觉得有些忐忑，讪讪地笑道：“我这个梦想很不切实际吧。” 　　 　　“不会。”姜柠摇摇头，“你长得很漂亮，又聪明。只要加一点点运气，学姐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名演员。” 　　 　　姜柠并不是单纯地恭维，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文根瑛也感受到了姜柠这句话的真心：“谢谢你。还有——谢谢我们大韩民国新当选的金总统。” 　　 　　“谢谢总统？”姜柠又不明白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学姐讲话，总是这么跳跃。 　　 　　文根瑛笑得一脸灿烂：“对呀，谢谢金总统。” 　　 　　原来，因为文根瑛请求了太多次中学要去上演艺学校，文妈妈终于心软。恰好彼时正值总统大选，文妈妈便与女儿约定，如果金大中当选了总统，那么她便同意文根瑛去上演艺学校。 　　听文根瑛解释完，姜柠也替她开心：“这说明上天也愿意让学姐做演员呢。学姐你好好加油，以后说不定就成为光州第一，不，韩国第一的女演员呢！” 　　文根瑛笑着摆摆手：“都还没去演艺学校呢，就说得这么夸张。大韩民国第一我就不敢想了，我就希望我成为光州第二就行哈哈。” 　　“第二？” 　　“你不知道吗，我们光州以前，可是真的出过一个大韩民国第一的女演员呢！她也是我的偶像。”文根瑛顿了一顿，认真地加上了一句，“真正的偶像。” 　　“这样。”姜柠点点头。她真不知道。 　　文根瑛看了姜柠一眼，理解地点点头：“也对，你一直都在中国嘛。她的地位就像，嗯，就像你们的，王祖贤，邱淑贞……反正就是最红的女明星啦。” 　　真遗憾，姜柠那时候也还不知道王祖贤和邱淑贞是谁。 　　文根瑛只得无奈地笑了：“总之就是很出名啦。不过她最最当红的时候，我都还没出生呢。我是后来看了她演的电影，简直太棒了。可惜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快就结婚然后退出了演艺圈……但是呢，又很快离婚了。然后中间消失了很多年……” 　　文根瑛说起自己的真偶像来滔滔不绝，姜柠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微笑。 　　“其实我妈妈也是她的粉丝，我妈妈还有丁彩镜的签名呢！” 　　姜柠一呆：“你说谁？” 　　“我妈妈啊。我妈妈那时候排了好长的队伍才拿到签名……” 　　“不是的。我是说，”姜柠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个女演员叫什么？” 　　文根瑛说：“丁彩镜啊。” 　　“彩色的彩，镜子的镜？” 　　文根瑛点点头：“对，彩色的彩，镜子的镜。啊，说起来，她老家好像是光州月溪洞。你们允浩的老家是不是也是月溪洞那边？” 　　姜柠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目光呆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柠，你没事吧？姜柠？”文根瑛有些担心地在姜柠眼前挥手，“你怎么啦。你认识丁彩镜？” 　　姜柠摇摇头：“不认识……我就是，有些头晕。” 　　“哦抱歉。”文根瑛吐吐舌头，“我忘了你晕车了，还一直跟你说这么多。” 　　姜柠勉强地对文根瑛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 　　一路上，她都佯装睡着，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18章 这个家伙 　　数学竞赛安排在松坡小学内举行。 　　按照计划，姜柠一行人将在汉城一共逗留三天，在比赛结束后，负责组织本次竞赛的松坡小学，将会安排各地的参赛学生们参加汉城一日游活动。 　　姜柠他们到达松坡小学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饭时分。松坡小学的老师带着几个学生在校门口迎接。 　　在来的路上，姜柠刚听文根瑛说大韩民国居然有一个曾经红极一时的女星叫丁彩镜。这个名字当然算不上特别，但是在那小小的月溪洞，十几年前，还会有另外一个叫丁彩镜的，乖张招摇的国民美人吗？ 　　姜柠根本不相信，当年还能有另外一个丁彩镜，比她日记本里的那个丁彩镜更美丽。 　　自己的亲生母亲，竟是学姐口中的偶像。学姐说起偶像的电影、生辰八字、各种喜好来，头头是道。 　　而姜柠却一无所知。 　　这几乎让她难过得窒息。 　　越是多了解一点自己的生母，就越是窒息。 　　各个学校的老师们坐在一边吃饭交流，孩子们则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交流吃饭。 　　“你们学校的食堂比我们学校好多了！” 　　“不会吧，我觉得我们学校的食堂已经是世界上最难吃的食堂了！” 　　“不不不，那是你没去过光州！” 　　“不对，不可能有比釜山的学校更烂的食堂了！” 　　“不过我们学校的有些菜还是挺好吃的……” 　　“这样说来，我们学校有时候伙食也不错……” 　　姜柠一言不发，默默地往嘴巴里送饭。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清空自己的大脑，尽量不去想在大巴上听到的事情，以应对明天的竞赛。 　　邻座的文根瑛担心地看着她：“姜柠，你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去一下洗手间？”文根瑛以为她还在因为晕车难受。 　　姜柠摇摇头，对文根瑛笑了一下：“我没事，学姐。就是没什么胃口。” 　　“没什么胃口？你是认真的吗？”姜柠忽然听见对面传来一个略带戏谑的男声，“可是你的米饭明明是旁边这位小姐姐的两倍啊。” 　　听到这话，姜柠和文根瑛都愣住了，两个人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彼此的餐盘——嗯，是没错啦，虽然姜柠已经吃了一小半饭了，但是她盘中的米饭看着还是比文根瑛的多不少。 　　“看吧，我说得没错吧。”对面的男孩子看着两个女孩子一脸“好像是这么回事”的表情，继续说道，“你看着一点都不像没有胃口，反而像饿了一个星期。看来你们光州的食堂是真的很难吃啊。” 　　姜柠的心情本来主要是阴郁，听见这么一个明显找茬的声音，阴郁瞬间就被些许的烦躁盖过了。 　　“你谁啊？” 　　姜柠一边没好气地脱口而出，一边扭头去正视坐在对面的男孩子。 　　意外的好看。 　　不，更准确一点，是特别好看。 　　利落的短发，鼻子特别挺，浓眉大眼的。 　　文根瑛凑到姜柠耳边：“帅吧，我刚才就这么觉得了。” 　　其实文根瑛一下大巴车就看到了站在老师身后的这个男孩子。但当时姜柠一直没精打采的，文根瑛也就没好意思凑到她身边去花痴这枚小帅哥。 　　对面的男孩子看到对面窃窃私语的女生，说：“怎么了，现在是不是后悔刚才对我说话的语气那么不好了？” 　　姜柠皱了皱眉：“什么？” 　　“我长得好看吧。”男孩子说，“你现在很后悔刚才用那种语气跟我说‘你谁啊’这句话吧？是不是希望时间倒流，好期待自己给我留下一个温柔可爱的新印象？” 　　“哈？” 　　自恋的家伙姜柠见过，臭屁的家伙姜柠也见过，但是既自恋又臭屁，而且说这些不害臊的话还一脸冷静严肃的人，姜柠真是第一次见到。 　　如果现在那边的老师注意一下这边，看这位男同学的表情，说不定还以为他们俩在进行愉快的学术交流呢。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男孩子一脸淡定地继续说道，“我已经接受了你无声的道歉了。” 　　姜柠一开始的烦躁已经成了无语。 　　文根瑛安抚地拍了拍姜柠的背，对着对面的男孩子无奈地假笑了一下，示意彼此息事宁人。 　　“小姐姐你看上去更温柔。我听见你夸我帅了。你很有眼光。”男孩子却还没闭嘴，转身打量姜柠，“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对脑子笨但是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一向宽宏大量。” 　　“什么？”姜柠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脑子笨。她脑子笨还能来参加这个数学竞赛吗！ 　　男孩子一眼看穿姜柠的内心戏：“你看，你认为会做数学题就是聪明吗？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当然是笨女孩啊。” 　　姜柠感觉自己一口气提不上来。自己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啊？难道自己什么时候欠了他钱自己给忘了？ 　　文根瑛只能又一次拍拍姜柠的背，示意她冷静。 　　“学姐，”姜柠的话是对文根瑛说的，但是眼睛还直直地盯着对面的男生，“你说他长得帅？我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嘴巴那么大，嘴唇那么厚，皮肤也很黑啊……” 　　文根瑛有些尴尬地去拉姜柠的胳膊。来参加个数学竞赛而已，不至于把两校的友谊都给破坏了吧？ 　　男孩子却一点都不生气。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汤，还是淡淡的语调：“你怎么能这么不诚实呢。” 　　“哈，就你最诚实。”姜柠还是没好气。 　　文根瑛有些惊讶地看着姜柠。姜学妹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挺内敛的，虽然这个男孩子看着似乎是不太友善，但是姜柠的反应似乎也不太正常。 　　简直不像初见的陌生人，也不是什么仇人，反倒像——相识多年的损友。 　　姜柠自己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但在多年以后，回忆起这并不和谐的一顿午饭，两个人都觉得好笑。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说话，能成为朋友也真是缘分了。 　　“我当然诚实啊。”男孩子的语气从头到尾都没变过，“我就是因为你们俩长得好看，才坐到你们对面，并且跟你们说话的。” 　　“诶？”这话姜柠真接不下去了。 　　这是……在夸她们？ 　　可是他们俩不是在相互攻击吗？这突如其来地夸自己长得好看是怎么回事？ 　　先礼后兵？欲擒故纵？ 　　“干嘛这么惊讶的表情。我刚才就说了你长得好看啊。” 　　什么时候？姜柠瞪着他。 　　“我对脑子笨但是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一向宽宏大量。”男孩子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你看，要不是你长得好看，我不会重复我说过的话的。” 　　姜柠已经无法管理自己无语的表情了。 　　呵呵。 　　第一次因为，听人夸自己长得好看，而感觉这么不开心呢。 　　这个家伙一看就是智障。姜柠只能在心里偷偷骂了一句。 　　“不要偷偷骂我哦。”男孩子吃了一口饭，“恶毒的女孩子会变丑。” 　　姜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谁偷偷骂你了。”我是正大光明地骂你，哼。 　　男孩子一脸纯良地指着姜柠：“都写在你脸上了。” 　　姜柠几乎要翻白眼了——这家伙怎么能用这么单纯无害的眼神和语气说出那么多令人生气的话呢？ 　　男孩子又想重复那句话：“不过没关系……” 　　“没关系，”姜柠没好气地接话道，“因为你对脑子笨但是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一向，宽、宏、大、量。是吧？” 　　“嗯。”男孩子满意地点点头，“你对自己的认识很准确。跟我交流以后，你立即就变聪明了一点点呢。” 　　居然主动跳进了这家伙的坑说自己脑子笨…… 　　姜柠一脸懊恼，对自己简直恨铁不成钢，只能恶狠狠地吃了一口米饭。 　　文根瑛看着姜柠化悲愤为食欲的样子，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于是很辛苦地咬着下唇等着眼睛。 　　那个男孩子这时候倒是笑了：“这样才对嘛。我还以为光州第一学校的代表是个病秧子呢。现在看着才有点精神的样子。这样明天才能好好考试啊。” 　　姜柠愤怒进食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看看眼前的男生，又用眼神去询问身边的文根瑛。 　　文根瑛也正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些犹豫地问出了口：“或许，你是为了让姜柠打起精神，振作起来而故意刺激她的？” 　　男孩子一脸无辜：“什么？” 　　“就是那种啊，”文根瑛放下手中的勺子比划起来，“有些优等生嘛，希望自己的对手保持最好的状态来和自己较量，所以有时候会做一些奇怪的鼓励对手的事情……” 　　姜柠也放下筷子：“嗯，日本动漫里经常会有这种变态。” 　　男孩子继续一脸无辜：“你们觉得我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姜柠抢在文根瑛前面：“我们只是觉得你很像变态。” 　　“哎哟看看你，还是这么不友好。怎么能对初次见面的人使用‘变态’这样的词呢？” 　　哈？你也知道我们初次见面啊？ 　　姜柠恢复了怒目：“那你究竟是为什么这样对初次见面的我这样讲话啊？” 　　男孩子认真地解释：“哦，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我吃饭的时候喜欢和人聊天。” 　　哈？ 　　姜柠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毒舌男生——这个人究竟是怎么轻描淡写面带笑容地说出这种话的？ 　　“不过我只喜欢跟长得好看的女孩子聊天，你们应该觉得高兴啊。”男生补充道，接着开始收拾盘子，“现在我吃好了。跟你们聊天很开心。” 　　开！心！个！鬼！啊！ 　　姜柠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老师还在那边坐着”，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的音量，咬牙切齿道：“你到底谁啊。” 　　男孩子站起身，礼貌地鞠了个躬，微笑道：“我叫沈昌珉，很高兴认识你。” 　　姜柠继续发出压低声音的怒吼：“你这家伙别露出假惺惺的笑容哦，我……” 　　“哎呀姜柠，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讲话呢？”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责备的声音。 　　姜柠一惊，生无可恋地转身：“老师……” 　　沈昌珉规规矩矩地又鞠了一躬：“老师。” 　　这个家伙…… 　　姜柠用余光努力地传达着自己的仇恨和愤怒。 　 沈昌珉给了姜柠一个大大的微笑。 　　等老师一转身，他还偷偷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这个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呀，各位。 晋江崩溃了好久，终于赶在旧年结束前发出来了哈哈。 第19章 逃跑计划 　　01 　　说来也怪，跟那个叫沈昌珉的毒舌男孩子斗完嘴以后，姜柠心中莫名松快了许多。 　　 　　因为丁彩镜而烦躁的情绪，仿佛暂时被一双温柔的大手安抚住，放进了一个无形的盒子中，疲惫地进入了梦乡。 　　情绪抵不过疲惫。尤其是对小孩子来说。 　 一整个下午，姜柠和文根瑛都在松坡小学安排的宿舍里休息，回顾过去的错题。带队老师给两个女孩子买了一些零食，出现了一会儿，然后说要去开个会，叮嘱孩子们准时吃饭，早点睡觉，好好休息，就消失了。 　　文根瑛凑到姜柠身边，低声说：“姜柠，我敢打赌哦，老师是跑出去玩了。” 　　姜柠脑子里正在梳理一道错过两次的题目，漫不经心地回答：“不会吧。我们明天都要比赛了。” 　　文根瑛看着刚刚关上的门：“怎么不会。你不知道吗，老师他可是FIN.K.L的超级超级狂热粉呢。” 　　“哈？”姜柠一脸疑惑。 　　文根瑛料到姜柠不认识FIN.K.L：“FIN.K.L是一个刚红起来的女子组合啦，老师超级迷恋李孝利，我看到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有她们刚出的写真。” 　　姜柠还是不明白：“所以？” 　　文根瑛一脸了然：“所以，今天是FIN.K.L新专辑签售会的最后一天。好不容易来趟汉城，老师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哼哼。” 　　姜柠还是半信半疑，只是笑了笑：“学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哈哈。”接着继续看她的错题集。 　　文根瑛转转眼珠，一脸憧憬地仿佛在畅想什么：“我们也不能错过机会呀。” 　　姜柠还是懒懒地：“什么机会呀？” 　　文根瑛正打算说，见姜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装出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哼，你个小丫头，跟漂亮男孩子讲话的时候精力充沛的，一和你学姐我说话就这么敷衍，啊？” 　　姜柠这才放下手中的错题集，语气略带着撒娇意味：“学姐，我哪儿有啊。” 　　文根瑛认知里乖巧软萌的姜柠又回来了。 　　文根瑛立刻就笑了，轻轻地拍了拍姜柠的头：“你呀，真不知道是披着狼皮的羊，还是披着羊皮的狼。现在又像一个小淑女了。刚才跟那个沈……哦对沈昌珉，斗嘴的时候，我看你的眼神，就是像换了一个人。” 　　姜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人总有点不一样的面嘛。” 　　文根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也对。话说你爸爸妈妈的性格应该很互补吧？” 　　姜柠的笑容僵住了。 　　文根瑛并没有察觉，自顾自继续说：“你应该是遗传了迥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平时小绵羊，遇事大灰狼。我听说，性格互补的人在一起的话，会比较幸福呢。姜柠，你爸妈应该也很幸福吧？” 　　姜柠几乎要觉得文根瑛最后一句话是在讽刺她。但对方语气和善，眼神真诚，确是完全没有恶意。 　　丁彩镜的事情，自然不能跟这个萍水相逢的学姐讲。 　　姜柠犹豫了一下，也决定不告诉文根瑛，自己的父亲已经过世的事情。姜柠怕文根瑛会因为自己说错话而感觉愧疚。而姜柠非常不擅长回应对方尴尬的道歉。 　　“嗯。很幸福。”姜柠微笑着回应。 　　丁彩镜在大红之际为之隐退的爱情。 　　曾经，应该很幸福吧。 　　至少，自己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父母应该是相爱的，也是深深地爱着自己的。 　 这个想法，让姜柠感觉到安慰。 　 　　02 　　虽然有些正常的考前小紧张，但大概是疲惫助眠，姜柠睡得特别好。 　　数学竞赛在上午九点开始，八点半，学生们开始入场。 　　姜柠照着考场号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从笔袋里拿出答题的笔。 　　“呀，脑子笨的小美女，你原来就坐我旁边啊。”耳边突然响起了某个并不招人待见的声音，“我们居然在一个考场。你真是幸运。” 　　这有什么幸运的？ 　　姜柠遏制住了自己给他一个白眼的冲动，冷静地看了来人一眼：“你谁啊。” 　　沈昌珉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加油咯，脑子笨的小美女。”然后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身边出现了细碎的克制的笑声。这个考场似乎有挺多松坡小学的“土著”学生，而这个沈昌珉，虽然很招姜柠讨厌，但一看就是那种很有女生缘的家伙。 　　姜柠用余光偷偷瞟了一眼沈昌珉。唔，侧脸也是很好看呢。 　　在某种程度上，这家伙和赵承彬是一类人吧。姜柠突然想，如果允浩和这个沈昌珉在一个学校，不知道谁会更受欢迎呢？ 　　哎呀我在想什么呢。姜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专心考试专心考试。 　　考试挺顺利地就结束了。 　　姜柠收拾好笔袋往门外走，却听见走在前面的两个女生在语气不屑地议论些什么。 　　“你听见刚才那个男生的口音了吗？” 　　“你是说穿蓝色毛衣的那个对吧？当然听出来了，我差点没笑出来。” 　　“是吧，是吧，简直超级搞笑，那是釜山口音吗,真的好老土啊。” 　　“我觉得像光州口音诶。听着又蠢又土。而且那件毛衣的款式也太老了吧，我爸爸都不穿那个款式了。乡下人就是乡下人。” 　　“哈哈哈就是就是……” 　　姜柠听着，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她虽然只在光州生活了半年，自己说韩语也是汉城这边的口音，但听见这两个人说光州口音又蠢又土，姜柠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沈昌珉原本跟在姜柠身后，此时已经走到了她旁边。姜柠看了他一眼，不开心地撇了撇嘴。 　　汉城的男孩子女孩子还真是都不怎么可爱呢。 　　姜柠刻意地加快了步伐，沈昌珉若有所思地看了前面两个嚼舌头的女生一眼，跟了上去。 　　“不好意思。”沈昌珉对前面两个女生说。 　　两个女孩子转身，一脸惊喜：“是昌珉！有什么事吗？” 　　昌珉微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想让你们让一让。你们一直在前面，挡着我看前面的漂亮女孩子了。” 　　两个女孩子显然没料到昌珉会这么说：“诶？” 　　“哪里的口音有什么要紧，女孩子嘛，善良可爱最要紧，是吧？”昌珉笑意更浓，“女孩子要是不善良地说别人坏话的话，会越变越丑哦。”说着收起笑容，迈步向前走去。 　　姜柠的脚步缓下来，沈昌珉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文根瑛从另外一个考场出来，远远地冲姜柠跑过来。 　　“啊，你们俩怎么又凑到一块儿了。”文根瑛有些惊讶。 　　沈昌珉指指自己的脑袋：“我的脑子里有定位漂亮女孩子的GPS系统。” 　　姜柠无语，这家伙还真是坦荡得让人无法指责。 　　“或许，”文根瑛转转眼睛，半开玩笑地试探道，“你不会喜欢我们姜柠吧？” 　　沈昌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喜欢啊。” 　　“哈？”姜柠这下不能保持无语了，“你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汉城的男孩子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沈昌珉看着姜柠一脸紧张的样子，觉得好笑：“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我又没说我只喜欢你一个。这个小姐姐我也喜欢啊。漂亮女孩子我通通都喜欢。” 　　姜柠终于忍不住斜了他一眼：“刚才那两个女孩子也挺漂亮的。” 　　“女孩子漂亮的前提是善良。”沈昌珉一本正经地逗她，“怎么，我不是只喜欢你，你很失望啊？” 　　姜柠不再理他，径自加快了步伐。 　　文根瑛凑到沈昌珉旁边，摆出说悄悄话的姿态，但是音量却毫不收敛：“我们姜柠是有男朋友的哦。沈昌珉同学，你这可是在调戏有夫之妇。” 　　姜柠转身：“学姐！” 　　“这么紧张。”沈昌珉看着姜柠，“看来是真的喽。啊呀，你们光州的女孩子真是好早熟啊。” 　　“什么？你们汉城的男孩子才讨厌呢！” 　　“早熟。” 　　“讨厌。” 　　“早熟。”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早熟。你这个一天到晚到处跟踪漂亮女生的……变态。” 　　“哇，我说你漂亮你还当真啊，真是自恋啊。” 　　“你……你难道就没真的喜欢过女孩子？”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喜欢你和小姐姐吗？” 　　姜柠深吸了一口气：“我懒得再跟你说废话……” 　　沈昌珉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是说那种喜欢啊。我四五岁的时候，就很喜欢我们班的一个小女孩，然后我跟她求婚被拒绝了。” 　　“求婚？”姜柠还是忍住好奇了。 　　沈昌珉一脸真诚：“骗你的。” 　　“你……” 　　“真是笨啊。我那时候连求婚两个字都不认识哈哈哈。喂，你别走这么快嘛……” 　　文根瑛在一旁欣赏两个人斗嘴，看得开心。 　　姜柠的另一面性格在这个沈昌珉面前还真是容易出现呢。 　　“呀！”文根瑛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了一声。 　　姜柠和沈昌珉都停住脚步：“怎么了？” 　　文根瑛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等一会儿不是还有什么参观游览汉城的活动吗？” 　　姜柠点点头：“所以？” 　　“今天下午弘大有oppa们的签售会啊！”文根瑛握着拳头，“我不可以错过这个机会！我来汉城参加比赛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什么oppa？”姜柠一头雾水。以及，诶，学姐你来参加比赛不是为了证明给父母看完成自己的梦想之类的吗…… 　　一旁的沈昌珉却顺利地接上了文根瑛的话头：“我也不想错过见到彗星哥的机会。” 　　“哦，你喜欢申彗星oppa啊，我也喜欢。我六个都喜欢！” 　　“女孩子就是肤浅地喜欢脸啊。不像我，喜欢的是他们的才能。” 　　“哦你这个肤浅的喜欢看漂亮女生的家伙居然好意思说我肤浅？” 　　这回是轮到姜柠在一边看着文根瑛和沈昌珉斗嘴了。 　　大概，他们说的还是那个神话组合？ 　　不管了。 　　“好了，”姜柠拉拉文根英的胳膊，“只能遗憾地错过了这个机会了。老师和大家应该在等我们了。” 　　沈昌珉摇摇头：“不，不会错过的。” 　　姜柠眨眨眼：“为什么？” 　　文根瑛和沈昌珉忽然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因为我们已经做好了逃跑计划了。” 第20章 遇到“变态” 　　01 　　 　　所谓的“逃跑计划”其实也根本算不上什么计划。 　　 　　沈昌珉是松坡小学学生会的，本来就会参与到此次汉城参观活动中。往年的参观方式都是由学校的老师带着各地来的师生一起走马观花,到各个景点拍照纪念“到此一游”，又累又没意思。 　　 　　于是今年沈昌珉同学提议，在学校里筛选“汉城小导游”的志愿者，同时鼓励学生家长参与，以家庭为单位，让他们带着少量的学生参观游览。 　　 　　而沈昌珉就是光州第一学校学生的“志愿小导游”。 　　 　　“这样，各地的学生更能体会到我们的诚意，游览的时候也更愉快，更能增进各地学校联络和友谊——我就是这么跟校长说的。”沈昌珉有些得意，“怎么样，我的提议很天才吧。” 　　 　　“只是运气好，你们校长居然会听取你这么荒唐的建议，而且你爸妈居然愿意配合你。再加上，正好我们的带队老师是个狂热的追星族，现在带着我们的那个学长，去明洞追那个什么Baby V.O.X组合了。”姜柠才不愿意夸他呢，“不然现在，他跟在我们身边，我们可不能这么悠闲。” 　　 　　沈昌珉丝毫不受姜柠这盆冷水的影响：“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做到了啊。不过你这么冷淡，你到底是不是神话的粉丝啊，嗯？” 　　 　　姜柠一脸淡然：“我不是啊。” 　　 　　“我是！！！”身边的文根瑛激动地举手大喊，“神话万岁！神话万岁！” 　　 　　姜柠无奈地看了手舞足蹈的文根瑛一眼，忍不住笑起来。说起来这个学姐还真是神通广大，她是在什么时候和这个才认识不久的沈昌珉同学勾搭上，背着自己商量好来这个签售会的啊？ 　　 　　“什么叫勾搭呀。”文根瑛不满地回应姜柠的疑惑，“我们橙色公主身上呢，都带着相同的气息。”文根瑛夸张地凑到沈昌珉身边嗅了嗅，继续胡说八道，“我一见昌珉弟弟就知道我们都是神话创造。” 　　 　　“橙色公主”和“神话创造”都是神话粉丝的昵称。 　　 　　姜柠不怀好意地笑着看着沈昌珉：“哈，明白，我也觉得沈昌珉同学身上散发着橙色公主的清香呢。”她故意把“公主”两个字说得异常清脆。 　　 　　沈昌珉没有回嘴，只是看着前面排着队的数百近千号人，叹了一口气：“现在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公主的清香。” 　　 　　姜柠和文根瑛也看向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长龙。签售会是晚上七点钟开始，而现在才一点多。 　　 　　排着的长龙里，大多数是十几岁的学生。有些人连中饭也没吃，就着一瓶矿泉水啃面包。 　　许多人拿着海报，应援手幅，脸上还贴着神话的卡通大头贴。 　　姜柠想，这些人应该是逃课出来的吧。 　　 　　“这个世界好残酷啊。”文根瑛摇着头，绝望地说。 　　 　　“迷弟迷妹们真可怕啊。”姜柠也摇着头，惊叹地说。 　　忽然，文根瑛用手捂住了肚子，姜柠也用手捂住了肚子。 　　两个女孩子相视苦笑：“好饿……” 　　要不是为了允浩拿一张Junjin的签名，姜柠才不会用自己的零花钱买这么一张小小的专辑呢。而且，想到还要饿着肚子在这等上五个多小时，姜柠就觉得生无可恋。 　　“我们去吃东西吧。”沈昌珉说。 　　“不行！”文根瑛挥动着手里印着Eric头像的小扇子，“我们橙色公主怎么能因为饥饿就放弃呢！这是背叛！” 　　沈昌珉点点头：“你说得很对。” 　　文根瑛满意地点点头。 　　“那你继续坚守，我们先背叛一下。”沈昌珉拍拍姜柠的肩膀，“我们去吃东西。” 　　姜柠难得和昌珉想法一致。她凝重地拍了拍文根瑛的肩膀：“饿肚子的橙色公主最美丽。fighting。” 　　 　　02 　　“啊真好吃啊。”三个孩子满足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没想到这样一家小店里，居然能有这么好吃的海鲜辣排骨锅诶。”文根瑛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昌珉你是怎么找到这家店的？” 　　昌珉懒洋洋地回答：“什么怎么找到。我一直都在这儿吃东西啊，又便宜又好吃。” 　　“这样啊。”姜柠环顾这家小而温馨的店。此时不是正当的饭点，店里人不多。除了三个孩子，就只另外两个人。 　　姜柠忽然笑容灿烂地对昌珉说，“那么，多谢你啦。” 　　昌珉很警觉：“谢我什么？我可没说要请客。” 　　“诶，我们大老远地从光州来，你这个主人当然要请我们吃个饭啊。” 　　昌珉完全不接招：“什么主人，这家店又不是我的。” 　　“呀，你这个小气鬼。刚才还口口声声地夸我们俩漂亮，说喜欢我们呢。”文根瑛和姜柠站到一条战线，“现在连排骨汤都不肯请。” 　　昌珉冲文根瑛勾勾手，文根瑛不明所以地凑过去。 　　“小姐姐，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不明白，男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啊。” 　　“算啦。”姜柠打开自己的小钱包，开始从里面掏硬币,“要不是我带的钱都用来买神话那个死贵的专辑了，我才不会沦落到想让这个小气鬼请客呢。哎呀，你说那个神话的一个破专辑怎么会这么贵呢，简直是暴利啊暴利。学姐你这么瞪着我也没用啊，它就是死贵死贵啊。” 　　文根瑛也叹了一口气：“是贵。但是，这都得怪oppa他们的经纪公司啦！我们oppa根本就拿不到多少钱……唉，我都快没钱了。” 　　昌珉也开始掏钱：“我的零花钱也是都花光了啊。不然我当然会请你们两位漂亮的女孩子吃饭啊。” 　　“得了吧，”姜柠学着昌珉刚才的语气，“我这么大年纪已经明白了，男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 　　昌珉笑：“嚯，你说得对。所以啊，你要小心你男朋友啊，别被他骗了啊。” 　　姜柠今天被昌珉和文根瑛念叨了半天男朋友男朋友，但冷不丁被这么提一嘴还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她嘴硬道：“你才有男朋友呢。” 　　“噗嗤。” 　　孩子们正斗着嘴，邻座一个人忽然笑出了声。 　　那个人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整张脸包得严严实实。 　　姜柠快速地瞄了那个人一眼，接着把手括在嘴边：“你们看那个人——不要转头，不要转头——从刚才好像就在偷听我们讲话啊。越看越像变态啊。” 　　文根瑛身体有些发僵，也学着姜柠的样子低声说：“不会吧。你这样说话，小心人家听到。” 　　昌珉站起身：“你们两个才神经兮兮吧……我们走吧。” 　　姜柠和文根瑛对视了一眼，也默默站起身，但眼睛一直不敢去看邻座的人。 　　三个人正打算走到门口去结账，邻座的男人却站起身，抢先排到了孩子们的前面。 　　姜柠迅速地拉了文根瑛和昌珉一把，和那个人保持了两米的距离。 　　昌珉无语：“你在干嘛啊……” 　　姜柠一脸认真地小小声：“刚才他把我们挤到一边你没看到吗？说不定会有暴力倾向……” 　　昌珉才不信。但是他也没再向前，而是和两个女孩子站在一起，等那个男人出了门才走过去。 　　“奶奶，我们三个的一共多少钱？”如果钱够，昌珉还是想请这两个女孩子吃一顿饭的。 　　柜台里的奶奶笑着慈祥地摆摆手：“不用啦。” 　　昌珉一愣，接着也摆摆手：“这怎么行。” 　　奶奶指指门口：“刚才那个人已经帮你们付了钱了。” 　　 　　03 　　“啊啊啊，那家伙绝对是变态啊。”走出店门后，姜柠思虑许久，最终断定道，“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变态啊。” 　　文根瑛看着姜柠：“怎么人家帮我们付了钱你还说人家是变态啊。” 　　“这不正说明他是一个变态吗？”姜柠坚持自己的逻辑，“说不定这是一个钱多得没处花的……变态。” 　　文根瑛笑了：“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我倒希望，这样助人为乐的变态多一点，哈哈。” 　　正说着，昌珉忽然指了指远处拐角的一个人：“你们看。” 　　姜柠低呼：“哦，是变态。呀，还有一个女人。” 　　文根瑛忍不住捂住了嘴巴：“呀呀呀，他抱住了那个姐姐！可是那个姐姐怎么一直在推他打他……天啊，他真的是一个变态！” 　 “我们报警吧。”姜柠看向昌珉。 　　昌珉带着男孩子天生的勇气：“我们先过去看看。光天化日的。” 　　三个孩子深吸了一口气，朝那对男女跑过去。 　　昌珉一直把两个女生护在身后。当他们接近的时候，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还在拉扯。 　　男人虽然是想抱着女人，但似乎想安抚住女人的情绪，倒是那个女人，一口一个“混蛋”，喊着“我们不可能了”，下手挺重。 　　看着不像是性骚扰。昌珉想。 　　可昌珉还没来得及下判断，身后的姜柠忽然跳了出来：“你这个变态，快放开这个姐姐！” 　　两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拉拉扯扯的人突然听到这么一声大喝，都一脸惊讶地转过头。 　　嗯？三个孩子？ 　　姜柠见那个女人脸上还挂着泪痕，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你再不放手，我就报警咯！”说着有些慌乱地环顾四周，似乎在找哪儿能找到电话。 　　“不要报警！”说这话的却是那个女人。 　　姜柠一愣，但随即明白了什么：“姐姐你别害怕！我这就去找警察！” 　　姜柠转身就想跑，可远处却突然跑来了一堆人。 　　“是记者！”那个女人的声音很慌乱。 　　那个“变态”把女人往身边的小巷子推：“你先走。” 　　女人担心地看了“变态”一眼，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这是哪一出？ 　　姜柠感觉自己凌乱了。 　　“呀，他在那儿！”远处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 　　“变态”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 　　三个孩子被身后的阵仗吓到，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跑！” 　　于是三个人也莫名其妙地跟着这个“变态”跑了起来。 　　姜柠拔腿狂奔，一边想“这个变态跑什么”，一边又想“我为什么也要跑啊”。 　　无论如何，这下，真的是名副其实的“逃跑计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承认，双更是因为我要填榜单嗯……（懒癌拖延症患者……） 第21章 喜欢的朋友 　　01 　　 　　神话签售的大厦，队伍已经从室内排到了室外。 　　 　　“哦天啊……”文根瑛这一声感叹是真的绝望。刚才吃什么排骨汤啊，应该买个面包就回来啊。结果半道上遇上莫名其妙的人，又莫名其妙地被一群人追。 　　 　　文根瑛朝后看了看，姜柠正微微瘸着腿走了过来。 　　 　　刚才在跟着“变态”奔跑的路上，姜柠突然摔了一跤，右膝膝盖擦破了皮。 　　 　　但也正是因为她摔了这一跤，挡在了跟在她后面的那一大群人前面，那个“全副武装”的“变态”才有机会甩开了那群人。 　　 　　“姜柠，你还好吧？”文根瑛担心地问。刚才这孩子坐在地上，哭得可大声了。“怎么好好地突然摔倒了呢？” 　　 　　姜柠勉强地笑了一下，摔得确实有点疼。 　　 　　她也不会告诉文根瑛，自己是因为在跑过一个剧院的时候，看到了一幅舞台剧公演的海报，走了神才摔倒的。 　　 　　那幅海报上，写着三个硕大的字：“丁彩镜。” 　　 　　但刚才的哭其实是有些耍赖的干嚎——她想趁机拖住追来的那些人。 　　 　　虽然不清楚那个逃跑的家伙是什么人，但回头瞥了一眼，一堆“□□短炮”的，想来应该是记者。 　　 　　那那个趁机跑掉，消失在大楼附近的那个“变态”，能是什么人呢？ 　　 　　三个孩子又排到了冗长的队伍中。 　　 　　文根瑛坚持不信：“不可能的。我们oppa都没有女朋友呢。绝对不会穿得跟一个变态一样跟一个女人搂搂抱抱。” 　　 　　沈昌珉站着说风凉话：“继续自欺欺人吧你就。不过你还是小声点，要是让在场的这些女孩子们知道残酷的事实，可是会引起□□啊，□□。” 　　 　　文根瑛瞪了昌珉一眼：“什么事实呀，根本连脸都没看到啊。说不定刚才的人不是娱乐八卦记者呢。” 　　 　　“是，他们全是社会新闻类记者，专门报道变态骚扰女性的事件。”沈昌珉说，“话说，你没有听过神话说过的一句话吗？” 　　 　　文根瑛没好气地：“什么？” 　　 　　沈昌珉看着眼前无怨无悔地等待着的少男少女们，说：“神话不负责你们的人生。” 　　 　　文根瑛也看向前面的人群，没有说话。 　　 　　而一边的姜柠，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一遍一遍地回放着刚才看到的海报。 　　 　　“丁彩镜”三个字在她脑海中旋转、放大，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正在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突然走到了三个孩子面前。 　　 　　“三位小朋友，麻烦你们跟我来一趟。” 　　 　　 　　02 　　 　　又到了周三下午的全校活动课，允浩和姜柠肩并着肩在操场绕圈圈。 　　 　　允浩把一个粉色的保温杯递给姜柠，自己拧开另一瓶矿泉水喝起来。 　　 　　姜柠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保温杯：“诶？” 　　 　　允浩眼睛不看姜柠，装模作样地又喝了一口水：“你这个大夏天都喝热水的怪人。这个就当是你送我专辑的回礼吧。” 　　 　　姜柠脱口而出：“你们韩国人大冬天都喝冰水才奇怪吧。” 　　 　　这话一出口，两个孩子都愣住了。 　　姜柠目前依旧是中国国籍，虽然奶奶和妈妈都是道地的韩国人，但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己是中国人，韩国人依旧是“你们”。 　　姜柠自觉没做错什么，但气氛有一点小小的尴尬。 　　于是她举起手中的保温杯仔细端详起来，故意笑着大声说道：“这个杯子看起来没有我送的专辑值钱啊，看来我应该是吃亏了。” 　　允浩也立刻就轻松地笑了：“当然了。跟你说实话吧，这个杯子其实是我在路边捡的……呀，你打我干嘛……” 　　姜柠笑着挥了挥拳头：“让你胡说。” 　　允浩揉着被姜柠捶了一拳的手臂，笑得很温柔：“谢谢你。” 　　姜柠脸上也露出了一样温柔的笑容：“也谢谢你。这是……允浩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啊。” 　　允浩侧过身子，弯下腰逗她：“是不是特别珍惜，晚上睡觉都想抱着这个杯子啊，姜柠同学？” 　　姜柠又笑着举起了小小的拳头，允浩迅速地一闪：“哈，打不着。” 　　姜柠没有追。她看着那个粉色的杯子，脸色也有些绯红。 　　“嗯。”姜柠点点头，神色郑重地说，“我会好好珍惜的。” 　　允浩也安静下来。 　　他本来是想逗逗姜柠。但看姜柠虽然害羞，但还是诚实地点头承认自己的开心和珍惜，他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那样看着我干嘛。”姜柠的脸越来越烧，“难道你不准备好好珍惜那张专辑啊？” 　　“当然会好好珍惜啊。”允浩不急不缓地往前踱步，“毕竟那可是Junjin哥亲自签名的专辑啊。” 　　姜柠停下来：“就这样？” 　　“当然不是啊。”允浩还是不急不缓，“那上面还特别地写了，‘给郑允浩，祝福你完成自己的梦想’这样的话。这完全是超级贵宾的待遇啊。” 　　姜柠面无表情：“就这样？” 　　允浩一脸无辜地点点头：“嗯，就这样。” 　　姜柠气鼓鼓地瞪了允浩一眼，突然抬腿快步地向前走去。 　　“呀，你怎么了？”允浩开心地追上去，明知故问，“怎么突然不高兴啊？” 　　姜柠扯起一个假笑：“没有啊。” 　　允浩心里乐得不行，但脸上还是一脸无辜：“看看，这才去了汉城几天啊，我怎么觉得你脾气越来越不好了啊。” 　　姜柠仰头瞪着他：“我才离开光州几天啊，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家伙越来越坏了呢。” 　　允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我也不知道啊，到底怎么回事呢。” 　　姜柠轻轻地拍了拍手中的杯子，做出一副悠闲踱步的样子：“大概是，忙着和其他女孩子玩，所以越来越会开玩笑了吧。” 　　“大概是吧。”允浩同学继续胡诌，“听说，你跟汉城的男孩子玩得也挺好啊。” 　　姜柠一愣：“谁跟你说的？是文根瑛学姐吗？呀，你可别听她乱说，那个男生只是那个小学的……” 　　“那个男生？”允浩瞬间收住了嬉皮笑脸，“呀，你在汉城真的有和男生一起玩吧？” 　　姜柠移开目光：“你在学校里不是也老和女孩子玩。” 　　“你说的是那个男生，那个。”允浩同学很擅长抓住重点，“呀，姜柠，你是去比赛的啊，去比赛的啊。怎么还会有时间跟其他男孩子一起玩啊。” 　　姜柠有些慌张：“我……我，哎呀，是学校的安排嘛。” 　　“安排你们去一起去看神话？呀，你这表情……被我说中了是吧？” 　　“我……”姜柠一跺脚，“奇怪了，我为什么要慌张啊，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啊！” 　　允浩扭过头：“不用跟我解释。” 　　姜柠气鼓鼓的：“当然不用跟你解释。我就不应该去帮你买专辑。不应该浪费一整个下午。这样我的膝盖就不会受伤，不会到现在还疼。” 　　说着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听到这儿，允浩的心一下子软了。他有些迟疑地扭过头，看着姜柠正愤怒地，大幅度摆着手臂向前走着。 　　允浩凑上去。 　　“呀，膝盖痛还走这么快啊。” 　　“不用你管。” 　　“呀，你怎么突然脾气变这么大啊。” 　　“我脾气大？我……不用你管……” 　　“好啦好啦，我错了啦……”允浩快走了两步，拦在姜柠面前，“别生气了。你看大家都在看呢……” 　　姜柠这才停下脚步，果然，身边有两个路过的女孩子正捂着嘴偷笑。 　　姜柠嗫嚅道：“她们，她们为什么那样笑啊……” 　　允浩摸了摸后脑勺：“嗯……应该是，我们两个说话的方式有点奇怪吧。” 　　“哈？”姜柠其实也觉得今天的对话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上来，只好尴尬地抿了抿嘴。 　　允浩眼睛看向其他地方：“就是，我们两个刚才……好像……情侣吵架啊。” 　　“哈、哈、哈……”姜柠感觉自己的脸有发红的趋势，于是非常刻意地干笑了三声，然后又迈开步子快速地向前走。 　　允浩被这奇怪的笑弄懵了，一边跟上去一边无语道：“你一个女孩子是怎么发出这么奇怪的笑声的啊。” 　　姜柠嘴硬道：“很奇怪吗？” 　　允浩一脸认真地点头：“当然啊。话说，你跟我刚认识时候的你很不一样啊。你现在越来越……” 　　“越来越怎样？” 　　允浩小心地措辞道：“越来越放松，越来越可爱，呵呵。” 　　姜柠撅起嘴：“我知道你是想说我越来越……野蛮嘛。哼，我跟我喜欢的……” 　　说到这儿，姜柠突然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一下子停住了。 　　允浩这时候，却直直地看向了姜柠的眼睛。 　　允浩眼中的同样专注地回望的姜柠一闪而过——姜柠不知所措地，偏过了头。 　　“我是说，”姜柠打开杯子喝了一口水，“我是说，我跟我喜欢的，朋友，在一块儿的时候，人就会比较放松啊……” 　　“哦……”允浩点点头。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又仿佛是被吓了一跳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啊。”姜柠盖好杯盖，大喇喇地挥动起手臂来，想用大声说话来化解刚才的窘境，“不，你比我更严重。我常常觉得啊，你有很多面很多面啊。阴晴不定哈哈哈。我觉得这才几天没见，你和我记忆中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允浩没说话。 　　姜柠说着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哎呀，我这么严肃地是在说什么啊。好热，我们先回教室吧……” 　　“姜柠。” 　　允浩突然叫了她一声。 　　姜柠回过头，挤出一个大大的夸张的笑容：“什么事？” 　　但那个笑容在允浩认真的注视下，一点一点化掉，消失了。 　　两个孩子，以过去从未有过的一种目光，注视着彼此。 　　“可能，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我是出现了很多面……不是，我本来就有很多面。”小男孩终究还是小男孩，允浩瞬间语无伦次起来，“哎呀我在说什么。我是说，跟你在一块儿，我就会有很高兴的那一面。我……” 　　姜柠又笑了，大声说道：“啊，是吗。嗯，好！我也很高兴。我们现在先回教室吧……” 　　“姜柠。”允浩又叫了她一声，接着深吸了一口气，“我很想你。你不在的那三天，我很想你。” 　　姜柠一下子安静下来。 　　红色的塑胶跑道，绿色的足球场，蓝色的天。 　　穿着白色校服运动衫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认真地对自己说，我很想你。 　　有那么一秒钟，姜柠觉得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们，统统都消失了。 　　有那么一秒钟，姜柠觉得自己的心被夏日的风吹开，仿佛瞬间开了花。 　　可是下一秒，火速绯红的脸，让她清醒过来。 　　张口结舌。 　　“啊，我是说，”少年的镇定也只支撑了几秒，夏日的阳光仿佛一下子烧到了他脸上，“我也很喜欢和喜欢的朋友在一起，和喜欢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就会……很放松。” 　　“唔……”姜柠点点头。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尴尬和害羞。 　　忽然，姜柠笑了，是和喜欢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的笑。 　　很自然地，允浩也跟着笑了。 　　“真好。”允浩说。 　　姜柠看向他。 　　“天气真好。” 　　少年仰起头，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消失了好几章的乡下人男主角终于上线了~ 话说我居然写到21章女主角还没小学毕业……我真的太拖拉了…… 还有，咳咳，这个不是早恋，嗯不是，都没拉手呢嗯（正直脸） 第22章 荒唐岁月 　　01 　　 　　大概是因为每年被分成了两个学期，每个学期又被分成了短短几十个周，做学生的时光总是溜走得飞快。 　　 　　高年级的课程变得有些难，但姜柠基础扎实，数学英文之类的一直不用担心。而几个学期下来，和韩国本地人语文上的差距也在慢慢缩小。 　　 　　每周五天的课程。每周三的活动课和允浩、智慧、赵承彬他们一起压操场。每天傍晚在教室里写完作业，然后等放学后练完舞的允浩一起回家。周末会和智慧一起追最新的剧和动漫、逛饰品店，一起聚在姜柠家里吃外婆做的饭。姜柠现在也开始尝试着下厨。她做菜挺有天分，虽然偶尔会酿成把盐当做味精之类的味蕾惨剧。 　　 　　和朋友们打打闹闹，慢慢了解流行事物，开始和许多小女生一样爱上了吃甜品，开始在笔记本上贴上长腿哥哥们的大头照全身照。 　　 　　每天、每星期、每个月的日子，似乎都在平淡地循环着，可姜柠一点都不觉得单调。 　　 　　一直在外地忙于工作，又早早去世的父亲，在生活中严重缺席的母亲，让姜柠时常处于一种莫名的惶恐中。 　　 　　小朋友的感情都激烈又直白，小女孩们总喜欢聚在一起说别人坏话，姜柠不喜欢那样，于是当时在国内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而现在，放学后，自己能和几个朋友一起，坐在路边的小摊，一边吃着辣年糕和热腾腾的卤煮，一边一起分享学校里的趣事。姜柠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 　　 　　当然，生活中也并不是全是顺心的事情。 　　 　　丁彩镜依旧每两个月都打一笔不小的钱过来。家里也常常会收到匿名的礼物，不用想就知道是谁送的。 　　 　　钱依旧由外婆保管，大部分仍是原封不动地存着。寄来的礼物姜柠没有扔掉，却也不着急打开。等房间堆不下了，她就一件件拆开，简单地看一眼以后，便找机会送去了当地的福利院。 　　 　　都是些很漂亮的娃娃之类女孩子都喜欢的东西。姜柠其实也喜欢。 　　可是，如此大量地、空泛地送礼物，正是因为丁彩镜对自己的女儿喜欢什么，毫无把握。 　　她对我一无所知。姜柠难过地想，脸上现出与年纪不符的悲伤。 　　而现在的姜柠，对丁彩镜不是一无所知了。 　　在家中购置电脑后，姜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忍不住搜索“丁彩镜”。 　　她明知自己的好奇必然会让她产生痛苦，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 　　什么都能查到。出生年月、身高体重、获得的奖项、曾经的绯闻对象、最爱吃的东西…… 　　果然，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母亲。除了自己。 　　对于丁彩镜的第一段婚姻，已经过去十数年，加之大概动用了公关手段，网上能找到的讯息并不算太多。 　　和姜柠从文根瑛那里听见过的一样，能找到的报道里，也只说到她闪婚闪离。 　　“有过一段不成熟的荒唐的岁月。”这是丁彩镜在采访中的原话。 　　不成熟的。荒唐的。 　　姜柠默默地盯着这几个词。 　　自己原来是荒唐的产物。 　　在中国三年的“荒唐岁月”，这个大明星到底发生了什么，鲜为人知。离婚后，丁彩镜又直接去了美国，彻底消失在了大众的视线里。 　　丁彩镜再次出现在大众视线中，是在话剧和舞台剧的舞台上。 　　韩国娱乐圈更新换代速度极快，“国民妖精”已经更迭了好几代。 　　但丁彩镜的再度出现，还是引发了一小阵报道的热潮。 　　她容颜未老，演技依旧精湛，在大舞台上的复出让众多中年人惊呼自己的青春复活了。 　　最惹人注目的是，当年的丁小姐，再度成为了别人的夫人。 　　这一回是美籍华裔的一位富商，同时是□□娱乐公司最大的股东。两人育有一女。 　　姜柠怀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心情，在搜索栏输入了“丁彩镜的女儿”这几个。 　　出现的自然不是她姜柠。 　　小女孩叫Candy。网上照片很少，看来丁彩镜夫妇很是保护她。 　　但从那几张并不高清的照片，还是可以看出她遗传了母亲的美貌。 　　“真可爱。”姜柠想。果然是Candy一样甜美。 　　网页的角落里，能看到小小的相关搜索。 　　姜柠面无表情地点开了“丁彩镜私生女”。 　　“无稽之谈。”丁彩镜答复记者说，“我和我的前夫并没有孩子。我当时都敢承认结婚，还有什么必要隐瞒吗？” 　　“我只有Candy一个女儿。” 　　姜柠扶着鼠标的手停住了。 　　“啪嗒。啪嗒。”有什么液体滴到了键盘上。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姜柠还来不及反应，书房的门已经被呼啦一下拉开了。 　　“姜柠！”是智慧清朗的声音，“你考虑好了吗，下礼拜是去海边还是游乐园……姜柠……你……” 　　智慧愣住了。 　　身后的允浩和赵承彬正准备抬腿进屋，也不由地愣住了。 　　转身回头的姜柠，泪流满面。 　　 　　02 　　20世纪即将结束，姜柠的小学生涯也接近尾声。世界即将迈入下一个千禧年。 　　韩国各地将举办各种各样的跨年狂欢活动。允浩和姜柠要参加的，是一个在湖边举行的盛大的焰火晚会。 　 为了抢占一个好位置，允浩一行人早早地来到了举办晚会的公园，抢占一个好位置。 　　草地上铺好了野餐布，智慧正一样一样地把零食从包里拿出来：“真棒啊，能和我们姜柠一起迎接新千年，简直完美。” 　　“呀，智慧，给我一罐果汁，我渴了。”耳边突然传来一个不客气的女声。 　　智慧皱了皱眉头，拿出一罐丢给赵恩菲，小声嘟囔道：“她要是不来，就真的完美了。” 　 赵恩菲也皱起眉头：“我不喝葡萄的。” 　　智慧没理赵恩菲。 　　赵恩菲提高了音量：“智慧，我跟你说话呢！你是没带耳朵吗！” 　　智慧回过头：“你自己手边的袋子里明明就有！你是没带手吗！” 　　赵恩菲不满意了：“oppa！你看她！” 　　智慧也不甘示弱，大声喊道：“oppa！你看看她！” 　　赵承彬眼睛上盖了一块手帕，躺在草地上装死：“允浩，有人喊你呢！” 　　智慧斜眼看着赵承彬：“我哥哥早就走开了啦。”不然赵恩菲才不会这么颐指气使地跟智慧讲话呢。 　　“哦……”赵承彬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他死哪儿去了？” 　　智慧说：“应该是去找姜柠了吧。姜柠刚才不是说去这个公园散散步嘛，挺长时间了。” 　　“没错，说不定啊，两个人现在正在甜蜜地手牵手漫步呢。”赵恩菲酸溜溜地说。 　　赵承彬“嗖”地一下坐了起来，眼睛上的手帕却轻飘飘地挂在了嘴巴上。 　　赵恩菲笑了：“怎么，oppa着急了？” 　　赵承彬犹豫了一下，又重新躺了下来，恢复了懒洋洋的语调说：“你应该比我更着急吧？” 　　赵恩菲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罐桃子味的汽水，笑着摇摇头说：“没有啊，允浩oppa对我来说，就是葡萄的果汁而已。” 　　赵承彬重新把手帕覆到眼睛上：“什么葡萄果汁，允浩对你来说，应该是白水吧。”虽然不喜欢，但是你却非常想要得到，就像想得到什么保险一样。 　　赵恩菲挑了挑眉：“随便你怎么说。” 　　智慧不满道：“可别随便说。允浩的亲妹妹还在一边喘气呢。” 　　赵承彬哈哈大笑起来：“智慧，你真可爱。真羡慕允浩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妹妹啊。” 　　赵恩菲哼了一声：“我也很羡慕智慧有一个好哥哥呢。” 　　 　　03 　　“所以，那天真的是因为看动漫哭成那样吗？” 　　姜柠正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发呆，忽听见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不由有些惊讶地回头。 　　“允浩,你来干什么……” 　　姜柠一出口就发觉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本来大家就是一起来公园等焰火晚会的。 　　“怎么，你现在和我爷爷一样，在缅怀……什么什么罗斯福吗？” 　　“什么罗斯福？”姜柠一愣，随即笑起来，“傻瓜，是逝者如斯夫啦。” 　　允浩在她身边坐下 ：“会因为一部动漫哭成那个样子的人才是傻瓜吧？” 　　姜柠脸上的笑容收住了。她转回头不看允浩，继续盯着浩渺烟波发呆。 　　允浩也不说话，只是陪着姜柠一起静静地看着湖面。 　　“我不是因为动漫哭的。”姜柠说。她当时对智慧顺口扯了谎，但是单独面对允浩的时候，她却不想骗人。 　　虽然她也并没有做好坦诚相告的准备。 　　“我知道。”允浩说。 　　“嗯。”姜柠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两个人便沉默地望着湖面。 　　暮色初降，湖面上金光粼粼，有几对情侣相互依偎着在湖边悠闲地散步。 　　姜柠看着不远处一堆相互扶持着，慢慢踱步的老夫妇，幽幽地说：“我爷爷奶奶的村子边，也有一个湖，虽然没有这个大。有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望着湖水发发呆，心情就会平静许多。” 　　允浩故意逗她笑道：“呀，你小小年纪的，还真的很喜欢‘凄凄惨惨戚戚’的意境啊。” 　　姜柠果然笑了：“这句倒是没说错，没像上回那样说出‘气气喘喘’的话，否则李清照都要被你气活过来了。” 　　允浩看着姜柠：“没错，就这样笑。” 　　“诶？” 　　允浩把目光移向湖面：“你哭起来真的非常非常丑，和你跟我说的什么林妹妹毫无关系，更像你说过的那个……那个……刘什么？” 　　姜柠歪着头：“刘姥姥？” 　　允浩一本正经：“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姜柠笑着打了云昊一拳：“找死啦你。” 　　允浩也笑了。 　　深色的湖水流淌在两个孩子的眼中，显得尤其温柔。 　　“就这样告诉我吧。”允浩突然说。 　　“嗯？什么？” 　　“你的事情。”允浩轻声回答，“你爷爷奶奶村子边上的湖，你家里养过的小狗，你幼儿园时候觉得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子。还有其他任何关于你的事情。” 　　允浩看向姜柠：“就像今天这样，在你想说的时候，慢慢告诉我吧。” 　　姜柠沉默地看着允浩。她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允浩对姜柠笑了一下，重新看向了湖面。 　　姜柠也默默地把目光移回湖面。 　　良久，少年听见了少女轻声却坚定的回答。 　　“嗯。好。” 第23章 灯塔和星星 　　01 　　 　　接近零点时分，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人群开始慢慢骚动起来。 　　 　　公园的中心广场设了一个很大的金色的钟，光州市政府的代表将在零点时分敲响钟声，同时燃放新世纪的第一簇烟花。 　　 　　人头攒动，大家都想更靠近广场中心一点。 　　 　　冬夜深深，气温其实挺低的。但光州政府提前增加了一些供暖措施，加上人实在很多，大家又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兴奋中，一时间，整个公园在夜间呈现出一种罕有的活力。 　　 　　允浩和赵承彬把三个女孩子护在中间，尽量避开汹涌的人潮。 　　 　　姜柠环顾四周。她的个儿不矮，所以她很少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么娇小。 　　 　　两个男孩子长手长脚的，虽然都很瘦，但却足以让她们三个缩在人群中的女孩子感受到安全。姜柠低着头，和智慧相互看了看，莫名其妙地嘻嘻一笑。 　　 　　姜柠忽然想，裹着厚厚的棉袄，缓慢挪动的她们三个，看着好像三只笨松鼠哦。 　　 　　而这两个家伙，却像两棵还未长成，却在努力替她们遮风挡雨的树。 　　 　　人群终于暂时平静下来。 　　 　　“你们笑什么啊？”允浩这么说着，自己却也忍不住笑起来。 　　 　　“哥哥！抱抱！”智慧突然伸出双手，扑到了允浩的怀里，接着仰起脸，一脸傻笑地开心地看着允晧。 　　 　　允浩被这个突然的“人肉炮弹”打得差点向后一退。他稳了稳身子，轻拍智慧的头：“你是傻瓜啊！” 　　 　　姜柠不禁笑了。 　　 　　赵恩菲和赵承彬不由自主地看了彼此一眼，又迅速地移转开目光，有些不自在地看向他处。 　　 　　气氛有些古怪，姜柠的笑容也慢慢收住了。 　　 　　突然，姜柠对智慧伸出双臂，大喊了一声：“智慧！抱抱！” 　　 　　智慧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姜柠。 　　 　　其他几个人也看着姜柠。 　　 　　姜柠脸有些莫名发烧，可是只能死扛到底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对智慧说了一声：“抱抱！” 　　 　　智慧这时候反应过来了，松开了允浩，笑嘻嘻地抱住了姜柠。 　　 　　允浩和赵承彬看了也终于明白了。两个男孩子撑开双手，将三个女孩子温柔地拢在一起。 　　 　　姜柠碰到赵恩菲的背的时候，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身子有些僵。 　　 　　虽然带着几分犹豫，但赵恩菲最终还是慢慢地，慢慢地，抱住了大家。 　　 　　“当！” 　　 　　新千年的第一声钟声终于敲响了。 　　 　　“许愿！” 　　 　　智慧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个词，但下一秒，她的声音就湮没在激动的人声中。 　　 　　“舞蹈比赛顺利！” 　　 　　“爱的人身体健康！” 　　 　　“要成为永远不会被抛弃的人！” 　　 　　“要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男人！” 　　 　　“考试不挂科，吃很多好吃的！” 　　 　　焰火声震耳，人声鼎沸。 　　 　　每个人都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吼出自己的期许和渴求。 　　 　　虽然每个人都完全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正是因为每个人甚至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烟花灿烂，好像恣意坠落的星辰。 　　 　　每个人的脸上，时而流光溢彩，时而现出喜悦而平静的灰暗。 　　 　　姜柠看着身边的朋友们。 　　 　　每个人眼睛里都仿佛种进了一朵烟花。 　　 　　五个孩子肩搭着肩，把五个脑袋凑到一块儿。 　　 　　“新年快乐！” 　　 　　新千年快乐。 　　 　　感谢你们的出现。 　　 　　感谢……你的出现。 　　 　　姜柠心中默默地说。 　　 　　 　　02 　　暮色初降。赵承彬家的某栋别墅里，灯火通明，不时传出明朗的笑声。 　　屋内，各种食材堆了一地，火锅咕咚咕咚地冒着泡，雾气蒙蒙中透着别样的温馨。 　　几个孩子围坐在火锅边，开心地大声嚷着。 　　 　　“庆祝我们帅气的允浩oppa拿到光州地区选拔赛第一名！” 　　“恭喜赵恩菲也顺利地进入了选拔赛总决赛！可以去汉城啦！” 　　“哦庆祝！恭喜！” 　　“干杯！” 　　大家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或者果汁杯。 　　“等等！” 　　喊这句话的正是赵承彬。他一手拿着一罐啤酒，一手举得老高，满脸愤懑：“呀，喝酒之前，你们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姜柠做出思考的样子，“嗯……” 　　智慧也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接着恍然大悟状：“啊我知道了！” 　　赵承彬“哼”了一声：“真是，还需要我提醒你们。” 　　姜柠和智慧相视一笑：“祝贺姜柠和智慧小学顺利毕业啦！不再过儿童节，要成为大人啦！” 　　“祝贺！” 　　“干杯！” 　　三个女孩子故意把杯子举得高高的。 　　赵承彬刚刚绽开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一脸黑线，悲伤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呀，你小子可别喝那么多酒啊。”允浩提醒赵承彬，“等会你躺地板上了还得我把你扛到房间里。” 　　赵承彬故作悲戚，泪眼朦胧，柔弱地说：“不要管我，我又不是第一名，只有第二名的我，就睡在地板上就可以了。” 　　允浩笑着捶了他一拳。 　　“好啦。”姜柠看差不多也闹够了，也实在受不了赵承彬一个大男生做作地咬着下唇恶心人了。她笑着挪到赵承彬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杯子：“祝贺你和允浩啊，这么长时间辛苦的练习和比赛，终于可以去汉城参加最终的选拔啦。” 　　赵承彬嘴角溢出笑意，但是还是努力克制住，昂起头：“我要你单独说，承彬oppa，祝贺你，你跳舞的时候好帅啊！我好崇拜你！好了，你说吧。” 　　“诶？才不要。”姜柠嫌弃道，“你说的话好恶心哦。” 　　“哈，恶心？”赵承彬又做出一副夸张的受伤的样子，“啊，得了第二名的人真是没人权啊！你叫允浩就允浩oppa允浩oppa那么顺口？到我这儿就变得恶心啦。” 　　“承彬oppa！你好帅啊！”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娇媚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赵承彬下意识地转头，嘴巴里却猝不及防地被塞进了一大团生菜。 　　娇媚的声音仿佛只是一种幻觉，取而代之的是赵恩菲恶狠狠的声音：“闭上你的嘴好好吃东西啦。明明输给人家允浩oppa了，结果比第一名还嘚瑟！” 　　“咳咳，那是因为那个评委眼神不好……”赵承彬一边费劲地嚼着满口的菜一边嘟囔，同时还抽空评价一下赵恩菲的喂菜服务，“哎呀，赵恩菲同学啊，你好歹给我多弄点肉，这么多菜这么点……嗯？！我的天！咳咳咳咳咳咳……唔……” 　　赵承彬突然痛苦地咳嗽了起来，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同时急促地招手，示意要喝水。 　　姜柠忙把水递给赵承彬：“怎么了？” 　　赵承彬一边喝水，一边用仇恨的眼光瞪着赵恩菲。 　　赵恩菲慢条斯理地从火锅里捞出一片肉，细细地品尝起来。 　　“没什么，”赵恩菲开心地说，“我只是在给帅气的，承彬oppa的肉上，不小心多放了一点点芥末和辣椒。” 　　“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赵承彬一边怨恨地擦着嘴，一边又无可奈何地说：“你啊，真是永远都这么不可爱……” 　　 　　03 　　夜色已深，赵承彬和赵恩菲多喝了几杯酒，用最后残存的意志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智慧吃得肚皮滚圆就容易发困，也早已撑不住瘫到床上睡着了。 　　姜柠和允浩帮着赵家的阿姨大致收拾了一下残局，站在阳台上聊天。 　　赵家的这栋别墅离大海很近。站在阳台上，能听见不远处大海无休止的低沉吟唱，一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的繁星。 　　趁着学校的假期，五个孩子跑到这栋闲置的别墅休假。既作为姜柠和智慧的毕业旅行，也是为了允浩和赵家兄妹参加SM公司的练习生选拔赛取得阶段性胜利而庆祝。 　　“好美啊。”姜柠双手撑着围栏，轻声感叹道。 　　“嗯。”允浩轻轻地应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会说，‘大晚上的什么都看不见，哪儿美了’这样的话呢。”姜柠笑道，“你要那样说我可能会忍不住揍你哦。” 　　允浩也把双手撑到围栏上，也笑起来：“我就是这么扫兴的人啊？现在能听见海浪声，能感受到海风，还能看到星星。还有……总之很美，心情也很美。” 　　姜柠点点头：“是啊，很美。心情也很美。” 　　“你看，”允浩突然指着远方，“姜柠，那是什么？” 　　姜柠向允浩指的方向望去，大海上，似乎有一点小小的光亮。 　　姜柠问：“那是渔船？” 　　允浩摇摇头：“是灯塔。” 　　姜柠看着那个小小的光亮不说话。 　　“你看，”允浩说，“能被看到的，都是会发光的东西啊。” 　　能被看到的，都是会发光的东西。 　　姜柠在心中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姜柠，其实我一直想问过你，”允浩看着远方，“你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 　　“我……”姜柠一时语塞，而后诚实地点点头，“说实话，我不知道……允浩你，是一直都想当歌手吗？” 　　允浩摇摇头：“很小的时候，我也想读法律系，跟爷爷一样当检察官来着。后来爱上了跳舞，慢慢发现，舞台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允浩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多了几分郑重：“为了能站在舞台上，我愿意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 　　姜柠转过头看着允浩。少年的侧脸在夜色中不甚清晰，却异常坚定。 　　“真好。”姜柠由衷地说，“我真羡慕你。” 　　允浩被姜柠直白的真心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你可以从现在想想，自己最想要做什么？什么东西最吸引自己啊？现在还一点都不晚呢。” 　　姜柠有些没信心地摇摇头：“我跟你说过，我从小到大，唯一想做的事情，大概就是……能找到妈妈，和她一起生活……你听了还是觉得很可笑吧？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为什么？” 　　这三个字几乎已经到了允浩的喉咙。但看着姜柠一副并不想深谈的样子，允浩又活生生把这几个字咽了回去。 　　姜柠只跟允浩提过，父母离婚，父亲过世，母亲在姜柠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这样简单的描述。各种复杂原委，姜柠自己都不清楚，更别说与外人道了。 　　“不可笑。”允浩认真地说，“想找到一个人，这也可以成为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啊。” 　　“谢谢你。”姜柠苦笑着摇摇头，“可惜，再也找不到了。允浩，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姜柠又想起了那篇采访，心中不禁又是一阵酸楚。 　　虽然不明白悲伤源自何处，但允浩能感受到姜柠此刻的失落和痛苦。 　　“那就让她来找你。”允浩大声说。 　　姜柠眨眨眼睛，看向允浩。 　　“那就让她来找你。”允浩又重复了一遍。 　　“姜柠，我们可以变成灯塔，变成星星，变成闪闪发光的东西。” 　　“这样，你妈妈看到你，就能找到你了。” 　　可是，就算她看到我，她也不会来找我的。 　　姜柠在心中默默地悲伤地反驳道。 　　可是，允浩的这几句话，却真的像星星，像焰火，让姜柠觉得莫名的温暖和感动。 　　姜柠笑起来：“嗯，允浩现在，已经在变成灯塔和星星的路上了啊。” 　　允浩笑着接话，语气中透着少年的天真和执拗：“嗯，我会努力的。为了让你……让你们，一眼就能看到我。我会努力地发光的。” 　　姜柠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心情却莫名复杂。 　　允浩啊，那时候闪闪发光的你，还能看见这灰扑扑的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感冒去医院挂水了，睡了一下午。抱歉更新晚了。 第24章 告别与启程 　　01 　　碧海蓝天，涛声阵阵。 　　这是孩子们休假的最后一天。明天上午，允浩他们就要回去，为去汉城的选拔赛做准备。 　　郑智慧和赵恩菲光着脚，在海边踏浪。允浩和赵承彬刚游完泳，坐在不远处看两个妹妹不停地将脚埋进沙里，在海浪冲过来的时候又尖叫着跳起来。两个人的裙子都已经湿了一大半，头发也在海风中凌乱，可两个女孩子还是乐此不疲。 　　“智慧其实也没那么讨厌恩菲嘛。”赵承彬看着她们，忽然说。 　　允浩看了一眼赵承彬，又转头看向踏浪的小姑娘，微笑着说：“你是想说，恩菲其实也挺可爱的，对吧？” 　　赵承彬想也不想就习惯性反驳：“疯了吧你，这个死丫头跟可爱可是一点儿不沾边。” 　　允浩笑着拍了拍赵承彬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赵承彬喝了一口饮料，看着嬉笑的赵恩菲，心中忽然生出难得的作为兄长的柔情。 　　赵恩菲注意到赵承彬在看自己，转头看他。眼神中先是有些疑惑，接着立即露出了一如往常的挑衅和骄傲：“赵承彬，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你现在不会在扮演，‘看着活泼美丽的妹妹的，慈祥的哥哥’这样的角色吧？” 　　赵承彬险些被口中的饮料呛到：“活泼美丽？慈祥？哈，你做梦吧。我只是在想，怎么没出现一只螃蟹或者大龙虾什么的，狠狠地钳一钳你的脚呢！” 　　赵恩菲“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他。 　　“咦，姜柠怎么还一个人在那边？”智慧忽然皱了皱眉头，指着海滩的另一头。 　　允浩朝智慧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穿着嫩绿色连衣裙，面向大海，安静地伫立着的身影，正是姜柠。 　　“她说要一个人待一会儿已经半个小时了，到底在想什么呀？”智慧有些担心。 　　允浩也同样有些担心地凝望着姜柠。 　　他一直知道姜柠有心事。 　　而那天晚上两个人在阳台谈完心后，姜柠虽然没有在大家面前表现出什么明显的不快，但是发呆的时候似乎越来越多了。 　　她说她再也找不到她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允浩很担心，但又无从问起。 　　允浩眯了眯眼。女孩的长发和裙摆，都随着海风飞舞。 　　允浩仿佛感觉到，姜柠自己正要下一个重要的决定。 　　赵恩菲看了看允浩的眼神，歪着头笑着说：“故作忧郁的马卡龙小姐，说不定在想跳海的话自己会不会变成人鱼呢？”赵恩菲一直觉得姜柠今天这条连衣裙的颜色很像嫩绿色的马卡龙。 　　“赵恩菲！”智慧和赵承彬异口同声地朝赵恩菲吼了一声。 　　允浩也面色严肃地看了赵恩菲一眼。 　　赵恩菲避开目光，故作无所谓地又跑回去继续和海浪玩耍。 　　智慧将手拢成喇叭状，想把姜柠叫过来。 　　允浩和赵承彬却同时冲智慧摆摆手：“就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智慧不明所以，但还是点点头。 　　赵恩菲用脚狠狠地踢着汹涌而来的浪花，直到筋疲力尽。 　　这回她的裙子已经湿到了胸口。 　　赵恩菲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三个人都望着另一个方向。 　　“都是你们的。”赵恩菲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哥哥，好朋友，都是你们的。” 　　“我才不稀罕。” 　　她看向大海深处。这次是在心里说的傻话。 　　“跳进深处的话，究竟会不会变成人鱼呢。” 　　 02 　　姜柠手捧着一个漂流瓶，对着大海站了许久。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苦思。 　　终于，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慢慢走向海边，俯下身将漂流瓶轻轻丢进了海中。 　　“再见啦。”姜柠无声地说。 　　漂流瓶在海浪中微微起伏，缓缓地漂向远方。 　　忽然，姜柠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毫无预兆地朝前方跑去。她在追那个漂流瓶。 　　浅色的连衣裙被海水染成深色。 　　就在姜柠的手将要碰到漂流瓶的那一刻，忽然打过来一个浪，瞬间又把小小的瓶子卷走了。 　　“等一下！”姜柠低呼一声，便要不管不顾地继续追过去。 　　又是一个浪，姜柠感觉自己无法站稳，仰面就要向海中倒去。 　　“你疯了！” 　　姜柠只听见一声断喝。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腰身被一个力量拽住，而后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允浩……” 　　姜柠看着眼前不知道何时冲到自己身边的人，惊魂未定地吐出两个字。 　　允浩双手扣着姜柠的腰，脸上湿漉漉的全是海水，眼中却透出明显的怒气。 　　他难得地对姜柠着急大吼：“难道你真的要跳到海里看看有没有美人鱼吗？！” 　　姜柠一动不动地看着允浩，海水顺着她的脸颊和发梢往下淌。 　　她不知道允浩在说什么。她甚至没反应过来允浩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心里有事不想说，我们可以让你一个人冷静。”允浩依旧冷着脸，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缓和一些，“但是你这样子不顾危险地往海里跑，这叫我们怎么放心你！” 　　姜柠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眨着眼睛望着眼前这个有些气急败坏的男生。 　　她会游泳。这个水深最多就是浮潜的深度。他真是有点小题大做。 　　可是她却忽然很想哭。 　　她拼命瞪大了眼睛，眼眶还是微红。 　　“先出去。”允浩松开姜柠，转而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海岸反向拽。 　　姜柠没有反抗，可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朝身后望了一眼。 　　允浩也停住了，顺着姜柠目光的方向望去。 　　一个小小的玻璃瓶，在盈盈海水中起起伏伏。 　　允浩忽然松开了姜柠的手，转身就要往水里跳。 　　“不要！”姜柠发出的尖叫声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她仿佛一瞬间被触发了什么开关，忽然迅速地拽住了允浩的手臂，而后一边拼命地摇着头一边说，“不要了，不要了。” 　　允浩被姜柠突然之间的爆发吓到。他看着眼前满身狼狈的女孩，心登时软了，再也无法用刚才冰冷强硬的语气继续讲话：“没事，漂得不远，我帮你拿回来。”说着试图轻轻地推开姜柠的手。 　　姜柠却依旧死死地拽着允浩，声音中几乎带着恳求：“不要了，我不要它了。” 　　允浩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姜柠……” 　　姜柠抬起头，滚滚热泪和着海水汹涌而下。 　　 　　03 　　原本，姜柠是想，给自己的告别一点仪式感。 　　她把关于妈妈——或者说大明星丁彩镜——的一些新闻从网上下载好，打印好，又一个人在房间偷偷烧掉。 　　而那张放在日记本中，丁彩镜少女时期的照片，姜柠拿起来无数次，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将它丢进火中。 　　于是装在了漂流瓶中。 　　她以为，自己能够像电视剧里的女主人公一样，优雅地、云淡风轻地，对那个无辜的瓶子说一句“再见啦”。 　　可是，当她一瞥到透明玻璃里的那张微微弯曲的照片的时候，她却忽然间丧失了理智。 　　最后搞得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最后，自己像一个不懂事的任性小孩，死死抓着允浩的手臂，泣不成声。 　　一遍一遍地哭诉。 　　为什么妈妈要在我那么小的时候就不要我。 　　为什么爸爸要那么早离开。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韩国来，却又丢下我一个人，一直不肯见我。 　　为什么她都那样对待自己，抛弃自己了，自己还会舍不得丢掉那张照片…… 　　什么仪式感，姜柠只觉得自己蠢得无以复加。 　　姜柠语无伦次的倾诉，让允浩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轻轻地拍着姜柠的肩膀，柔声地做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安慰的回应。 　　少年已经尽力做到最好，可还是莫名对自己感到懊恼，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难过。 　　她怎么会这么伤心？ 　　最后姜柠终于哭累了，靠在允浩肩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姜柠发现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 　　身上的湿衣服不见了踪影，自己穿着的是干净的睡袍。 　　是允浩背自己回来的吗？ 　　那衣服…… 　　姜柠脸一下子红了。她拼命摇头，想把那个荒唐的念头从脑子里甩出去。 　　再见允浩，已经恢复平静的姜柠觉得有些尴尬。 　　吃早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出奇地安静。 　　“有古怪。一直沉默。”赵恩菲眯着眼睛，在姜柠和允浩之间来回打量，“眼神也不敢交流。” 　　“怎么不敢交流。我只是昨天感冒还没好而已。”姜柠做贼心虚地努力瞪大眼睛，空洞地往前方扫视。 　　赵恩菲故作无辜：“我没有说你的名字呀。” 　　姜柠有些尴尬地埋头继续吃早餐。 　　“姜柠……”智慧有些犹豫地说，“你以前从来不吃蛋黄的呀……”智慧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姜柠这才察觉到自己嘴里正嚼着一大口蛋黄。难怪她觉得自己快噎死了呢…… 　　“我……我刚学会的……”姜柠努力收敛着满脸的痛苦，“我外婆说吃蛋黄对身体好……” 　　“哦……”智慧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04 　　收好行李，智慧坚持要大家再去一趟海边。 　　出门的时候，允浩特意慢腾腾地落在后面，然后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凑到姜柠身边，快速又轻声地说了一句：“衣服是赵家的阿姨给你换的。” 　　“诶？” 　　“昨天晚上啊，你明明没喝酒，却……” 　　“啊啊啊……”姜柠忽然摆手轻声叫起来，“我当然知道啊哈哈哈哈哈。难道你以为，我会觉得是你给我换的衣服吗？哈哈哈你怎么会这么想。” 　　允浩一脸黑线。明明是你自己这么想吧？ 　　姜柠一眼就看出来允浩沉默背后的台词，于是尴尬地假笑了两声。 　　“姜柠，快点儿！”智慧在前面叫她。 　　姜柠趁机逃离了现场。 　　赶到智慧身边的时候，却发现智慧正一脸好奇地拿着什么看。 　　“这……”姜柠一脸惊讶，“怎么在你手里？” 　　智慧手中正拿着昨天傍晚姜柠丢掉的那个漂流瓶。 　　“在那儿捡的。”智慧指着海滩的某处，又看着姜柠的目光揣测，“这是你的？” 　　姜柠点点头，从智慧手中接过了漂流瓶。 　　瓶子密封性很好，里面的照片竟完好无损。 　　什么意思呢？姜柠有些疲惫又有些无奈地想。跑到海里溜了一圈，怎么都抓不到你，现在我决心要和你告别了，你又转回来。 　　怎么一张照片也和你一样这么任性呢？ 　　姜柠正心情复杂地看着手中的瓶子，忽然听见了智慧明朗的声音。 　　“再见啦！我的童年！” 　　智慧对着大海，用手做出喇叭的形状，用尽力气大声喊道。 　　赵恩菲看了智慧一眼，仿佛在笑她的幼稚。但下一秒，赵恩菲也跑到了大海面前，学着智慧的样子，大喊了一声：“再见啦！” 　　智慧没等到下文，于是问赵恩菲：“什么？” 　　赵恩菲笑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又大喊道：“再见啦！这个混蛋世界上的坏蛋们！”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 　　赵承彬和允浩也跑过去，默契地大喊。 　　“再见，光州！” 　　“我们来了！汉城！” 　　大家都发疯一般喊完一轮，于是齐刷刷地看向姜柠。 　　姜柠紧紧握着手中的漂流瓶，走到海边。 　　大海还是和昨天一样，沉静汹涌，神秘莫测。 　　仿佛真的能吞下人类所有的呐喊和希冀。 　　姜柠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对着大海，又仿佛是对着天空。 　　“再见啦！” 　　“再见啦！” 　　“再见啦！” 　　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三声。 　　她也说不清自己在向什么告别。 　　可是，哪怕无法彻底告别，她也应该好好地启程了。 首尔逐梦 第25章 唯一的选项 　　01 　　 　　“嗯……不要紧张啦，你们都练习了半个月了，肯定没有问题啦。”姜柠一边歪着头夹着手机讲电话，一边把洗衣篮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抖开，晒到院子里的晾衣架上，“……嗯。我不是说你会紧张，我只是……好好好，郑允浩学长你最厉害了。你一点都不紧张。” 　　电话那头的大男孩嘴硬地说自己一点都不紧张，但是语速却明显地比往常快了许多。而且说一句话就叫一声“姜柠”——这么久相处下来，姜柠已经发现了允浩一紧张就会不自觉叫对方名字的习惯。 　　姜柠觉得又是好笑，又是几分无奈。 　　“我也很厉害啊！快夸我！”电话里传来赵承彬的声音，姜柠都能想象那家伙勾着允浩的脖子抢电话的模样。 　　 　　姜柠笑出声：“行吧，看在今天你要给允浩oppa伴舞的份上……承彬oppa也加油！” 　　“什么伴舞啊！”看来手机已经被赵承彬抢到了，“我们是一个team！team 你明白吗！” 　　“知道啦。未来的大明星。”姜柠笑着妥协道，“赵恩菲呢，也跟你们一起“踩完点”在回去的路上吗？” 　　S/M公司的面试在明天举行。允浩一行三人一大早就坐上了城际大巴，去熟悉去会场。 　　“她练习什么呀，虽然这丫头明天也要唱歌，但她主要是靠肤浅的外貌取胜，也没什么实力……”电话那头的赵承彬随口就来，“啊……你下手这么狠啊……别打脸啊，我明天还要面试呢！” 　　“面试怕什么，你又不像我，肤浅地靠脸吃饭！”赵恩菲还是一如既往的“赵承彬克星”，姜柠听着电话那端的打打闹闹不禁微笑。 　　“喂，你还在听吗？”电话那头传来允晧的声音。 　　“嗯，我在听。”姜柠晾完最后一件衣服，把肩膀上的手机抓在手里，“那，我们不紧张的郑学长，汉城是不是很有意思呀。” 　　“嗯，是呀。跟光州很不一样啊。”明知对方看不见，允浩还是点点头，“路更宽，店很多，而且这边的公交车都好高级呀……” 　　高级？ 　　姜柠歪着头回忆上次在汉城闲逛的经历，汉城的公交车好像也没有多长一个轮子呀。 　　“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姜柠忽然笑得直不起腰，“哎哟，你怎么这么傻啦。哪个城市的公交车会……会只刷人的屁股……不收费啦。” 　　说到“屁股”两个字的时候，虽然身边没人，姜柠还是忍不住收了收音量。 　　允浩不好意思地鼓起脸，但立刻就认识到对方并不能看到自己表达的不满，而且想了想自己也觉得很好笑：“嗯，我当时还以为汉城的人屁股是用金子做的呢。” 　　这下姜柠的眼泪都笑了出来：“有可能诶，汉城人的眼睛可能是钻石，皮肤呢是牛奶……” 　　“你怎么知道。汉城的女孩子的皮肤真的都跟牛奶一样，头发颜色很多，穿得很时髦……” 　　“哦。”姜柠的声音立即冷静下来，“汉城的女生都很好看咯。” 　　“都还行吧。去会场的时候看到的都还不错。” 　　“哦。你光顾着看女生了是吧。” 　　“也没有。就……会有女孩子主动过来跟我打招呼啊。”电话那头有一丝故作平静的窃喜。 　　“嗯。很好啊。恭喜你。”姜柠干巴巴地说。 　　“你不高兴啦？” 　　“没有啊。”姜柠假笑着回答，“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还没成为进公司就这么招人喜欢，说明郑学长你前途无量啊。” 　　“是吧，不高兴了吧。”电话那头一副奸计得逞的音调，“放心啦。我和某些人不一样，我到汉城来是做正事的，不会随便就和女孩子去排队买专辑、吃饭的……” 　　“诶？”姜柠被噎住，这家伙居然还记得自己两年前去汉城的事情。她小小声地说，“真是记仇。” 　　“嗯，我现在到住的地方了。那先这样。” 　　“嗯，好。”姜柠点点头，“嗯……允浩啊。” 　　“嗯，怎么了？” 　　“你听我说，”姜柠语气认真，顿了一顿，“现在举起你的右手，握紧拳头。” 　　“做什么？”允浩一头雾水，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姜柠自己也握紧了拳头：“郑允浩，fighting！” 　　“什么呀。”允浩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了。fighting！” 　　 　　02 　　“走吧。”允浩挂掉电话，对赵承彬和赵恩菲招招手，“我爸爸刚把亲戚家的地址和公交路线发给我了，去乘公交吧。” 　　赵恩菲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没跟姜柠说，你们排舞的伴奏出问题的事情啊？” 　　允浩挠挠头：“说了又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姜柠担心而已。那丫头总是会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何必让她跟着一起紧张呢。” 　　“哦……”赵恩菲机械地应了一声。 　　奇怪，她心中的动容，竟然盖过了“不是滋味”的感觉。 　　姜柠可是她自认的“情敌”呀，可怎么渐渐的，自己嫉妒得越来越少，反而还会为允浩对她的态度触动呢？ 　　允浩大步地向前走着。 　　“怎么了，我亲爱的妹妹。”赵承彬勾上赵恩菲的肩膀，低声调侃，“吃醋啦。” 　　赵恩菲白了赵承彬一眼：“你还是好好担心你自己吧。你对姜柠的心思一直刻在你脑门上呢。”说着用两个手指捏起赵承彬的袖口，嫌弃地把他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拎走。 　　赵承彬锲而不舍地又把爪子搭上去：“我的心思明显。可我看，你脑门上刻的喜欢可越来越淡了呢。怎么，允浩家破产以后，你就看不上这个穷小子了是吧。”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去戳赵恩菲的脑门。 　　赵恩菲毫不留情地截住了赵承彬的手指：“没错，被你说中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啊。还有，我们俩好像并不是可以这样勾肩搭背戳额头的好兄妹关系吧。”说着狠狠地甩开了赵承彬的手，迈开步子跟上了允浩。 　　赵承彬看着昂首挺胸，走路带风的赵恩菲，无奈地耸了耸肩。 　　在赵承彬心里，这个妹妹一直都不讨人喜欢。在大人面前过于圆滑，对物质过于势利，而且要命的是，“演技”并不怎么好，很容易就流露出自己“野心勃勃”的样子。 　　甚至包括她一直宣称自己喜欢允浩，但赵承彬却看不到她眼中的天真和柔情。 　　看着允晧的时候，可能赵恩菲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睛里，是占有、较劲、势在必得。 　　因为潜意识里总觉得什么都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所以什么都想抓住。 　　因为并无好感，赵承彬之前很少去细究这个妹妹的心思。 　　但今天，当赵恩菲望着S/M公司的大楼，望着身边那些青涩忐忑的少年少女的时候，赵承彬忽然有点好奇赵恩菲心中的想法。 　　赵恩菲的眼神并没有改变，一如既往地流淌着稚嫩的野心。 　　但这次，她望着的不是赵家的财产，不是允浩，也没有想扭转自己作为非亲生女儿的“不利地位”。 　　她望着的，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任何人都夺不走的东西。 　　“这丫头，真是永远都这么不可爱。”赵承彬轻轻地压了压被赵恩菲扭得有点疼的手指，摇头笑着说。 　　 　　03 　　“这个动作我觉得还可以用。”允浩向赵承彬比划着，“节奏都合得上。” 　　“不行，”赵承彬摇头，“做完这个直接再做侧翻的话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出问题的。” 　　允浩低头沉吟，不一会儿，皱紧的眉头又舒展开来：“我还是想用这个。要不这一段我到前面solo吧，你的动作另外安排。” 　　赵承彬捶了允浩一拳：“你小子，说的我好像是个懦夫一样！谁怕谁啊，用就用。” 　　允浩拍拍赵承彬的肩膀：“我们的排练太匆忙了。所以我只能从动作的难度下手，做得花哨一点，不得不投机取巧。危险是有，那……我们就小心一点吧。” 　　“行。”赵承彬严肃起来，“不睡觉了，下午务必要拿下面试！” 　　早在半个月前，允浩和赵承彬就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终极选拔面试做准备了。编舞和配合两个人都尽了全力，原本是信心满满势在必得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俩带来的磁带会不可以用。 　　他们排舞的伴奏是一首老歌，在光州买不到CD，他们也没想过要去买CD。 　　事实上，他们白天找遍了汉城的音像店，也没找到这首歌的CD。 　　无奈之下，允浩决定重新换曲编舞。 　　赵家兄妹难得一致地脱口而出：“你疯了！明天就面试诶。” 　　“我和承彬的面试排在后面，轮到估计是过了午饭点。”允浩冷静地说，“我爸爸已经通过亲戚帮我们借到了24小时的公寓地下警卫室，我们现在还有一天的时间。” 　　赵承彬还在发愣：“可是，现在推倒重来……” 　　“很难。”允浩的语气有些凝重，但依旧平静，“但是另一个选项是放弃，立刻回光州。” 　　允浩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赵承彬知道他的意思。 　　他郑允浩从来可以输，可以败，就是不会放弃。 　　所以这是他唯一的选项。 　　赵承彬为自己一闪而过的退缩的念头感到羞愧和抱歉。 　“好。” 　　凌晨五点，允浩和赵承彬终于大致把每一拍的动作确定下来了。接下去的就是重复练习，熟悉。 　　地上躺着几个空咖啡罐。饥肠辘辘的两个男孩子决定去仍旧营业的便利店买点吃的补充体力。 　　首都的主城区是个灯红酒绿的不夜城。 　　但这一晚，再璀璨的霓虹，都比不上那个简陋的地下室闪耀。 　　因为里面有两个因执着努力而发光的追梦少年。 第26章 男人的抗争 　　01 　　 　　允浩他们从汉城回来的那一日，忽然下起了不小的雨。 　　 　　大概是受天气影响，那班城际公交晚点了半个多小时。姜柠和智慧一起坐在车站等待，内心又是焦灼又是期待。 　　 　　眼前的雨幕越来越厚重，落地的雨声也越来越低沉，飞溅的雨丝越来越多地往公交站里钻。 　　 　　两个姑娘都没带伞，两个姑娘都还穿着单薄的校服裙。谁也没料到放学时分还晴空万里的老天爷说翻脸就翻脸。 　　 　　春寒料峭，姜柠穿着打底裤还受得住。而智慧和所有的韩国女生一样，大冬天哪怕披条毯子也要光腿穿裙子， 　　 　　姜柠曾经暗暗吐槽，韩国女孩子的腿大概没有感知冷的神经。上身裹成熊都没关系，但是腿是一定要裸着的。 　　 　　智慧已经冻得嘴唇青紫、发抖。姜柠把自己的加绒棒球服脱下来，盖到了她的腿上。 　　 　　智慧推辞道：“不要啦，你自己也冷。” 　　 　　姜柠按住智慧的手，嗔怪道：“你不是那个来了吗？还穿这么少，会冻坏的。” 　　 　　智慧讪讪地笑：“谢谢你啦，姜柠。不过，你刚才的语气……” 　　 　　“很像一个成熟稳重有魅力的姐姐对吧？”姜柠调戏她，“小妹妹要听话哈。” 　　 　　“不是啊。”智慧摇摇头，笑得意味深长，“是像我……嫂——子——” 　　 　　智慧把“嫂子”两个字读出了长长的拖音。 　　 　　姜柠笑着抬手要打她，智慧立即捂住肚子装疼。姜柠于是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你这个坏丫头。” 　　 　　不过，奇怪，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慢慢开始把跟自己的同龄的智慧，当做妹妹一样照顾了呢？ 　　 　　智慧往姜柠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两个人安静地坐着听歌。 　　 　　歌声和着雨声。 　　 　　公交车一辆辆停下，又一辆辆开走。车上下来的，却没有她在等待的人。 　　 　　姜柠想起自己去汉城参加数学竞赛的那一次经历。允浩在她回来以后，曾经红着脸对自己说，姜柠，我想你。 　　 　　姜柠当时也觉得害羞、欣喜，却并没有完全体会到对方的真挚。 　　 　　不过两三天，汉城和光州也算不上多么遥远。不过是少年在尝试表达并不浓烈的思念。 　　 　　但这两天时间，却让姜柠觉得，或许那一句“我想你”，并不只是练习中的甜言蜜语。 　　 　　距离和时间并不是用以衡量想念的基准。否则，人们怎么会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又怎么会有，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无法相爱相知这样的话呢。 　　 　　时间过得真快。时间也真神奇。 　　 　　当初和自己一起参加比赛、在公交车上花痴神话、一起在小巷子里吃海鲜排骨锅的那个叫文根瑛的学姐，小学毕业后真的如愿以偿地去上了演艺学校。而且星途似乎比想象中更为顺畅。 　　 　　2000年，《蓝色生死恋》热播，现在整个韩国没有人不认识那个可爱可怜的小恩熙。 　　 　　姜柠和爷爷奶奶打电话的时候，惊讶地得知，连老家那个小镇上的人都在追这部悲伤的韩剧。初代的韩流飓风早就刮到了大陆。 　　 　　还有那个汉城本地的男孩子，叫……姜柠的思绪卡了一下，哦对，沈昌垊。那家伙跟自己同级呢，不知道以后在什么比赛中还能不能再遇到他。 　　 　　姜柠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身边的智慧喊了一声：“哥哥！”接着耳中的耳机被拽下，智慧向来人跑了过去。 　　 　　姜柠站起来，看着笑着揉智慧头发的允浩。少年看上去有些疲惫。 　　 　　“怎么不穿个外套？” 　　 　　耳边传来一个关切的声音。姜柠微微一惊，赵承彬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 　　 　　“啊……”姜柠可以想象自己刚才一双眼睛盯在允浩身上的样子，她有些发窘，“给智慧了……” 　　 　　赵承彬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自然地给姜柠披上。 　　 　　姜柠更结巴了：“啊，谢谢……谢谢。” 　　 　　“只看到允浩了。”赵承彬眼中的失落不是假的。但他一看到姜柠尴尬摇头的样子，又立即作出一副夸张心碎的嘴脸，“我幼小的心灵受伤了，快亲我一下。” 　　 　　姜柠笑着捶了一下赵承彬。 　　 　　她知道。可是她无以为报。 　　 　　“诶，雨停啦。”赵恩菲伸出手确认，已经没有什么雨点落下。 　　 　　“智慧。”允浩突然有些瓮声瓮气地说，“还不快把衣服还给人家。” 　　 　　智慧踌躇了一秒，接着立马反应过来，将围在腰间的棒球外套解下递给姜柠。 　　 　　姜柠也把外套脱下还给赵承彬：“多谢你。” 　　 　　赵承彬看看姜柠，又看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允浩，轻笑了一下。 　　 　　“你这个小气鬼！”赵承彬毫无征兆地捏了捏允浩的脸，“本来就是包子，现在脸鼓得都快把眼睛挤没了！”接着在允浩反应过来的前零点一秒飞快地跑走。 　　 　　“呀！你小子死定了！”冷不丁被调戏了一把的允浩大叫着追上去。 　　 　　三个女孩子在后面跟着哈哈大笑。 　　 　　“红颜祸水呀。” 　　 　　赵恩菲歪着头看着姜柠，接着背起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走去。 　　 　　 　　02 　　 　　在等待结果的那一段时间里，参加选拔的三人都感觉度日如年。而姜柠和智慧的心也跟着一起悬着。 　　 　　第一个收到通知的是赵恩菲，当时他们正在食堂吃饭。赵恩菲一直对着电话里的人点头答应着，最后说了一句“非常感谢您。” 　　 　　挂掉电话以后，赵恩菲一脸沉重地把自己餐盘里的肉往赵承彬盘里夹。 　　 　　“你干嘛，没选上要绝食啊。”赵承彬观察着妹妹难以捉摸的表情，“你这样我很害怕呀。” 　　 　　“你才绝食呢。从现在开始，我就要注意保持身材了。毕竟，成为练习生只是第一步。” 　　 　　“你选上了！”大家异口同声。 　　 　　“这不是意料之中嘛。”赵恩菲挑了挑眉，瞬间忘记了自己在过去的日子是多么忐忑。但再怎么故作淡定，少女脸上的得意还是藏不住。 　　 　　“呀！死丫头！你敢吓我！”赵承彬忽然笑着伸出“魔爪”蹂/躏赵恩菲的头发。 　　 　　“你疯啦！你干嘛！”赵恩菲低声尖叫，语气中多是惊讶，但却并无不快。 　　 　　剩下的三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这赵家兄妹已经开始走这个戏路了？ 　　 　　赵承彬好像也被自己的动作惊到，有些讪讪地收起爪子：“咳咳，一下子就这么和谐，确实有些唐突啊。这……我们这不是正在跟允浩和智慧学怎么做一对好兄妹嘛……咳咳，请多指教，请多指教。” 　　 　　剩下的三个人还是目瞪口呆。 　　 　　赵恩菲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跟你学习怎么做好兄妹的……” 　　 　　“现在。”赵承彬笑眯眯地拍拍赵恩菲的头，然后一脸幸福地夹起盘中的肉往嘴里送。 　　 　　隔了几个小时，允浩和赵承彬也陆续地收到了面试通过的通知。 　　 　　一个星期后，S/M公司拟定的合同也到了三个孩子的手中。 　　 　　赵恩菲要当练习生这件事，赵家并不反对。赵爸爸已经答应帮赵恩菲联系汉城的亲戚，解决赵恩菲假期去练习的住宿问题。他甚至承诺如果一切顺利，可以安排赵恩菲到汉城念高中。 　　 　　但允浩和赵承彬这两个男孩子的提议，却都遭到了家长的激烈反对。 　　 　　郑爸爸一直都希望儿子能够像家族中大多数人一样，从事金融或者法律行业。允浩的成绩一直很好，所以郑爸爸也没有干涉儿子的兴趣爱好。当时允许允浩去汉城参加最终的面试，是因为儿子说，自己拿了光州的第一名，就代表了光州，不能做逃兵。这是对允浩责任心的支持。 　　 　　可是，郑爸爸从来没有真的想让儿子真的去做什么练习生。 　　 　　大韩民国十个孩子里九个会唱歌跳舞，人人都想出道，可成千上万的练习生，出道的有多少？走红的又有多少？数不清的人，在造星公司里耗费了宝贵的青春。 　　 　　而赵家的反对更为激烈。赵承彬是赵家的独子，赵家的企业规模越来越大，他的使命就是要继承家族的事业和财产。 　　 　　赵承彬心乱如麻。 　　 　　赵恩菲说着风凉话，听起来却有些凄凉：“看来我这种不是亲生的孩子，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他们更放心让我乱走乱闯。” 　　 　　两个男孩子进行了紧急会晤，彼此约定，坚持到底，决不放弃。 　　他们仰着青涩的脸，坚定地说：“这是男人的抗争。” 　　 　　与家人斡旋多日，允浩得到了父亲艰难的点头。 　　 　　而同意的代价是，家中不会为他做练习生的事情付一分钱。 　　 　　赵承彬得到的，却是父亲愤怒的一巴掌。 　　 　　姜柠和允浩见到赵承彬的时候，已经隔了一天，但脸上的手指印根根鲜明，看得人心惊肉跳。 　　 　　两个好朋友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赵承彬却哈哈大笑：“哎呀没什么。老头子性格一直这么暴躁。我已经想过了，公司要求答复的期限一到，他同意最好，不同意的话，允浩，我就准备离家出走了。这些年我自己偷偷藏了一个小金库，那些现金够我吃好久泡面的哈哈哈。” 　　 　　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姜柠叹了口气：“别胡说。” 　　 　　赵承彬还在笑，但眼神却无比坚定：“我说真的。允浩，我们俩都不许逃跑。到时候我们一起出道，组个组合，肯定比神话还火哈哈哈。” 　　 　　允浩伸出手：“一言为定。” 　　 　　赵承彬搭着允浩的手：“坚持到底。” 　　 　　姜柠笑着看着两个少年，把手搭在他们俩的手上：“fighting！” 　　 　　 　　03 　　 　　然而，期限将至前三天，姜柠却接到了赵承彬的电话。 　　“姜柠，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低沉。 　　“嗯？什么事？” 　　“我现在想见你一面。” 　　“现在？”姜柠看看表，“行，外婆在煮饭了，我吃完饭就去你家。” 　　“我必须现在见你。” 　　“啊？”姜柠觉得对方的语气说不上来的奇怪，“那你来我家吃饭？” 　　“姜柠，你听我说。”电话那头的赵承彬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在你家附近的那个公园。三个小时以后，我就要去机场了。” 　　姜柠皱眉：“什么？” 　　“我要去美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写得不是很开心。因为心中杂念多了。反省了一下自己。 写东西最主要就是为了开心。希望自己平心静气，勿忘初心。 第27章 拥抱与拳头 　　顾不上外婆在身后大喊“都几点了吃完饭再去吧”，姜柠披上外套就往外跑。 　　 　　姜柠赶到的时候，赵承彬果然已经在公园入口不远处的长椅上等待。姜柠还没喘匀气，只是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赵承彬起身微笑地看着姜柠：“今天的发型很有特点。” 　　 　　这家伙的语气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姜柠一边用手抓了抓自己被风吹乱的的头发，一边直奔主题：“你真的要去美国？” 　　 　　赵承彬点点头，脸上的表情跟回答“中饭想吃什么”一样无辜淡定。 　　 　　姜柠却淡定不下来：“为什么呀？” 　　 　　赵承彬看着姜柠皱着眉头的样子却笑得更深了：“怎么，你舍不得我去美国？” 　　 　　“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姜柠仰头看着他，“你忘了那天跟允浩是怎么约定的吗？” 　　 　　“没忘。”赵承彬说，“我只是想问问你，姜柠，你会舍不得我吗？” 　　 　　赵承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姜柠，姜柠有些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把身子转向另一边：“我舍不得你，你就会不走吗？” 　　 　　“不会。”赵承彬说，“可是，你舍不得我，我会很开心。” 　　 　　姜柠不禁看了赵承彬一眼，赵承彬正温柔地看着自己：“谢谢你。” 　　 　　“哎呀你这是干嘛啦。”姜柠提高音量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我舍不得你，还有允浩、智慧、我外婆、班级里的同学都会舍不得你啊。所以，你到底为什么……” 　　 　　姜柠看着赵承彬的脸上：“难道，你爸爸又打你了吗？” 　　 　　赵承彬重新坐到长椅上，苦笑道：“不，他现在说让我自己选择。” 　　 　　姜柠犹豫着：“那不是……挺好的吗？” 　　 　　赵承彬叹了一口气。姜柠第一次在赵承彬脸上看到那样深切的疲惫，和通宵练舞完全不一样的疲惫。 　　 　　“他生病了。”赵承彬低着头说，“病了很久了，我一直都不太清楚。” 　　 　　赵承彬没有说得太细，姜柠也没有追问太多。 　　 　　掌管着家族企业的父亲生病了，而赵承彬是独子。 　　 　　这样的事实当前，并不需要解释太多。 　　 　　姜柠明白了赵承彬的疲惫的源头，却无法真切体会他的心情。谁能知道，在这一段父亲让自己“选择”的时间里，他在心中权衡辗转了多少次？ 　　 　　“所以，我最后选择我的姓氏。”赵承彬抬头望着姜柠，“我选择背叛和允浩的约定。怎么样，是不是听上去非常的……不浪漫，太世俗，又太容易妥协？” 　　 　　“怎么会。”姜柠的语气早就没了初见时的焦躁，她忽然有点想拍拍赵承彬的头，“很帅气。是我认识承彬oppa以来，最帅气的一次。” 　　 　　赵承彬笑起来：“早知道去美国能让你用这种语气叫我oppa，我就早点去了。” 　　 　　姜柠也笑：“什么呀。” 　　 　　忽然，赵承彬站起来，一把将姜柠搂进了怀中。 　　 　　姜柠的笑声戛然而止。本能反应就是要推开对方。 　　 　　“就这一次。”赵承彬说，“请你安静一下，允许我对你说几句话。” 　　 　　姜柠的身体僵住，不再挣脱。男孩子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一些，只是将双手温柔地环在女孩子身边。 　　 　　“姜柠，我喜欢你。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赵承彬轻柔的声音萦绕在姜柠耳边，“但是为了防止你继续假装不知道，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我喜欢你。” 　　 　　姜柠的身子不由地一抖。 　　 　　“一开始，并不觉得你有多特别。长得是漂亮但也算不上多漂亮，说聪明可有时候又很蠢。就和大多数女孩子没什么差别，就是有一点可爱。” 　　 　　“或许，起初注意到你，只是因为允浩那家伙喜欢你……” 　　 　　因为，允浩，喜欢我？ 　　 　　姜柠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年又一年。他们几个孩子一起上课、玩耍，相见时开心，离别了会想念。 　　 　　姜柠自然知道自己对允浩、对智慧、对赵承彬的感情，并不完全相同。 　　 　　面对好看的男孩子，姜柠会悄悄赞叹，她初见允浩和赵承彬的时候都是如此。 　　 　　但这不过是“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教诲下，正常的羞涩和矜持。 　　 　　是有其他情愫的。 　　 　　赵承彬对自己，自己对允晧。 　　 　　并不是像赵承彬说的那样，知道，却假装不知道。 　　 　　只是，大家好像都有一种作为孩子的默契。 　　 　　而且，姜柠也一直无法确定允浩对自己的心情。 　　 　　允浩这个人，努力又周到，早熟懂事却保持着天真。 　　 　　相识这么多年，彼此也不知不觉地默许了对方的一些“特权”。 　　 　　可以在对方看可爱的男孩子、女孩子的时候，半开玩笑地表示小小的吃醋；可以在到对方班级找人的时候，略带不好意思地享受其他同学的起哄和注目礼；可以不用寒暄，直奔主题地叫对方一起去吃东西。 　　 　　偶尔，看到杂志里的山川大海，还能随口许下没有具体期限的，“以后我们一起去啊”，这样的承诺。 　　 　　可是，这样周到的人，做什么、说什么，真的就代表喜欢自己吗？ 　　 　　越是在乎，就越害怕误判。 　　 　　而且，光州这么小，他会去更大的首尔，会去更遥远的地方；在这样小的时候，这样小的地方，允浩就算喜欢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少女心本当如粉红的羽毛一般轻盈。 　　 　　可或许是过早经历别离与抛弃，姜柠少女的心却一直超重。 　　 　　赵承彬连唤了两声“姜柠”，姜柠才如梦初醒般明白他已经结束了“自说自话”般的表白。 　　 　　“嗯？” 　　 　　“啊真是，”赵承彬哭笑不得，“本来还想问你是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可看你现在这不专心的样子，也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对不起。”姜柠小声抱歉，一边又轻轻地挣扎了一下，试图推开仍旧抱着自己的赵承彬。 　　赵承彬却在这一瞬间，忽而又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姜柠。 　　姜柠霎时感觉自己有些透不过气。 　　赵承彬双臂收紧，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姜柠的脖颈处。 　　虽然围着厚厚的围巾，但是赵承彬温热的气息还是轻而易举地刺激到了姜柠娇嫩的皮肤。 　　姜柠禁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她从未与男孩子如此亲近。 　　赵承彬年轻而日益浑厚的呼吸声顺着接触的骨骼，好像直接传到了姜柠的心脏。 　　短暂的恍惚过后，姜柠开始用尽全身力气挣脱。 　　可对方却像一座小山一般纹丝不动。 　　姜柠从来不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力气竟然已经比自己大了这么多。 　　“适可而止吧。”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极其不爽的声音。 　　姜柠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另外一股力量拽动，赵承彬“锁死”的双臂终于打开 。 　　姜柠有些踉跄，但很快被来人准确地扶住了双肩。 　　“允浩……” 　　姜柠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被“捉奸”般的莫名羞耻感让她差点要忘记正是自己一边跑出门一边给允浩打电话，告知对方赵承彬要出国的消息的。 　　允浩脸上阴云密布，直勾勾地盯着在用眼神询问姜柠的赵承彬。 　　“你真的要去美国？” 　　赵承彬的表情就比姜柠自然许多。他故作无所谓地理了理刚被允浩拽歪的衣服，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嗯。” 　　话音未落，允浩的拳头已经挥到了赵承彬的脸上。 　　这一拳太过突然，踉跄着站稳的赵承彬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但那茫然转瞬即逝。 　　赵承彬揉了揉自己的脸，居然笑起来：“你小子想打我很久了吧？” 允浩不说话，捏起拳头又是一拳。 　　第一次见允浩动粗的姜柠，一时间连尖叫都忘记了。 　　当她终于恢复言语能力，能一边徒劳地叫着“别打了”，一边试图劝架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实在完全插不上手。 　　两个男孩子一拳又一拳，你来我往，最后直接揪着对方的衣领在地上扭打着滚来滚去。 　　姜柠觉得自己急得几乎要用中文骂人了。 　　终于，两个男孩子打累了，双双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鼻青脸肿，嘴角带血。 　　“拜托，你们俩……”姜柠的声音几乎要带着哭腔了。 　　可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 　　“好多年没和你小子打架了啊。”允浩的语气中，竟带着怀念。 　　“是啊。”赵承彬的脸疼得轻轻抽动，“你小子太狠了。感觉你憋着好几年的劲，真的是想打我很久了吧。” 　　“没错啊。早就想揍你了。”允浩诚实地说。 　　然后两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演哪出？ 　　居然还手牵手，你拉我我扶你地站起来了？ 　　这两个家伙是疯了吗？ 　　姜柠感觉自己跟不上这两兄弟的节奏了。 　　“我送你去机场。”允浩捶了捶赵承彬的胸。 　　赵承彬大笑：“先陪我简单处理伤口吧，我现在这个样子真担心海关不允许我出境啊。” 　　允浩舞了舞自己的拳头：“免费帮你整了个容。” 　　姜柠呆呆地站在一边，觉得自己和这两个疯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男孩子为什么这么奇怪？ 　　一来也不问赵承彬去美国的原因，直接就挥拳往脸上打。 　　打架的时候仿佛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可转眼间又勾肩搭背相亲相爱了？ 　　一段日子以后，允浩向姜柠解释，说因为他了解赵承彬。 　　他知道他不是懦夫。所以他从来不敢蔑视他的选择。 　　姜柠脱口而出：“那你为什么打他？” 　　允浩一言不发地看着姜柠，直把姜柠看得满脸通红。 　　“走了。”赵承彬笑着冲姜柠挥挥手，“再见，姜柠。” 　　姜柠有些机械地抬起手：“再见，赵承彬。” 　　允浩看了姜柠一眼。 　　姜柠正想说些什么，允浩却迅速地别过了目光，头也不回地跟着赵承彬走了。 第28章 冷战？ 　　01 　　 　　自从上次，在略带尴尬的气氛中送别赵承彬以后，一连数月，姜柠居然都没有和允浩好好讲过话了。 　　初中课业虽有所加重，但姜柠依旧能够应付。 　　忙的是允浩。 　　正式成为练习生的这一年，允浩正值初三，升学考试的压力就像一座大山。 　　而每周六，允浩都要坐最早一班的城际大巴，到S/M公司进行练习；到了周日，再搭当天的末班车回来。 　 大公司采用的是“广撒网”招录练习生的模式，S/M每一期选拔的练习人数往往能达到百人以上。但相应的，这也意味着初期练习生中，存在着极其激烈的竞争和极其高的淘汰率。 　　公司每周或者每两周举办一次练习生内部筛选，排名落后的练习生就有被淘汰的危险。 　　哪怕不淘汰，不排在前排，就永远没有出头的可能性。 　　这样残酷的竞争压力是允浩身上的另一座大山。 　　像赵恩菲那样，有一个阔绰的家庭支持其练习生生活，安排好衣食住行的，毕竟是少数。哪怕家中并不反对，做练习生的孩子的生活，也往往是拮据的。 　　而像允浩这样，完全没有得到家长支持的孩子，生活就更是艰难了。 　　在初三这个本该准备升学考试的时候跑去做练习生，本就很难得到传统老派的郑爸爸的支持。而且当时郑家刚从金融危机中恢复，经济上并不十分宽裕。 　　少年意气之下和父亲达成的君子协定，到了真正去履行的时候，才知道有多辛酸。 　　也并不是做父亲的真狠心。只是郑爸爸一直以为S/M公司至少会给安排个宿舍，只是击掌立誓过的少年，怎么都无法向已经负担着太多的双亲开口“求援”。 　　于是才有了那样一段，后来说起时轻描淡写，彼时却艰难无比的岁月。 　　这样的生存压力，是压在允浩背上的第三座大山。 　　在学校里拼命念书，课余的时间又都贡献给了练习和打工，允浩确实没有多少剩余的时间去陪伴姜柠。 　　但姜柠知道，问题的关键并不是这个。 　　以前姜柠还没有升入初中的时候，允浩为了跟自己吃个午饭能特地跑到小学部来。现在，活动课要练习或者补作业，那没话说。但是连中午的时候一起吃个饭，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都不肯做了呢？ 　　允浩不主动坐到姜柠身边，姜柠呢，就算看着允浩和其他人坐在一块儿吃饭，也端着餐盘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两个人都是，刻意又别扭。 　　夹在中间的智慧妹妹，思忖再三，还是决定跟姜柠坐一块儿。 　　“你跟我哥哥吵架啦？” 　　智慧一脸担忧地看看面前面无表情的姜柠，又瞄瞄不远处不时往这边偷偷扫一眼的允浩，小小声地问。 　　姜柠平时看着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一旦闹个脾气，智慧觉得，她可比自己的那个哥哥吓人多了。 　　“没有啊。”姜柠下意识地否认，“没出什么问题。他这么忙，跟我们坐在一块儿吃大概会更浪费时间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柠正盯着不知道在和同桌吃饭的女生说什么的允浩。她以为自己的语气平常，但在智慧听来，姜柠的语气已经可以用“恶狠狠”形容了。 　　智慧觉得自己能看见弥漫在姜柠周身的恐怖的黑暗之气。 　　智慧也偷偷地看了一眼允浩。 　　呃，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哥哥不知道说了什么，居然逗得身边的女生笑得花枝乱颤？ 　　不过，这些女生在自己的哥哥面前，花枝还真挺容易乱颤的…… 　　“智慧，你听说过中国的一句古话吗？”姜柠突然说。 　　智慧不明所以地摇摇头：“什么啊？” 　　姜柠的眼睛还盯着某个方向，语气是非常刻意的平淡：“如果一个男孩子老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跟女孩子讲话的话——” 　　“嗯？”智慧眨眨眼睛。 　　姜柠用自己的筷子指向某处：“他就会呛到。”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的郑同学就在这时，突然地，毫无征兆地，咳嗽了起来。 　　智慧目瞪口呆。 　　这筷子上难道有巫术？ 　　姜柠默默地收回筷子，一脸无辜，同时也毫无同情心地说：“你看，是吧。呛到了吧。” 　　智慧点点头，接着小心翼翼地，郑重地，碰了碰姜柠的筷子。 　　神秘的中国……嗯，一定有巫术。 　　 　　02 　　吃饭时候的小“诅咒”归小“诅咒”，虽然姜柠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但她明白是什么时候开始，造成的这样微妙的尴尬。 　　是从赵承彬离开光州的那一天起。从允浩看见赵承彬抱着自己的那一刻起。 　　从允浩勾着赵承彬的肩，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那一眼开始。 　　两个男孩子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架，打完哈哈大笑，起身拍拍尘土，仿佛已经整理好了什么一般离开了。 　　只留下姜柠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 　　这算什么？ 　　完全不明所以。 　　一个奇怪的拥抱。 　　另一个则冷漠地看了自己一眼，仿佛在将自己远远推开。 　　这算什么？ 　　冷战？ 　　这种感受让姜柠生气。 　　更生气的是，如果真的追究起来，姜柠却又无法因为这样虚无缥缈的感受生气，无法因为这样含义不明的细节去追究任何人。 　　又一次活动课上，允浩还是没有出现在操场上。 　　他在舞蹈室。 　　姜柠一边在心中对自己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朝艺术楼的方向走去。 　　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一样的操场。某年的那个夏天，允浩给了自己一个看似很不合时宜的保温杯作为礼物，烧红了脸对自己说，他想念自己。 　　现在那个保温杯就安静地放在看台边，姜柠每节活动课都会带着它。 　　姜柠很爱惜。但实在用得勤，水杯已经不怎么保温。底部的粉色漆也有些脱落了。 　　姜柠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忽然在跑道上拼命地跑起来。 　　虽然从小跳舞，但姜柠并不怎么热爱运动。一下子提速的无氧加速跑很快让姜柠觉得胸闷气短。 　　但她怎么都不肯停下来。大口喘着气，闭着眼，胸口感觉被撕裂，但就是不停下来。 　　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姜柠想。 　　等到实在喘不上气，抬不动腿了，姜柠才慢慢收住了脚步。 　　发酸的双腿无力又缓慢地捶打着地面，好像一匹精疲力尽的小白马。 　　阳光明媚。姜柠的眼前有些发白。 　　姜柠忽然就很想就这样仰面躺在地上，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在这明晃晃的太阳下。 　　“姜柠！” 　　发白的眼前忽然窜出来一个人。 　　黑色鸭舌帽，白口罩。姜柠一下子没认出来者何人。 　　对方拉下口罩展现了一下嘻嘻笑着的脸，又迅速地拉回去：“是我啦！” 　　“文……学姐？！”姜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嘻嘻笑的文根瑛，“你怎么……” 　　“嘘——”文根瑛竖起食指，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就放学了，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吧。” 　　 　　03 　 最方便的地方就是姜柠的家了。 　　“小恩熙”现在太出名，在路边吃炒年糕，或者在咖啡馆吃点心，都可能被人围观。 　　姜外婆在厨房做泡菜饼，两个姑娘就躲在房间里聊心事。 　　说起来，姜柠跟这个当红小童星不过是萍水相逢。但文根瑛的性子亲切又活泼，姜柠对她很有好感。 　　而且，她不光性格好、漂亮，最重要的算是，数学还很好。 　　准备奥数竞赛的时候，姜柠一直在和这个学姐暗暗较劲。很不幸，败多胜少。 　　但正因为如此，姜柠愈发喜欢她。 　　“聪明”，在姜柠看来，是一个优秀艺人非常重要的品质。 　　而文根瑛喜欢姜柠的原因，姜柠是在后来的闲聊中偶然得知的。 　　“啊，我一直都没和你提过吗？”文根瑛说，“我对你‘一见钟情’啊。” 　　“难道从来没有人跟你讲过你长得很像我‘女神’吗？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相似度度百分之九十啊！” 　　文根瑛的女神是谁，姜柠早就听过无数遍了。 　　一些电视剧里，有时候会让同一个演员演女主角和女主角的母亲。姜柠觉得很搞笑。 　　她一直觉得自己长得不像母亲——或者说，在心理上，她更希望自己像父亲一点。 　　但是，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里，自己的一颦一笑居然还是母亲的翻版。 　　基因真可怕。 　　其实照镜子的时候，姜柠自己，偶尔也能看见丁彩镜的影子。 　　她只是不想承认。 　　姜柠无言以对。 　　泡菜饼端上来的时候，姜柠正好断断续续地讲完自己碎片般的心路历程。 　　文根瑛喊了一声“我会好好吃的”，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所以，”文根瑛边吃东西边问，“这个就是你今天心情不好，在操场上跑得那么丑的原因？” 　　姜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真的很丑啊？” 　　文根瑛又夹了一块泡菜饼：“超丑。” 　　姜柠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你说，‘这个’就是我心情不好的原因，可是连我也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 　　“有什么不清楚的。”文根瑛放下筷子，看着姜柠。 “不就是因为允浩吗？” 第29章 学姐的结论 　　01 　　“不就是因为允浩吗？” 　　姜柠不知道如何回答文根瑛的这句笃定的反问，只能低下头，默默地啃泡菜饼。 　　文根瑛歪过身子看姜柠：“怎么啦，你害羞啦？” 　　姜柠不好意思地摆手：“才没有呢。” 　　欲盖弥彰。 　　姜柠叹了口气：“其实我心里也有点乱。” 　　文根瑛毫不客气地笑了：“呀，你这神态语气，如果你当时去《蓝色生死恋》试镜，‘小恩熙’就没我什么事了。” 　　姜柠笑着轻轻打了一下文根瑛：“学姐……” 　　“所以，”文根瑛站起身，背着手踱着步，漫不经心地浏览着姜柠的书架，“我们姜恩熙同学，你心里在乱什么呢？” 　　姜柠也跟着站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那个……我不是跟你说，那天，赵承彬抱了我一下嘛……” 　　“嗯，只是紧紧地抱了你一下下，把脸埋到了你脖子里……”文根瑛不怀好意地补充道，说着还做了一个吹气的动作，“呼——” 　　姜柠给了对方一个心累的白眼，继续道：“我从来都没喜欢过赵承彬，我发誓。可是，可是我当时……” 　　姜柠欲言又止。 　　文根瑛把目光从书架上移开，定定地看着姜柠。 　　这傻姑娘说“我发誓”的时候还真的举起了手。 　　忽然，文根瑛伸出手，一把把姜柠拉到了怀里，紧紧搂住。 　　姜柠目瞪口呆。还未及反应，文根瑛便凑到姜柠的耳根边，轻轻呼了一口气。 　　霎时间，姜柠觉得自己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接着，文根瑛同学迅速松手，跳得离姜柠远远的，然后哈哈大笑。 　　文学姐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而姜柠学妹呆若木鸡。 　　等文根瑛难以理喻的大笑声渐止，姜柠才无奈地问她：“你这是做什么啊？” 　　文根瑛不理会姜柠的无语，反而问她：“你刚才有没有觉得紧张？” 　　姜柠以为文根瑛在逗自己，于是笑着回敬了她一个白眼。 　　文根瑛说：“严肃一点，有没有啦？” 　　姜柠点头：“谁被这么突然地抱一下都会吓一跳啊……” 　　文根瑛满意地点点头：“所以啊，你被我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抱一下，都会觉得紧张，更何况是被赵承彬那样的男孩子拥抱呢？你会觉得紧张、不自在，这一切都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啊。” 　　姜柠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并不太满意文根瑛的解释：“可是……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我的心跳变得特别快，脸也特别烫……我……” 　　“所以？”文根瑛试着确认姜柠言语中的意图，“你觉得自己喜欢赵承彬？” 　　“当然不是。”姜柠飞快地摇头，但接下去的言语中却透露出迟疑，“可是……” 　　可是她似乎也无法确认，自己对那个看了她一眼，而后不言不语地走开的少年的感情了。 　　允浩的突然冷淡让她无措，赵承彬那个年轻又深情的拥抱，又让她心乱。 　　姜柠忽然发现，自己这段时间的生气，并不全然是因为在跟允浩非正式地“冷战”。很大程度上，是在生自己的气。 　　生气自己会因为赵承彬脸红心跳，生气自己无法平复和确认内心的感受。 　　本就是尚未落定的喜欢，在姜柠的胡思乱想，和双方幼稚的消磨中，又散进了漫天飞舞的尘埃里。 　　握不住，看不清。 　　“那就确认看看啊。”文根瑛看着说完“可是”就低头不语的姜柠，表情严肃起来。 　　“什么？” 　　文根瑛拉着姜柠盘腿坐下，看着姜柠的眼睛问：“你老实说，那个拥抱以后，你有没有不时地想起赵承彬？” 　　姜柠迟疑地点点头。 　　文根瑛皱眉：“那，想起他的时候，会笑吗？” 　　“诶？” 　　“就是，你想起他抱你的场景，是不是会嘴角带笑，感觉不好意思，但是呢其实内心是开心的？”文根瑛小幅度地挥舞着双手解释。 　　这回姜柠否决地很果断。她飞快地摇头：“没有。” 　　文根瑛仿佛也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什么幸好？” 　　文根瑛笑起来，轻轻戳了戳姜柠的额头：“幸好呀，你没有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姜柠摸着自己的额头：“怎么可能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呢……” 　　文根瑛一脸高深莫测：“当然可能啦。你还小。” 　　姜柠莞尔。 　　看来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学姐，在研读剧本的过程中学了很多“理论知识”呢。 　　“言归正传。”文根瑛还真拿出了“恋爱学者”的架势，“既然排除了你喜欢赵承彬的可能性，那么要解除你心中的困惑，只需要——” 　　姜柠配合地露出期待的眼神，盯着故弄玄虚的文学者。 　　文根瑛满意地下结论：“你也去抱允浩一下。” 　　“哈？” 　　这是什么鬼结论啊？ 　　文根瑛做正了身子，郑重地坚持：“你这样磨磨唧唧、犹犹豫豫，只是在折磨自己。允浩他为什么也磨磨唧唧、犹犹豫豫，我不清楚。但是你必须找到一个方式，让自己轻松一点。” 　　姜柠用看外星生物的眼光一样看着文根瑛。 　　见过大世面的文学者淡定地迎着姜天真的眼光，用哄骗小孩的惯常语气，温柔地说：“学姐不会害你的，相信我。” 　　“目前的状态下，你们之间，没有一个拥抱解决不了的问题。” 　　 　　02 　　没有一个拥抱解决不了的问题。问题是，没有机会去拥抱。 　　光州和汉城之间的高速巴士往返一次需要八个小时。随着练习密度的增加，允浩现在每个礼拜只能回光州上几天的课。 　　许多次，姜柠都想从智慧那儿打听一下允浩的近况，可是话到嘴边，却总是生生咽下去。 　　两家就隔了那么几百米的距离，姜柠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老跑到郑家去。 　　小女孩的怒气已经消散殆尽，余下的思念与焦灼让她备受煎熬。 　　情窦初开，无能为力。 　 寒假到了。姜柠回到房间，丢下书包，没精打采地坐下着发呆。 　　学校不上课了，允浩成天泡在公司的练习室里，姜柠反而更见不到他了。 　　姜柠从抽屉翻出日记本。 　　2月5日周一 晴 　　写下这几个字，却徒留整页空白。 　　今天是2月5日。明天是什么日子，姜柠记得特别清楚。 　　往年允浩的生日，都是几个小伙伴一起，吃吃喝喝过去的。 　　但是今年，赵承彬去了美国，郑寿星本人，连说上一句话都难。 　　辗转一夜。 　　第二天，姜柠瞪着眼睛，硬是从六点钟耗到了八点，才犹豫着拨了允浩的电话。 　　她猜允浩每天都会很早起床练习，但她还是担心自己会在无意中毁了允浩难得的“休息日”。 　　电话接通。 　　姜柠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声，心也“咚咚”地跳起来。 　　是直接若无其事，语气活泼地说“允浩啊，生日快乐呀！” 　　还是先揣摩一下对方的情绪和意思，再决定要展现的态度？ 　　姜柠尚未决定，电话就接通了。 　　电话传来的是一个女声：“喂，请问是哪位？” 　　姜柠一时间愣住了，确认自己没有拨错号码以后，才犹豫着问道：“请问，这是郑允浩的手机吗？” 　　“嗯，没错呀。”对方的语气倒是很活泼，“你找允浩有什么事吗？跟我说就行。” 　　姜柠没有回答。 　　擅自接别人的手机就算了，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是怎么回事？ 　　“请问，允浩人呢？”姜柠保持着自己的礼貌。 　　“练跳舞呢。”对方漫不经心地说，“嗯，现在他已经出了一身汗，已经把外套脱了。啊呀，他连里面的背心也脱了……哇塞……” 　　姜柠“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喂、喂……”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喊了两声，无奈地看着手机，“怎么这么快挂了。这个小生姜同学脾气还真是不怎么样呢。” 　　满头大汗的允浩走过来：“宝儿，刚才有人打我电话吗？” 　　宝儿晃了晃手中的手机：“你的小生姜。” 　　允浩一呆，下一秒脸就有些发红。 　　他给姜柠的备注是“小生姜”。 　　“把手机还我啦。”允浩有些不好意思，“她说什么了？” 　　宝儿神秘地一笑：“她倒是什么也没说。不过，我跟她说了两句话，她就气得挂电话了。” 　　“哈？” 　　“我跟她说，你刚才练跳舞，把上衣全部脱光光啦！” 　　“啊？”允浩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一眼明明包得严严实实的自己，“你……” 　　“拉面趁热吃。”不等允浩反应过来，宝儿已经转身向练习室外走，“我过两天得出镜，得饿着。不用谢！” 　　允浩看看放在墙角的热腾腾的拉面，又看了看手中的电话，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第30章 雪天的大巴 　　01 　　 　　大巴开动的时候，光州飘起了雪。 　　 　　这样大冷天出门的人不太多。姜柠照例选了靠窗的座位，就着温水服下了出门的时候匆匆塞进书包的晕车药。 　　 　　接下去是四个小时的长途大巴的车程，到达汉城后也肯定还要搭公交或者乘出租车。姜柠光是想想，就觉得头晕反胃。 　　 　　看看手表，九点零五十分。 　　 　　姜柠想，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 　　 　　挂断电话以后，她紧紧地抓着手机足足瞪了一分钟。她真是佩服自己，这一分钟里，眼睛真的一下都没眨。 　　 　　手机都要被自己看裂了。 　　 　　S/M公司不是说管理很严格的吗？为什么允浩练舞的时候，会有女生在旁边犯花痴？还帮他接她的电话？ 　　 　　虽然她也不信允浩会这么浮夸地在女孩子面前故意露上身…… 　　 　　不过也难说，吃饭的时候，那家伙不是还浮夸地把同桌的女生逗得咯咯笑吗！ 　　 　　想到这里，姜柠“腾”地站了起来。 　　 　　五分钟过去了，那家伙都没有回拨过来。 　　 　　姜柠觉得掌心的手机简直有罪。 　　 　　她姜柠一个人在光州胡思乱想地难受，允浩那个家伙却在汉城开心地跳舞哄漂亮的女练习生们开心呢！ 　　 　　她也要潇洒一点，开心一点！ 　　 　　姜柠。她命令自己。现在，立刻，马上，去看电视剧、看小说、去和班里的其他男孩子玩耍，好好享受美好的寒假！嗯！ 　　 　　于是，一个多小时后，姜柠坐在了光州开往汉城的长途大巴上。 　　 　　明明想着要做一个高冷的cool girl，结果，手却不自觉地，把外婆做好的一些糕点装进书包，脚也不自觉地，往长途公交车站走去。 　　 　　她甚至还默默地提醒自己，要记得告诉允浩，虽然糕点不是自己做的，但她有帮助和面。那块心形桂花饼上，“允浩，生日快乐”那几个字也是自己亲自刻的。 　　 　　就是，字好像有点丑……而且，心形是不是太俗气，也太……直白了？ 　　 　　姜柠有些懊恼。 　　 　　不对。她现在的情绪，不应该是，愤懑、生气之类的吗？哪怕她承认自己是在吃醋，也不应该就这样在内心默默设计相遇时怎么说话啊？ 　　 　　姜柠啊姜柠，脑子里的姜柠二号被姜柠一号狠狠戳着脑袋，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姜柠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当然是在生气的。脑海里也上演过，倘若在S/M公司看到允浩和其他漂亮女孩子眉来眼去，自己怎样把糕点盒拍他脸上比较帅气。 　　电视上的女人，在摔完东西以后，都是踩着气势凌人的高跟鞋，昂首阔步潇洒离去的。 　　姜柠低头看了看自己胖胖的绒靴，心感气馁。 　　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害怕所谓“冷战”的人——虽然她年纪小小，并没有谈过恋爱——但至少在自己的认知里，她从来没有强求、强留过朋友。 　　她从小就知道，谁也留不住。所以她谁也不留。 　　和朋友“冷战”、闹别扭，如若自己没错，她绝不会主动“求和”。 　　她是比一般的孩子淡漠的，薄情的。她是不矫情的，也是很酷的。 　　至少，姜柠自己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在遇到这边的朋友以后，尤其在允浩这里，自己却时常一片混乱。 　　情绪反复。一些“原则”——哪怕长大后看显得幼稚可笑，可“原则”就是“原则”呀——也形同虚设了。 　　她并没有多么强烈地想要“占有”他，“得到”他——少女的心思不是这样的。 　　但她已经察觉到，自己害怕“失去”他。 　　文根瑛学姐曾深沉，或者故作深沉地说，女孩子在遇到某一个男孩子以后，才能慢慢地了解自己。 　　那个男孩子会像一面镜子，让你看清自己内心的深情、脆弱、阴暗、别扭，让你亲手砸碎童年时代“幻想”的自我雕塑，慢慢认清真实的自己。 　　真的，是这样吗？ 　　姜柠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按了按手中的书包，指腹受到挤压微微变形。 　　书包里乖乖地躺着她小心装好的糕点盒。 　　雪越下越大。尚未到午间时分，窗外却一派迟暮的光景。 　　路上的车都打开了车灯。 　　一束束车灯下，雪粒簌簌。 　　少女的心情，就像这晦涩不明的雪花。 　　内在纯白，却未及品味就化进了大地。 　　道不明。 　　 02 　　雪天路难走。到达汉城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半。 　　大雪初晴，天还是阴沉沉的。 　　姜柠一路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现下身子疲软，神经紧绷，太阳穴突突地跳。 　　雪尚且松软，姜柠的靴子踩上去安静和软。冷风一吹，因晕车产生的恶心倒也消解了一大半。 　　姜柠戴着一顶正红色的毛线帽，又用厚重的毛织围巾包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不习惯戴手套，只得将手揣进棉衣口袋里。 　　真是冷啊。 　　出门的时候太冲动，早知道应该穿那个包到脚踝的羽绒服的。 　　正这么想着，眼前就走过一个光着腿穿着校服裙的女中学生…… 　　姜柠想起智慧第一次看到自己冬季穿校服时配的超厚加绒打底裤时的眼神，以及当天班级女生带着善意给自己取的绰号——姜奶奶…… 　　没错，韩国女孩子的腿并不是属于她们的一部分。 　　她们的大腿没有感觉。 　　没！有！感!觉！ 　　依旧穿了加绒打底裤的姜奶奶决定，先找地方随便吃点东西。 　　她又冷又饿，感觉自己低血糖要犯了。 　　韩国随处可见GS25便利店，姜柠就近选了一家超市。店主是一个笑眼温柔的中年女人。 　　姜柠拉下围巾露出脸，也笑着跟女店主打了个招呼。随后直奔放着即食产品的冷柜。 　　便利店的紫菜包饭又便宜又好吃，虽然姜柠一直都没学会好好地撕下那层诡异的透明包装纸，时常吃得满手满嘴的狼狈，但这三角包饭还是她进便利店的首选。 　　姜柠先去付了钱，接着把紫菜包饭放进店里的微波炉，站在一边等待。 　　店里没其他客人。女店主笑着和姜柠搭话：“今天可真冷啊。” 　　“是啊。”姜柠微笑着点点头。 　　她的身子已经暖和过来。她并不擅长和陌生人寒暄，但待在这暖和的室内倒也觉得不坏。 　　等会儿吃完紫菜包饭可以跟老板娘打听一下去S/M公司怎么走。姜柠看了看门外。好在现在雪好歹是停了。 　　正这么想着，一个人推门而进。 　　是一个少年。穿一件黑色的大棉袄，背一个鼓鼓的黑色双肩包。一头偏长的头发上，还挂着颗颗细小的水珠。 　　看来他在下雪的时候也一直在室外啊。姜柠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姜柠的注视，微微侧过脸，也看了姜柠一眼。 　　少年的眼睛被长刘海遮住了一些，看姜柠的时候还带着一丝害羞和警惕，但还是挡不住他眼神中的深邃和……美。 　　对，美。 　　姜柠对上少年眼神的那一瞬间，脑子中自动蹦出一句说书先生语调的感叹：好一双美目！ 　　接踵而至的滚动字幕是：肤如凝脂，唇红齿白。 　　这个男孩子真是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啊。姜柠感叹道。 　　咦，他不会其实是女孩子吧…… 　　带着这一丝狐疑，姜柠忍不住又更仔细地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的脸有些发红，大概是外面实在太冷给冻得，但他似乎又有些莫名的紧张。 　　“叮——”紫菜包饭热好了。 　　姜柠回身，假装专心致志地开始撕包装纸，余光却一直偷偷地瞟着这个美少年(或者，美少女……？) 　　少年没有去货柜拿任何东西。虽然带着几分犹豫，但他还是径直走向了女店主。 　　“您好……”少年说得有些艰难，“那个，不好意思，我这儿有些口香糖和巧克力，您能买一点吗？” 　　“啊？” 　　姜柠和那个女店主一样惊讶。 　　这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是一个口香糖和巧克力的推销员？ 　　可是，哪儿有人这样直接背个包进超市推销的呀？ 　　少年有些笨拙地打开背包，里面果真有好多包装完整的货物。 　　姜柠似乎都能看见少年的额头要开始冒汗了。 　　姜柠不动神色地往货架的另一边移了移，好让少年不用直接和自己打照面。同时摆出一副更加专注吃东西的样子，顺带装模作样地浏览起货架上的其他东西来。 　　姜柠实在好奇这个有些古怪的美貌少年到底要做什么。可她又敏感地察觉到，少年接下去要讲的，并不会是多么愉快的事情。 　　她不想让他太尴尬。 　　少年微微抬起眼，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请问，您可不可以买一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点忙，但最主要的，还是太懒了…… 逃…… 第31章 练习生少年 　　01 　　 　　“请问，您可不可以买一些呢？”少年鼓起勇气，看着女店主又问了一遍。语气中却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 　　 　　女店主愣了一下，看了看少年鼓鼓的书包，似乎一下子拿不定注意。 　　 　　少年脸上渐渐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但又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不信任的眼神，也习惯了被拒绝。这样背着书包走街串巷地推销，他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次的闭门羹了。 　　 　　少年拉好书包的拉链，正准备向女店主说一句“抱歉打扰您了”，女店主却开口了。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来卖东西吗？” 　　 　　这回轮到少年愣住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为什么要做这样“愚蠢”的推销。 　　 　　少年抬起头，重新看向女店主。她的眼神温柔又深沉。 　　 　　像母亲的眼神一样。 　　 　　被这样亲切的眼神鼓励，少年居然没怎么踌躇就开了口。 　　 　　“因为，我要交房租。到月底我再交不起房租的话，我就会被房东赶出去了。” 　　 　　女店主的眉头皱了皱：“你这样……推销很久了？” 　　 　　少年点点头：“好多天了。上个星期，我去做了一天电影的临时演员，从早上拍到深夜，拿到了八万块钱。可是，还不够房租……于是我就用八万块批发了口香糖和巧克力……” 　　 　　听到这里，站在一边吃紫菜包饭一边偷听的姜柠，也忍不住为少年揪心起来。 　　 　　女店主看着少年湿漉漉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那么，你的房租要多少钱呢？” 　　 　　“那个……要十五万元。”少年的声音很低。 　　 　　女店主的神情严肃起来：“明白了。现在，我就把你书包里的全部东西用十五万元买下来。” 　　 　　少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的是真的？” 　　 　　姜柠也又惊又喜地看着女店主。 　　 　　女店主的严肃中渐渐透出几分严厉：“没错，这次我会全部买下。我看你也就十五六岁，和我儿子差不多大，一个小孩子看着实在让人心疼。但是，以后你绝对不能再做这么没头没脑的事。买卖不是这么容易做的事情，明白了吗？” 　　 　　少年似乎还没从惊讶中缓过来，脸上并没有太多惊喜的表情。他只是不迭地点头：“明白了，明白了，谢谢您，谢谢您。” 　　 　　女店主把十五万元交给少年。多是旧旧的小额纸币，还有好多张一千元。 　　 　　姜柠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内心百味杂陈。 　　 　　少年接过钱的时候，指尖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谢谢您。” 　　 　　少年往门外走去，姜柠也吃完了紫菜包饭，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少年却又突然转身回来了。 　　 　　“怎么了？”女店主问。 　　 　　这回少年没有一丝踌躇，抬起头说：“其实，我是孤身到汉城来做练习生的。这段日子，虽然没想放弃，但我也一直在问自己，我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呢……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您不知道，您给了我多大的鼓励。我一定永远不会忘记您的恩情。如果有机会，我以后一定会报答您……” 　　 　　女店主眼中重新呈现出温柔，她微笑着，轻舒了一口气：“谈什么报答。孩子，我只希望，你以后成功也好，不成功也好，都能够做一个懂得体谅别人苦处的人。” 　　 　　少年认真地点了点头。 　　 　　“练习生的话，应该很辛苦吧。”女店主温柔地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说：“我叫金在中。” 　　 　　金在中。 　　 　　姜柠在心中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好的，我记住了。”女店主笑着说，“在中啊，我等着从电视上看到你。” 　　 　　 　　02 　　问了几个人，姜柠总算坐上去S/M公司的公交车。 　　天色已经不早了。 　　原来做练习生真的这么辛苦啊。姜柠想。允浩不是说，公司会提供住宿和饮食吗？为什么这个叫在中的少年还要自己挣房租呢？ 　　大概不是同一家公司吧。允浩说过，S/M公司是最大的一家，条件肯定会更好一些。 　　姜柠似乎在试图说服自己什么似的这样想着。 　　这样想，能让她感觉到安慰。 　　时间和距离很奇妙。 　　早上刚出发的时候，姜柠心头还燃着一团火，想过见面的时候，要怎样把手中的糕点巧妙地掼在允浩面前——“巧妙”的意思是，既能展现出自己的不满和气势，又不至于把好看的糕点摔碎——可现在，坐了半天的车，又在便利店里目睹了那个同为练习生的少年艰辛又有点可笑的推销，姜柠心中的火苗已经不知不觉地燃烧殆尽了。 　　她望着车窗发呆。车外温度很低，玻璃上蒙上了一层雾气。 　　姜柠抬起手去擦车窗。却在不知不觉中，拿手指在玻璃上写起字来。 　　“允……皓。允浩。”邻座是一个抱着小孩子的大婶，那个小孩子突然叫起来，“妈妈妈妈，这两个字是允浩！没错吧？”小孩仰起脸，眼睛亮亮地看着妈妈，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姜柠如梦初醒。 　　天地良心，她不是刻意要写这两个字的啊！怎么突然就…… 　　她赶紧用手背一抹。玻璃上只留下一小滩水印。 　　大婶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脑袋，嗔怪道：“不能在公交车上这样大喊大叫。” 　　但嘴角的微笑还是没能藏住。 　　姜柠不好意思得再也没敢把眼睛看向邻座，下车的时候都显得很仓皇。 　　咳，一定是晕车害的。 　　终于熬过了公交车的煎熬，姜柠望着近在眼前的高楼，这才感觉到一筹莫展。 　　到了又怎么样。她根本就进不去啊…… 　　不时有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女孩子，刷了门禁卡进入这栋专业收集梦想，生产明星的大楼。 　　姜柠抓着书包背带，不甘心转身离去，那就在这儿等着吧。 　　正百无聊赖地低着头跺着脚，左三圈，右三圈地转着，姜柠忽然听见有人对自己喊。 　　“喂，你不进去吗？” 　　姜柠抬起头。眼前是一个看着比自己大几岁的男生，天生一双笑眯眯的眼。 　　“你是说……我？” 　　男生点点头，随即恍然大悟一般：“噢，你门禁卡丢了吧？”说着还左顾右盼起来，“奇怪，值班的保安大叔是去上厕所了吗？不然你就叫他刷一下卡就行了嘛。话说，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让前辈我一直给你扶着门这样好吗……” 　　“啊……对不起，”姜柠终于反应过来，小跑着跟着进了门。 　　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你是新来的吧。”男生上下打量着姜柠，“被星探发现的？” 　　星探？星探就星探吧。 　　姜柠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扯起嘴角对男生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男生也笑了：“倒是真好看。偷偷跟你说，比公司里一半以上的女生都好看。” 　　姜柠没有回答，她一直注意着身边经过的男生女生，不时有人停下脚步给男生鞠躬打招呼，同时偷偷地打量着男生身边的姜柠。 　　就是没看到允浩。 　　“前辈，我们现在，是去练习室吗？”姜柠问。 　　男生看着站得笔直，一直没给其他人鞠躬问好的姜柠，生出狐疑来：“你真的是新来的练习生？” 　　姜柠眼神游离：“当然是啊。” 　　“其实，你不认识我吧？” 　　当然不认识啊。不是你自己自作主张地问我怎么不进门的吗？ 　　“认识认识。”姜柠刚才已经听到了刚才那些人叫男生“俊秀前辈”，“我进公司以后，一早就听说了俊秀前辈的大名。就是，没什么机会认识你。” 　　俊秀抱着手臂看着姜柠。 　　姜柠看对方不信，忙补上了一句：“话说，我跟允浩前辈还是老乡呢。我们俩很熟的。光州来的郑允浩，前辈你听说过吗？” 　　“郑允浩？”俊秀脸上现出含义不明的笑容，“你是说，你跟郑允浩很熟？” 　　姜柠觉得俊秀的笑有些古怪，但是话已出口反悔不得，只能点点头：“是呀，我们是校友来着，认识很多年了……” 　　俊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样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姜柠。” 　　“姜柠？”俊秀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生姜的姜，柠檬的柠？” 　　“诶？是……”俊秀对自己名字的解释让姜柠觉得有些奇怪，这通常是她自我介绍时的说辞啊。 　　俊秀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没错没错，就是姜柠。哎呀，我说看着眼熟，那家伙的钱包里……哎呀，我这个记性哈哈。现在一看，比照片还要好看一点哈哈哈哈。” 　　姜柠看着眼前忽然笑得有些“傻缺”的前辈，忍不住挥了挥手：“前辈，你没事儿吧？” 　　俊秀依旧笑得像朵花：“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小生姜’啊。” 　　“什么？”姜柠一头雾水。 　　俊秀似乎在拼命克制自己脸上的笑容：“没什么。”转头又自顾自地小声嘀咕了一句，“看来那家伙只敢在背后这么叫她啊。” 　　这么拐弯抹角的也不是办法。 　　姜柠吸了一口气,干脆直截了当地问：“前辈，请问你看见允浩……允浩前辈了吗？我有点事找他。” 　　俊秀一脸无辜：“没看见啊。我跟他又不熟。你们俩不是很熟嘛，怎么来问我。” 　　姜柠无奈地笑。 　　或许真的不熟吧。或许允浩只和那个接他电话的女孩子走得近……哼。 　　“咕——”姜柠的肚子居然在这个时候叫了。 　　俊秀这回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饿了？” 　　姜柠尴尬地笑。反正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俊秀看了看表：“本来想在搭档来之前，自己先练习一下的，干脆先去吃个饭吧。我请客。” 　　“诶？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不是你前辈吗？”俊秀拍了拍姜柠的书包，俯下身轻声说，“你现在再不走，等会儿老师真来上课了，我可救不了你啊。” 　　原来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练习生啊…… 　　姜柠不再犹豫，绽开笑容：“谢谢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中的这个故事是从《东方神起：神遗落在人间的奇迹》看到的（山川智 著 P41），说是在中在KBS2的《Happy Together 第三季》中说过（我自己没去看过~）。 昨天刚回到学校，啊过年里坐吃养肥的日子又过去了/(ㄒoㄒ)/~~ 第32章 千里寻夫 　　01 　　路边一家支着帐篷的小吃摊，站着一对少年。 　　女生左手握着数量可观的一捆细木棍，右手握着鱼饼串，正在专注又迅速地吃着。男生的手中的鱼饼串“残骸”反而更少一些，仿佛是被女生认真吃东西的样子“牵制”住一般，他都忘了对自己手中的食物下口。 　　“喔，真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吃的呀。”俊秀有些惊讶地打量着看似瘦弱的姜柠，“我上个月好不容易省下来的生活费，都快被你吃掉了。” 　　姜柠正咽下最后一口鱼饼，腾出嘴来，一脸无辜地看着俊秀：“可是，是前辈你说要请我吃完饭的呀。”接着眼睛又默默盯上了俊秀手中硕果仅存的鱼饼串。 　　“话是没错……谁叫你叫我一声金俊秀前辈呢。”俊秀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中的鱼饼串递给姜柠，“给你。话说，我为什么要帮允浩那家伙投喂女朋友啊……明明我自己都没有机会谈恋爱……” 　　姜柠手中那小杯鱼饼汤差点泼到俊秀身上：“谁、谁说我是允浩的……” 　　俊秀敏捷地向后跳了一小步，一脸坏笑：“呀，说你是允浩的女朋友反应这么大啊……难不成，允浩那家伙真的，到现在都还没有表白？” 　　姜柠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驳些什么，却颇有些张口结舌。 　　俊秀看着姜柠逐渐发红的脸，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拍了一下手：“啊真被我猜中了！允浩那家伙，在背后一天到晚跟朋友们炫耀说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多可爱多可爱，我们都默认你是他女朋友呢！搞了半天那家伙居然是在单恋？” 　　“不是啦……”姜柠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下意识地反驳对方的“单恋说”，急忙收住话头，但脸却又禁不住红了一分。 　　“你不是跟允浩不熟吗？”姜柠急忙把话题转开，“怎么会知道我……” 　　“是不熟啊。”俊秀一边表情委屈地付钱一边回答，“我们只是偶尔在一起练习，一起踢球，一起吃拉面，一起吐槽公司食堂提供的吃的根本吃不饱，他有一回跳舞扭伤的时候呢，去我家住了几天的，非常不熟的，前后辈关系。” 　　俊秀满眼“真诚”，还故意把“不熟”两个字的声调上扬。 　　姜柠一脸无语。 　　俊秀把钱包凑到姜柠面前：“看看看，空的。” 　　俊秀和允浩关系不错，姜柠确认这一点以后脸皮瞬间变厚：“里面本来就没什么钱啊。” 　　俊秀忿忿地收好钱包：“我不是说钱。我好歹也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请后辈的单恋对象吃点东西也没什么。我是说，钱包里放照片的地方空荡荡的，空荡荡的。像话吗，作为一个老前辈，我都还没谈恋爱，那家伙的钱包里就一直放着你的照片，一有机会就跟人炫耀。像话吗，像话吗！” 　　看来“单恋对象”这个话题是绕不过去了…… 　　姜柠被俊秀夸张的语气逗得无奈地笑。还老前辈？哪个老前辈会这么做作地炸毛啊？ 　　但无奈中却又带着一点害羞和甜蜜。 　　允浩，会跟他们提起自己啊…… 　　俊秀夸张地捂住自己的心脏，一副可怜样儿，戳了戳姜柠的书包：“所以，你书包装的好吃的，能分给前辈我一些吗？” 　　姜柠笑。哈，原来意在如此啊。 　　姜柠摆出一副慎重思考的样子：“嗯……前辈你今天请我吃了鱼饼……” 　　俊秀点头：“没错！” 　　“而且你是一个上世纪就已经成为练习生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跨越了一个世纪啊，一个世纪。” 　　俊秀点头：“没错！” 　 “所以——”姜柠的眼神对上俊秀期待的眼神，接着瞬间变脸：“我是不会给你点心吃的。” 　　“为什么？！” 　　姜柠笑得一脸灿烂。 　　“因为——你的钱包里没有我的照片啊。” 　　“因为——他不是单恋呀。” 　　 　　02 　　挤兑归挤兑，但要打听允浩的消息，还是得靠这位跨世纪的老前辈。 　　俊秀告诉姜柠，不回光州的日子，允浩是寄宿在自己的亲戚家的。住到俊秀家的那几次，是因为允浩说自己受伤了，害怕亲戚告诉家人引来不必要担心。 　　姜柠一边听着，心一边不由自主地下沉。 　　允浩在汉城似乎是有远房的亲戚，但他对家里说的明明是公司提供食宿的呀。 　　“食宿？怎么可能。公司每年那么多练习生呢，大部分都是出不了道的，公司才不会做这么赔本的买卖。”俊秀的笑容里露出少有的苦涩，“哦当然啦，等成为年级高一点的练习生以后，会分到住宿的地方。我听说也快要给允浩分配宿舍了。他现在也能在食堂吃饭，但是僧多粥少啦。大家现在可都是怎么都吃不饱的年纪啊，那点吃的根本就不管饱。” 　　姜柠不说话了。没有住宿舍。那这段时间里，允浩到底是住在什么地方？ 　　俊秀赶着回去做练习。姜柠也不好意思一直打扰俊秀，就说自己在汉城也有亲戚，自己会住到亲戚那里去。 　　“真的吗？”俊秀再三确认，“你要是丢了，允浩可能会找我拼命。” 　　姜柠笑：“当然是真的啊。” 　　亲戚算什么，亲妈都在汉城呢。 　　姜柠被自己脑中突然跟进的这句话吓了一跳，表情有些不自然。 　　俊秀只当她没见到允浩有些失落，拍了拍她的书包走了。 　　按照排好的练习生课表，允浩今天晚上不会去练习。 　　姜柠又拨了一遍允浩的电话，关机。 　　打电话去郑家，智慧完全在状况外——他也没回家。 　　这一次，姜柠的其他情绪都暂时搁浅，只有无穷的担心在翻滚。 　　允浩会在哪儿呢？ 　　天色越来越暗，夜幕降临。 　　姜柠走进一家甜品店，找了一个偏僻的位子坐下，点了一块小小的彩虹蛋糕。 　　担心归担心，她现在先要找到自己今晚的栖身之所。 　　亲妈在汉城，可是她却似乎没什么能去的地方。 　　姜柠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拨了赵恩菲的号码。 　　赵恩菲刚转学到汉城没多久。赵爸爸真的履行承诺，帮她在一个朋友家租了一个房间，吃住也都由那家人照料。 　　电话倒是很快接通。 　　姜柠有些紧张地介绍了自己当下的境况：“所以……那个，我可以在你那儿，借宿一晚吗？” 　　赵恩菲显然对接到姜柠的电话有些惊讶，愣了两秒钟，答非所问道：“自从赵承彬去美国以后，我还以为你下定决心跟我绝交了呢。” 　　姜柠居然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委屈和失落。 　　“哪有啊。”姜柠有些心虚。“绝交”之类的话肯定是没有说过，但她确实没有，也没打算主动和赵恩菲去联系。 　　“所以说，你这是千里寻夫落难了啊。”赵恩菲很快就进入了她一贯的嘲讽状态，“说起来，我不是你的情敌吗，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啊。” 　　果然，一和赵恩菲对话，姜柠就有翻白眼的冲动。 　　但姜柠居然还挺怀念这种感觉。 　　赵恩菲熟悉的语气让姜柠反倒放松下来：“是啊，我现在沦落到只能给你打电话的地步啦。给你一个羞辱情敌的机会，你接不接受啊？” 　　赵恩菲笑了：“许久不见，你性子比以前可爱多了嘛，看来谈恋爱真的是神奇。好吧，给你吧，允浩给你吧。” 　　姜柠一愣：“什么？” 　　赵恩菲在电话那头大笑起来：“好话不说第二遍。不过我声明哈，我这可不是投降。是我决定不要郑允浩了，可不是输给你哦。” 　　姜柠试探着问：“你……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赵恩菲没有否认：“练习生里好看的男孩子多得是啊。你们允浩只能说，相貌平平。” 　　相貌平平？！姜柠哭笑不得。这么快就成“你们允浩”了…… 　　“看来你过得还挺开心的。”姜柠居然有些欣慰。 　　“除了这点也没什么特别开心的了。”赵恩菲的声音透出掩饰不住的疲惫，“吃不饱睡不足，有时候真怀疑自己跑来这里做什么……” 　　姜柠黯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擅长安慰人，更何况对方还是赵恩菲。 　　“我可能出不了道了。”赵恩菲突然说。 　　姜柠没料到赵恩菲会对自己说这种话。这还是那个记忆中那个不可一世的赵恩菲吗？ 　　“不会的……”姜柠也觉得自己的安慰太苍白，“你那么漂亮，又努力……” 　　赵恩菲笑了，还是一样嚣张的语气：“我当然知道，我又漂亮又聪明。我不是说这个……算了，这里的世界太复杂，你不懂……而且，余娴那个家伙，也成为练习生了。” 　　“余娴？”姜柠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啊，就是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那个混……额，那个学姐……” 　　赵恩菲又是一阵大笑：“没错，就是那个混混。我在学校里，也确实是一个混混……唉……” 　　赵恩菲的语气落寞，姜柠正在思忖怎么接这句话，电话那头又开口了。 　　“行了。我为什么要跟我前情敌聊心事，我们又不是好朋友。”赵恩菲说，“我现在有事，要比较晚才结束。你现在有暂时能待着的地方吗?” 　　“嗯，我在一家甜品店。” 　　“行，我把地址发给你，到时候出了地铁口我去接你。” 　　“嗯……”和赵恩菲这么和睦乃至亲切地聊起天来，姜柠还真有点不适应。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别好。”赵恩菲似乎也觉得有些怪异，打起哈哈来，“说实话，我现在也觉得你这个人，挺不错的。” 　　姜柠笑：“客气客气。彼此彼此。” 　　赵恩菲叹了口气：“比起余娴那种在背后……算了，到时候见。” 　　姜柠挂断电话，内心有些复杂。 　　赵恩菲这丫头，这段时间应该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长大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自己和赵恩菲，不过这么几个月，性子就能和从前大不相同。 　　正这么想着，店门突然开了，一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进门。 　　姜柠坐在一个角落里，起先并没特别注意这个男孩。直到甜品店的女店主走到男孩面前：“你怎么现在才到？迟到了快半个小时。” 　　男孩不停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的雪下得实在太大了。我刚做完除雪工作就立刻赶过来了，但还是没准时，非常抱歉！” 　　女店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多了一份心疼和不忍：“这样的天气又去除雪了……小小年纪，倒是挺了不起。行吧，念在你是初犯，这回就不扣你的工资了。快去换衣服吧。” 　　男孩喜出望外：“谢谢您！”接着便朝后厨方向走去。 　　这个声音…… 　　姜柠抬起头。眼前的装饰盆栽挡住了视线。 　　偏过头，女店主又挡住了男孩。 　　姜柠只看见了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第33章 两个傻瓜 　　01 　　 　　匆匆离去的男孩去后厨换了衣服出来，就立刻投入到了工作中。 　　这样的风雪夜，店里的人并不多。 　　窝在角落里的姜柠一直试图看清那个男孩的长相，但无奈离得太远。 　　直等到不远处的桌子坐下三个女生叫了服务生点餐。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姜柠把原本已经解下的围巾重新围上，帽子拉得也更低了一分。 　　“请问你们想点什么？” 　　三个女生正低着头讨论吃什么蛋糕好，一抬头，正迎上男孩微笑的脸。 　　“哦莫，好帅。” 　　女孩子几乎是脱口而出。其中一个还夸张地用手捂住了胸口，仿佛心脏被箭射中了一般。 　　男孩倒并不惊讶，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女顾客有这种反应了。但脸上却依旧流露出几分害羞。 　　此刻专注于眼前的女顾客，男孩几乎是背对着姜柠。 　 姜柠只瞥到他的侧脸一眼，但立刻就确定了。 　　真是允浩。 　　姜柠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也不知该做什么。只是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勺子，小心地偷看着对方。 　　其中两个女生点了餐，那个捂心口的女孩子却说自己还没想好点什么。 　　“什么呀。”允浩刚走开，其中一个女生就说，“不是你说想吃抹茶慕斯，硬拉着我们俩在这种鬼天气出门的吗？还一定要来这家店。现在却说没想好点什么……” 　　那个女生神秘地笑了笑：“你们懂什么。那个服务员哥哥多可爱啊。他每星期只有这一天晚上在这家甜品店打工。我呀，只是想多叫他几趟而已呀，嘻嘻。” 　　“啊，丘比特之箭。”剩下两个女生夸张地捂住心口，起哄道。 　　“等会儿结账的时候，我就把我的手机号码写下来一起交给他。”那个女生一边掏出小镜子确认自己的妆发，一边问自己的同伴。“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头发有没有乱？” 　　“丑死了。” 　　这句话不是同行的两个女生说的，却是姜柠在不知不觉中脱口而出的。 　　三个女生惊讶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到一个戴着红帽子、围着大围巾的女生正低着头，拿着小勺子，一边忿忿地戳着盘子中可怜的彩虹蛋糕，一边念念有词。 　　“丑死了。丑死了。这个彩虹蛋糕真是丑死了。” 　　 　　02 　　靠着顽强的意志，姜柠一直在甜品店赖到了打烊。 　　她给赵恩菲发了短信，说自己今天不能去她那儿住了。没想到赵恩菲还打电话过来。姜柠接起电话，一直用眼睛确认允浩所在的位置，说话也是尽量小声。 　　在确认了姜柠确实没被人贩子拐跑后，赵恩菲说了句：“行吧。你爱来不来。”就把电话撂了。 　　姜柠听出了赵恩菲语气中隐隐的失落。但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虽然不知道根本没宿舍可住的允浩一会儿会去哪儿，但她已经决定了，他去哪儿，她今天就跟去哪儿。 　　给姜柠结账的是一个服务生姐姐。而那三个女生，果真特地招呼允浩过来，在结账的时候在托盘里附了一张写了电话号码的便利贴。 　　不许拿不许拿不许拿。 　　姜柠内心默念，脸也不知不觉地黑下来。 　　允浩却若无其事地接过托盘，微笑着跟三个女生说：“谢谢光顾，下次再来。” 　　姜柠用仇恨的目光，目送着三个女生嬉笑着出了店门。 　　趁着允浩去换工作服的空当儿，姜柠赶紧出了店门。 　　等到允浩也出了店门，姜柠又立即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雪花又在飘了。 　　城市的霓虹灯亮起来，竟似乎比白天更亮堂一些。 　　允浩步履匆匆，姜柠也跟着走得飞快。在拐角的地方，一不留神就摔了一跤。 　　“啊……”姜柠低呼一声，又急忙咬住嘴唇，把下半句哀嚎吞进了肚子里。 　　允浩似乎听到了什么，但一回头，什么也没有。犹豫了一秒钟，也就继续往前走。 　　膝盖磕到了。姜柠痛得眼角刺出了泪。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站起来，扶着膝盖踉踉跄跄地拐过拐角。 　　这一摔，两个人的距离拉远了不少。 　　允浩先行过了马路，等姜柠赶到人行横道前的时候，绿灯已经变成了红灯。 　　姜柠急了。马路那一端就是一个地铁站，允浩要是先去坐了地铁，她可能就要跟丢了。 　　可允浩却没着急下楼梯，而是走进了地铁口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 　　姜柠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他是要给刚才甜品店里的那个女生打电话？！ 　　姜柠感觉自己瞬间气血上涌，膝盖也不觉得疼了。她死死地盯着马路对面的指示灯，只等绿灯一亮就跑过去质问允浩。 　　为什么不接自己电话！为什么要让别的女生接电话！为什么现在又给别的女生打电话！ 　　就在姜柠的智商和这冬夜的气温一样降到冰点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喂！”姜柠完全没好气。 　　“喂……”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被姜柠的这一声恼怒的应答吓了一跳，“怎么了……听上去这么不开心……”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让姜柠愣住了。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了一下，又远远地望了一眼电话亭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允浩是打给自己的？ 　　“姜柠，你在听吗？”好一会儿听不见应答，电话那头有些着急。 　　“啊……嗯。”姜柠把电话凑到耳边。 　　“你在生我的气吗？”允浩的声音听着有些小心翼翼，“我今天是因为在练习才没接你电话的。后来想给你拨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没话费了。充话费的店又都关门了。后来也用公用电话给你打过，可是你一直都没接。” 　　给我打过电话？姜柠皱了皱眉。哦是了，自己来汉城的路上，一直把手机放在书包里。未接电话显示的是陌生号码，她也就没拨回去。 　　让自己烦闷许久的一个原因解释清楚了，可姜柠却一点没有释然的感觉。 　　她感觉胸口依旧气闷，冷冷地说：“你现在愿意跟我说话了？” 　　允浩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他当然明白姜柠的意思。 　　是有多长时间没和她好好地说话了？ 　　这段日子里，因为赵承彬在心里造成的疙瘩，自己有意无意地避着姜柠。姜柠见到自己，也开始不说话。 　　每日里忙着练习、打工，精疲力尽，晚上在哪儿都能倒头就睡。升入光一高中以后，在学校里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姜柠了。 　　见不到了，仿佛也就不觉得有多么难过。 　　可是今天，宝儿前辈开玩笑地接了自己的电话…… 　　他都可以想象姜柠挂掉电话后的样子。 　　想解释，却怎么都联系不上。 　　下午去参加除雪工作，晚上又去甜品店打工。虽然都很尽责地完成任务了，但其实满脑子都想着姜柠。 　　他这才知道，自己是那么害怕她误会，害怕她等不到自己的解释，气急之下真的下了决心和自己一刀两断。 　　那就不是简单闹别扭了。 　　“对不起……”允浩有些艰难地说，“我就是一个大蠢蛋……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哪样。” 　　“再也不会莫名其妙地不理你，不跟你讲话。” 　　“哼，谁稀罕你理我。” 　　姜柠的话还在赌气，但语气里已经有了藏不住的笑意。 　　允浩急忙接话：“我稀罕，我稀罕。我特别稀罕理你。你就别生气了吧……” 　　“哼……”姜柠的语气中的笑意已经溢出来了。 　　允浩如释重负地笑了：“不早了，你还在看书吗？” 　　姜柠看着马路上来来去去的车，反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允浩说，“我还在练习室呢。不过我马上就回宿舍了。” 　　撒谎。 　　姜柠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压着声音尽量不动声色：“这样啊。你们练习室里，还有公共电话呢。” 　　“啊……”允浩有些慌，“我是说，我在练习室外面呢。对……” 　　“嗯……” 　　按照今天的所见所闻，她已经能推算出他一整天的行程了。 　　一大早起来在练习室练习一上午，下午没有安排到上课，就去大街上做除雪防滑的工作，晚上又去甜品店当服务生。 　　允浩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金融危机对家里的冲击也不小，但也是从小没吃过大苦的人。 　　姜柠见过在雪天撒沙子防滑的工人，很多时候并没有车子跟着，而是需要人徒手去撒沙子。 　　又想到刚在店里看到允浩的样子，脸虽然还是肉呼呼的，但身上已经瘦得不像话了。 　　姜柠的心揪成一团，一句话都说不出。 　　“姜柠，你怎么了？”允浩被长时间的沉默弄得又紧张起来，“你说说话呀。” 　　姜柠的鼻子一酸，克制住流泪的冲动，低声问：“允浩啊，你可以不要太辛苦吗？” 　　允浩一愣，接着有些傻气地笑了：“我没有很辛苦啊，你干嘛说这种傻话。” 　　“你才是傻瓜啊。”允浩云淡风轻的口吻让姜柠的情绪激动起来，“傻瓜啊你，郑允浩！” 　　“你才是傻瓜呢。”允浩被姜柠突然提高的音量弄得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 　　姜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她吸了吸鼻子：“傻瓜啊你。” 　　允浩听出了姜柠的哭腔：“好好好，我是傻瓜，你哭什么，你别哭啊。” 　　姜柠擦掉眼泪，正色道：“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允浩一呆。 　　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吗？他们俩好像还没什么纪念日啊？ 　　难道是…… 　　“嗯，我们认识……一千五百天……的纪念日？” 　　姜柠哭笑不得：“这是什么鬼纪念日啊。” 　　允浩不好意思地笑：“不是认识三四年了嘛，我就算了一下……” 　　“生日快乐。” 　　姜柠忽然说。 　　“诶……”允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生日快乐。”姜柠又重复了一遍。“生日快乐啊，大傻瓜。” 　　“啊……我都忘了。”允浩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声音里却透出掩饰不住的开心，“谢谢你。” 　　“以后，不许让其他女生接你的电话。” 　　祝福刚收到，警告就接踵而至。 　　允浩笑着无奈地点点头：“啊，好。” 　　“也不许收其他女孩子写了电话号码的小纸条。” 　　“好……不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都看到了！在甜品店里，那个女孩子……” 　　“甜品店？”允浩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你……在甜品店？” 　　姜柠不说话。 　　允浩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女孩子。 　　他挂上电话，难以置信地望着姜柠。 　　姜柠举着电话的手缓缓地垂下，也一动不动地望着不远处的允浩。 　　雪花漫天，红色的交通灯在夜色里努力散发出一丝单薄的温暖。 　　车辆川流不息。 　　寒冷得仿佛时间都被冻住的雪夜。 　　眼前飞驰的车辆却又似乎在凝固的时光上刻下了永远不会消逝的划痕。 　　戴着红色毛线帽的少女安静地伫立在少年对面，就像一颗上帝在这大雪夜撒下的最珍贵的糖果。 　　心头太多思绪缠绕，却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只哽咽着吐出一句 　　“傻瓜呀。” 　　交通灯终于成了绿灯。 　　姜柠听不见允浩的话，但却从他的口型中猜到了他的话。 　　姜柠突然很开心很开心地笑了。 　　笑着笑着眼中却又淌下泪来。 　　泪眼朦胧中，允浩向自己跑了过来。 　　姜柠突然将双手拢成喇叭状，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 　　“傻瓜！生日快乐！” 　　下一秒，跑到这颗天赐般的生日糖果面前的郑允浩，终于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姜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所有的名字改过来了……（突然发现文根英的名字没改，算了，懒得改了，修文真的工程量太大了） 1、今天做了一个决定：这篇文不会入V。因为我个人事情比较多，所以申请榜单的话也完不成字数/(ㄒoㄒ)/~~写得慢，但我会慢慢地写完的。本来想保证说一周两更的，结果发现今天写一更花了好多时间……嗯，我只能说我尽量吧。毕竟写同人的“幕后工作”也有点多= = 2、今天收集资料的时候，发现了允浩02年去中国的时候给DANA伴舞的视频，其中还唱了一段rap。声音好不一样啊，特别可爱。那个时候DANA和允浩都才十六七啊……真是感慨。土豆搜一下应该就能搜到。我也分享在微博了，懒得搜的话可以去我的微博看~ 第34章 又一个拥抱 　　01 　 在清晨第一列地铁从始发站开出之前，允浩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坐在地铁站的长椅上，低头看着尚在睡梦中的女孩。 　　姜柠的头靠在允浩的腿上，脑袋下枕着她那条小被子一般的围巾，身上还盖着允浩的大棉袄——那是她睡着以后，允浩偷偷脱下来给披上的。 　　劳累一整天，但那一晚允浩几乎没有合眼。 　　地铁站毕竟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他本来是绝对不允许姜柠在这样的地方露宿的。可是两个人身上都没有带可以入住旅馆的身份证明，姜柠又在猜到他这段日子时常在地铁站过夜后，声明绝对不去他的任何一个朋友那儿。 　　允浩知道她是觉得心疼。可却好像也有微妙难言的赌气。 　　蜷在又硬又冷的长椅上睡觉自然不会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令人意外的是，姜柠很快就睡着了。 　　一天之内跑了那许多路，心情又起起伏伏，大概真的是累坏了。 　　允浩在长椅一端坐下，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把姜柠的脑袋扶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姜柠脸上还带着明显的两道泪痕。 　　这个姑娘刚才一边吸着鼻子流着眼泪，一边还坚持拿出书包里做好的糕点，抽抽噎噎地唱生日歌的傻样，允浩一辈子都忘不了。 　　“是不是……超级好笑……”姜柠硬撑着唱完歌，一边抹眼泪一边觉得丢脸。本来就想好好地对允浩说一句“生日快乐”，然后潇洒地挥挥衣袖回光州的。结果从刚才允浩跑过马路，用力地抱住自己开始，她突然就像一个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大哭起来，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更让她懊恼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拐角摔的那一跤，书包里的糕点全部都碎了。 　　姜柠看着亲自刻的“生日快乐”也裂成了两半，更加委屈了：“怎么会……搞成这样啊……想千里送鹅毛的，结果珠残璧碎啦……呜呜呜……” 　　允浩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姜柠的眼泪，劝了半天也劝不住，心急之下，干脆夺过姜柠手中的糕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碎了也还是很好吃啊！你看我全部吃完！别哭了，别……咳咳咳咳……” 　　结果吃得太急，食物进了气管，允浩也被呛出了眼泪。 　　姜柠急忙去拍允浩的背。拍着拍着，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允浩看到姜柠终于不哭了，也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姜柠看到他笑，心中却又仿佛记起了什么仇怨一般，手上的力度霎时间加大了几分。 　　允浩下意识地躲闪，姜柠却不依不饶。她脸上带着笑，可眼里带着的那股狠劲也是真真切切的。 　　这段时间她为他受了这么多闷气，她可得趁机好好揍他一顿。 　　有几下着实不轻。允浩当然不敢还手，连抵挡都小心翼翼，生怕伤了她的手。 　　等到实在受不住了，他才无奈又带点强势地捉住她的手腕，让她不能再继续行凶。 　　姜柠眼睛里带着甜蜜又挑衅的笑意，忍着笑瞪他：怎么，你还敢还手？ 　　允浩被这一双笑眼击中，恍惚间竟有些走神。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他已经认识了多年，可眼前这样娇俏又蛮横的样子，他甚少得见。 　　是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人吗？允浩时常觉得自己能看到很多个不一样的姜柠。 　　那样的姜柠已经很让他喜欢了，可另一个姜柠却又会突然跳出来，让他那颗年轻的心不受控制地狂热地跳动起来。 　　姜柠察觉到了允浩的恍惚，趁机挣扎着想抽出双手。允浩顺势在手上一使劲，直接把她拉入了自己的怀里。 　　允浩的个头已经比姜柠高很多，姜柠的脑袋只能够到他的胸口。 　　和在马路边那个拥抱一样，姜柠依旧能听见对方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可是，这个拥抱和刚才的，却又有些许不同。 　　如果说刚才的拥抱是少年乍见心爱的礼物一般，在惊喜之下的激情之举，那么现在这个拥抱，却有一种宣誓般的意味。 　　不如刚才那般，用力得让姜柠感觉窒息，但却多了一份笃定。 　　姜柠脸上依旧烧得厉害，但她却在允浩剧烈但又出奇沉稳的心跳声里，渐渐放松下来。 　　原本如被点穴一般僵在身前的双手，虽然还带着羞涩，但终于轻轻地，轻轻地环住了眼前的少年。 　　允浩察觉到了姜柠的小动作，觉得既害羞又甜蜜，忍不住微笑，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地又收紧了几分。 　　姜柠将头轻轻地转了个角度，用额头抵住了允浩的胸口。 　　这个像小猫一般，带着撒娇和依附的动作，让允浩的身子微微一震。 　　他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女孩子这样的柔情和依恋。 　　而这样的自己，姜柠也有些陌生。 　　不安、甜蜜、羞涩在内心翻滚，但却都被一种莫名的勇气压了下去。 　　姜柠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她也觉得，自己什么地方变了。 　 她似乎，不是这样会渴求“依靠”的人——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 　　可是，她已经受够了失去了。 　　她以为自己不会有勇气再去追求对另一个人的“拥有”或者“依靠”。 　　没想到，人的勇气这么不容易枯竭。 　　又或许，姜柠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因为遇见了特别的人，从而唤醒了体内那个特定的自己。 　 　　02 　　姜柠在汉城又多待了两天。当然，这两天并没有再住在地铁站，而是住到了赵恩菲的住处。两个女孩子不得不共同分享一张床。 　　赵恩菲努力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脸上却还是不小心流露出了欣喜。 　　赵恩菲并不算运气差的练习生。她长相出挑，公司甚至都没强求她在脸上“做调整”。唱歌跳舞也都不错，似乎还有天生的镜头感。而且难得的是，家里人还支持她的梦想。 　　“现在已经有一些出镜的机会了。”灯已经关了，赵恩菲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第一个放送大概下个礼拜就会播。不过是和一大群人啦，而且估计加起来一共还不到五分钟……” 　　“那也很棒啊。”姜柠躺在床的另一头，由衷地为赵恩菲感到高兴，“你这才练习没多久呢，就可以上电视了。恭喜你呀。” 　　姜柠的真诚让赵恩菲有些感动。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轻轻叹了口气：“希望真的能出道就好了。” 　　姜柠在黑暗中听见赵恩菲的叹息，心有所动，柔声问道：“做练习生真的很辛苦吧？” 　　赵恩菲“嗯”了一声，但随即意识到什么，有些忿忿地昂起头：“你现在其实是在心疼允浩吧？” 　　姜柠笑：“是啊，你不是说我们并不是朋友吗？我又何必自作多情地担心你呢。” 　　赵恩菲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也笑了。 　　朋友……赵恩菲默默地回想着这个词，心中忽然有些惘然。 　　她以前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和姜柠这样躺在一张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而那个被自己当做好友的，成天和自己厮混在一起的余娴，现在却成了见面不是不言不语，就是冷言冷语的，令人厌恶的存在。 　　赵恩菲得知余娴进公司的时候是很高兴的。 　　自己虽然一直在练习生里处于中上的水准，但也没交上什么要好的朋友。 　　有一个叫林京浩的男生前辈倒是对自己很照顾，自己也挺喜欢他，练习生之中自然也有偷偷恋爱的，可是赵恩菲居然完全没有恋爱的想法。 　　她一直是张扬的人，但现在却为了终于渐渐明晰的未来学会了克制。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有斗志。可实在是疲惫又孤单。 　　赵恩菲几乎用了自己最过分的热情欢迎余娴，可万万没想到，余娴却明里暗里跟自己作对。 　　到处说赵恩菲在学校里如何如何，说她是通过不正当手段进的公司，甚至还用“昔日好友”“大义灭亲”的姿态编造了一些“黑历史”。 　　最亲的人果然能变成最可怕的敌人。 　　赵恩菲已经知道余娴为什么会变成自己的敌人。自己过去对她的颐指气使确实可以算旧恨。 　　可余娴难道就完全忘了，是谁在她被醉酒的父亲暴打无处可去的时候，收留她照顾她？ 　　又或许，这样的帮助，也被她理解成了居高临下的施舍，从而成了积怨的一部分？ 　　当然，哪怕不提旧事，赵恩菲也知道余娴不会再是自己的朋友了。 　　余娴看林京浩的眼神里，藏的大概就是她们俩的新仇。 　　那些小小的流言，赵恩菲倒不是那么在乎。 　　毕竟不痛不痒的。 　　可余娴知道赵恩菲最为隐秘的那个伤口。 　　那是赵恩菲唯一害怕的事情，是可以击垮她的事情。 　　赵恩菲和余娴都清楚这一点。 第35章 入住宿舍 　　01 　　 　　姜柠要回光州的那天，允浩终于接到了入住公司集体宿舍的通知。 　　这个消息让姜柠喜笑颜开。虽然允浩一再推辞，姜柠还是跑到离公司最近的超市，用随身带的零花钱买了一堆生活用品和零食，坚持要送允浩到宿舍门口。 　　“虽然不能进去，但我至少要知道允浩你住的宿舍的墙是什么颜色的。” 　　允浩看着姜柠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宿舍的墙是什么颜色，这么重要吗？” 　　姜柠抱着一大袋拉面，认真地点头：“当然了。我要知道……以后，会有越来越多事情我不能知道，现在，至少要尽可能多的知道。” 　　允浩从姜柠的口气中听出了淡淡的复杂：“姜柠……” 　　“走吧。”姜柠没有给允浩开口的机会，笑着抢先迈开了步子。 　　把宿舍和外界隔开的是一扇雕花黑色大铁门，门边正站着两个看着比允浩年纪稍大的男孩子。 　　姜柠在门口停下，怀抱着一堆零食打量着两个男孩子。 　 两个男孩子都长得眉清目秀。 　　其中一个黑皮肤、短头发的男孩子原本漫不经心地靠在门上，见到姜柠，不由地直起身子，轻笑着转头问另一个男孩子：“东海，现在这边的宿舍也住女练习生了吗？” 　　那个叫李东海的男孩子有些懵懵地摇头：“不知道啊。拿那么多东西，是谁的粉丝吧。” 　　这个叫东海的，有着和允浩一样的全罗道口音。姜柠顿时觉得亲切了许多。 　　拿着更多东西的允浩终于也走了过来，一见到两个男孩子，忙鞠了个躬：“你们好。两位就是和我同一个宿舍的希澈哥和东海吗？” 　　允浩入住前已经看过了舍友的照片，还周到地打听清楚了年龄。那位短发黑皮肤的男生叫金希澈，来自江原道。他刚进公司不久，但却比自己大了三岁，是公司里珍稀的大龄练习生。另一位眉眼更为柔和的男生叫李东海，与自己同龄，还是全罗道的老乡。 　　李东海先走过来接过了允浩手中的一些东西，允浩急忙笑呵呵地道谢。金希澈也走过来，从姜柠手中接过那堆零食，慢悠悠地说：“允浩你真是个懂事的弟弟啊。入住寝室还知道给我们带这么多好吃的，谢谢你啦。” 　　姜柠一听，就差从希澈手中把东西拿回来了：“这个是给允浩的。” 　　金希澈笑了：“开个玩笑嘛。不过，虽然是弟弟，但前辈就是前辈啊，入住宿舍还有女朋友送行。是不是，东海？” 　　东海也笑着玩味地看了看姜柠，又看了看允浩，虽然没开口，但也算是默认了对允浩的调侃。 　　允浩的脸已经红了：“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女朋友？” 　　允浩脸涨得越来越红，但却又说：“也不能这么说……” 　　姜柠见允浩着急又羞赧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轻地推了允浩一把：“笨蛋，快进去吧。我走啦。”说着转身就走。 　　刚走出两步，就听见金希澈在细着嗓子夸张地学自己讲话：“笨蛋，快进去吧。” 　　李东海也非常自然地接住金希澈的梗，娇滴滴地说：“讨厌啦。” 　　姜柠忍俊不禁。她可以想象允浩现在的包子脸得红成什么样了。 　　两个人应该都是善良的人，从他们特地在门口迎接允浩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姜柠有一种预感，允浩以后的生活大概免不了被调戏捉弄了。 　　 　　02 　　虽然在地铁站里并没有立下什么誓言，但汉城一别后，两个孩子的心都安定了不少。 　　允浩慢慢地开始为各种已经大红的明星伴舞，训练较之从前又辛苦了几分。但现在好歹有温暖的宿舍住，有金希澈和李东海这两个……嗯，一言难尽的舍友陪伴，他的内心比从前反而更轻快了一些。 　　姜柠升入初二，课业较以前更重。加之她又开始自行准备一个非常重要的数学竞赛。其实这个比赛姜柠在初三以后才能参加，但因为如果能在最终的决赛里拿到一等奖，就能拿到汉城最好的高中的入场券，所以姜柠提前一个多学期就买了习题开始啃。 　　地区的孩子要升入汉城的高中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虽然姜柠本人并没有多想离开光州，但想到去了汉城就能更为方便地和允浩见面，也就难得地有了志在必得的念头。 　 有目标以后的生活就难免辛劳。但每天做题到深夜，抬头看看桌上的闹钟，姜柠却能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幸福。 　　身体轻微的痛楚让她觉得，自己和允浩其实也没那么遥远。她和他一起在吃苦。 　　每个礼拜，姜柠会跟允浩通几个电话。其实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是吃得好不好，累不累这样毫无用处的“废话”。但彼此确认完对方的声音，两个孩子瞬间就会觉得没那么辛苦了。 　　许是生活也知道自己对允浩这个小小的少年太过严苛，终于内疚地慢慢地给他带来了好运。 　　暑假来临的时候，允浩告诉了姜柠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他可能要和另外三个男孩子组成一个组合了，将会以组合的形式进行训练。 　　“其实在出道之前，出于保密，我是不该跟你说的。”允浩在电话那头说，“而且万一出不了道，那又是很丢脸的事情……可是，还是想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你……” 　　姜柠笑了：“你做得对啊。就是要第一个告诉我。” 　　“不过，具体是谁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允浩认真地说，“不过团队里的人真的都很帅气。” 　　“哦这样啊。”姜柠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在用一种逗小狗的语气和对方讲话，“那么，团队里一定没有你们宿舍里的那两个人咯？” 　　“啊……这个……”允浩的声音明显有点慌了，“这个我不能说。” 　　姜柠笑出了声。这个不会撒谎的傻瓜。 　　“那你现在在哪儿讲电话？”姜柠继续逗他，“万一被别人听到了不就泄密了？” 　　“不会的。”话虽然这么说，允浩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我在我们宿舍的洗手间里呢，没人听到。” 　　正这么说着呢，洗手间外突然出来了用力的砸门声：“允浩啊，你从马桶上掉下去了吗！需要我叫人来抢救吗！” 　　显然，又是金希澈闲得无聊来拿允浩寻开心了。 　　李东海在一旁笑着看了一会儿戏，最后终于于心不忍：“好了，希澈哥，人家好不容易有时间跟女朋友打个电话。快过来坐好，我给你煮面吃。” 　　“给你煮面吃”是东海对待希澈的杀手锏。希澈又对着洗手间鬼吼鬼叫了两声，但最终还是乖乖地走过去坐好了。 　　“呼，终于安静了。现在可以说话了。”允浩舒了一口气。 　　姜柠有点不平：“他们又欺负你。” 　　“不是的不是的，”允浩急急地解释，“希澈哥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人很好的。我们平时衣服都随便换着穿。而且上次我喉咙疼，他还给我熬药……” 　　“哦，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神奇的江原道土方。然后你喝完以后拉了一个礼拜肚子，对吧？”姜柠无语道，“不过说不定你的希澈哥是想帮你减肥，用心良苦也难说。” 　　允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好啦。”姜柠语气软下来，“第二个消息是什么？” 　　允浩的语气重新兴奋起来：“我要去中国啦！” 　　“什么？” 　　“我要去中国了，作为歌手DANA的伴舞。”允浩的语气中透出小小的骄傲，“而且这回，神话的前辈们都会去！虽然我只是作为伴舞和rapper，但这也算是……变相地和神话在同一个舞台出现了吧？哈哈。” 　　姜柠本来正坐在书桌前，听到这儿唰地站了起来：“真的啊！我们允浩太棒了！” 　　允浩不好意思地笑：“只是一个rapper啦。” 　　“不管，那也很棒！”姜柠的语调明显高起来，“什么时候走？去哪个城市？” 　　“5月13号演出，去沈阳。” 　　“啊这样啊……”姜柠的语气明显有些失望。五月……还是沈阳…… 　　允浩居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姜柠没说出口的话：“没关系的，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去。” 　　“诶？” 　　“我说，我会好好努力的，以后一定有机会和你一起回中国的。到时候就去杭州。” 　　姜柠并不是在杭州长大的，但杭州确实是她长大的那个小城的省会。 　　爷爷这两年似乎身体不太好，为了方便治疗，已经举家搬去了杭州。 　　姜柠长大的那个小城，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应该只和允浩提过一次，他居然就记住了。 　　而且，他还用了“回”这个词。 　　姜柠的心顿时感觉很温暖。 　　“嗯。”姜柠笑着答应。 　　允浩的飞机起飞的那天，天气格外得好。 　　姜柠在课堂上小小地走了一会儿神。 　 几年前，自己跟着丁彩镜派来的金秉承大叔来韩国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恍惚间，却又觉得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 　　当时年纪虽小，但姜柠也知道爷爷奶奶为什么会那么爽快地就放弃了对自己的监护权，让她成了金秉承的“养女”。 　　因为钱。爷爷奶奶把自己“卖”了。 　　因为钱。外婆那么不喜欢丁彩镜，可还是不能和她完全断绝关系。 　　姜柠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货品。 　　她至今坚持不入韩国国籍，倒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爱国。作为一个混血儿，姜柠对“祖国”的认知是不够清晰的。何况她现在的韩文都已经快比中文顺溜了。 　　她只是想要自己选择些什么，坚持些什么。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还不完全是个任人摆布的货品。 　　姜柠并不恨爷爷奶奶。她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 　　毕竟她现在花的钱，说到底，不照样是来自丁彩镜吗？ 　　可这么多年，她也确实没想要回中国看看爷爷奶奶。 　　天上飘着几丝可怜的云。 　　当时韩国最重要的机场还是金浦机场呢，而现在，允浩他们应该都是从仁川机场走的吧。 　　姜柠第一次，产生了想回中国看看的念头。 第36章 中国行（一） 　　01 　　 　　虽说和允浩有过一起“回中国”的约定，但姜柠一直觉得，这就像人们常挂在嘴边的“有时间一起吃饭”之类的承诺，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实现。 　　 　　所以，当刚下课的姜柠接到允浩的电话说公司已经订好了机票，11月23日去杭州表演，明天下午就得出发的时候，姜柠的第一反应是一惊，但却不知道该不该喜。 　　 　　自五月份和神话、DANA去中国沈阳参加活动以后，允浩在七月份又跟着去了一趟北京参加中韩歌友会。十一月份的这次S/M中国情演唱会，已经是允浩第三次去中国了。 　　 　　“可是，为什么我的机票也定了呢？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护照号吧？”姜柠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将课本从书包里抽出来，“而且，老师今天也跟我说，我的家长已经给我请好假了……” 　　说到“家长”两个字的时候，姜柠忍不住皱着眉头朝房间门外看了一眼——虽然刚才问外婆的时候她并没有否认帮自己请了假，但这样“未卜先知”的举动实在无法解释。 　　姜柠心中隐隐地想到了什么，但她尚在犹豫要不要细究之时，允浩已经在电话那头着急起来：“……是有些奇怪。可是，反正都已经定了嘛。DANA说，你的名额是算在她的随行人员里的……反正公司神通广大，说不定是向外婆打听到你的资料的呢。姜柠，你就别犹豫了。” 　　听允浩这么说，姜柠顾不上回应允浩的撒娇，反而更紧张了：“公司不是不准你们交女朋友吗？这样突然订机票……不会是先礼后兵吧？” 　　允浩没听明白什么“先礼后兵”，但他迅速地抓住了重点：“女朋友？谁是我女朋友？” 　　隔着电话，姜柠都能感受到允浩那溢出来的一脸坏笑。 　　姜柠一时语塞，想笑又怕对方察觉，只能红着脸轻咬着自己的下唇。 　　对方不依不挠：“你说呀，谁是我女朋友？” 　　姜柠只好来横的：“你再说我挂电话了。” 　　“别别别，”这一招果然百试百灵，允浩立即投降，“好啦我不说了。那你答应了吧？好的，快去收拾东西，早点休息睡个好觉，明天精神百倍地一起出发。” 　　姜柠矜持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嗯，你什么都没说，你只是默认。” 　　“呀，郑允浩，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坏了，这都跟谁学的。”姜柠被允浩日益长进的嘴皮子功夫逗笑，“是那个金希澈把你带坏了吧？” 　　这丫头虽然语气还是有些生硬，但好歹是同意了。 　　允浩如释重负地笑了。接着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可只对你一个人‘坏’啊。” 　　姜柠听清了。 　　她有些小得意地挑了挑眉，也小小声地回了一句：“你倒是对其他的女孩子‘坏’试试看啊。” 　　允浩坏笑：“不敢。我呀，不对其他女孩子‘坏’，我对她们‘好’总行了吧？” 　　“什么？” 　　允浩能想象对方现在一脸黑线的煞气冲天的样子。 　　他不禁轻笑了一声，然后温柔地保证道：“我也只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 　　姜柠的耳朵有些发热。虽然有些害羞，但她终究是心满意足地笑了：“这还差不多。” 　　“郑允浩！”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砸门声，“呀！你小子到底要占用洗手间多少时间！我要拆门了啊！” 　　“希澈哥，冷静，冷静！”一定又是东海一边拉着希澈，一边手忙脚乱地夺下他手里的锤子扳手。 　　姜柠拿着手机笑得翻倒在床上。 　　 　　02 　　飞机将要飞抵萧山机场的时候，姜柠正头靠在允浩的肩头睡着。 　　工作人员定机票的时候出了点差错，头等舱的票已经没了。DANA和神话都坐到了商务舱，允浩和姜柠就坐了经济舱。姜柠本身就不在意舱位。允浩呢，甚至有一些窃喜——其他舱位两个座位之间距离有点大，也只有经济舱，姜柠才能这样相对舒适地靠在自己肩头了。 　　从汉城到杭州只要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让姜柠深感疲倦的主要原因，是从光州到汉城的长途大巴。 　　姜柠睡得颇熟，呼吸平缓悠长，还不时用脑袋轻轻地蹭蹭允浩的肩膀，似在寻找一个最惬意的角度。 　　允浩最近的训练强度很大，但大概因为内心难以克制的欣喜，这孩子一路上展现出了十二分充沛的精神。同行的人都和姜柠一般抓紧时间在飞机上补觉，只有他一个人脸上挂着微笑，丝毫没有疲态。 　　允浩偶尔也会轻轻地把脑袋靠在姜柠头上。但碍于同行的工作人员，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合眼端坐着。 　　工作人员对姜柠的照料和对待他人无异，甚至可以说更为周到些。但他们又似乎刻意在“无视”，或者说“默认”姜柠的存在。 　　公司这样例外的“施恩”本身就十分可疑，同行时对两个孩子的打打闹闹视若无睹的“默许”更是古怪。只是当时一个忙着排练，另一个回到故土满腹心事，都没有分神深究。 　　过海关的时候，姜柠理所当然地在本国人通道排队。听着耳边熟悉又陌生的中文，姜柠才恍惚有一点真实感：自己真的回国了。 　　办理完酒店的入住手续，简单地吃了点晚餐，允浩他们当晚就要投入了紧张的排练。姜柠跟随行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只说在酒店周边走走；却径直打了个车，去杭城最著名的省一院。 　　在韩国待了许久，姜柠已经习惯了韩文各种冗杂的敬语形态。突然听见司机大叔口中有些糯糯的南方口音，姜柠心中感觉很奇妙。 　　虽然不是在杭州长大，但这座城市处处飘溢着南方小城的韵味。故土就是故土。无论离开多久，只需一瞥，亲切感和归属感就如惊鸿簌簌而归。 　　按照事先了解好的讯息和一口一个甜甜的“护士姐姐”，姜柠很快就找到了爷爷所在的病房。可是往里张望，却空无一人。 　　“病人应该吃完饭散步去了，你可以等等。”路过的一个小护士说，“这床的病人恢复得不错。” 　　“谢谢护士姐姐。”姜柠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可是，她却没有等待。 　　与爷爷奶奶的“久别重逢”，姜柠本身就没想好该如何面对。鼓起的勇气在这样“扑空”以后已经散了一半了。况且，已经知道了爷爷的状态“不错”，这样就够了。 　　然而，就在即将走出省一院大门的时候，姜柠却看见了散步归来的两位老人。 　　虽然尚有距离，但姜柠仍旧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两个互相搀扶的老人就像镶嵌在西沉的余晖中的剪影一般。 　　姜柠有些恍惚。是因为自己长高了，所以他们看上去才变矮了吗？ 　　“啊呀，孩子。”一直看着地面，慢悠悠地向前走的爷爷，突然停住了脚步。 　　刹那间，姜柠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定住了。 　　可下一秒，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就从姜柠身边飞跑过去，扑入了爷爷的怀抱中。 　　“哎哟，小宝贝慢点儿，别摔着。”两个老人乐得合不拢嘴。 　　姜柠愣了好几秒，才认出跟在那个小女孩身后，手上提着几盒养生补品的夫妻，是自己的姑姑和姑父。 　　 　　这个小女孩，大概就是自己的表妹了。 　　爸爸过世的时候，这个小表妹还只是抱在怀里的小婴儿，现在，已经是能跑这么快、能喊外公的小姑娘了。 　　父慈子孝，其乐陶陶。 　　眼前的这一幕太过于温馨，以至于姜柠都差点没察觉到自己的难过。 　　这就是一家人。这才是一家人。 　　仿佛从来没有失去过谁。 　　而自己，是多么多余。 　　天终于晚了。 　　姜柠这才发觉，深秋的杭州，原来是这样冷。 　　 　　03 　　姜柠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离酒店大门还有数十米远呢，她就被早就守在门口、此刻飞奔而来的允浩逮了个正着。 　　“呀，我说你到哪里去了？！吃完饭说散散步散散步，结果这个点才回来，手机还关机！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出了医院以后，姜柠其实是径直打车回府的。但实在是越想越闷得慌，允浩他们又在忙正事，于是她便一个人在附近转圈。 　　天色也不早，姜柠作为一个理智的小姑娘，僻静的地方肯定是不敢去的。但酒店本身就处在西湖景区，虽然是晚上，但要找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地方一点都不难。她找了一个角落，默默地看着人来人往。 　　来人间天堂旅游的人永远很多。有你侬我侬的小情侣，也有和睦幸福的一大家子。 　　姜柠看着眼前不断重复上演的，一幕又一幕的美好的真实，又觉欣慰，又觉凄凉。 　　他国永远是他国。故乡却不再是故乡。 　　手机是刻意关机。那一刻的姜柠，确实谁也不想见。 　　包括那个来自“他国”的他。 　　“对不起，手机没电了。”姜柠自然得脱口而出的谎言让自己都讶异，她居然笑得似乎比往常还开心，“我以为你们至少要到十一点才结束呢，嘻嘻。” 　　“什么叫你以为？如果我们今天不这么早休息，你是不是就要假装自己没有乱跑，一直乖乖待在酒店？” 　　“好啦，我错啦。”姜柠实在没有心思跟允浩斗嘴，而且看他严肃的样子，也只能卖乖转移话题，“DANA姐姐和Junjin哥哥，他们已经回去休息了吗？” 　　允浩把姜柠四处张望的小脑袋轻轻按住，鼓起脸，小小声地说：“他们偷偷溜出去吃夜宵了。本来我也要去的……”说着佯怒地看着姜柠。 　　姜柠又笑了：“好啦，我们不是后天才走吗？等你们明天表演完，我也带你去吃好吃的。” 　　允浩伸出小手指：“约定。” 　　姜柠也乖乖伸出手指：“约定。” 　　允浩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顺手又揉了揉姜柠的头。 　　在外人看来，这俩人俨然一对幼稚的中学生小情侣。 　　“对了，”允浩突然想起来，“明天我们表演，后天下午就走，你有时间去看……看你的家人吗？” 　　允浩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有些小心翼翼。 　　姜柠仍旧笑：“没时间就不见了呗。反正他们也不一定想我，哈哈哈。” 　　允浩皱眉：“姜柠……” 　　“骗你啦。”姜柠又信口胡说，“他们刚好出去旅游了，吃完晚饭的时候我刚接到的电话，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说着煞有介事地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这样啊……”允浩有些遗憾地思忖了一秒，但随即喜笑颜开，“也好。我还一直担心你明天会不会选择就抛弃我，去和你的家人在一起呢。” 　　抛弃…… 　　听到这个词，姜柠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了一下。 　　允浩还在自说自话：“现在好啦，虽然听起来我很自私，可是我就是想让你去看我的表演啊。” 　　姜柠强打着精神：“得了吧。我可是知道你现在在中国已经有Fan Club了，观众席里，也会有人单独举着你允浩的牌子，多我一个，少我一个，又有什么分别。 ” 　　说着不着痕迹地转身背对着允浩，不想让他看出自己脸上愈来愈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悲伤。 　　“抛弃”两个字，在她的脑海里急速旋转。她觉得下一秒，头就要炸裂了。 　　“才不是呢！”允浩急急地把姜柠的身子转过来，想解释，“你对我来说，永远是……” 　　姜柠却顺势一低头，又一次将脑袋轻轻地抵在了允浩的胸口。 　　就像那一个雪夜，在汉城的地铁站里一样。 　　允浩的话立时噎在了喉中。 　　“永远是什么？”姜柠闭上眼睛，轻声问。 　　一被打断，再想开口就有些艰难。允浩顿了顿：“永远……永远是……” 　　“好啦。”姜柠依旧闭着眼，顿了一顿，突然有些突兀地说，“我好累啊。” 　　“什么？” 　　“我好累啊。”姜柠的眼睛有些濡湿，“你就这样让我靠一下，好吗？” 　　允浩无奈，你明明已经先斩后奏地靠在我身上了呀。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把手放在了姜柠的背上。 　　我好累啊，这一刻，就允许我这样依靠你一下吧。 　　我或许逃避不了“抛弃”。我也不奢求永远。 　　就这一刻。 我真的好累。请你暂时，不要离开我。 第37章 中国行（二） 　　01 　　演出如预想的一样顺利。 　　通知的开场时间是下午六点，但三四点钟的时候，就有不少举着神话的牌子的粉丝守在场外。 　　姜柠并不算神话的粉丝，好多年前虽然去为签售排过队，但那也是为了允浩。但这两天，和神话的哥哥们同住一个酒店，又加上允浩这层关系，有了几次短暂的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姜柠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一觉醒来，Junjin哥冲自己一笑，隔夜的烦恼暂时就抛开了，少女心也禁不住怦怦直跳，俨然一副即将沦陷的迷妹模样。 　　允浩真的很像Junjin。姜柠在心里为自己开脱。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 　　开场和压轴都是神话。在开场的时候躲在后台只看到一排后脑勺的姜柠非常气闷。好在这次的活动是在西湖边搭建的临时舞台，观众席仍可以见缝插针。姜柠举着一把印有神话头像的小扇子，凑到一堆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身边。等坐下以后才发现，女孩子们拿的手幅上写的并不是神话，而是“Yunho”。 　　姜柠有些小小的诧异。虽然听允浩说过，在来了两回中国以后，就有fan为他建了club，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是专门为了他来了。 　　姜柠怀着一种微妙的心情，故作疑惑地指着一条手幅，问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不好意思，冒昧地问一下，这个也是今天要表演的韩国艺人吗？我好像没在宣传海报上看到过这名字呀。” 　　那个女生瞥了一眼姜柠手上的神话牌小扇子，笑道：“他现在还不是艺人哟，他还没正式出道呢。” 　　“但是我保证他一定会爆红！”另一个穿绿衣服的女生主动凑过来，激动地说，“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伴唱伴舞，但钻石就是钻石，一站上舞台，不管是在哪个角落，都会闪闪发光的。” 　　女生最后看着姜柠，一字一顿地说：“他绝对会爆红，你信不信！” 　　姜柠一派天真地点点头：“嗯嗯，我信我信！” 　　那女生满意地点点头，给了姜柠一个“是自己人”的眼神。 　　姜柠笑了。真神奇，就因为自己附和说允浩会红，素不相识的人突然就对自己亲切了起来。 　　“啊啊啊啊，出场了出场了！”绿衣服女生突然推了一把马尾辫女生，“允浩出场了！” 　　前奏响起，是DANA的《diamond》。允浩照旧站在离Dana最近的位置，手上握着话筒。 　　乐声震耳欲聋，身边的女生不时发出激动的尖叫声。等到允浩rap的时候，女孩子们都激动地站起来，扯着嗓子喊允浩。 　　自打允浩成为练习生后，姜柠就几乎没再看过允浩唱歌跳舞了。在这样大的舞台下看着少年又唱又跳更是头一回。那两个女生说得对，钻石就是钻石。哪怕和其他舞者穿一样的衣服，哪怕只是站在DANA的身后，他还是有让人一眼就看到的能力。 　　或许是平时太靠近了，姜柠渐渐忽略了允浩身上天生的明星气质。 　　而像现在这样坐在台下，坐在为他尖叫的人群中，姜柠又再次看见了他身上的光芒。 　　就像初见时，她看到的那个发光的少年一样。 　　一曲又一曲，观众们高涨的热情也一波又一波。 　　终于到了谢幕的时候。最有人气的艺人代表们上台致谢鞠躬，观众也很配合地听完一句翻译就尖叫一阵。 　　而允浩也作为伴舞伴唱的代表，上台致谢。 　　正当允浩鞠躬道谢，准备离场的时候，姜柠身边的那一群女生，突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姜柠还没反应过来，她们就像变戏法似的拉出了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用韩文写着：“我爱你！郑允浩！”同时，气沉丹田地把这句口号喊了出去。 　　“撒浪嘿呦郑允浩！” 　　姜柠所在的位置离舞台不远。当下正是允浩说完话的空隙，会场并没什么声音。所以不同于表演时必然会被人声湮没的人声，女孩子们的这一嗓子，舞台上听得清清楚楚。 　　观众们纷纷看过来，舞台上的允浩也循声望过来。 　　马尾辫女孩突然拽了姜柠一把。姜柠不明所以，却也懵懂地站了起来。 　　允浩第一眼看到的自然是横幅上的字。他感觉惊喜，又有些害羞地笑了，接着用有些硬邦邦却真诚的中文说：“谢谢你们。” 　　女孩子们受宠若惊，更加卖力地举高横幅。 　　接着，允浩便认出了试图用那把神话牌小扇子遮住自己脸的姜柠。 　　不知为何，这样混在粉丝团里，姜柠觉得有些害羞。 　　“可以再说一遍吗？”允浩突然问。 　　翻译声音刚落，身边的女孩子就疯狂地重复着那句话：“撒浪嘿呦郑允浩！” 　　姜柠偷偷地看向允浩，结果发现他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犹豫了两秒钟，姜柠又偷偷地把那把小扇子搁到背后，举起手揪住横幅的一角。 　　“撒浪嘿呦！郑允浩！”她努力地大声喊道。 　　 　　02 　　在往后的日子里，回忆起在杭州的这最后一个晚上，姜柠一直觉得倍感珍惜。 　　演出散场，举横幅的女生们用上前求签名。 　　出于安全考虑，其他艺人基本上都在第一时间退回后台离场了。允浩却从舞台上跳下来，耐心地给她们每一个人签名。 　　姜柠还帮允浩和他的这第一批中国粉丝拍了一张合影。 　　昨夜神话和Dana出去吃夜宵的时候被路人们逮了个正着，引起了小小的骚动。同行的工作人员三令五申，姜柠和允浩终究没胆子出门，只好点了几味杭州著名的小吃，坐在酒店的地毯上，边吃边侃。 　　姜柠跟允浩说起那个绿衣服的女生，赌天咒地地说允浩一定会红的。允浩笑得眼睛眯成弯月，肉乎乎的脸更像一个包子了。 　　“哎呀，”姜柠忍不住捏了捏允浩的脸蛋，有些幽怨地说，“你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允浩笑：“怎么，你不希望别人喜欢我？” 　　姜柠摇摇头：“希望。”接着又点点头：“可是又很不希望。” 　　允浩揉揉姜柠的脑袋：“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姜柠甩甩头发：“我就是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Junjin哥哥的那件事了。” 　　“哈哈，就是你以为他是变态那一回？” 　　“哈哈，是呀。当时真的以为他在骚扰那位姐姐呢。”姜柠笑起来，“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地下情的女朋友。” 　　允浩笑得没心没肺：“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现在已经分手了吧？” 　　“应该挺久了。” 　　姜柠把手中的牛奶硬是喝出了酒的味道：“嗯……现在觉得他女朋友真是好可怜，连跟他手拉手一起逛个街都不可以。” 允浩没有多想，随口接道:"做歌手艺人嘛，这是最基本的自我管理。" 姜柠不说话了，默默地夹起一个小笼包。结果一口咬下去，汤汁一下子喷溅出来。 "天，你在做什么？"允浩手忙脚乱地拿纸巾帮姜柠抹嘴巴。姜柠叼着破裂的灌汤包，傻呵呵地笑。 "没什么，就是想到今天你的那一群狂热的小粉丝了。"姜柠终于咽下包子，学着她们的样子，做出大喊的架势，"撒浪嘿哟！郑允浩！" 允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抬手想去拍姜柠的脑门。 姜柠做了一个躲闪的动作，语气有些古怪:"听好几个女孩子讲，他们是特地从北京坐火车过来的。翘了课，回家可不定有什么苦头吃呢。" "啊？" 姜柠无奈又怅然地点着头:"没办法，她们就是这么喜欢你啊。今天她们围着你要签名的时候，可真是水泄不通。我远远地看着，你真的真的，就很像一个大明星了。像她们说的，允浩，你一定会红的。这一天，很快很快就会来了。" "你怎么了？"允浩终于察觉到了姜柠情绪的异样，抬手就要去捏她的脸。 姜柠却又不动声色地躲开，并迅速转移了话题，笑着说:"话说你真的好适合舞台啊。站在这么大的舞台上，感觉整个人都和平时很不一样呢。" 允浩却收敛起了笑容，略显严肃地看着姜柠。饶是尚未懂女人心的小男生，也察觉到了姜柠此刻的笑容下，波涛汹涌的情绪。 "干嘛呀。"姜柠被盯得不自在，故作轻松地捏了捏允浩的脸。 "你不开心。" "我哪儿有不开心。"姜柠故作镇定地对上允浩的目光，可两秒钟就败下阵，只好起身换成跪姿，有些神神叨叨地收拾起碗筷，"开始有人专门为你应援，我可为你高兴了啊。" "你就是不开心啊。"允浩按住姜柠假装忙碌的手，"告诉我为什么好吗？" 姜柠语气生硬:"我说了没有。" "就是有。" 姜柠也赌气了:"没有就是没有。"说着就要挣开允浩的手。 "姜柠。"允浩干脆扣住了姜柠的肩膀。 "哎哟你干嘛逼我啦。"姜柠郁闷地放下手中的碗筷，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好啦，说就说。对，我就是不高兴。我不高兴说好了今天去逛夜市，却因为你已经能被人认出来为了怕出道以后影响不好，而只能闷在房间里吃外卖。我不高兴，因为有女生喜欢你喜欢到看见你就能尖叫流泪，因为有一个女孩子不管不顾地抱了你，因为她们大声喊着，郑允浩是我男朋友。我不高兴，更是因为我讨厌我自己。我明明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没什么，对，是你作为一个艺人的必须的自我管理。明知道你被人喜欢是好事，我明知道……我……" 　　姜柠委屈又自责的话语突然止住了。允浩不知何时，竟欺身上前，扣住姜柠的肩膀，用嘴唇封住了她的嘴唇。 　　姜柠整个人一抖，脑中有什么东西轰地一下子炸了。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去推对方的双臂。允浩却毫不放松，反而又使出了几分力道，整个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状态，更为强势地欺近姜柠的身体。 　　姜柠仍旧保持着跪姿，而允浩的身子正以一种非常微妙的角度覆在她身子的上方。虽然并没有多大面积的接触，但姜柠仍旧觉得非常羞耻。可无论她是瞪着眼还是皱着眉闭眼，无奈怎么都使不上劲，脸急得通红。 　　允浩的脸连带着耳根都烧得通红。他没有过接吻的经验，这次冲动之下的初体验如此蛮横霸道，让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亲之前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因为少女又急又恼的叙述让他的心狂跳，嘴唇自动地便去寻找她的唇。亲的时候更想不了那么多。少女的嘴唇原来这么软，软得让他周身恍若过了电一般。而脑中对于姜柠嘴唇的柔软的评价，以及一些电光火石一闪而过的不可描述的念头，让他感到有些羞涩的同时，又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享受。 　　他是一个男生，而她是他的女生。允浩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样的念头是这么专横又美好。 　　两个人的呼吸声都越来越重，在姜柠快憋得透不过气的时候，她终于推开了他。或者说，是他终于松开了手。 　　“你……”姜柠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脑中一片混沌，只觉得脸上的皮肤烫得似要滴血。 　　允浩虽然也是满脸通红，但眼中却是藏不住的喜色。他甚至有些回味地舔了舔嘴唇，但依旧目光炯炯地盯着姜柠。 　　姜柠总算信了，再怎么讲礼节的男孩子都能变成流氓。何况，眼前这个包子脸的男生性格从来都不包子。只是对自己太过软萌，以至于她渐渐无视了他血液中带有的进攻性。 　　姜柠试图站起身，却发现因为跪了太久，脚已经麻了。 　　允浩伸手去拉姜柠，姜柠又羞又气，抬手就打。他也不反抗她的花拳绣腿，只是有些大力地拢住她。 　　“打死我都行。但是，在打死我之前，答应我，做我女朋友吧。” 第38章 又“冷战”？ 　　01 　　 　　一直到上飞机之前，姜柠都一直没和允浩说话。 　　允浩一开始还厚着脸皮故作轻松地装无所谓。DANA问他怎么看着不太对，他还故意在姜柠面前打着哈哈说：“没什么，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嘴巴有点痛。”逼得姜柠红了脸，在心中骂了一句“流氓”，默默离他三米远。 　　可进了机舱坐下，姜柠还是不搭理他，而是拿出眼罩耳机，飞快地将自己隔离。合眼假寐的时候也不靠着他了。而是宁愿将头贴到了冰冷的机舱窗边。 　　允浩着急了。拉她袖子，不理。戳她手臂也不理。想拍她脑袋，手还没伸出去，就听到对方恶狠狠的一句：“想死吗。” 　　最后，允浩也豁出去了，干脆凑到她耳边：“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就亲你了。” 　　姜柠这才“唰”地拉下眼罩和耳机，低声吼：“你小子……”脑中猛然浮现昨晚令人神情激荡的场景，脸上蓦然一红，又扭过身不理他。 　　姜柠当然不信允浩敢当众亲自己，她对他这点偶像自觉还是很有信心的。但他的那句“威胁”确实让她瞬间恐慌——毕竟，她也从来没想过允浩敢强吻自己。 　　而且，还是在一堆外卖的残骸边，在吃了灌汤小笼包后，在她扎了个乱糟糟的苹果头，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啊真是，一点都不浪漫。 　　姜柠的少女心表示很绝望。 　　就这样别别扭扭地拖了一个多小时，广播里已然响起了“飞机将在半个小时内着陆于仁川机场”的通知。允浩心烦意乱地听着空姐温柔的声音，决定孤注一掷。 　　“你就给我一句话吧，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姜柠被允浩理直气壮又赌气的话噎到——昨天的事情还没道歉呢，现在又这样逼自己是怎么回事？虽然允浩真要“道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姜柠不说话。 　　“你不喜欢我？” 　　姜柠还是不说话。 　　允浩简直要抓狂：“又来了。你又和以前一样了，遇到不喜欢的事情就不说话。” 　　姜柠转头：“那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还要问？” 　　“对，一定要问。”允浩依旧理直气壮地盯着姜柠，“因为我喜欢你。” 　　姜柠的气势顿消，又把目光移向别处。 　　“而且，”允浩的声音也软下来，“我不确定你喜不喜欢我。” 　　姜柠心头一动，不由地又转过头，正对上允浩小狗一般委屈又期待的眼神。 　　他不确定她喜不喜欢他？ 　　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 　　要是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从光州跑到汉城，又疯了一般课也不上，从汉城跟他去杭州？ 　　要是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因为他心事重重，为什么要又甜蜜又矛盾？为什么要在经历过那么多次别离、被“抛弃”以后，还是收拾好自己稚嫩又忐忑的心，鼓励自己不要害怕，要努力地向他靠近？ 　　可他居然不确定她喜不喜欢他？ 　　虽然听出了允浩语气中带的两分撒娇，但姜柠还是知道他这句话有八分认真。她几乎要觉得有些受伤。 　　可是，扪心自问。她也并不确定，他喜不喜欢她。 　　他对她很好。说只许他对她“坏”，他也只会对她“好”。 　　他经常用一种小狗一般的眼神盯着自己，有时候软萌得像一个幼稚园的孩子，有时候又像一座年轻的山。 　　从看到允浩的第一眼起，她就觉得他是一颗小太阳。随后交往中也愈发印证了这一点。 　　自律、真诚善良、完美主义，偶尔带点超出同龄人的执拗严肃和过分的责任感，但却又神奇地没丢掉小男孩的可爱。 　　他太好了。好得她无论听多少的保证，都不敢确信他会喜欢自己。 　　更可怕的是，她本来是确定，自己非常非常喜欢允浩的。 　　可是，当她坐在台下，当身边那些女孩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声的时候，她对自己的喜欢程度都不由地产生了怀疑。 　　原来一个人，可以这样的喜欢一个人。 　　她的嫉妒和不爽验证了她对他的喜欢。 　　可是，究竟有多喜欢？ 　　“做我女朋友吧。”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姜柠的内心，确实充斥了天翻地覆的甜蜜和喜悦。 　　那一晚，把允浩赶出屋子后，她气闷了三秒钟，然后蒙着被子傻笑了一个小时。 　　可是，后半夜里，辗转的几个小时中，姜柠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她当然想做他的女朋友，想和他永远永远在一起。 　　可是，永远永远，谁能为这个承诺负责呢？ 　　而且，允浩眼看着就要出道了。S/M公司门口，已经能看到天天蹲守的粉丝，只为了拍上一张他“上班”、“下班”的打卡图。 　　在这个节骨眼上，答应了对允浩能有什么好处呢？ 　　是像Junjin哥和那个姑娘一般，偷偷摸摸地牵手约会，被狗仔跟踪追逐，被八卦报纸扒得底朝天？ 　　虽然，姜柠并不怕这些。 　　她怕的，只是那个结局。 　　离开，被抛弃。 　　做了你的女朋友，你终究还是会离开。 　　毕业旅行的时候，你是那海上的灯塔。 　　坐在台下的时候，你是那舞台上的星星。 　　姜柠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可爱的少女。初吻、被表白之后，少女不应该锁上门欢天喜地在床上跳个舞，矜持两句然后蹦蹦跳跳投入心上人的怀抱，咧着嘴说一句“我愿意”吗？ 　　可是她偏偏不是只求曾经拥有的“可爱”的少女。 　　太害怕离开你，所以还无法承受接受你、拥有你。 　　 　　02 　　车缓缓驶入公司停车场。面对在门口守了不知多久的粉丝，允浩还是强打起精神，跟她们打招呼，叮嘱他们天冷了早点回家。 　　粉丝们也很暖心，不停地说喊欧巴加油，不要太辛苦。 　　允浩全程脸上都挂着笑容。 　　姜柠知道，那样的笑容并不是虚假的。可是她还是为他口中提过的“艺人的自我管理”震动。 　　如果换作她，她自问做不到。哪怕是这样简单的情绪掩饰。所以她不会想去做艺人。 　　她这种连回应相互喜欢的人的表白都要犹豫很久的人，也确实不适合做需要钢筋铁骨的艺人。 　　而一踏进公司的门，允浩就黑着脸把自己关在了练习室。 　　姜柠有些尴尬地跟在允浩身后，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关上练习生的门。 　　在飞机上，她含糊其辞地说，现在大家还小，先这样做朋友不是也挺好的。 　　他直接冷冰冰地丢过来两个字：“不好。” 　　他说：“我从认识你不久，就确定了自己喜欢你。你在我心中，从来不是和智慧一样的妹妹，也没想过把你当什么简单的朋友。我在比现在更幼稚的时候，就认定了这一点。” 　　“你只能是我预备役的女朋友。” 　　姜柠被允浩的说辞弄得一愣一愣的。 　　多少人都评价允浩害羞谦恭有礼，而姜柠发觉自己确实能轻而易举地激出他身上最具侵略性、又最像小男孩的胡闹任性的一面。 　　对待姜柠和对待自己的梦想，他都是明确而积极，乃至有些过分严肃。 　　姜柠的回应只能是沉默。 　　于是他就这样很有原则地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又是一场“冷战”吗？ 　　姜柠看着允浩别扭的背影，内心苦笑。 　　可是，这一回，她也没有自信，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去改变他们这两个世界的格局了。 　　 　　03 　　就在姜柠四顾茫然，叹了口气准备搭公车去长途车站买票的时候，一个在杭州行中全程陪伴在姜柠身边的工作人员突然又出现了。 　　“姜小姐，麻烦你跟我去一下我们代表的办公室。” 　　姜小姐？姜柠对这个称呼只能皱了皱眉。至于代表……不会是李秀满吧？ 　　电梯层数一个一个地跳动着，姜柠肚子里的忐忑也和好奇快忍不住一点一点往外蹦了。可是看那个工作人员虽然满面笑容，但除了“姜小姐”、“这边请”，怕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终于到了一个办公室门口，那个工作人员为姜柠开了门，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就默默地退下了。 　　门牌上只写了“朴代表室”，除此之外毫无讯息。姜柠狐疑地、轻轻地推开门，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的陈设不多，但都自带风格。姜柠虽然并不懂什么，但也能敏锐地感觉到，“不便宜”。 　　反正，办公桌旁边放的那个小巧的珐琅花瓶，看着就不像是假的。 　　姜柠环顾了一周，办公室里并没有人。办公桌上倒是有这个屋子主人的名牌：“朴秀焕”。 　　姜柠当然不认识，只是无聊地腹诽，难道名字里有个“秀”字比较容易当娱乐公司的代表吗？ 　　然而这个朴代表人呢？把自己叫来，自己却不在？ 　　姜柠正百无聊赖地踱着碎步，思忖要不要离开算了，桌上的电脑却突然发出了一阵乐声。 　　姜柠一惊，接着自然地走到电脑显示屏的正面。 　　然而，电脑屏幕上的东西却让姜柠彻底惊到了。 　　那是她的影片。 　　从出生，到蹒跚学步、咿呀学语，再到幼儿园……一直到她小学参与的主持活动，毕业典礼……甚至有初一参与的远足活动…… 　　而且，在儿时的部分，闪过“宝贝满月”、“宝贝一周岁”的字样的时候，她还能看到父亲和……母亲的身影。 　　姜柠心头发颤，音响里不断传出她咯咯咯的笑声。 　　姜柠忽然觉得这个宽敞的办公室有说不出的逼仄诡异和恐怖。 　　她试图关掉眼前的视频，可是电脑似乎被锁死了，鼠标键盘统统成了废物。她恨不得浇一桶水到电脑上。 　　等到终于费劲地找到电源，将插头连根拔起的时候，姜柠才意识到自己的本末倒置。 　　断了电视频也不会消失。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马上离开这个见鬼的屋子。 　　姜柠终于利索了一把，大步向门走去。 　　可是手还未触到门把，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那张久违的脸出现在姜柠面前。 　　这样的碰面，姜柠并不觉得太意外。 　　她只是仍旧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对方的轻描淡写。 　　“你来了。”推门而入的人微笑着说。 　　那语气，仿佛两个人昨天刚一起吃过饭，今天约了一起喝茶一般。 第39章 母女 　　 　　“你来了。”丁彩镜推门而入，微笑着看着姜柠。 　　她客套地示意姜柠坐到沙发上，甚至还贴心地给姜柠倒了一杯水。 　　姜柠就像一座冰山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可眼中却燃着两团火。 　　“你想干什么？”姜柠想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可颤抖的尾音和急促的呼吸还是出卖了她。 　　丁彩镜抿了一口咖啡，温柔地点评道：“韩语发音不错，但是难道你忘了我教过你，对长辈说话要用敬语形态吗？” 　　姜柠冷笑一声吗，干脆说起了中文：“从来没记得过。” 　　丁彩镜被姜柠孩子气的反叛逗笑，也顺着她说中文：“你跟你爸的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多年不开口，丁彩镜的中文已经有些生涩，但意外的没什么外国口音，像极了江浙一带的人。 　　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微表情都让姜柠恼羞成怒。她提高了声调说道：“我说我从来没记得过。没记得你教过我韩文，也不记得你是我的什么人了。” 　　丁彩镜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心痛和悲伤。但她迅速地调整好了面部表情，依旧温柔地看着姜柠的面庞，说：“是吗？那真是很遗憾。我倒还是经常翻阅中国的古诗词，也看中国的节目，因为我知道，我女儿还是很喜欢中国文化的。我怕我到时候，没法用中文好好沟通呢。” 　　“女儿”两个字明显刺痛了姜柠的神经，她立刻跳脚，对着丁彩镜吼道：“你到底要干什么！这个电脑里又是什么鬼东西！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跟踪我？” 　　“跟踪？鬼东西？”丁彩镜的情绪终于有了波澜，“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呢。你是我的女儿，我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你的生活和成长。这怎么会是鬼东西？以后你就会知道，这都是你最珍贵的回忆。” 　　姜柠难以置信地看了丁彩镜两秒，接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丁彩镜脸上的温柔终于挂不住，她有些凝重地盯着自己的女儿，一言不发。 　　姜柠终于止住笑声，冷冷地看着她：“我和你，没有回忆。过去没有，现在不要，未来也不会要。”说着转身就要走。 　　“姜柠！”丁彩镜喝道，“你是觉得你特别委屈对吗！” 　　姜柠转过头，气极反笑：“我不委屈？我爸妈那么草率地结婚离婚，亲妈不要法院给的抚养权一走了之，我不委屈！我爸早死了，我妈呢，见她一面比见总统一面都还要难，后来干脆只能见到女总统派来的亲信了！我不委屈！我在哪儿上学，在哪儿生活，我的监护人是谁，我的意见一点都不重要！我不委屈！家人都不是我的家人，从小兜兜转转也交不到什么朋友，每年过生日，只能收到一堆快递来的破娃娃、破玩具！你说我委屈不委屈！” 　　姜柠越说越激动，终于收不住淌下泪来。丁彩镜就沉默地看着姜柠抽泣，等她哭个够。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那一刻，姜柠是有期待丁彩镜的拥抱的。 　　她不确定是否会喜欢这个迟到的拥抱，可她确定自己恨透了丁彩镜这样冷静的旁观。 　　姜柠尽可能迅速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如一只戒备的小兽一般瞪着丁彩镜脚边的第二块地板。 　　丁彩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确实有一些部分做得不够好。” 　　姜柠无动于衷地等着她的“可是”和“苦衷”。 　　“可是，我对你，百分之九十是问心无愧的。” 　　姜柠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她万万没想到，丁彩镜居然没有过多辩解，而且对自己做母亲的评分居然能这么高。 　　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姜柠几乎要对她接下去要说的话重新产生兴趣了。百分之九十？她还真想知道，她是有多么的问心无愧！ 　　而丁彩镜每说一句，姜柠原本就坑坑洼洼的心就更下沉一分。 　　原来，一个好母亲的标准，可以低到，就是在两岁之前养育过自己，然后中间消失十年。 　　“但是衣食住行，我从来没有缺过你的。” 　　“我也有我自己的事业，和我的梦想。如果为了你，而让我这半生的事业毁于一旦。这样的结果，你作为一个女儿，你愿意看到吗？” 　　“这十年，我一个人重新回到娱乐圈，是怎么样才重新回到现在这个高度，现在走到这个地位的？” 　　振振有词，气壮理直。 　　虽然在知道朴秀焕是艾回和S/M公司双重大股东的身份后，任谁都不信丁彩镜的东山再起和她这个第二任丈夫无关。 　　但姜柠明白，丁彩镜之所以是娱乐圈的丁彩镜，绝不仅仅是会靠男人这么简单。 　　对自己的一切选择，都有着百分之两百的正义的理由。姜柠简直，要忍不住给她鼓个掌。 　　姜柠过去不明白，为什么丁彩镜能对自己冷漠到这种地步，而且在她身上还看不到大多数未尽到父母责任的家长一般的愧疚。 　　现在姜柠懂了。因为这个妈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丈夫、女儿、家庭，不过是和她的事业并列的一个选项。 　　她在风头正盛的时候选择结婚，或许也并不是因为真爱，而是因为当时没有意识到“事业”这个选项的重量，没有意识到自己那样做的“愚蠢”。 　　而丢下女儿，缺席孩子童年的十年，也不过是她的选择。 　　选择而已，所以没什么亏欠的。 　　“有许多妈妈，在女儿很年轻的时候就过世了，她们的女儿可以责怪她们，可以要求她们还自己十年、二十年吗？而我，就算我欠了你十年，接下去，我可以用二十年、三十年还你。” 　　“还我？”姜柠已经听得完全没有脾气。 　　当一个人真正跌入绝望以后，还能有什么脾气呢？ 　　姜柠此刻脸上的笑容倒是有七分像丁彩镜。她平静地问：“哦，你要怎么还？” 　　丁彩镜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冷血……” 　　“不……”姜柠打断她，“我不觉得。” 　　接着她看着丁彩镜的眼睛，真诚地说：“我觉得你就是个变态。” 　　丁彩镜也不生气，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姜柠此刻的口吻倒有点像老朋友之间回忆往昔：“过去，我以为，你会愿意跟爸爸结婚，至少表明你是爱过人的。我以为，你每年都给我寄那些东西，说明你也是爱我的……” 　　“我确实爱过他。也确实爱你。” 　　“不，你只爱你自己。”姜柠无力地摇头，“或许，你还爱钱，爱你的名声，爱你大明星的地位。” 　　“你以为，用金钱的爱很廉价？”丁彩镜看着自己年轻的个子已经拔得快和自己一般高的女儿，难得的语重心长，“你以为，妈妈给你买玩具、买礼物，给外婆提供好房子、每个月给她钱 ，这样的爱就是很廉价的？那都是我工作换来的钱，我在工作的时候，也没有放下过对你们的爱。虽然，爱实在是一种愚蠢的东西。” 　　“愚蠢？” 　　“当然。因为妈妈爱你，所以，现在，我才用我宝贵的时间，在跟你做一些中学生之间才会做的辩论。以前，让我这样浪费时间的，是你爸爸……”丁彩镜看着姜柠，叹了口气，“外表七分像我，可性子却七分像他。当年就是因为他这个脾气，我们才……” 　　听丁彩镜主动提起爸爸，姜柠心有所动。可丁彩镜却很快收住了话头，正色道：“好了，我们母女之间，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聊。现在我们来聊一下正事。” 　　所谓的正事，就是一纸合同。丁彩镜直接开了个后门，让姜柠和S/M公司签订演员培训的合同。 　　姜柠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一个人的自以为是，怎么能这么无穷无尽，在她以为对方已经山穷水复之时，又来个“柳暗花明”呢？ 　　姜柠讽刺道：“我的监护人不是金秉承大叔吗？他签字不就行了？” 　　丁彩镜居然对姜柠的反应表现出了欣慰：“现在思路倒是很清晰。但是演艺事业是你自己的。” 　　“合同随便你。但是我不同意、不配合。”姜柠言简意赅，“你这样随随便便就动用关系，不怕被记者抓包吗？” 　　丁彩镜对姜柠幼稚的进攻毫不在意：“抓什么包？就这样的合同，公司每天都要签好几份。又不是直接让你出道拍电影，训练的时候会对你更严格。你这个外形条件，就算参加公司的筛选，成为演员方面的练习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真是谢谢你的基因呢。”姜柠说，“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同意，也不配合。” 　　丁彩镜的眼中居然添了几分赞赏：“这样看，性子也挺像我。” 　　“那我可以走了吗？” 　　丁彩镜默默地把手中的合同推到一边，神色如常地看着姜柠：“可以。我知道你不想让我送你，回光州的票已经帮你买好了。送你去车站总行吧。合同的事情不着急，我给你这个学期的时间考虑。” 　　姜柠懒得再听，转身就去开门。 　　丁彩镜却补充了一句：“数学竞赛的事情，不要太上心。” 　　姜柠忍不住回头：“什么意思？” 　　丁彩镜已经坐到了办公椅上：“意思就是，不必等到高中，从初三开始，你就可以到汉城最好的学校上学了。” 　　“你说什么？” 　　“这两年你外婆的身体不太好，也一直说想回乡下老家住着。我已经联系好了，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人去光州老家照顾她。” 　　“我从来没有听外婆说过。”姜柠的声音又忍不住颤抖了，“丁小姐，你可以稍微，可以稍微考虑一下我们内心真实的需要吗？” 　　“姜小姐，我一直在考虑。”丁彩镜说，“外婆这两年一直在吃药你没注意到吗？这半年里，跑医院的次数少吗？你去上学了，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谁给她叫救护车？不要用那种好像我十恶不赦的眼光看着我。老家空气好，也有熟人。我有不通情理地，直接送她去孤零零的老人院吗？” 　　“那我呢？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你那么努力地做题准备数学竞赛，不就是因为想来汉城念高中吗？我只是让你早一年来。” 　　“可是我不想这样来！”姜柠终于再次失控了，“你有问过我吗！你有问过我吗！” 　　“我送你去最好的学校，和你自己费劲地考进去，有那么大差别吗？”丁彩镜也有些生气，“不要跟我说你的什么荣誉感。进了学校，你可以学得比别人好，照样可以去塑造你的荣誉感。” 　　“你真是一个自私的疯子。”姜柠咬牙切齿。 　　“姜柠！”丁彩镜站起身，“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我。” 　　“那是为了我？是我求着你莫名其妙地又给我转学，是我求着你去培养我做什么演员？我要求过吗？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从小就有表演天赋，你从小就爱模仿电影里的人物。长着长着，变成不敢上台、不喜欢出风头，这是你爸爸的脾性遗传，也确实是我教育的失误。但是，现在还一点都不晚！”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想当电影演员。我小时候，只对你说过我想做舞台剧演员。” 　　因为，那时候和妈妈的每一次珍贵的会面，她都会尽可能地带自己去看最新的舞台剧。 　　因为妈妈喜欢。姜柠曾经是那么想成为让妈妈喜欢的人。 　　“圈子都是共通的。只要你有演技有名气……” 　　“这个问题先别讨论，我先说转学的问题。”姜柠有些强硬，“我不转学。” 　　丁彩镜更强硬：“由不得你。” 　　“你一定要让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才开心吗！你知道，我这几年，终于有可以一起聊天说话的朋友，我有多么珍惜吗！” 　　“汉城以后会有很多人是你的朋友。说初中友情可贵，等你高中毕业，记得的也不过是那三年里的人了。傻孩子，妈妈不会害你的。” 　　“你不会害我，你只是想控制我。” 　　“控制你？如果我只想控制你，我会任由你胡作非为，和公司里最有潜力的练习生一起，公费让你们去旅游吗？” 　　姜柠的要害彻底被戳中：“你说什么？” 　　“郑允浩。”丁彩镜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名字，同时右手有节奏地叩着桌子，“我知道你们俩认识了多年，这个孩子也确实有天赋，很努力，也很讨人喜欢。” 　　姜柠的心凉了半截。她早该想到。 　　虽然当时仍不确定丁彩镜在S/M公司的影响力，但是姜柠也知道，要搞垮一个练习生，并不是什么难事。 　　“拜托你，放过他吧。”姜柠突然说。 　　丁彩镜仿佛被姜柠突然放软的姿态戳了一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觉得我是在威胁你？” 　　姜柠不否认。 　　丁彩镜似乎真的受到了伤害。姜柠刚才牙尖嘴利地骂她变态、疯子，都没让她这么难受。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送你去杭州，目的不是为了威胁你。真的要威胁你，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我送你去，是想让你看看，你的青梅竹马，站在舞台上，现在已经是个什么样子。而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 　　“我想你也已经看到了。他确实是一个先天条件优越后天又肯努力的好苗子。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超过Junjin现在的地位。那么，那个时候的你呢？姜柠，那个时候你在哪里？像这回一样，跑到粉丝堆里去？大喊我爱你？现在才几十个人为了他而去，以后呢，满场的荧光棒，他能看到你吗？” 　　姜柠说不出话来。 　　无论多么不待见丁彩镜，她都不得不承认，这几日萦绕在自己心中的烦闷，没有人剖析得比丁彩镜更清楚。 　　“好，就算你愿意当一个贤内助——更何况，你愿意吗？姜柠，你是我生的，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你和你爸一样，受不了，根本就受不了。你们都是看着不爱出风头，但骨子里傲得很，根本就无法接受自己被冠上，只是谁谁谁的丈夫、谁谁谁的女朋友这样的头衔。所有的八卦杂志都会盯着你，所有的人都会说，你配不上他。因为你什么都不是。” 　　“你说你努力？你不靠我，只靠你自己努力。很好，很有骨气。可是你能努力成什么样？一个高级的公司白领？一个很优秀的女强人？姜柠，你比我运气好。因为你有一个更强大的妈妈。可是如果你放弃这个运气，你就无法走运到像我这个地步。到时候，孩子，你要用什么样的付出去追赶一个韩流巨星？一天只有二十四个小时，你不眠不休也弥补不了差距。” 　　“别说了。请你别说了。”姜柠无力地扶住自己的额头，咬牙道，“我不会顺着你的心意的。” 　　“你说的或许没有错，但是我就是不会顺着你的心意。” 　　丁彩镜倒吸一口凉气：“你为了跟我怄气？” 　　姜柠不回答。 　　“你就不能为了妈妈我考虑一下？”丁彩镜看上去也是心力交瘁，“姜柠，你不能永远是金秉承的‘养女’啊，妈妈总有一天要把你带回自己家的啊。” 　　姜柠看向丁彩镜。无论多么厌恶，可姜柠无法躲开内心下意识的期待和欣喜。 　　“你想……认我？” 　　“是啊，姜柠。是妈妈生的你，妈妈每时每刻都想把你带到大家面前，告诉别人我有这样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女儿。”丁彩镜的眼眶红了，“所以，你就听妈妈一次，好好接受专业的培训，到时候拍出好的作品……” 　　姜柠刚要温热的心瞬间凉了：“呵，怎么，不是大明星，都不配做你丁彩镜的女儿是吗？”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丁彩镜试图解释，“可是，你总得给妈妈一个认你的理由啊。这样冒冒失失说要收养你，记者不定能写出什么呢。你只有进入演艺圈，成为一个夺目的人，妈妈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认你做我的女儿……” 　　“够了！”姜柠觉得自己刚才的期待真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我居然还以为，你是真的想……我真是太蠢了。说了半天，你还不都是为了自己！养女？养女？口口声声自称自己是妈妈，你怎么好意思说要认我做‘养女’？！” 　　姜柠用平生最绝望的眼神，冷冷地看了丁彩镜一眼，转身去开门。 　　“姜柠！你就为了这样跟我怄气？” 　　姜柠没有回头，语气中已经不再有任何希冀。 　　“我不是怄气。我目前，无法武断地评价你的方式的对错，但是，我很清楚一点。我很讨厌你。我绝对不要按照你的方式做事。因为，我一点都不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真的足够长了…… 其实在上一章结尾，并不是特地想让大家猜进门的人是谁，我以为我写得很明显了（怪我……捂脸） 评论里有同学说丁彩镜已经去美国了，是没错（有人记得剧情，感动一秒钟）为什么突然又出现了呢？其实21章和22章里都有写到她已经回来了的信息~（不过难怪你们记不得，我自己都有点模糊了……怪我更新太慢） 写到现在，因为完全不申请榜单，所以收藏基本不会动了。 但是，想到我这样“周更”，还是有人在看文，只能默默比个心。 第40章 断线 　　回到光州以后，姜柠在一段时间里，彻底与汉城断了联系。手机锁到了柜子里，不充话费也不开机。 　　 　　智慧不知是从允浩那儿听了什么，还是自己察觉到什么，曾经小心翼翼地打探过姜柠的口风。但姜柠总是把话题岔开，智慧也就不再多问什么。 　　 　　姜柠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丁彩镜的合同，也还没想好怎么去面对允浩。虽然那天姜柠很有气势地摔门离开了办公室，但她知道下个学期的转学已成定局。数学竞赛对姜柠已经没有了“升学”的意义。 　　 　　可是，她却更加热忱地埋身于数学题中。 　　 　　世间必须要解决却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太让人闹心了。与它们比，那些一定能用逻辑公式解决的数学题目真是可爱又简单的存在。 　　 　　间隙也实在忍不住去偷偷关注娱乐新闻，试图看到新组合出道的消息。可圣诞节过了，元旦过了，多少新人组合一现昙花，姜柠还是没能等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出现。 　　 　　偶然听智慧提起，说允浩貌似又被换进了新组合训练，那么当初那个四人组合是已经流产了。 　　 　　姜柠知道在出道之前组合拆拆分分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她心中不安，总觉得允浩这次的失利和丁彩镜脱不了干系。 　　 　　期末来临，允浩在每周回光州上学的时间比平常多了一些，姜柠偶尔会在出门时撞到恰好也出门上学的允浩。 　　 　　两年下来，郑爸爸终于也慢慢为允浩的决心和努力打动，虽然还是不算支持他当歌手，但总算不再谈到这个事情就黑脸。高中离家比较远，为了让允浩多休息，郑爸爸早上还会送允浩上学。 　　 　　两个孩子碰面的时候都会刻意地避开与对方有眼神的交汇。姜柠会微笑着跟郑爸爸鞠躬问好，然后一副匆忙赶路的样子拔腿就走，害得智慧只能小跑着去追赶。允浩则往往摆出一副很疲惫的模样在座位上假寐。 　　 　　等到人走远了，允浩又会默默地盯着后视镜。而姜柠会停下脚步，等着智慧跟上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辆渐渐远去的汽车。 　　 　　少年想要认真对待年少的情感，实在较真又愚笨。 　　 　　在别别扭扭中，数月过去，姜柠在光州的最后一个假期也过了一半。 　　 　　允浩在假期后就不再光州出现了。姜柠在内心无数次期待他能突然来敲门，无数次想把抽屉的锁打开拿出手机拨电话，可是，希望每次都落空，勇气也尚未攒够。 　　 　　是啊，他还来找自己做什么呢。最后一张底牌都已经亮给自己看了，就等她的回答。他现在来找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外婆已经大致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光州老家。姜柠也打包好了行李，就等着金秉承来把自己接去汉城。 　　 　　汉城的学校和住所都已经安排好了。姜柠要去上的是一所涵盖了初中到高中六年的学校，是汉城最好的学校之一。赵恩菲目前就在那所学校。 　　 　　出于礼貌，搬家之前还是要和郑家去告个别。可郑家却没有一个人。姜柠向邻居打听，邻居都说不太清楚，只知道昨夜全家人都匆匆忙忙地上了车，不知道去了哪儿。 　　 　　姜柠有些失落。郑爸爸和郑妈妈一直待自己很好，智慧也算是自己在光州最好的朋友，就这样不辞而别让她心中确实过意不去。 　　 　　但想想自己不过是去汉城上个学，真想再见面也不是什么难事，也就没有过多感慨。 　　 　　丁彩镜派了两辆车，一辆送外婆回乡下，另一辆接姜柠去汉城。外婆絮叨地叮嘱姜柠要照顾好自己，姜柠都沉默地点头听着。末了，外婆叹了口气，摸了摸姜柠的脑袋说：“不要太和她硬碰硬，至少她对你是不会有坏心的。” 　　 　　姜柠这回没有点头，只是扯出一个笑说：“我自己会处理的。外婆你也保重。” 　　 　　姜柠本想过给外婆一个拥抱。虽然这祖孙二人的关系较别人家，看着相对有些淡漠，但姜柠知道，外婆内心是很爱自己的。 　　 　　但姜柠最终还是没这么做。她和外婆之间的血缘关系是由丁彩镜维系的，但也就是因为隔了这个丁彩镜，她至今还没有对老人表白自己的爱的勇气。 　　 　　两辆车朝不同的方向驶去。姜柠的眼泪终于慢慢流了下来。 　　 　　弃用数月的手机终于重新握在手里。开机，一连串的短信迫不及待地涌了出来。 　　 　　一部分是通讯公司的账单，而另一部分，全是来自他。 　　 　　“已经过去四十个小时了，你考虑好了吗？” 　　 　　“请尽快回答我好吗，你不知道我现在每天有多煎熬！” 　　 　　“为什么关机？” 　　 　　“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你果然不喜欢我……” 　　 　　“我这样给一个关机的手机发短信真的是变态……” 　　 　　“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逼你……之前的所有话都当我没说好不好？” 　　 　　“今天早上看到你了，你倒还是很有精神呢。我们姜柠真是了不起。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在为你傻乎乎地难过是吗。” 　　 　　“我很想你。” 　　 　　“我什么都不要求了，那些事情以后再说好吗。只求你跟我说句话。” 　　 　　…… 　　 　　后来的信息中，怨气和炽热渐渐散去，几乎成了日常生活的汇报。 　　 　　“我现在又进新组合了，这个月已经换了三次组合了希望这个组合能长久吧……” 　　 　　“今天特别累，发完这几个字我就睡觉……” 　　 　　“今天食堂的姐姐多给了我一块炸鸡，可是我现在还是好饿……” 　　“奇怪，总觉得最近矿泉水桶里的钱慢慢减少了……” 　　“今天我买了一件皮衣，我觉得特别好看。真想让你看看啊。” 　　“你这死丫头到底什么时候开机！！！我真的觉得自己好变态啊……” 　　“我的皮衣今天被希澈哥和东海哥烧了……因为他们不相信我的皮衣是真的。好吧，是我自己点的火……你看到这个的话是不是会大笑？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那就开机啊死丫头！” 　　“智慧说你最近胃口还挺好的……果然是一个没良心的丫头啊。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开心地看神话的MTV？” 　　 　　…… 　　最近的一条，是三天前的：“好想继续对你生气啊……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没原则……我这个人的脾气怎么这么好呢，唉。” 　　姜柠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她心潮起伏，又想哭又想笑。 　　但碍于在开车的金秉承大叔，她只好尽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终于挨到搬进新居，姜柠锁上房门，连行李箱都没打开，就抓起手机想给允浩回信息。 　　可是，从哪一条回起呢？ 　　姜柠看着那一长串絮絮叨叨的信息，有些不知所偶。 　　这段时间，她内心当然也上演了暴风雨一般的变奏，可对方这样坦诚地把起伏的心路展示给自己看，还是让她觉得理亏。 　　想来想去，决定干脆直接打电话。 　　电话的嘟声响起的时候，姜柠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是，三秒钟后，电话被掐断了。 　　姜柠有些懵，想来对方说不定正在练习？可转念一想，不对啊，自从上次宝儿接过姜柠的电话后，允浩就养成了只要是在训练时间就静音的习惯。如果是在练习，只可能无人接听，而不是被掐断。 　　姜柠又拨了一个，这回，只一秒钟，电话就被掐断了。 　　姜柠无语地瞪着手机：这个家伙现在又跟自己闹脾气了？上一条短信不还说自己脾气好不生气了吗？ 　　不过想来对方给自己发了这么多信息，自己却一条回应都没有过，挂自己电话解解恨也没什么。 　　姜柠心一横，继续打，大不了也每天被他挂电话，挂到他气消为止呗。 　　但没想到下一个电话，电话就通了。 　　姜柠慌了，怎么这么快就接，她还没想好说什么呢？ 　　“喂……”姜柠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 　　“我知道。”电话那头说。 　　“那个……”姜柠咬着下唇，“那个……我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以后再说吧。”允浩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但倒是挺爽快。 　　“诶？” 　　“我挂了。” 　　“等等！”姜柠急了，“允浩……你怎么了？练习不顺利吗？” 　　“我怎么了……你这语气好像昨天也关心过我的生活一样……” 　　“我……” 　　“抱歉……我不该这么说。”允浩深吸了一口气，“但我现在实在没办法和你说话。” 　　“那……” 　　“再说吧。”接着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喂……喂……” 　　姜柠对着电话喊了两声，可是却只能听见恼人的断线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人，我终于写到2003年了！！！啊啊啊！！！所以我是为什么要从上个世纪开始写起…… 第41章 重逢（一） 　　01 　　“哇，你这公寓真的不错，还就在学区旁边。”赵恩菲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禁感叹道，“这地段可是死贵死贵的。你亲戚就这样把房子给你住啊。姜柠啊，真没看出来你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辛德瑞拉啊！” 　　姜柠拍拍赵恩菲的行李：“什么辛德瑞拉，别胡扯了。你暂时就住这间房吧。房租就免了，水电费和其他开销我们平摊。” 　　赵恩菲夸张地鼓起掌来：“人啊，果然是财大气粗。现在跟我讲话终于不怎么有丫鬟气了。都听你的呗，你肯收留我，我还能说什么。” 　　“不是我财大气粗。是你嫌贫爱富吧。”姜柠反唇相讥，“丫鬟气？以前你一直这么看我？” 　　赵恩菲一边把行李箱拖进自己的房间一边回答：“为了防止你把我扫地出门，我暂时是不会承认我确实这么想过的。” 　　姜柠绷不住了，赵恩菲也同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赵恩菲租住的人家突然“发迹”，要把韩国的房产卖了，全家移民去美国。赵恩菲自然不能再住下去。正赶上姜柠转学到赵恩菲所在的学校，而姜柠一个人住这么大个屋子又实在有些寂寞，犹豫了一下，便主动邀请赵恩菲和自己一起住。 　　两个女孩子在小时候还有过一段“水火不容”的时光。现在姜柠和赵恩菲在一块儿，也是经常互怼，与姜柠和智慧在一块儿时亲亲热热的画风截然不同。 　　但时间就是这么神奇，“从小一起长大”这几个字也似乎拥有魔力。尤其在异乡，曾经在脑海中想象揪着对方的头发打过很多次的两个女孩子，竟也能坐在一张床上好好地吃东西聊天。 　　姜柠一直说不上讨厌赵恩菲，但赵恩菲却也不太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慢慢地不讨厌姜柠了。 　　也许是在“跨世纪”的那一晚，姜柠主动要求拥抱缓解了赵恩菲的尴尬的时候；也许，是发现自己对允浩的喜欢只是幼年古怪的执念的时候。或许，更早…… 　　“你说人们怎么那么喜欢去美国呢。”赵恩菲一边手动卷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嘟囔，“美国就那么好。能让一个人一去多年，中间一次都不回来。” 　　姜柠知道她另有所指：“你想哥哥了？” 　　赵恩菲停下手里的动作，凑到姜柠身边：“我可不想。我只是纳闷，他怎么可能忍得住不想你？” 　　姜柠抓起一个抱枕丢过去。 　　赵恩菲侧身避开，得意地摇头晃脑：“没想到吧，我可什么都知道。不过想来，他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很可能就是因为你……你说，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你和允浩已经快一个月零交流了，你说他会不会欣喜若狂地赶回来？” 　　姜柠又抓起一个大一点的枕头砸过去，这回正中赵恩菲的脸。 　　“呀！姜柠！我刚卷好的刘海！” 　　姜柠翻白眼：“还有预备女明星的爱美自觉啊！我还以为你要转行当八卦娱乐记者了呢！” 　　赵恩菲不甘示弱地瞪回去：“行行行，不听我的良言相劝。换了新号码也不知道告诉他，你们就继续冷战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公司里的女练习生可是一个顶一个的漂亮。而且，我听说，不光是女练习生，有些已经出道的年上的姐姐，可也对允浩很有兴趣呢。” 　　姜柠心中一紧，但仍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听谁说的，你的林京浩偶巴？” 　　赵恩菲把手边的抱枕砸还回去：“作吧你就。到时候有你哭的。” 　　姜柠躲闪不及，一脸生无可恋。 　　 　　02 　　到新学校不久，姜柠就偶然发现，除了赵恩菲，学校里还有一个认识的人。 　　其实这个“发现”也算不上“偶然”。沈昌珉在学校里的名气实在太大，个子高样貌好，平均成绩和数学竞赛成绩都出类拔萃，宣传栏里是不是就能看到他的名字和大头照，想不被“发现”都难。 　　但这一回重逢，沈昌珉身上又多了一个身份：S/M公司的练习生。 　　“怎么被发现的？就差不多两个月前的体育课，就在这儿打羽毛球的时候，突然有个很奇怪的女人在校门口张望。”昌珉用羽毛球拍轻轻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回忆着，“然后下课后就收到她的名片说是S/M公司的，让我去试镜。” 　　“就这样？”被拉来球场的姜柠，怀抱着羽毛球拍正准备听个长故事呢，“没了？” 　　“就这样啊。”昌珉一脸无辜，“需要多复杂吗？” 　　姜柠难以置信地朝校门口望了一眼，今天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女人在：“啊，S/M公司的选拔还真是草率啊。”不过想想丁彩镜随便就能甩自己一份合同，昌珉打个羽毛球就被拉去公司面试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多年没见，昌珉长高了许多。上次见的时候，这家伙只比自己高了两三公分，现在却已经高了快一个头了。 　　姜柠若有所思地看着昌珉初长的喉结：“你也一直想当歌手吗？” 　　“没有啊。”昌珉有些怨念地说，“是我妈妈，一听到S/M公司眼睛都亮了，一直说啊那不是可以见到宝儿。儿子，去吧去吧，可以见到宝儿诶！然后就拉着我把我拖去公司了……” 　　姜柠被昌珉模仿他妈妈的语气逗得捧腹大笑：“你应该去做搞笑艺人才对。公司培养你当歌手可能看走眼咯。” 　　“什么都好啊。其实我对未来本来就没什么想法啊，只是想什么事情都做好一点而已。”昌珉发了个球，“但是，第二名，第三名就也不错，不会说一定要拿第一名。” 　　姜柠跑着接了一个球：“什么都做好，你这野心可不比拿第一小噢。” 　　昌珉俯身救了个球：“我是说——呼看不出来你打得还不错嘛——要顺其自然。不要像我们公司的有些前辈一样，太较真。已经那么累了，会把自己逼疯的。” 　　“哦？你听起来很有感触啊。”姜柠飞身扑球失败，喘着气做了个“休战”的手势。 　　昌珉扛着羽毛球拍：“也没有。就是最近老是和一个姓郑的前辈一起练习。他实在是太较真了，昨天还跟我说，‘如果你不想认真地练习的话，请尽早退出吧。不要浪费有限的资源。’我其实也挺认真的啊，就是看着……比他随意一些而已。” 　　姓郑的前辈？姜柠下意识地联系到了一个人，但最终还是没有多问。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姜柠发呆的样子就像对着昌珉发痴，昌珉的耳朵有些发红，“让人怪不自在的。” 　　姜柠也不解释，将错就错地笑道：“怎么，我看你你还脸红啊。我记得六年级的时候见你，你可是一口一个‘喜欢漂亮女孩子’，一点不害羞呢。” 　　“我现在也喜欢漂亮女孩子啊。不过那个时候怎么能和现在比呢。”昌珉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那时候你还那样，现在……这样……”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姜柠身上瞟了一眼，又迅速飘走。 　　姜柠不由自主地打量了自己一眼。身上的运动服有些修身，正勾勒出她刚刚发育的玲珑有致的身材。 　　姜柠瞬间明白了昌珉的意思，脸也有些发红：“你胡说八道什么呀！” 　　昌珉这下反倒理直气壮了：“夸你呢！” 　　姜柠抠着羽毛球拍：“可是……可是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啪！”姜柠的头突然被羽毛球拍打了一下。 　　她有些吃痛地抬头，正对上昌珉的白眼：“我只是夸你身材好而已，又不是表白，自作多情什么。” 　　“既然是夸我为什么要打我？”姜柠毫不留情地用羽毛球拍反击，“你小子以为现在长个儿长喉结了就可以欺负我？” 　　昌珉一把擒住姜柠的球拍，眯起眼：“是吧，你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的喉结咽口水吧？你真是好色啊。” 　　好色？她只是感慨昔年认识的小男孩突然长大了而已！ 　　但蓦然被昌珉一挤兑，姜柠的脸还是红了：“谁盯着你咽口水了！你这小子，我要杀了你！” 　　昌珉拔腿就跑。男孩子手长脚长，动作又敏捷，姜柠当然追不上。两个人把整个羽毛球场搅得颇不安宁，围观的同学们都带着一脸“我懂的”的微笑看着他们的“打情骂俏”。 　　“啊这个新来的真是讨厌。”围观人群中有女生显然颇为不满，“昌珉君可从来没有在学校里这样和女孩子打打闹闹过！” 　　“何止！虽然听说昌珉君是典型的外貌协会会长，可再漂亮的女生也没和他打过羽毛球啊。”马上有人随声附和，“她到底是什么来头，真是个狐狸精啊。” 　　“狐狸精？你现在是在说她长得漂亮？”不知道是谁一声冷笑，“我看也就一般吧！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 　　正当女孩子们正在忿忿不平时，从校门口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哦莫，快看那边那边！那个人好帅！”叽叽喳喳的少女们头上的黑色怨气突然散去，瞬间又冒出了粉红色的泡泡，“我天，他比昌珉还好看！” 　　“没有吧，比昌珉还是差一点！” 　　“差一点？那昌珉归你，他归我。” 　　那个校外来客走到双眼发直的女孩子们身边，有些腼腆地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请问，沈昌珉同学是在这里上体育课吗？” 　　“啊我愿意……啊不是，什么？”被这个虎牙男孩直视问话的女孩子已经神魂颠倒了，“昌珉？” 　　“昌珉在那儿呢，跟一个……讨厌的家伙在一块儿。”旁边一个理智尚存的女孩子接话道。 　　来人冲女孩子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女孩子正挥舞着球拍，毫无形象地追着一个男孩子。 　　突然，男孩子小小使了一个诈，突然止步调转方向。女孩子也跟着转身，但惯性太大，刹车不及，眼见就要摔在地上来个狗吃屎了。 　　说时迟那时快，男孩子眼疾手快，迎面捞住女孩子的手臂。女生闷声撞到男孩子的胸口，远远望去，两个人仿佛相拥在一起一般。 　　“喔——”围观的人群发出古怪的叫好声，有好事的男孩子甚至吹起了口哨。 　　“新郎新娘向大家鞠躬问好！”有好事者大叫一声，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姜柠的脸红了，她气恼地推了沈昌珉一把。沈昌珉抓抓后脑勺，也感觉不好意思。 　　“嗯？郑前辈？”正当沈昌珉有些不知所措地环顾四周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那个校外来的男孩子，“你怎么来了？” 　　姜柠也顺着沈昌珉的眼神望去。下一秒，她的全身就僵住了。 　　那个多日未见的男孩子，正黑着脸，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　 第42章 重逢（二） 　　01 　　“郑前辈，你怎么来了？”昌珉朝来人小跑过去。 　　姜柠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是该走过去还是该离开。昌珉只当她又在犯花痴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她过去。边跑边轻声揶揄：“这就是我刚说的那个较真的前辈，叫郑允浩。啧啧啧，姜柠同学，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两个人在允浩面前站定，允浩依旧黑着脸，无言地望着姜柠被捉住的手腕。 　　姜柠急忙挣开昌珉的手，慌乱地去看允浩，允浩却已经把目光移向了昌珉。 　　“公司临时有个紧急通知，关于新组合的事。下午三点要你去趟公司。”允浩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我过来通知你一趟。” 　　“啊这样，多谢前辈。”昌珉冲允浩鞠了个躬，“不过，这种事不是打个电话就好了吗？还劳驾前辈亲自跑一趟，真是辛苦您了。” 　　姜柠被昌珉的这句话点醒，复又看向允浩的脸，急切地想确认什么。 　　“不要误会，不是特地过来的。”允浩依旧看着昌珉，但那生硬的话却最先钻入姜柠的耳朵，“只是和朋友恰好路过这边。” 　　误会什么……昌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笑着又鞠了个躬：“无论如何，还是很感谢前辈。” 　　接着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姜柠：“啊这样我就没办法上最后一节英文课了，你到时候帮我把上回那份读后感交上去一下。”说着还用羽毛球拍轻轻地去拍姜柠的脑袋，“知道了吗？” 　　“才不要。”姜柠急忙推开昌珉的球拍，拿眼睛去看允浩，“我又不和你一个班，叫你们班级的人自己交。” 　　“呀，不要这么小气嘛。都是一个英文老师，昨天我太忙没来得及交，你最近不是跟着老师准备学校的英文演讲比赛嘛，趁老师没改完，偷偷进办公室放进去最没有嫌疑了。”说着讨好地一手勾住姜柠的肩膀，一手去揉她的头发，“拜托了就这一次，拜托！” 　　“呀，你放开！”姜柠像触了电一样用力地甩开昌珉，慌慌张张地去看允浩。 　　昌珉被姜柠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干嘛这么凶……” 　　允浩终于看了姜柠一眼。他紧紧地抿着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两下，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转向满脸无辜的昌珉：“三点钟，别迟到了。我先走了。”说着立刻转身离去。 　　“慢走。”昌珉冲郑前辈的背影鞠了一躬，接着又凑到姜柠身边道，“看吧，跟我说的一样吧，有时候实在是太过严肃了。”说着还无奈地摇了摇头。 　　姜柠缓缓地转过头，一脸怨念地盯着昌珉。 　　昌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你这样看我干吗？” 　　姜柠把羽毛球拍拍在昌珉胸前：“拿好。”接着看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还有，以后不许摸我的头。” 　　昌珉有些委屈地拎着两块球拍：“知道了……你刚才不也跳起来拍我头了吗……” 　　姜柠没好气地看了昌珉一眼，呆呆地愣了几秒钟，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朝校门的方向跑去。 　　 　　02 　　“允浩！允浩！” 　　赌气的郑前辈手长脚长，虽然没有跑，但他甩开了走，还是让后出发的姜柠追得气喘吁吁。 　　终于追上了，姜柠横在允浩面前，张开双手不让他走。 　　“你站住，郑允浩。”这一段路跑得姜柠有了脾气，暂时忘了刚才自己和昌珉打打闹闹的理亏，“我有话说。” 　　允浩低头看着她：“说什么。说你为什么这么久不跟我联系？啊，我理解，你忙着和新同学沟通感情嘛。” 　　姜柠皱眉：“你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好不好，我们心平气和地聊一聊可以吗？” 　　“阴阳怪气？我发了那么多心平气和、低声下气的信息，你不是都没回复吗？” 　　“那是因为我那时候……算了，一下子跟你也说不清楚……而且，后来我给你打电话了！是你挂了！接着我也有给你发短信，你不是也没回？” 　　“我回了。” 　　“没有。我一条都没收到！” 　　允浩冷冷地看着她：“是因为你换号码了一直没告诉我。” 　　“我……”姜柠一愣，“那……那你为什么那么晚才回复，我可是到了汉城才换的号码！” 　　“你自己不也是隔了那么久才想到给我打电话。”允浩的语气中带着生气和委屈，“而且你换了新号码为什么不告诉我？嗯？羽毛球场那小子的手机里现在已经存了你的号码了吧？” 　　看着允浩的委屈脸，姜柠皱着的眉头居然慢慢舒展开来。她歪着头看着允浩，脸上露出小小的得意：“呀，你现在，是在吃醋吧？” 　　“什么？”允浩故作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吃的哪门子醋？” 　　“哎呦，我跟他没什么的啦。”姜柠从允浩闪烁的目光中已经得到了确认，她的语气软下来，“就是以前认识的同学。你记得吗，我小学的时候来汉城参加数学竞赛……” 　　“他就是那个和你一起去看神话的小子？”允浩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哇这个世界真是小啊。比个赛能一起出去玩，转个学又在一个学校，不在一个班还让你交作业。这一切是不是都是那个小子的阴谋啊……” 　　“阴谋？你这都是什么想法，太夸张了吧。”姜柠无语，“是我自己转到这里来的……” 　　“所以你是为了那小子转学过来的？” 　　“哈？这是什么逻辑？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就是我的逻辑。”允浩有些无理取闹了，“你就这么喜欢运动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打羽毛球啊？” 　　姜柠又要被允浩的语气气道：“我体育课打羽毛球很奇怪吗？” 　　“对！奇怪！”允浩音量加大了，“更何况你那是在打羽毛球吗？一个女孩子，满球场追着那小子跑，像什么样子？” 　　“喂，你不要这么大声好不好？”姜柠有些紧张地环顾着四周，虽然体育馆里的学生们不至于跟出来围观，但把老师找来就麻烦了，“还有不要一口一个小子，他不是可能会和你到一个组合吗？这么说多难听……” 　　“你是在维护他？” 　　“呀，郑允浩。我这是为你着想！” 　　“姜柠，姜同学，姜柠同学！”允浩生气到一定地步才会这么叫姜柠，“你知道有一个成语叫‘水性杨花’吗？” 　　“什么？”姜柠瞪着眼睛。 　　“水、性、杨、花！”允浩一字一顿，明摆着是故意要激怒她，“你不是很懂中国的传统文化吗？水性杨花，三贞九烈！这几个成语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姜柠觉得自己鼻子都要气歪了，打翻醋坛子原来还有提高汉语水平的作用啊。 　　“哇，真厉害呀，没想到现在郑同学你的汉语水平提高得这么快！” 　　“多谢夸奖！” 　　两个人都被对方怼得够呛，大口地喘着气，气呼呼地看着不同的方向不讲话。 　　虽然从小到大两个人也没少闹别扭，但姜柠和允浩从来没这么激烈地、直接地面对面吵过架。闹别扭的时候，姜柠最常选择的方式是冷战。就像前两回那样，不解释，不回短信，换号码了也不通知。每次基本上都是允浩先低头求和。像这样主动地追着离去的允浩，主动要求对方听自己解释，过去的姜柠绝对不会做。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姜柠不确定。但自从上回开机，看到允浩那一连串起起伏伏的短信之后，姜柠就很难做到再那样“酷炫”地冷处理了。 　　她已经知道了他会有多难过。 　　虽然换了号码之后没有主动联系允浩，但是姜柠知道，赵恩菲已经把自己的住址新号码学校统统泄了密。如果他想联系她，并不难办到。 　　现在，既然他主动走到了这所学校里，那么，不让他就这么孩子气地走掉，就是她姜柠需要负责的事了。 　　沉默了两分钟，两个孩子内心其实都没那么生气了。 　　刚才走出羽毛球场的时候，允浩很克制自己才没有回头去看姜柠有没有追上来。 　　当他听到姜柠的脚步声和呼唤的时候，心里的那份忐忑总算落了地。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有稍微地放缓了脚步。 　　难得这样大吼大叫地吵架。允浩想。 　　他的心里居然有一丝奇怪的欣慰：男朋友和女朋友就是要偶尔这样开诚布公地吵架才正常不是吗？ 　　今天这个张牙舞爪地追着自己，气得七窍生烟的姜柠并不让他害怕。他害怕的，是过去一声不吭，却似乎随时能离开自己的女生。 　　冷静下来的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偷偷看向对方。 　　男人还是要有气量。允浩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找台阶。 　　他慢慢转向姜柠：“那个，我说……” 　　姜柠眉眼微动，正准备也转过身，忽然听见耳边炸开一个声音。 　　“呀！偶巴！你在做什么！” 　　姜柠一惊，侧身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粉红色上衣的女孩子正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一脸怨念的粉衣女生很快走到了姜柠和允浩面前。 　　齐肩短发，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脉脉含情仿佛会说话。 　　姜柠几乎要出声赞美：真漂亮啊。 　 女孩子的声音却有些做作的尖利，她无礼地横在姜柠和允浩之间：“偶巴，这个女的是谁啊？” 　　姜柠刚刚缓和的表情又凝重起来。她无声地瞪着允浩，等他解释。 　　允浩显然也有些堂皇，他看看姜柠，又看看粉衣女生：“姜柠啊，不是的，你听我说……” 　　“听着呢。”姜柠冷冷地打断，“说吧。这女的是谁。” 　　“我还要问你是谁呢？”粉衣女生抢先道，“你哪位啊，干嘛一直纠缠着我们允浩偶巴？我们允浩偶巴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吧，他现在心里只有我……” 　　“什么？”姜柠开始冷笑了。 　　“不是的！”允浩急得连连摆手，“姜柠……” 　　“偶巴！”粉衣女生突然扑到了允浩的怀里，“你昨天亲我的时候明明是这么讲的啊！” 　　“什么！”姜柠瞪着允浩，“亲了？” 　　“没有没有！”允浩费劲地去掰粉衣女生扣在自己腰间的手，但这个女生似乎天生怪力，允浩怎么都甩不开，允浩记得大叫，“呀，你快放开！你别玩了！” 　　“你们两个继续玩吧！”姜柠已经完全炸毛，她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再见！” 　　“姜柠！”见姜柠转身，允浩急得大叫，“姜柠！他是男的！是男的！” 　　姜柠停下脚步。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允浩终于挣开了那双纠缠的手：“真的，他是我的前辈啊。你知道的，金希澈，金希澈！” 　　“什么？”姜柠本来是将信将疑，听允浩说这个粉衣女生是金希澈，立即一丁点儿都不信了，“呀，郑允浩，你撒谎也要用点脑子吧！你以为我没见过金希澈吗？我知道他什么样！他皮肤被他们江原道的阳光晒得跟炭一样黑，那个头发比你这个刺猬头还要短！你当我是傻瓜吗！” 　　“啊呀不是，你不是就见了他一回吗？而且过去很久了，他这段时间变了很多啊！”允浩急得就差手舞足蹈了，“希澈哥，你快解释啊！” 　　姜柠半个字都不信，但还是横了“粉衣女生”一眼：“你是金希澈吗？” 　　粉衣女生面带无奈地看了允浩一眼：“允浩偶巴说我是谁就是谁。金希澈也好，姜虎东也好，我都没所谓的。” 　　姜柠气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允浩也完全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个回答，一时间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姜柠狠狠地踩了允浩一脚，转身就走。 　　允浩痛得大叫，但还是踉跄着想追上去。姜柠回头飞过来一个无比可怕的眼神：“你跟过来我就杀了你！” 　　允浩止住了脚步，不甘心地大喊：“呀，你不是又要去找沈昌珉吧！” 　　“沈昌珉？”姜柠冷笑着挑了挑眉，“允浩偶巴，那个人怎么会是沈昌珉呢？那是一个女生啊，确实是女生啊！”说着没好气地瞪了一眼那个“粉衣女生”，甩着手大步离开了。 　　允浩无力地看向“粉色女生”：“希澈哥，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呀！” 　　金希澈一脸无辜：“谁叫你让我一个人在那边等那么久的，我都快闷死了。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呀，允浩偶巴。” 　　允浩一脸生无可恋：“你干脆杀了我吧，现在就杀了我。” 　　金希澈看着姜柠远去的背影：“啊一古，这女孩子的脾气真不小，刚才我还真有点害怕她会动手打我呢。” 　　“不过，”金希澈摸了摸自己脸，皱着眉头说，“她刚才说我的皮肤被江原道的阳光晒得像炭一样黑？我以前的皮肤真的这么黑吗？嗯，允浩？” 　　允浩无语凝噎。看着金希澈，他终于明白了“蛇蝎美人”的准确含义。 第43章 失联 01 　　转学过来后，一切事宜都是金秉承在料理，姜柠至今尚未见过丁彩镜。 　　网页上跳出丁彩镜和朴秀焕去日本料理艾回相关事务，同时携爱女Candy低调共游东京迪士尼的新闻。姜柠按着鼠标的手僵了一秒钟，接着沉默地点了右上角的叉。 　　一个学期的考虑时间已过，金秉承问过姜柠几次关于合同的事情。但丁彩镜本人并没有再直接出面强迫。 　　姜柠一方面觉得舒了口气，但另一方面却怎么也压不下内心的失落感。 　　自己的这点事，只是丁彩镜生活的一角冰山。她根本就不上心。像她说的，这样的合同公司一天不知道发多少份。 　　何止是合同呢，连女儿都不止自己一个呢。 　　不对，姜柠对着电脑屏幕苦笑了一下，她的女儿只有那个叫Candy的小女孩一个。 　　赵恩菲最近被分进了一个六人女子组合，据说出道的事情已经被提上了日程。她每天放学就去公司，回家的时间常常过了十二点。姜柠早就洗漱完毕，但都会开着台灯做题，直到听见赵恩菲的房间开门关门的动静，才上床去睡。 　　周末更是见不到赵恩菲的影子。姜柠下了面条，煎了个荷包蛋，正准备吃，就听见手机响了。 　　姜柠顺手接起，只听见电话里传来一个谨慎的女声：“您好，请问，是姜柠同学吗？” 　　“啊，是。”姜柠答道，“你是……” 　　“你听不出我是谁？”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高起来，“呀，姜柠，你怎么能一声不响就转学！转学换手机号码也一声不吭！你把我当朋友吗！” 　　姜柠的耳膜被电话里的女高音震得刺痛，她把电话拿开半米远，心虚道：“智慧啊，你冷静一点，我这不是，正准备联系你吗？” 　　到汉城以后，姜柠确实不止一次地想主动联系智慧。可是一想到自己当时的不辞而别会让智慧多么生气，她就没有勇气拨出电话，于是一拖再拖。 　　姜柠一再道歉，智慧也不是小气之人，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让姜柠保证近期有时间一定要回光州看看。 　　姜柠连声答应：“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新手机号的呢？” 　　“你还好意思问。”智慧抱怨着，叹了口气，“从你外婆那儿拿到的。爷爷的丧事后续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昨天爸爸又回了趟老家，所以要到了号码……” 　　“丧事？”姜柠心中一惊，“什么……丧事？” 　　智慧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你还不知道吗……我爷爷已经过世快两个月了。” 　　姜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个写得一手好毛笔字，跟自己讲过许多个故事的郑爷爷，已经过世了？ 　　姜柠脑海中浮现出在光州老家度假的那段时光，想起须发皆白的郑爷爷笑呵呵的模样，鼻头不由地一酸。 　　姜柠突然想问智慧，那院子里的芍药花呢，那院子里的芍药花还有人打理吗？ 　　她当然没问智慧这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挂掉电话，她还一时回不了神。 　　过世快两个月了……两个月。姜柠心中默默盘算着。两个月前，不正是自己看完允浩的短信，给他打电话的那个时候？ 　　天。 　　姜柠呆呆地看着眼前那碗尚有余温的面条，默默地想。 　　我真是罪该万死。 　　 　　02 　　姜柠最近一次和沈昌珉聊天，是在三个星期前。她向昌珉确认了三遍，才勉强相信，上回见到的那个留长头发、穿着粉色衣服、唇红齿白的“女生”，真的是金希澈。 　　姜柠有些懵，噢，时光都对他做了什么呀，怎么能把一个男孩子摧残成这副德行？ 　　自此以后，昌珉同学就仿佛人间蒸发一般——退出了学校组织的数学竞赛辅导，一直全勤的记录也终止，也没法优哉游哉地陪着姜柠在体育课上打羽毛球了。 　　允浩的手机欠费停机，一直没有恢复开通。姜柠内心虽然失落，但这回倒是没有生气。以前她就知道，训练紧张的时候，允浩每天只能睡五六个小时。现在连一向学习第一的昌珉都不得不翘课了，看来这回，那个神秘的新组合真的有出道的希望了。 　　赵恩菲同样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偶尔能跟姜柠聊上一会儿天，也只能有些歉疚地告诉姜柠，她也完全没有允浩的消息。但这样被“隔离”，说明出道的希望很大。 　　这种时候，手机应该丢到哪儿都不知道了吧。姜柠内心无奈和期待，但又忍不住心疼。也不知道现在，他一天还能睡几个钟头。 　　姜柠也去S/M公司门口和宿舍门口等过。S/M公司门口永远都不乏等待的少女们，每天蹲在允浩宿舍门口的人也越来越多。姜柠已经初三，忙着应付中考和数学竞赛，时间并不太多，而且她也不是很喜欢和一群陌生的女孩子在一块儿，听她们叽叽喳喳地说多么多么喜欢允浩。 　　等待落空了几次以后，她也就不再去守株待兔地浪费时间，干脆给自己多买了两套英文和数学的练习题，每天强迫自己多做两套题，累到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睡着。 　　不到一个月时间，姜柠原本尚有些圆乎乎的双颊迅速凹陷下去。同桌的女孩子一边塞着零食一边无比羡慕地看着她：“姜柠，你怎么越来越瘦了啊。我怎么到初三，压力越大反而还越胖了呢？” 　　姜柠苦笑，心想，我只是在你熬夜暴饮暴食减压的时候，熬夜做题而已啊。 　　体重一日轻过一日，做的习题却一本厚过一本。 　　她知道要进好的高中并不需要这么努力，但姜柠自己需要这份努力。 　　而且，疲累让人无暇多想。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折腾自己。 　 和允浩失联的第69天。赵恩菲因练习舞蹈腿部受伤，暂时搬进了高中学校的宿舍，只在周末去公司，专注于练习歌唱。姜柠又恢复了“独居”生活。 　　和允浩失联的第78天。学校体检，姜柠的体重跌破45公斤。同桌女生满眼羡慕，姜柠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松松垮垮的校服，心里告诫自己，晚上做题的时候，真的得吃点东西。 　　和允浩失联的第86天。姜柠从便利店抱了一堆紫菜包饭和面包回家。允浩的手机不再是欠费停机，而是“此号码已注销”。 　　和允浩失联的第95天，数学竞赛如期而至，考场就设在姜柠所在的中学。姜柠在比赛前空腹喝了两杯咖啡。题型比较传统，姜柠做的大量的练习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几乎看完题目就能捋出思路。在一种稍显不正常的亢奋中，姜柠顺利地做完了题目。然后，在交卷铃响起，走出考场的那一刻，突然晕倒在了地上。 　　小小的惊慌之后，同考场的同学立即把她送去了校医务室。班主任老师也立即联系了通讯录上的监护人金秉承。 　　校医检查之后，称没什么大碍，就是营养不良加上疲劳过度。 　　“估计还没吃早饭，低血糖，加上比完赛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就晕倒了。”校医对匆忙赶来的金秉承解释完，又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位家长啊，我不得不说你几句。怎么能这么不在意孩子的健康呢。孩子不懂事，任性减肥不吃饭，家长也不懂事吗？你看看这么高个子，体重不到九十斤，像话吗？还有啊，这孩子每天到底只睡几个钟头啊？你看看这脸色这黑眼圈。初三也不能这样啊。命重要还是学习重要？再下去会引发其他健康问题的！” 　　金秉承只得连连点头，鞠躬道歉。然后轻手轻脚地把躺在一边呼呼大睡的姜柠抱回了家。 　　姜柠一直从中午睡到天黑透。一睁开眼，金秉承正端着一碗鸡汤进屋来。 　　“醒了。”金秉承把鸡汤放在床头，“我估计你也睡得差不多了。给你煮了汤，坐起来喝了吧。” 　　姜柠坐起身接过碗。金秉承给她拿了个靠垫，满眼怜惜地看着姜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老师打电话给你的吗？”姜柠问，“多谢你了，大叔。” 　　金秉承叹了口气：“傻孩子，怎么不好好吃饭。” 　　姜柠一声不吭地喝起汤来。等到一碗汤见底，她才突然轻声问了一句：“她还没从日本回来吗？” 　　“应该快回来了，现在在日本筹备一个新组合的事情，太忙了。”金秉承应着接过碗，“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不用了。”姜柠无力地笑了笑，“我饱了。” 　　“姜柠……”金秉承语气中带着责怪和心疼。 　　“我太困了，还想睡。”姜柠说，“你把汤保温着吧，我醒了自己会喝。” 　　金秉承扶姜柠躺下，帮她掖好被角：“好吧。我今天就睡在客厅里，有事叫我就行。” 　　“不。”姜柠摇头，“大叔，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吧，你快走吧。” 　　金秉承宽慰她：“没事儿。这大晚上的，也没什么要忙的。等你好起来我就走。” 　　“你快走吧。”姜柠很坚决，“拜托你快走。你在这儿，总让我想起她。我感觉心里不舒服。” 　　金秉承沉吟了一会儿，叹气道：“那好吧。那你一定要好好地吃饭，我过两天会来检查哦。我刚买了一些食材，都放在冰箱里了。这个月一定要把自己吃胖一点，知道吗？” 　　姜柠乖巧地答应：“嗯。” 　　“如果做不到，我可要请一个阿姨来照顾你咯。”金秉承知道姜柠不喜欢家里有阿姨来帮忙。 　　“知道了。”姜柠笑着回应金大叔的“威胁”，“开车小心，慢走。” 　　金秉承关灯出门，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姜柠闭上眼睛，翻了个身。一滴眼泪从她的脸颊滑落，偷偷渗进了枕头。 第44章 不速之客 　　01 　　醒来的时候，天光已大亮。 　　姜柠看了看腕表，十点半。从昨天中午到上午十点半，这是睡了几个小时？ 　　姜柠有些懵。她坐起身，整整发了两分钟呆，直到听见肚子发出一声悲怆的抗议。 　　饿…… 　　姜柠下了床，连拖鞋都懒得穿，一手随意地抓抓自己的头发，一手顺手调整着自己的睡裙吊带，慢吞吞地朝厨房走。 　　厨房里传出一些动静。姜柠看了一眼，厨房专用的两双拖鞋少了赵恩菲的那一双。 　　“你怎么回来了，腿已经可以乱动了吗？”姜柠揉着眼睛踏进厨房，迷迷瞪瞪地打开冰箱门，冰箱果然被金秉承购买的新鲜食材塞得满满当当的，“吃什么好呢……要不我们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吧。”说着一手抓了一个西红柿，一脸单纯地转向厨房里站着的另一个人。 　　“啊——”下一秒，厨房里就传出了姜柠见了鬼一样的尖叫声。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把手里的西红柿像手榴弹一样丢了出去。 　　“哦莫，你在做什么……”被西红柿手榴弹攻击的对象手忙脚乱地接住西红柿，“这东西多贵啊，可不能这么乱丢。” 　　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赵恩菲，却是那个整整失联了96天的郑允浩。 　　姜柠瞪着眼睛从头到脚打量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头发长长了一些，但还是最惯常的刺猬头，只是染上了星星点点的亮白色。人更瘦了，显得眼睛都大了些，但肩膀却更宽了一些，个子也似乎长高了。身上的蓝色围裙是姜柠的，因此显得有些勒，一双大脚勉强撑进赵恩菲的粉红色拖鞋里，还傻兮兮地一手抓着一个红番茄，更显得滑稽可笑。 　　姜柠迅速地用自己的手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难道我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呀，我回来了。”眼前的刺猬头少年放下西红柿，露出傻呵呵的笑容，“怎么，我回来让你高兴得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姜柠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 　　允浩被姜柠更加清瘦的脸颊和略显突兀的大眼睛惊到：“怎么瘦成这样，看来真的病得很严重……真的不是幻觉，我回来了，不信你摸摸。”说着俯下身把自己的脑袋凑过去。 　　姜柠有些犹豫地抬起手，轻轻地放在允浩的脸上。 　　允浩的身子微微一抖：姜柠的手太凉了。 　　“真是的，手这么凉，怎么还光着脚……”允浩眼神往下瞥到姜柠小巧的脚，接着突然疼得龇牙咧嘴地闭上了眼睛，“啊啊啊疼疼疼！松手，松手！” 　　姜柠毫不手软地扭着允浩的包子脸，等允浩鬼哭狼嚎了好一会儿，才略略解恨地松开手。 　　“啊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狠心啊。”逃脱魔爪的允浩跳出一米远，“不是生病了吗怎么还这么大力气……” 　　姜柠还是一句话不说，气呼呼地瞪着允浩。 　　允浩被她瞪得心慌：“你别这样看我，怪吓人的。”接着又看到姜柠光着的脚，忙把自己的拖鞋脱下推到她脚边，“快穿上。”但脑袋却一直扭在一边不敢直视姜柠。 　　姜柠瞥了一眼拖鞋，不为所动：“为什么不看着我，你也知道自己理亏吗？” 　　“什么理亏啊。”允浩有些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先把鞋穿上。” 　　“不理亏为什么不敢看我！” 　　“啊哟你这丫头吼什么吼！”允浩勉为其难地稍稍偏过头，但还是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你看看你自己穿的那点衣服，我要是看着你……我……” 　　姜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这件吊带睡裙又透又薄，还是个非常省布料的低胸款…… 　　“啊——”厨房里再次发出了见鬼女高音。那两只拖鞋也被当做新式“手榴弹”朝允浩砸过去。 　　“臭！流！氓！” 　　 　　02 　　“姜柠！你开门呐！姜柠！” 　　进卧室穿外套的姜柠直接关上了门，把刚解下围裙的允浩无情地锁在了门外。 　　“这好不容易见一面，你为什么就生气啊。我还没有生气呢！” 　　“你生气？你凭什么生气？”姜柠坐在床上，对着紧闭的门大喊。 　　“我当然有理由生气啊。”允浩理直气壮，“我刚下飞机，好不容易有一天的假期，就去你学校找你，结果你居然晕倒了。我又赶紧找到赵恩菲要了钥匙，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现在你却把我这样关在门外，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该！你当然该生气！”姜柠依旧对着门吼，“你多忙啊！刚下飞机就赶过来！我是不是该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啊！” 　　“哎呀你这样阴阳怪气的干什么，好不容易见面我不想跟你吵架。”允浩拍着门，“你把门开开我们好好说行吗？” 　　“不行！”姜柠从床上跳下来，“你走的时候一声不响，回来的时候我凭什么给你开门！” 　 允浩听见动静，皱眉道：“你是不是又光脚站在地上了？快回床上去。” 　　姜柠看了看地板，嘴硬道：“偏不！”但声音却不自觉地小了两分。 　　忽然，门外没有动静了。姜柠屏住呼吸听了一会儿，确实没有任何动静。 　　“我偏不！”姜柠又试探着冲门口喊了一嗓子，依旧没有回应。 　　有诈。姜柠想。我才不会上当。 　　可是，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走动的声音和穿外套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换鞋的声音。五秒钟后，又传来了一声大力的关门声。 　　姜柠有些慌张：这家伙真就这么走了？ 　　门外终于恢复了安静。 　　姜柠气急败坏地打开门：“混蛋！你……” 　　那个“混蛋”正站在门口对自己笑。 　　“你！”意识到上当的姜柠立刻就要关门，可门已经开了一半，允浩眼疾手快，早就把半个身子嵌进了门缝。论力气 ，姜柠哪儿会是允浩的对手，不一会儿门就完全被打开。姜柠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气鼓鼓地瞪着允浩。 　　“你混蛋！” 　　“好好好我混蛋。”允浩虽然是一头雾水，但只好先让一步，“不混蛋同学，你先坐床上去，这地暖不够强。” 　　姜柠果然不配合：“我就不！” 　　“啊真是。”允浩挠着头，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俯身，一把抱起姜柠，把她放到了床上。 　　姜柠惊叫一声，待反应过来准备动手，允浩已经有经验地退了几步远。姜柠只好忿忿地锤了两下被子泄愤。 　　“看看你，瘦得跟什么似的。”允浩在卧室内的沙发椅上坐下，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为了念书为了个什么数学竞赛，连命都不要了吗？” 　　姜柠看了允浩一眼，没说话。 　　“还有，买这么多速食的东西。”允浩瞥见书桌上那一堆面包，“身体的营养怎么跟得上啊？” 　　姜柠又看了允浩一眼，但还是没说话。 　　“你怎么又开始这样不说话了？”允浩也有点生气了，“你从一见面就没给我好脸色，现在又不说话，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 　　“我莫名其妙？”姜柠终于开口了，“怎么，你走的时候不跟我打一声招呼，现在回来了，我就要立刻换上笑脸说很高兴见到你吗？” 　　“不打一声招呼？我承认，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手机停机了，但一到日本，我就想办法给你发了短信啊。是你一直没有回复我。” 　　“短信？”姜柠抓起床头的手机，“我可什么都没收到！要不是我问了智慧，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消失的那两三个月是去了哪儿！” 　　“哎哟，我真的发了！”允浩急道，“到日本以后，为了让我们专心练习，手机要上交保管，宿舍只有一个公用电话，还只能接听。家里人是知道宿舍的号码的。我把手机上交之前，偷偷给你发了短信，告诉了你宿舍的电话号码，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打过来过。” 　　姜柠半信半疑：“那……你把我的号码背一下。” 　　允浩报出一串数字，号码并没有错。 　　“可是我就是没收到嘛！”姜柠把手机摔在枕头上，“我没有收到！就凭一条短信，你怎么确认我就能知道你的下落呢！” 　　“我还给你写信了啊！”允浩争辩道，“明信片和信都写了。一有出门的机会，我就会去找邮筒。话虽然不多，但前后加起来快十封了！” 　　“信？”姜柠又重重地拍了一下被子，“你往哪儿写的信！我一封都没收到！” 　　允浩也一脸委屈：“冤枉啊，我真的写了。明信片、信都有！真的！” 　　忽然，姜柠想起了什么：“你再把我的号码背一遍。” 　　“号码没有错……” 　　“叫你背！” 　　允浩无奈，只好再背了一遍。 　　“你就是在地址栏写上这个号码给我发的短信？” 　　“嗯。” 　　“前面没有加什么东西？” 　　“嗯？加什么？” 　　“加82。” 　　“什么？” 　　“傻瓜啊你。”姜柠无语，“你去了日本，我这是韩国的手机号，你是不是需要加个国际区号！” 　　允浩依旧一脸懵懂：“那是什么？” 　　姜柠飞起一个枕头砸过去。 　　而当姜柠在对门那户长年不在家的，邻居家的红色信箱里，发现了那十封盖着日本邮戳的信件和明信片时，姜柠已经对允浩彻底无语了。 　　“这是几号？”姜柠拍着自己的门牌。 　　允浩挠着头：“901……” 　　“请问你写的是几号？”姜柠横了允浩一眼，无奈地走回屋，“阿一古，这么迷糊怎么出道□□豆啊。” 　　“我错了嘛。”允浩像一只犯错的小狗一样迈着小碎步跟上去，“你就原谅我吧。” 　　姜柠背对着允浩不说话。 　　“姜柠，我错了……”允浩撒娇地扶住姜柠的肩膀，姜柠粗鲁地打掉他的手。允浩不死心，直接箍住她的双肩把她转过来正面自己，却被姜柠满脸的泪痕吓了一跳。 　　“姜柠……” 　　姜柠一双眼睛红得吓人，涟涟的泪水不停地从双颊滑落。 第45章 无论如何 　　01 　　允浩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能一边稀里哗啦地哭着，一边稀里哗啦地把自己煮的泡菜汤喝完。 　　这也是他头一次给除了家人以外的人煮泡菜汤。 　　见到允浩以后，姜柠昏昏沉沉了几个月的胃终于苏醒了。长期的不规律饮食，又突然一下子快速地灌下一大碗汤，姜柠感觉很不舒服，不由自主地捂住胃干呕起来。 　　允浩看得心疼，急忙凑过去轻拍姜柠的背。姜柠拍开他的手，刻意地挪远一点，他又凑过去。再挪远，再凑过去。 　　姜柠终于停止了幼稚的动作。她死死咬着下唇，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允浩。 　　允浩一见到姜柠的眼泪，心脏便立时皱缩成一团。他歉疚地伸出手掌，轻轻覆上姜柠的眼睛，掌心顿时一片温热的濡湿。 　　姜柠的脸被手掌罩住了一大半。她轻轻地推开他，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允浩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眼泪可以这样多。 　　“第96天。今天是96天。”姜柠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我这96天是怎么过的吗？一开始，每天每天都想给你打电话。跑去你们公司门口，跑去你们宿舍门口，甚至想跑回光州的高中去看看。问了智慧，才知道你去了日本。好，你没事先告诉我，没关系。一定是走得太匆忙了，没办法给我打电话。我等就好了……” 　　“姜柠……” 　　“于是，每天每天，我都盯着自己的手机，上课不敢关机，睡觉也不敢关机。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收到。晚上睡不着。一会儿想你在日本真的有那么忙吗，忙得连给我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一定是不想理我而已。一会儿又想可能真的是没办法和韩国联系呢。说不定一天又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呢。我不能这么胡思乱想呀。” 　　允浩抬手去擦姜柠脸上的泪水，姜柠侧头避开。 　　“于是我只好让自己不停地去做题，好让自己什么都别多想……”姜柠擦了擦泪水，自嘲道，“果然，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以后，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一倒到床上就能睡着。托你的福，我一直都没成功的减肥也成功了……” 　　“别说了。”允浩心疼地去握姜柠的手。姜柠再次避开，允浩干脆起身上前，俯身将姜柠抱在怀里。 　　姜柠起初还奋力挣扎，可允浩抱得越来越紧，姜柠本身身子就虚，哭完以后更是无力，到最后整个人都瘫软在允浩的怀里。 　　“混蛋……”姜柠将头抵在允浩的胸口，低声骂了一句。 　　允浩却将下巴轻轻地放在姜柠那头柔软又有些凌乱的头发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温柔地低声回应：“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我是混蛋啊。” 　　“你就是混蛋。”姜柠的心情终于慢慢平复，语气中终于没了哭腔。 　　“嗯，知道啦。”允浩闭上眼，将脸埋进姜柠的头发里，“姜柠，我好想你。”接着又享受地蹭了蹭，低声呢喃，“这96天里，我没有比你更好过。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姜柠的身体敏感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她再次试图挣脱允浩的怀抱，可是照旧无济于事。 　　允浩的气息从头顶慢慢向下滑落，滑过她的耳朵，滑到她的脸颊，慢慢凑向她那小小的唇。 　　姜柠周身猛然一紧，这家伙果然不安好心！ 　　电光火石之间，姜柠突然起身，用自己的额头重重地撞向允浩额头。 　　允浩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撞得头晕目眩，惨叫一声跌坐在地板上。 　　“呀！你个死丫头是属犀牛的吗？头上是长了角吗！脑袋怎么这么硬！” 　　“嗯！我是属犀牛的！”姜柠站起身，气势十足地叉着腰，“你是属什么的！色狼！” 　　“什么？色狼？”允浩站起身，“我怎么就是色狼了！” 　　“你……你刚才……是不是……”姜柠结结巴巴地把目光移向别处，“是不是想亲我……” 　　“嗯！没错，是想亲你！”没想到允浩还理直气壮，“都96天没见过面了，我想亲你怎么了？两个小时以后我又要回公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我想亲你怎么了？” 　　“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 　　“所以说你现在就答应做我女朋友不就行了吗？”允浩烦躁地皱起眉，“老实说，你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你就不想亲我？” 　　姜柠的脸红了，她抓起手边的靠枕就丢过去：“做梦吧你！不想！我又不是你！思想那么肮脏！” 　　“对，我思想肮脏，总好过你这么不诚实！”允浩脱口而出，“我这96天。可是每天每天，都想着亲你！” 　　“什么？”姜柠愣住了。 　　允浩也觉得自己的这句过于直白的话有些尴尬了：“啊……那个，不是……我是说……那个……” 　　“滚出去！滚出去！” 　　姜柠又拍又打地把允浩推出了家门，接着“砰”地一声关上了家门。 　　门外传来允浩吃痛的抱怨：“不是什么都没做嘛……这个丫头下手还真是重啊……” 　　姜柠背靠着门，胸口起起伏伏地喘着气。 　　接着，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很开心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02 　　无论如何，允浩回来了。 　　无论如何，姜柠还在这里。 　　姜柠的胃口迅速地恢复正常，脸蛋上流失的胶原蛋白也麻利地归队。她的脸蛋上很快又闪现出青春无敌的神采来。数学竞赛的结果在一个月后如期公布，姜柠的付出没有白费。得偿所愿。心仪的高中火速下发了对姜柠提前录取的通知，学费全免，甚至还提供奖学金。 　　姜柠很开心。她——或者说她妈妈——不缺钱，但是她缺这种自己做出选择取得成功的经历。 　　沈昌珉终于回到学校上课。他坚持向公司要求正常上学，不迟到早退，只是一放学就跑去练习，练习完又挑灯夜读到深夜。课间基本也不动弹，一直窝在位子上赶作业。 　　姜柠在体育课上见到沈昌珉，只觉得他和允浩一样，熊猫牌黑眼圈瞩目，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 　　“恭喜你啊。”昌珉看着有些睡眼惺忪，“然后，不用客气。” 　　“什么？” 　　“恭喜你拿到全国一等奖，然后，不用太感谢我把竞赛的全校第一让给了你。” 　　姜柠笑骂：“去你的。” 　　但昌珉实在太累了，姜柠不忍心再让他在体育课上陪着自己瞎闹。这孩子现在，躺在足球场的草皮上都能直接睡着。 　　赵恩菲的组合因故搁浅暂时出不了道，但允浩在的组合的筹备却是真真的到了最后的阶段。 　　姜柠的升学压力暂时可以放一放。但允浩却不得不继续承受作为学生和练习生双重压力。前几个月落下了太多课程，因此虽然出道在即，允浩但还是坚持每周回光州去上几天课。但这样一来，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就愈发压缩了。 　　姜柠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辛苦，她只能尽全力去体谅。 　　“不用发短信，不用打电话。记得每一顿都要吃饭，有点时间就要睡觉。知道了吗？” 　　“知道了。”允浩在电话里总是这么回答。 　　但每一天，他总是会中午打个电话过来：“嗯，在学校操场。刚吃完午饭……不吹吹风下午的课可能会睡着。知道了……马上就回去……” 　　姜柠听见他满是疲惫的声音于心不忍：“真的不用打电话过来。我每个礼拜都能看到昌珉，你们的事情我都会可以他打听。” 　　“不要。”允浩发着半真半假的小脾气，“你这丫头，是故意这么说的吧。阿西，为什么昌珉那家伙跟你同校同年级……真让人不爽。” 　　大部分时候聊的都是二人最近的琐事。 　　“嗯……组合人员已经基本确定了。”允浩小小声，“是五个人。昌珉那家伙还没跟你说吧……什么？你已经知道了？啊你为什么要问他啊……” 　　“知道了知道了。”暂时没有课业负担的姜柠脾气格外好，“以后什么都问你行了吧？” 　　“当然要问我。”允浩稍稍平复，“啊对了，他肯定还没告诉过你我们组合的名字吧？” 　　“咦，这个出道前也可以透露吗？”姜柠捏着手机，谨慎地环顾四周。 　　“对你可以……只是，还没确定。”允浩的语气中透着遗憾，“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几个我们已经排除掉的名字……” 　　“什么？”姜柠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引得过路的同学纷纷侧目。她强忍着笑意压低声音：“五脏六腑？东方不败？哈哈哈哈哈哈……” 　　允浩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不开心：“你干什么呀？五脏六腑是缺一不可的重要的器官，东方不败嘛，是在鼓励我们一直去追求胜利啊……” 　　“好了，我知道了。你说的没错，抱歉……”姜柠敷衍地道着歉，但却怎么也止不住笑声。 　　“你这丫头……”允浩叹了口气。可听着电话里清脆的笑声，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在这段紧张又疲惫，漫长却又飞逝的时光里，每天这通短短的电话，对允浩来说，就像苦涩的巧克力中的甜美夹心。 　　因为有了她的那一口甜，再多的辛苦似乎都能瞬间抛到脑后了。 　　 　　03 　　第一次公开放送前一个月，组合方方面面的细节终于彻底敲定。 　　成员五人，组合名是极具有汉文化特色的四个字：东方神起。 　　东方神起。 　　允浩每天不知道在心中把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顺带着回忆姜柠听到这个名字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评价。 　　“东方神起？神自东方起，君正少年时。好名字。” 　 “文绉绉的说的什么呀。”允浩笑。但他也是打心里喜欢这名字。既觉霸气，又负朝气，一听就不一般。 　　但名字听起来再不一般，平时练习再刻苦，被召唤到一起的五个新人内心还是无比忐忑。前路漫漫，谁能知道他们能不能成功，能成功多久呢？ 　　2003年12月6日和12月7日，东方神起成员，郑允浩、金在中、朴有天、金俊秀、沈昌珉五人，在乐天世界进行了组合的第一次和第二次公演。 　　时值周末，姜柠拖着赵恩菲，把两场演出都看了个全。 　　这是姜柠第一次在舞台上看到“完整的”东方神起。说来也神奇，五个人中她居然认识三个，其中两个和她关系匪浅。而那个金在中呢，又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大概觉得长得好看的男孩子都曾经见过吧。”赵恩菲嘲笑她。 　　姜柠给了赵恩菲一个白眼，但在内心却默默接受了这个说法。 　　“真好啊。他们熬到头了。”赵恩菲又是欣慰又是羡慕地看着台上的五个人说。 　　姜柠拍拍赵恩菲的肩膀：“你也很快会熬到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多了一瓶营养液？嘻嘻，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多谢你~ 第46章 姜柠特供 　　01 　　距离12月26日的新年特别演出，只有不到 20天的时间了。 　　姜柠每天都盼着时间走快一点，再快一点。毕竟，一天没有正式出现在放送上，就一天没能算正式踏入演艺界。 　　同时，圣诞的脚步也近了。 姜柠已经习惯了韩国对圣诞节的重视。虽然换了新学校，但过圣诞的方式并没有什么不同。学校同样早早地就开始布置，到了十二月下旬，每个教室都被装饰得红红绿绿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各种各样色彩斑斓的小礼物。 　　因为庆祝活动，放学比往常晚了一些，但姜柠和赵恩菲还是在晚饭前赶回了公寓。两个人对坐餐桌，拿着勺子大眼瞪小眼。 　　赵恩菲发出一声哀叹：“好好的平安夜，人家都和男朋友在一起吃大餐。我却偏偏要和我的旧情敌在这里度过无趣的一晚。真是命苦。” 　　姜柠吃了一口饭：“你的林京浩偶巴呢？” 　　“天杀的公司让他作为练习生代表去参加平安夜的一个活动。”赵恩菲恨恨地用勺子戳着饭，“现在不知道在给多少女孩子分礼物呢。话说，你就不怨郑允浩同学啊？这可能是他为数不多可以陪你过的平安夜了……” 　　赵恩菲的直言快语让姜柠有些悲伤。是啊，这大概是允浩作为素人的最后一个平安夜了。 　　“sorry……”赵恩菲察觉到了姜柠脸上的变化，抱歉地吐了吐舌头。 　　姜柠不介意地笑了笑：“有什么办法呀。后天就要正式登台了，现在哪儿可能有时间溜出来啊。圣诞节平安夜什么的又没什么要紧的，我们允浩很快就要实现梦想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 　　“贤妻啊贤妻。”赵恩菲揶揄道。 　　两个女孩子各怀心事地吃完晚饭，收拾完碗筷。姜柠回到自己房间，刚翻开一本小说，赵恩菲就咚咚咚地来敲房门了。 　　“姜柠！不好了，允浩受伤了。” 　　“什么？” 　　“刚才昌珉打电话给我说，说允浩在舞台上伤了脚，非常严重，现在已经完全没法跳舞了！” 　　“什么？”姜柠看了看自己桌上的手机，“这家伙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 　　“嗯？”赵恩菲还真被问住了，“这我哪儿知道……” 　　“行了，现在送去医院了吗？”姜柠一边抓起手机和大衣，一边就往门外跑，“我直接去医院吧？” 　　“诶，你别着急呀。”赵恩菲急忙套上外套跟上去，“听昌珉说的，应该还没去医院呢。我陪你去公司宿舍吧？” 　　“怎么还不送去医院？”姜柠急道，“那后天，后天怎么办啊！” 　　两人终于搭上一辆出租车。 　　姜柠一直紧紧地攥着拳头，赵恩菲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发现她整个人在轻微地颤抖。 　　 　　02 　　一下车，姜柠就看见了在门口等她的昌珉。 　　“允浩呢？”姜柠一把抓住昌珉的手腕，“严重吗？送去医院了吗？” 　　“冷静。”昌珉把自己的手腕从姜柠因紧张而生出怪力的“爪子”里挣脱出来，“已经简单处理过了，现在正躺在屋里休息呢。医生来之前，不敢轻举妄动。别太担心。” 　　“不能走这条大路，”昌珉解释道，“被经纪人看到就麻烦了。” 　　姜柠蹙着眉点点头，沉默地跟着往前走。 　　允浩前不久刚搬离以前的宿舍，和东方神起的其他四个成员搬到这片位于三星洞的高档住宅区。五人住的是一幢独栋的公寓，四面绿树围墙，甚至还带了一个小小的游泳池。 　　如果不是怀着这样焦急的心情，姜柠一定会为允浩的苦尽甘来而高兴得跳起来。 　 七拐八拐的，姜柠没有被带到什么公寓，却被带到了一片空地上。 　　“这边。”昌珉领着姜柠上了一个看台。 　　路灯并不太亮，姜柠环顾四周，勉强认出这是这片住宅区内的一个足球场。 　　“呀，沈昌珉，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姜柠不解。可一转头，沈昌珉和赵恩菲都不见了踪影。 　　“嗯？人呢……”姜柠有些懵了，“沈昌珉，赵恩菲……” 　　球场空荡荡的，只有阵阵冷风吹过。姜柠裹紧大衣，心道，这不会是一个恶作剧吧？拜托，今天是平安夜，可不是愚人节啊！ 　　正当姜柠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发现看台正对面，有什么东西慢慢地亮了起来。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点颜色，接着慢慢地点缀开，最后终于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 　　一颗用许多燃烧的彩色蜡烛围成的火红的心。 　　姜柠还看到了几个点完蜡烛就迅速跑走的略显煞风景的人影…… 　　姜柠呆呆地在看台上立了两秒钟，在确定眼前这个蜡烛红心大概是为自己准备的以后，终于慢慢地向足球场的中心走去。 　　“是要……站进去吗？”姜柠在“红心”旁边犹豫着向四周的空气询问的声音有些小小的无助。 　　没人回应。好吧。 　　姜柠抬起脚，小心翼翼地站到“红心”中间，然后有些紧张地瞪着大眼睛，从左边看到右边，又从右边看到左边。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美妙的和声。竟是刚才点完蜡烛落荒而逃的那几个“煞风景”的人在清唱。 　　而允浩，就站在四个人的中间。分站左右的四人都自觉地和“男主角”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五人的男孩的和声实在好听。姜柠甚至很俗套地想到了“天籁”两个字。 　　姜柠从来没有听过的他们唱的这首歌。当时的姜柠当然不知道，这首歌正是他们12月刚刚录完MV，预备不日正式发行的东方神起的第一张单曲《HUG》。 　　这个时候的五个青涩的男孩还没有正式出道，尚不是万众瞩目的天王巨星。 　　但在姜柠心中，在这灯光朦胧的足球场上，这一场没有任何伴奏的，东方神起的现场处女秀，比以后在各个炫目的舞台上，灯光音效都一流的火热演出，更让她铭心刻骨。 　　这是东方神起的“姜柠特供”，是一个男孩子在青春里，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兄弟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用最朴素的真心，献给心爱的初恋女孩的青涩告白。 　　姜柠安静地站在那一片火热的中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允浩。 　　允浩带着小小的紧张，认真地只为姜柠歌唱。 　　彼此漆黑发亮的瞳仁里，只有你。 　　歌声清亮，姜柠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初相识的惊鸿一瞥，慢慢熟悉中的打打闹闹。“冷战”中的气苦焦灼，和好后的欢喜庆幸。以及，一直一直相伴的，想要触碰又缩回手的，不想失去而不敢拥有的，如影随形的忐忑。 　　他不会属于我，他终究也会和一些人那样，选择割舍我，离开我。过去，姜柠一直这样提醒自己。 　　可现在，他就站在自己面前。 　　他只站在自己面前。 　　 　　03 　　告白的方式很老套。但来自少年的告白，永远都不会让人觉得油腻或者无味。 　　消失的赵恩菲又重新出现，把手中的一捧玫瑰交给允浩。而那个“粉衣少女”金希澈恍若从天而降，拎着一个手编藤篮，手法很不娴熟地将篮中的玫瑰花撒到允浩头上。 　　在男孩子的和声中，在手工降落的花瓣雨里，紧张的少年允浩有些僵硬地走向姜柠。 　　姜柠当然早就明白，自己是被大家卖了。 　　她从未见过允浩这样不自在的样子，没有站上舞台上时的霸气，也不像生活中常见的呆萌。他非常紧张，刺猬头上还顶了两片花瓣，显得有些笨拙和滑稽。 　　可是他的眼神中，又是那样炽热而深情。那般紧张，却也一直勇敢地直视着姜柠。侵略感依旧，还带着过分的庄重。这样“小题大做”的严肃让姜柠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才是胆小鬼。因为她无法直视那双眼睛。 　　透过那双眼睛，仿佛能看见他澄澈的心。 　　允浩终于在姜柠面前站定。他似乎有满腹的话要说，却迟迟不开口。 　　姜柠也低着头，轻咬着自己的嘴唇。 　　终于，允浩把那束玫瑰送到了姜柠面前。 　　原先排演好的一切情话，在见到姜柠的一瞬间全都忘光了。他已经被沉默拒绝过一次，这一回实在也没有十足的信心。 　　他现在能做到的，只是用微微颤抖的，怀着期待和忐忑的声音，说出那个关键性的问句：“姜柠……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围观的群众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攥紧了小拳头，期待地等待着女主角的回应。 　　姜柠接过玫瑰花，依旧低着头，声音很轻但也很清晰：“好啊。” 　　“喔哦——”围观的八卦群众发出兴奋的欢呼。 　　允浩如释重负，脸上露出无比开心的笑容。他向前跨了一步，伸出手臂，紧紧地把姜柠搂在怀中。 　　姜柠踮起脚尖，拿着玫瑰的双手环住允浩的脖子，又把下巴抵在允浩的肩膀上，仰着脸傻笑。 　　旁若无人地拥抱了两分钟，允浩终于放开了姜柠，轻轻地扶住了姜柠的双肩。 　　姜柠的双颊染上了两片红云，允浩的双眸中，却燃烧着星星一般明亮的火焰。 　　允浩俯下身，慢慢靠近姜柠。 　　呼吸声越来越急促——不过是，围观者的呼吸声…… 　　“呀，你们想死吗！”允浩低声怒吼道——围观的八卦六人组，几乎都快贴到他们俩身上了。 　　金希澈和赵恩菲的双脚已经跨入了小小的“爱心”之中；俊秀和有天弓弓着腰歪着头，目不转睛，无比期待；而在中和昌珉则掏出了不知何时准备好的相机，随时准备按下快门。 　　空气凝固了一秒钟。 　　在允浩发飙的前一秒，六个人以光速逃离了现场。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个学校的操场摆蜡烛表白，好像是允浩为初恋还是什么做过的事情。说法不止一种，有说是允浩叫了一群小学生帮忙摆蜡烛的，也有说是金希澈一行人帮忙的。 不过爱豆口中的爱情故事，听听就好哈哈。他们有一百种初恋的故事……摊手。 顺便，昨天看到朴有天要结婚的消息。祝福他。年纪到了，能结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毕竟要找到一个相爱的人真的不容易。 也静待老郑的消息。年纪大了，也不能一直做唱跳偶像，太累了。希望过两年成功转型，过得更幸福。 第二卷完。 东方神起 第47章 等待 　　01 　　 　　“快快快快开电视！”姜柠一边急匆匆地丢下手中的东西，甩掉拖鞋跑进门，一边径直冲向电视机，嘴里神神叨叨，“三点二十三点二十三点二十！” 　　 　　“呀！姜柠！”紧随其后的赵恩菲被姜柠奔放飞出的拖鞋砸了个正着，她忿忿地把手中的购物袋放下，“你疯了吗！差这几秒钟吗！” 　　 　　“是啊，姜柠，这还不到三点呢，不用那么着急啦。”最后进门的智慧附和了赵恩菲一句，但也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沙发上坐好，“不过毕竟是哥哥的第一次电视放送，做女朋友的热情一点也是正常的哈哈。” 　　 　　智慧刚结束初中生活的“摧残”，总算考上了光州的一个普通高中。假期里得到父母的允许，跑到汉城来玩。允浩自然没有时间陪着，智慧便在姜柠这儿住下了，跟着姜柠在汉城逛吃逛吃。 　　 　　今天赵恩菲也特地请了假，三个姑娘去了趟超市，采购的食材是往常的好几倍。 　　 　　姜柠跪坐在电视机前，忙碌了一会儿，终于大功告成：“当！这样就可以录下来了！”然后走到智慧身边正襟危坐，拿起刚买的香蕉做话筒，用一种做作的播音腔严肃地说道，“2004年2月6日，智慧xi,请问这是什么日子呢？” 　　 　　智慧很配合地坐端正，清了清嗓子：“今天，是一个超级无敌帅气的，即将在韩国大红大紫的，少年组合正式出道的日子！” 　　 　　“NONONO,”姜柠浮夸地摇着一根手指，“回答并不完全正确。” 　　 　　“诶？那是什么？”智慧茫然地望向赵恩菲。 　　 　　赵恩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应该是，超级无敌帅气的，即将红遍全、宇、宙的少年组合正式出道的日子……” 　　 　　“Bingo！”姜柠用香蕉指着赵恩菲，“场外求助成功，这位观众你真了不起！美貌与智慧并存！” 　　 　　赵恩菲无视异常兴奋的姜柠，看着智慧难以置信地眼神回应道：“你是想问她什么时候疯的吧？差不多一个月前吧，从知道允浩他们要上SBS人气歌谣开始，一天要问我八百遍……” 　　 　　智慧看着在电视机前跟着无聊的广告蹦蹦跳跳无条件开心的姜柠，笑着惊叹：“真的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啊……爱情真是可怕哈哈哈。” 　　 　　但是十分钟后，MC金炯完和朴韩星一出场，在地毯上活蹦乱跳的就不止姜柠一个人了。 　　 　　毕竟是人气歌谣啊。自己的亲哥哥，自己虽然没有修成正果但依旧是相识十几年的青梅竹马，要上这样一个红火的万众瞩目的节目，叫姑娘们怎么不激动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出来了出来了！！” 　　 　　“啊啊啊啊允浩啊允浩！！” 　　 　　“啊啊啊哦莫允浩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后还是姜柠大喝一声：“不要吵！！！听歌！！！” 　　 　　电视机前，三个姑娘攥着拳头，咬着下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连眼睛都不敢多眨，生怕漏掉一个镜头。电视荧幕上，那五个少年又唱又跳，紧张又卖力地演出着。 　　 　　这一刻，千家万户、大街小巷的电视里，都在放送着五个少年新鲜的表演。许许多多第一次听到“东方神起”这四个字的少男少女，或者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学起他们的舞步，或者凑到电视机前想更清楚地看看他们近乎完美的脸。 　　 　　一曲唱毕，五个少年露出如释重负、而又骄傲的青涩笑容谢幕。而三个姑娘却仍旧屏着呼吸。 　　 　　直到他们说，大家好，我们是东方神起。 　　 　　我们是，东方神起！我们今天，正式出道了！ 　　 　　直到听到这句话，三个姑娘才不约而同地长出一口气。而后，三个人站起身，肩膀勾着肩膀，在沙发上又蹦又跳，大笑，尖叫。最后，却都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这是智慧的哭声。 　　 　　“呜呜呜呜——”这是赵恩菲的抽泣声。 　　 　　“呜哇——”居然是姜柠的哭声最豪迈。 　　 　　接着三个人又异口同声：“你们两个哭什么啊？” 　　 　　智慧说：“哥哥终于出道了。我以后说不定可以拿他的签名卖钱哈哈哈……呜呜呜……还有他的队友都好好看，他居然是最难看的……哈哈哈……不对，呜呜呜……” 　　 　　另外两个人一脸冷漠：“呀，你到底是哭还是笑……” 　　 　　赵恩菲说：“呜呜呜允浩在电视里脸怎么都这么小……我好生气啊，这个混蛋每次在公司食堂吃的东西都跟一堆小山一样，光长个儿不长肉……这个混蛋好让人生气啊……呜呜呜我什么时候能出道……” 　　 　　另外两个人安慰她：“……其实你脸也不大啊，也许只是……头大？” 　　 　　姜柠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们允浩终于出道了……哦顺便也祝贺昌珉和其他人……呜呜呜这首歌以前我听过了，允浩表白的时候唱的，《HUG》，我在公开放送之前就听过，呜呜呜呜……” 　　 　　另外两个人若有所思：“所以你这是作为第一个听众，而被感动喜极而泣啊。” 　　 　　姜柠委屈：“不是啦……呜哇，我一直以为那是专门给我写的歌，结果现在全世界的女孩子都要听到了，都要梦想着投入他的怀抱了……讨厌……呜哇……” 　　 　　另外两个人相顾无言：“哈……原来女人的嫉妒心能到这种程度啊。” 　　 　　 　　02 　　 　　女子合哭大会结束，SBS歌谣也终于放送完毕。姜柠和智慧心情大好，都非常认真地和电视里的主持人挥手：“再见咯。” 　　赵恩菲一脸惋惜地看着姜柠摇头：“啊受不了，以前还算正常，现在这是又多了一个郑智慧啊。” 　　智慧鼓起脸：“赵恩菲你说什么？” 　　“你个小丫头真是，给我好好叫欧尼。”赵恩菲故作生气，“我是说，姜柠这几年的变化还真是大啊，有智商下降的趋势。” 　　智慧“切”了一声，笑道：“我倒觉得欧——尼——你的变化更大。” 　　赵恩菲捋捋头发：“那还用说，我当然是变得越来越美了。” 　　智慧缓缓地摇头：“不是。” 　　“什么？”赵恩菲下意识地抬起手“威胁”。 　　“变善良了。”智慧认真地说，“比以前善良，更柔软了。” 　　赵恩菲的手悬在空中。她有些不自在地又捋了捋头发：“真的吗？” 　　“当然。”接茬的是姜柠，“毕竟你以前多么邪恶啊，起点低，所以变化特别明显。” 　　“呀……”赵恩菲刚刚缓和的表情瞬间冷却。 　　“好啦，开始准备吧。”姜柠没给赵恩菲“反击”的机会，“各位撸起袖子开始准备做蛋糕吧。” 　　“所以说，干什么不在店里买一个做好的蛋糕啊。”赵恩菲一边拿出煮火锅的食材，一边嘟囔着，“像这样现成的食物多可爱。” 　　但她的声音很快被湮没——姜柠开始重播录好的人气歌谣，跟着音乐一扭一扭地开始打蛋。 　　屋子里一直循环回荡着“我幻想有一天能变成你的猫咪~~oh baby~~” 　　 　　03 　　天黑了。 　　客厅里早早布置好了鲜花气球，姜柠正围着围裙，专注地对着奶油蛋糕用草莓酱写祝福。 赵恩菲看着姜柠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与心领神会的智慧对望了一眼。 　　“大功告成。”姜柠伸了个懒腰，“六点半啦。接下去就是等着吃啦哈哈。” 　　时钟滴答滴答，指向八点半。 　　实在是饿得不行了，三个人支起火锅，开始涮牛肉吃。 　　鉴于再循环播放《HUG》，赵恩菲可能会把电视砸了。姜柠只得见好就收，换台看开播没多久的综艺《Xman》来。 　　“这一期的Xman肯定是DANA啦。”智慧一边捞起一大片金针菇，“她刚才那个表情太明显啦。” 　　“不是啦。”赵恩菲不同意，“怎么可以看表情判断呢。DANA平时就那样儿，不信你问姜柠，她跟DANA还一起去过中国呢。” 　　智慧转过头：“姜柠？” 　　姜柠却两眼放空。 　　智慧又叫了一声，姜柠才如梦初醒：“啊，Xman啊，我不知道啊……你们觉得是谁？” 　　赵恩菲无语：“你在想什么呢。” 　　姜柠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允浩说最晚七点钟肯定到这儿的。” 　　“可能还要和公司的人稍微庆祝一下吧。”智慧安慰她。 　　姜柠笑着点点头，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到有趣的电视节目上：“没关系，十二点之前就都可以过生日。” 　　时钟指向十一点四十五。 　　在外累了一天，智慧不知不觉中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赵恩菲第二天一大早要去公司练习，实在熬不住，回房睡了。 　　姜柠把智慧轻轻拍醒，让她去自己床上睡。智慧睡眼惺忪地朝房间走：“哥哥还没来吗？” 　　“嗯。” 　　“估计今天事情太多了……姜柠你也睡吧……” 　　“我一会儿就睡。”姜柠帮智慧盖好被子，“我肚子饿了，去煮点东西吃。” 　　“嗯，早点睡，早点睡……”智慧喃喃两声，不一会儿就睡死过去。 　　客厅里只剩下姜柠一个人。 　　夜深人静，时钟走得特别大声。 　　姜柠瞪着眼睛，盯着秒针一圈又一圈地，无辜地打着转。 　　当秒针终于走完今天的最后一步，和时针分针重合的时候，姜柠转头看向门外。 　　同样无辜的门遗憾地沉默着。 　　姜柠站起身，把蛋糕端到自己面前。 　　再等半个小时。姜柠看着蛋糕上的“生日快乐”对自己说。再等半个小时没来，就去睡觉。 　　手机响起的时候，是1点10分。 　　姜柠没有睡着，可却也有如梦乍醒之感。 　　电话接通，姜柠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声。 　　“被吵醒了吗？”电话那头的人轻声问，“抱歉，我这才有空给你打电话。犹豫了好久，不打怕你担心生气，可现在吵醒你……还不如不打呢。” 　　“没关系。”姜柠轻咬着下唇，“我刚好起来上厕所。” 　　“没生气吧？”允浩的声音满是歉疚，“离开演播厅的时候还很早，可是又是庆祝活动，又是采访，在公司里一直脱不开身。结束后想赶过去，可是明天五点钟就要起床赶行程……” 　　“不用解释啦，真的没关系。”姜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快又无所谓，“我知道的，你要是有时间肯定会过来的。你没那个胆子，哼。” 　　允浩也笑了：“是，我胆小。但是，还是很抱歉……我刚才真是一秒钟都没法脱身，不然应该发个短信让你先睡的……” 　　“我早就睡啦。”姜柠打了个哈欠，“都跟你说了我刚上完洗手间。你以为我会等你等到现在啊，自作多情，我又不是傻瓜……” 　　“好啦，我是傻瓜。”允浩稍感安慰，又突然想起来，“可是，那个……你不是说要给我做蛋糕吗？我没法吃了……抱歉……” 　　“啊呀真是，”姜柠语气不耐道，“你要我说几遍没关系啊。我今天根本没做蛋糕啊，看电视太投入了就没来得及做。去甜品店现买了一个，刚才没忍住，和智慧她们俩一起吃光了。幸好你没来，否则就丢脸了。” 　　“这样啊。”允浩终于略感轻松地笑了，“也对，你这个人这么懒……” 　　“什么？” 　　“不是不是。”允浩急忙摇头，“我是说……下次，下次有机会做给我吃吧。” 　　“才不要。”姜柠看着眼前的蛋糕，“蛋糕这种东西，吃现成的就好了，店里的还更好吃。” 　　允浩笑：“啊我说吧，你就是懒……” 　　“好啦。”姜柠看着时钟，“我很困了。你也快去睡吧，几个小时后不就又要起床了嘛。” 　　“知道了。”允浩乖巧地应了一声，“可是，我还是想跟你说说今天的事情。你知道吗，今天在演播厅，我们有多紧张，我们……” 　　“哎呀烦死了，下次说啦。”姜柠粗鲁地打断他，“都说了我很困了，我现在穿着睡衣在客厅，特别冷。我要回被窝睡觉啦。” 　　“哦，知道了……”允浩有些委屈，“那我下次跟你说……” 　　“行了行了，快去睡觉。”姜柠打了个哈欠，“挂了。” 　　电话挂断，屋子里又只剩下时钟滴答的脚步声。 　　姜柠握着手机，呆呆地盯着她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她拿起勺子，直接剜了一块放进嘴里。 　　“果然不怎么好吃，远远不如店里的。”姜柠轻声地自言自语道，“没尝到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明后天要出远门，下一章要到20号20点了。 上一章“有话说”里我的那句“对三人的情绪有点复杂”可能会引起误会，已经删除了。关于有天未婚妻身份的误传我也删除了~以后还是等新闻确定了再说哈哈。 旧事和新闻，我们看到的都很有限。在我个人眼里，五只都是努力又可爱的。 文本来就是YY，无意扯到现实~比心。 第48章 以后 　　01 　　虽然组合出道前的准备充足，整体以及个人都完全称得上实力强劲，走红是情理之中的，但东方神起走红的速度，还是让人惊叹。 　　出道单曲《HUG》，不到一个月内就大卖20万张，在人气歌谣的比拼中，连续三周稳稳地占据着一位。 　　而后，在东方神起参加的《音乐营》等多个节目中，《HUG》这首单曲也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多次拿下冠军。 　　一个月后，这首单曲甚至被引进到台湾直接发行，并且也顺利地得到了热捧。 　　确实是奋斗多年，蛰伏已久。 　　但当这一切真的来临的时候，五个男孩子还是觉得，一切是那么不可思议。 　　同样无法适应这天翻地覆的改变的，还有姜柠。 　　仅仅是出道后一个月里的事情。仅仅是姜柠过完假期，进入新高中两个星期里的事情。 　　一夕之间。 　　姜柠觉得自己只是低头做了一会儿题，一抬头，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东方神起”。 　　这几年来，姜柠从来没有这么“容易”地就能见到“允浩”——前排女生的桌面上贴着东方神起的贴纸，后排女生没事儿就摩挲炫耀《HUG》的单曲专辑。一下课，一堆女生就围在一起，对着五个人的海报犯花痴。要是谁播放《HUG》的MV，整个教室立刻就炸了—— 　　“啊啊啊啊允浩偶巴允浩偶巴！” 　　“啊啊啊啊啊在中在对我笑！！” 　　“滚开！Micky是我的！！” 　　“都给你们！！只要把允浩给我就行~” 　　“五个我一起打包带走，你们一个都别想有！” 　　…… 　　无处不在的疯狂女粉丝们，整得姜柠一到课间就头痛。饶是她定力再强，在一堆激动的，叫嚣着“允浩偶巴是我男朋友”的尖叫声里，也实在无法沉心做数学题了。 　　升入高中，姜柠认识的人更少了。她从未提过，自然也就没人知道她和东方神起亲近的关系。 　　赵恩菲升入高三，学校公司两头跑，忙得脚不沾地，姜柠回家都不一定能和她打上照面。有天、在中和俊秀在另一所高中自然见不到，昌珉倒是和姜柠同校。但昌珉的班级在走廊对面，上课见不到，而一下课—— 　　“啊啊啊啊啊，昌珉xi！看这边！” 　　“昌珉xi!” 　　下课时分，走到教室外透气的姜柠，果不其然又看到昌珉在老师和同班两个男生的“护送”下，逃到办公室“避难”。 　　“我的天啊，老师看着也敢这样生猛……”姜柠心惊胆战地看着一个一个激动地往昌珉身上扑的女学生，“可怜啊可怜……不过这家伙也真是坚强，都忙成这副德行了还努力不缺课，真是了不起。” 　　正感慨着，姜柠身后又传来一阵尖叫：“啊允浩在采访里说喜欢孝顺的女生！我我我我！我最孝顺了！” 　　姜柠无力地长叹一口气，轻轻压了压被刺痛的耳膜：“不是说是全汉城最好的高中吗……女高中生这都是怎么了……我以后一定要去女生少的理科班……” 　　 　　02 　　小吃店的电视里，播放着五人清新可爱的MV。 　　学校外的文具店门口，东方神起的海报被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女学生们耳机里听着东方神起的歌，书包上挂着五人的Q版玩偶，笔记本里贴满了五人的大头照。 　　全世界都是东方神起。 　　全世界都是凹着造型耍帅的瑜卤允浩的海报。姜柠叹着气苦笑，可是她却越来越难见到她认识的郑允浩了。 　　光是三月份的行程，都能打满好几页纸。五个人的睡眠时间被一压再压，主要的休息地点已不再是房间里的床，而是带着他们一场接着一场赶行程的保姆车。 　　这几个月，姜柠和允浩倒不是失联，毕竟抬头看看娱乐新闻，就能知道东方神起又去了哪儿。 　　况且，有过前车之鉴，允浩也细心了，坚持在睡前抽出十分钟，编辑一条长长的信息，向姜柠汇报自己一天的趣闻心得和思念。 　　电话是没时间、更不方便打了。姜柠看到这条深夜来信的时候，也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她习惯在早自习的时候，老师离开那会儿偷偷地回复。两个人的关系，竟就靠着24小时一人一条信息这样维持着。 　　“哦莫你们这恋爱谈的，都在韩国却跟异国恋似的。”赵恩菲难得早回家俩小时，逮着空就揶揄姜柠，“你这女朋友的待遇，可能还不如私生饭呢。” 　　姜柠正拌着一碗泡面，疑惑地眨眨眼：“私生饭？那是什么？”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赵恩菲啃着一个西红柿说，“人红了以后难免就会遇到。大概就是说成天跟着爱豆，过分侵入爱豆的私生活，疯狂的极端的粉丝吧。不说私生饭，一般粉丝也强过你啊。你这两个月，见过允浩几次？” 　　姜柠指了指电视里正在播放的GIA服饰的广告，嘴硬道：“很多次啊。” 　　赵恩菲撇了撇嘴，静静地看着姜柠。 　　姜柠叹了口气，虚弱地伸出两个手指。 　　“其中一次还是你站在台下，挤在人堆里，是吧？” 　　“啊你别这么说了啦，你再说我都想去当私生饭了。”姜柠自我解嘲道，“其实我也没有很惨啦，我不是随时能在电视上看到他吗……” 　　“说得太对了。”赵恩菲鼓起掌来，“我还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我们大韩民国伟大的总统呢。” 　　“呀，赵恩菲……”姜柠瞪着她。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赵恩菲抓了抓头，“我自己的事情都烦着呢。” 　　“怎么了？”姜柠夹起一筷子面，“觉得自己考不上大学了？还是说出道无望？又或者跟林京浩分手了？” 　　“呀你就盼着我死吧！”赵恩菲瞪大眼，但很快就泄了气，“不过，你说的其实都很可能发生……” 　　“到底怎么了？”姜柠放下筷子，难得地摆出一副知心小姐姐的姿态。 　　赵恩菲却站起身：“吃你的面吧。我要睡觉了，难得可以多睡一会儿。晚安。”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 　　电视里正播放着娱乐新闻，是对东方神起的采访，忙内小可爱昌珉对着镜头甜甜地笑着。 　　“嗯，我们希望喜欢我们的粉丝，能够坚持自己的梦想，永远不放弃……” 　　姜柠看看赵恩菲的房门，又看看电视，最后目光落到了眼前的泡面上。 　　对，你们都有梦想……那我呢…… 　　我想做什么？ 　　通过数学竞赛顺利地进入高中了，因为不喜欢镜头，更不想顺丁彩镜的心，而拒绝成为演员练习生。 　　那么我想做什么？ 　　姜柠对着一碗泡面，第一次，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03 　　周六的一大清早，允浩居然就来了电话。姜柠有些迷迷瞪瞪地起身，拉开房间的窗帘，天色才微亮。 　　“抱歉啦。”这几个字几乎是允浩最近对姜柠说的最多的话，“一大早就把你吵醒。” 　　“没关系啦。”姜柠揉揉眼睛，“嗯……昨天的《Music Tank》看啦……表现得很好啊……没有敷衍你啊，第一次做MC就到这种程度真的很棒呢。” 　　“真的吗？”允浩的声音有些小骄傲，“其实我还是有些太紧张了，中间差点忘词呢。” 　　“没关系，表现得很好了。”姜柠柔声说，“不过，今天怎么会有时间给我打电话。而且，不会被经纪人发现吧？” 　　“经纪人大叔暂时不会来宿舍。”允浩的声音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两分，“今天上午难得休息。其实我昨天录完节目就想给你打电话了，可是想到你应该睡了……” 　　“真的吗？今天上午都没有通告吗？” 　　“嗯，没有。所以那几个家伙现在都在呼呼大睡呢……” 　　“啊，刚好我今天上午也没什么事情。”姜柠的语气忍不住上扬，“那……” 　　听筒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等一下。”允浩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姜柠答应了。几分钟后，电话那头又有了动静：“唉，是一个疯狂的粉丝，刚才硬要闯进宿舍来呢，被保安带出去了。” 　　姜柠握着手机的力量紧了两分：“传说中的私生饭？” 　　允浩叹了口气：“嗯。一天24小时，这栋楼外面都有粉丝和记者围着，苍蝇飞进飞出估计都会被拍下来。” 　　他似乎并不太愿意多谈这个话题让姜柠担心，但姜柠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无奈和烦恼。 　　“没办法啦，这就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允浩苦笑道，“会受到一些打扰，会见不到你……” 　　姜柠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只是跟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允浩听出她的失望：“抱歉。我今天下午就要去日本，等我从日本回来，我一定一定去见你，就算爬也要爬去见你。” 　　“行了。”姜柠笑，“那第二天的头条可就是，‘东方神起队长首创爬行舞，掀起新一代K-POP潮流’了。” 　　允浩被逗笑，但还是郑重地承诺：“真的，真的一定要去见你。” 　　姜柠明白允浩的身不由己，不忍心深究让他愧疚，只得说：“知道了，相信你。” 　　“对了，你刚才说你今天上午怎么了？”允浩突然想起刚才被打断的话茬。 　　“啊，没什么。”姜柠顿了顿，随口扯谎，“就是……我今天上午约了几个同学去游乐园。” 　　“真的吗？高中的新同学吗？”允浩听着有些兴奋又有些遗憾，“真好。我都好多年没去游乐园了。” 　　“这有什么，我还从来没去过游乐园呢。” 　　“真的吗？一次都没去过？”允浩有些惊讶，“小时候爸爸妈妈都……啊，抱歉。” 　　允浩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知道对于姜柠，“妈妈”依然是个禁忌词。 　　姜柠沉默着。 　　“姜柠啊，以后我陪你去游乐园。”允浩的声音很认真。 　　“算啦。”姜柠笑笑，“都这么大了去什么游乐园。” 　　“去啦去啦，当然要去。”允浩撒起娇其实很拿手，“我要你陪我去。” 　　“啊知道了，快别这么说话。”姜柠嫌弃道，“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是，”允浩鼓起勇气问，“姜柠啊，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说说……你心里的秘密吗？” 　　“也不是什么秘密啦。”姜柠的语气有些不自在。 　　“知道了。”允浩的语气有些失落，但又很快打起精神，“没关系，以后再说，以后想说的时候再说。” 　　“其实，并不是要瞒你。”姜柠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妈妈她……”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又传出了不寻常的动静。 　　“允浩哥，别躲在洗手间里了。”俊秀有些着急地敲门，“经纪人大叔的车刚才开进来了。” 　　“什么？” 　　“真的，你快回去睡觉不然会因为不好好休息挨训的。”俊秀的语速有点急，“然后，你快出来，我快憋不住了……” 　　“噗——”姜柠在电话另一头笑出声。 　　“啊这小子真是，”允浩有些郁闷：“干嘛偏偏在这个时候，真是……” 　　“好啦，快去休息吧。”姜柠宽慰他，“以后，以后再跟你说。嗯，好，知道了，以后一定会一起去游乐园的……嗯，我挂了。拜拜。” 　　挂掉电话，天光大明。 　　赵恩菲早早地就出门了，姜柠也没什么心思做早餐，加热了两片面包一盒牛奶就回到了书桌前。 　　“游乐园。”姜柠轻叹一声，略微惆怅地喝了一口牛奶，望着躺在书桌上的《微积分入门》，“没错，这就是我的游乐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今天退伍啦。 顺便，我的心愿是，朝鲜半岛和平，世界和平。 第49章 采访 　允浩出道以后，姜柠觉得时间的密度和频率波动很大。 　　有时候，她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五个少年马不停蹄地奔波于各个活动现场，筹备专辑、接拍广告、参加综艺、接受各种演出邀约……和他们忙碌“臃肿”的行程一比，时间就显得太过“瘦弱”了。姜柠刚看完这个节目，下一刻，少年们又出现在了闪闪发光的领奖台上。感谢公司，感谢粉丝，感谢全世界。 　　五年后的发展都提上了计划日程，而每天却又以分为单位安排着行程。姜柠光是看看他们一个月的行程表，都会有一种恍惚感。时间似乎都被他们拽着跑呢。 　　但有时候，她会觉得时间实在太缓慢悠长。 　　和大部分高中生一样，姜柠的生活节奏很稳定。白天上课，放学后做作业、研究感兴趣的数学题，周末有心情就去逛逛街，偶尔也会和休息在家的赵恩菲一起看看剧做做饭。 　　生活平静又规律。 　　当然，平静又规律，很多时候，或许也是孤独的代名词。 　　姜柠又重拾了写日记的习惯。 　　 　　允浩出发去日本，她就在日记本上记录天数。东方神起飞回韩国，她会在本子上记录下航班号。东神的每一场电视放送她都录好，网上能找到的在日本参加的节目视频她也都想方设法下载存好。她甚至把市面上能见到的周边都买了个遍。 　　 　　姜柠就像一个非常普通又极度狂热执拗的粉丝，她的日记，简直是一本追星日记。 　　 　　她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理解”教室里那些动不动就尖叫花痴的粉丝们。她曾经觉得她们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可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这些事意义何在。 　　 　　她居然有些莫名地羡慕那些普通的粉丝。 　　 　　她们看允浩，应该是像看云端一样的人物一样吧，美好又瑰丽。遥不可及。 　　 　　但正因为遥不可及，她们才可以大方又狂热地调笑争辩，叫嚣那五个人是她们的老公或者男朋友。 　　 　　而她呢。她这个“正牌的”女朋友，她什么都不能说。 　　 　　允浩的信息不再能保证每天一条，但还是相当密集的。 　　 　　临睡前，姜柠一边低头翻看着数个月存下的，手机里密密麻麻的信息，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神起正在接受的一个广播节目的采访。 　　 　　“那我们的队长允浩现在有女朋友吗？” 　　 　　“当然没有了。我现在还是高三学生，每天又都这么忙，哪里会有时间谈恋爱。” 　　 　　“说的也是，哈哈。”主持人发出爽朗的笑声，“现在听众中的万千少女们应该都笑开了花吧。” 　　 　　姜柠哼了一声：“开花个……P。”虽然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但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还是底气不足地降低了音量。 　　 　　“那，曾经有没有过喜欢的女生呢？” 　　 　　“啊那个，当然是有的。”允浩的声音听着有些不好意思。 　　 　　“哦，那是什么样的人呢？初恋？应该很漂亮吧？性格怎么样呢？” 　　 　　姜柠抬起头，全神贯注地等他的回答。 　　 　　“嗯，是初恋。其实漂亮的话，也勉强算漂亮吧……” 　　 　　什么，勉强？姜柠不由瞪大了眼睛。 　　 　　“性格的话，其实还有点古怪。刚认识的时候不太外向，还有点冷漠。还很贪吃。也不太会唱歌跳舞，一站上舞台就紧张，去做个小主持人全程都有些木讷……” 　　 　　古怪，冷漠，贪吃……还有什么？木讷？ 　　 　　姜柠简直要把手机捏碎了。 　　 　　主持人忍不住觉得好笑：“所以，允浩是喜欢……这种古怪的女孩？” 　　 　　“不是啦。”允浩自己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荒唐，“我喜欢阳光开朗的女孩子……” 　　 　　姜柠拿起床边的小镜子，仔细看了看现在面带煞气的自己，努力咧开嘴笑了笑，一秒钟后又沮丧地丢下镜子…… 　　 　　虽然性子是越来越活泼了，但自己和阳光开朗，似乎是还差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主持人还在问：“我还是有些好奇，既然她这么古怪，你为什么喜欢她呢？” 　　 　　姜柠有些郁闷地下床，准备关了这个讨厌的广播节目。 　　 　　“因为她很值得人喜欢。” 　　 　　姜柠的手停住了。 　　 　　“其实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睛她的眼睛超级漂亮。睫毛很长，忽闪忽闪的，好像会说话。” 　　 　　“看来是一见钟情。”昌珉突然插话道。 　　 　　“算是吧。”姜柠猜允浩现在肯定害羞地用手蹭了一下鼻子，并且露出了两颗小虎牙傻笑，“而且，接触久以后，发现她其实是个很温暖也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人真的超级聪明，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子。她的数学学得特别好。头发很长，个子也很高，人也很善良……” 　　 　　“善良？”昌珉再次插话，“真的吗？打起人来明明很痛。” 　　 　　“当然是真的了。” 　　 　　主持人察觉到了什么：“咦，难道昌珉认识这个女孩子？” 　　 　　“不认识啊。”昌珉淡定地回答，“只是我们都经常听允浩哥提起他的——理想型。” 　　 　　“没错，”俊秀的声音也冒出来，“允浩哥一有时间就要提他的——‘理想型’。” 　　 　　“哦，真的？那我们队长的理想型是谁呢？” 　　 　　四个人异口同声：“那当然是——野蛮女友全智贤。” 　　 　　“真的？”主持人还想追问，“那……” 　　 　　“那个，不好意思。不过，你只好奇队长的恋爱史吗？”在中突然打断道——允浩今天似乎说得太具体了，再让主持人问下去说不定会出事。 　　 　　“当然不是了……”主持人笑道。 　　 　　“为什么不问我呢？”昌珉也跟着转移话题，“是因为觉得我年纪太小，肯定不会谈过恋爱吗？” 　　 　　“没有没有，”主持人继续笑，“那我们昌珉曾经谈过恋爱吗？” 　　 　　“没有。”昌珉一脸耿直，“我年纪还很小，一直都在好好学习。” 　　 　　主持人：“……” 　　 　　“噗……”其他成员忍不住笑出声。 　　 　　正在收听的姜柠也忍不住笑出声。 　　昌珉却还不依不饶：“你还没问我理想型呢。” 　　主持人无奈：“好……那，我们昌珉的理想型是……” 　　“松浦亚弥。”这回抢答的是有天，“说过出道前就很喜欢她了，是吧。” 　　“嗯。”昌珉点点头，“可是，出道以后就不是最喜欢她了。” 　　被打脸的有天：“诶？” 　　俊秀安慰地拍拍有天的肩膀：“男人就是这么容易变心的。” 　　“昌珉现在喜欢韩佳人前辈。”允浩接话道，“上次在颁奖典礼上见过一面。” 　　“对，回来以后完全疯了。”在中继续说，“一直嚷嚷说韩佳人姐姐是个发光体。” 　　主持人中规中矩地接茬：“那就是偶像一样的存在了。” 　　“不完全是。”昌珉一本正经，“是想结婚的理想型。” 　　主持人打趣道：“哈哈，你这样说正在收听的女孩子们可都要伤心了。” 　　昌珉反应也很快，语气波澜不改：“在我心里，善良可爱的粉丝们也都是发光体一样的存在。” 　　“这样啊。”主持人笑笑，显然只把忙内昌珉的话当作青春期少年对年上姐姐的崇拜，话锋一转又回到允浩身上来，“不过，我想听众朋友们，还是会很好奇队长刚才还没说完的初恋史吧？” 　　姜柠有些无奈地笑：“看来，目前允浩确实算组合里人气最高的一位，这样都能生生绕回来。” 　　“所以，那个女孩子是允浩你的同班同学？” 　　“啊那个……”允浩显然没想到话题又突然回到了自己身上，一不小心就开始说实话，“是邻居……” 　　“青梅竹马？” 　　“啊。是吧……”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允浩的声音有点小慌张：“诶？那个，没有了……” 　　声音都要发抖了，姜柠无奈，真是不会撒谎啊。 　　“为什么？” 　　“因为她家搬走了。” 　　嗯，这倒不算撒谎。 　　“啊，真可惜……那当时是怎么告白的呢？”主持人步步紧逼，“初吻呢，初吻是怎么发生的？” 　　“啊那个……告白，初吻，就……”允浩毕竟初出茅庐，有些招架不住，“就很普通啊……没什么特别可说的……” 　　“说得具体一点嘛。”主持人催促道，“青梅竹马。而且你说个子高，长头发，大眼睛……这完全是理想型全智贤嘛。有没有想过再重新和她在一起呢……” 　　允浩干笑：“没、没有啦。” 　　“阿西，这个主持人真讨厌。”姜柠皱起眉头。 　　允浩平日里接受采访一直都很镇定，规规矩矩地按照练习生时期的训练课程回答。但这个广播节目事先并没有说要问恋爱史，主持人明显是临阵换台本搞突袭。东方神起出道没多久，被问到情感话题的时候并不太多。允浩毕竟还是经验不足，要是被主持人话赶话说出点什么来，那群本来就爱捕风捉影的粉丝可不是吃素的。真要出了什么乱子，公司也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姜柠有些急了。虽然允浩从来没有提过，但她清楚，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并不全是因为练舞留下的。 　　“允浩哥的初恋故事真的超级无聊的。”昌珉又坚持不懈地插话了，“每次听我们都会睡着。如果播放这个收听率可能一下子就下降了，明天电台可能还会收到投诉，说你们是催眠节目。” 　　“哈哈，忙内还真是幽默啊。”主持人却执着地相信自己的敏锐，坚持道，“说说看也无妨嘛。” 　　“其实，我的初吻很不普通。”在中再次上线，他豁出去了，“我是被强吻的。” 　　“什么？”主持人的注意力总算被转移了，“你是说，你英雄在中的初吻，是被女孩子强行夺走的？” 　　在中点点头：“没错，虽然说出来很丢脸苦涩痛心疾首，可这就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主持人终于放过了允浩，姜柠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 　　真是一次“惊险”的采访啊。姜柠想。 　　不过，刚才成员们都斗胆插话，转移注意力，甚至“引火烧身”，还是让姜柠有些动容。 　　“行吧。”姜柠关掉节目自言自语，“看来，下回做好吃的，得做五份了。” 第50章 归来 　　01 　　虽然想着以后要准备五人份的好吃的，但事实上，姜柠并没有什么时间去钻研厨艺。 　　高一下学期，姜柠顺利地通过了选拔，成为了韩国数学奥林匹克国家队的预备役选手。姜柠白天正常上课，放学后要留在学校受训，为7月份的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做准备。 　　姜柠跟允浩打了声招呼，就又在白天暂时扔下了手机，做起了她清修一般的“数学苦行僧”。允浩呢，要么在国内赶通告，要么飞到国外忙宣传。 　　“大忙人”从一个变成两个，原本就稀薄的见面时间变得更少了。 　　国家队预备成员之间的内部竞争十分激烈。要和同样是通过层层选拔的选手们争夺名额，姜柠时常也会感到力不从心。 　　和过去一样，姜柠面对重压的方式是一以贯之的“以暴制暴”。外界压力越大，她给自己布置的任务就更多。回到家已是深夜，她又强制自己在书桌前坐俩小时。有时候咖啡灌多了，还会彻夜不眠，早上洗把脸就又去学校。 　　废寝忘食的状态下，姜柠克制沉默的一面又再次占领高地。在学校埋头书本，回到家，和同样累得半死赵恩菲又往往默契地无言相顾，连“晚安”都只是压在喉咙里咕哝一声。 　　姜柠知道自己当下的孤独。虽然已经无暇感受，但她知道，这段时光，甚至比初到韩国时还要孤独。 　　那时候，不过是没有朋友，形单影只罢了。 　　而现在，相思却无法相守，内心挂念却无法当面倾诉，这样的孤独，简直蚀骨。 　　客厅的电视归于沉寂。 　　深夜，姜柠起身去厨房倒牛奶。经过客厅，她偶尔会盯着电视屏幕发呆。 　　时钟不紧不慢重复着滴答声。姜柠知道，现在打开电视的话，肯定可以在某个电视台看到东方神起，看到允浩。 　　你要是真的住在电视机里，我一按开关你就能出现，那也好啊。 　　冒出这个荒唐的念头，姜柠觉得又心酸又好笑。 　　她抬头看看时钟，12点半。 　　日本和韩国没有时差，现在东京也是12点半。允浩啊，你现在睡了吗？ 　　应该还没睡吧。她喃喃自语。 　　“都没有时差，其实隔得一点都不远，对吧？” 　　“要是想见你，打开电视就能看到，偶尔也能发短信打电话，和面对面见的区别也不是太大，对吧？” 　　姜柠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问那无辜的电视机，还是在问手中这杯温热的牛奶。 　　“大概是数学题做多了，变傻了。” 　　姜柠苦笑，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朝房间里那束孤单的台灯灯光走去。 　　 　　02 　　看到靠在自家门口的赵承彬的时候，姜柠心中一惊，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数学题做多了，还能出现幻觉不成？” 　　接着她又揉了揉眼睛，用力地眨了眨，可眼前的赵承彬并没有消失，反而轻笑了一声冲自己走了过来：“呀，这身校服的裙子还真够短的。” 　　“你……”姜柠瞪大了眼，一紧张就开始胡说八道，“你不会是……鬼吧？” 　　赵承彬一呆，随后哈哈大笑：“呀，不愧是姜柠啊。怎么能对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说出这样的开场白啊！” 　　“哈，哈。我开玩笑的啦……”姜柠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瞥了一眼赵承彬脚边的地方，小声嘟囔，“都怪门口这该死的电灯亮得根本照不出人影来。” 　　赵承彬拍了拍一旁的两只行李箱：“行啦，快放我进屋吧。我还没吃晚饭呢，饿死了。” 　　学分已经修满，赵承彬从美国高中毕业算提前毕业了。大学申请的事情基本忙完，已经收到了两个意向学校的预录取offer。于是赵少爷一拍脑袋，订了最近的一班航班，直接飞回了韩国。 　　赵恩菲跟着公司前辈去釜山参加一个公益演出，要几天后才回来。姜柠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和一盒冷饭，准备给赵承彬做个蛋炒饭。 　　从厨房朝客厅望去，赵承彬已经毫不见外地瘫在了沙发上，一手拿着一个苹果啃，一手机械地摁着电视遥控器换台。 　　三年多没见，赵承彬的个子长高了许多。脸上的肉比以前少了，面部轮廓更加分明，但大概是有刻意健身，整个人更“宽”、更“厚”了，男孩的身材已经渐渐向男人过渡。 　　长大的赵承彬让她感觉有些陌生，但对上那双依然清亮的眼睛，看到他散漫不羁的样子，却又觉得亲切熟悉。 　　姜柠尚有些恍惚。 　　“别看了。”赵承彬朝厨房懒懒地喊道，“再看锅里的油要着火了。” 　　姜柠如梦初醒，急忙把打好的鸡蛋下锅。 　　“哇，感动。”赵承彬闷声把最后一粒米饭吃干净，用空盘子对着姜柠，“吃完了。” 　　姜柠微微挑了挑眉：“好吃到令人感动，是吧？” 　　“嗯，完全感动。”赵承彬一脸真诚，“里面居然没有蛋壳。” 　　“呀，想死吗。”姜柠挥了挥拳头，又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还能记得。” 　　姜柠小学第一次做蛋炒饭的时候，饭里都是细碎的蛋壳，吃起来嘎嘣脆，弄得试吃员赵承彬和允浩两个人欲哭无泪。 　　“这怎么能忘记。”赵承彬笑，“毕竟也是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 　　“哎哟，怎么还是这样说话。”姜柠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给了他一个白眼，“在美国说了几年英语也没治好你的贫嘴啊。” 　　赵承彬难得没有回话，只是抿了抿嘴，安静地看着姜柠忙碌的背影，一言不发。 　　姜柠收拾完，微微侧着身解围裙，余光中瞥到赵承彬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她感觉有些不自在，动作便有些刻意地磨蹭起来。在厨房足足耗了一刻钟，她才慢吞吞地走向客厅。 　　客厅里的电视正播放着一部琐碎冗长的家庭剧。赵承彬却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肯定是累坏了。 　　姜柠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弃了把赵承彬移到赵恩菲房间的想法。 　　好在沙发足够宽大。姜柠抱来被子和枕头，小心地替赵承彬掖好被角。正准备离开，校服的衣角却被赵承彬一把抓住了。 　　“姜柠……”赵承彬喃喃。 　　姜柠一边小心地拂开赵承彬的手，一边轻声安慰：“嗯，辛苦啦……睡吧，睡吧……” 　　赵承彬嘟哝了一句什么，但手上的力道却一分都没放松。 　　姜柠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打量着睡梦中的男孩，这个为了家庭，苦笑着说自己“背叛”了梦想的男孩。 　　赵爸爸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手术成功，复发几率很小。这些姜柠都从赵恩菲那儿听说过。 　　可关于赵承彬的状况，姜柠从来不问，心知肚明的赵恩菲也从来不提。 　　三年多，没有一封信，一个电话。多年的朋友就这么从生活中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姜柠承认，很多时刻，她都几乎彻底忘记了他的存在。 　　可现在，这个大男孩突然拖着两个行李箱出现，嚷着肚子饿，倒头便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在大洋彼岸的时候，她甚少想起；但现在，他眉头紧锁，在睡梦中扯着自己衣角的样子，还是让姜柠有几分动容。 　　她记得那个时候，赵承彬一直宣称自己唱歌跳舞都比允浩好来着。两个少年斗嘴斗舞，却又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却又恍若隔世。 　　如果当时，赵承彬没有放弃，现在是不是也会和允浩一样，已经成为全民瞩目的少年偶像了呢？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更不复当时。 　　况且，成为“住在电视里”的少年偶像，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至少，赵承彬现在还能吃到自己做的蛋炒饭，而允浩呢…… 　　姜柠望了一眼时钟，允浩肯定还没睡。 　　不知道他的口腔溃疡好些了没。不知道今天，他有没有机会，能好好坐下来吃一顿饭呢？ 　　姜柠想得有些出神，直听到赵承彬又含含糊糊地嘟囔着：“好想你……姜柠……我好想你……” 　　赵承彬的手还紧紧揪着姜柠的外套衣角。 　　姜柠静静地看着赵承彬的脸，无奈地轻叹了一声。 　　她小心地把外套脱下来，盖在赵承彬身上。 　　房间的台灯又亮了一夜。 　　 　　03 　　翌日清晨。 　　赵承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看见姜柠带着犹疑的神色，站在自己的面前。 　　“早啊。”赵承彬揉揉眼，瞥了一眼姜柠背着的书包，“上学？今天不是周六吗？” 　　“嗯，周末上午也要额外受训。”姜柠回答，“数学竞赛。” 　　“哦我差点忘了。”赵承彬坐起身，晃了晃脑袋让自己醒过来，“我们姜柠可是数学小天才呢哈哈。不过，上午要训练的话，下午应该可以出门吧？” 　　“出门？”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啊。”赵承彬正了正身子，“昨天我们东方神起从日本回来了，今天下午在明洞不是有拍手会吗？呀，看你的表情，好像真的才刚刚知道……” 　　赵承彬下意识地抬起手，还想说些什么，这才发现自己手里居然还攥着姜柠的校服外套：“这个……” 　　姜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大步向前，没好气地扯过外套：“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看不出来，你在美国，消息还挺灵通。” 　　赵承彬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只是在美国，又不是去了火星。可是，你真的忙到连这种新闻都不知道的程度了？允浩昨天没跟你报备吗？” 　　姜柠已经穿好了校服，掏出手机瞄了一眼：嗯，果然又忘了充话费停机了…… 　　“要你管。”姜柠嘴硬，“我出门了，早饭午饭都自己解决。回国了早点回光州去，知道了吗？” 　　“知道了。真无情。”赵承彬小声应道，“对了，拍手会是下午两点半，我在家里等你一起去哈！” 　　姜柠“砰”地一声关上门：“不去！” 第51章 拍手会 　　01 　　 　　尚未到一点半，拍手会现场已是人山人海。姜柠和赵承彬相顾无言，默默地排到不知道折了几折的蜿蜒的长龙末尾。 　　 　　“没回来之前只听说东方神起红了，没想到居然红到这种程度了。”赵承彬笑道，“早知道应该早点来，看这队伍，得排到什么时候去啊。” 　　 　　“什么时候来都一样。”姜柠倒已经见怪不怪了，“我估计前面的妹子们说不定昨天就已经蹲守在这里了。” 　　 　　会场门口贴着巨幅的东方神起的海报。赵承彬盯着海报上的允浩，轻轻地笑道：“谁能想到啊，我们有一天居然要买票排队才能见到我们允浩。很有意思吧，姜柠？” 　　 　　“嗯。”姜柠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她正低头盯着手机，一张脸埋在浅浅的阴影里，细细查看前几日因欠费而漏看的短信。 　　 　　没有允浩的短信。也没有留言。 　　 　　什么都没有。 　　 　　姜柠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明明是她自己提前跟允浩说不用经常打电话发信息的，明明这段时间她自己确实也忙得无暇回复。 　　 　　可是她的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直接的失落感让她无暇克制，但随后又为自己的“不体贴”感到自责。 　　 　　允浩当然不会知道她的小心思，可是她还是立时感觉自责。 　　 　　姜柠收好手机，抬起头，发现赵承彬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笑容，沉默地看着她。 　　 　　姜柠有些细微的慌乱。赵承彬这个人，大部分时候看着没心没肺，但有时候也是敏锐异常。 　　 　　姜柠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计较和“小心眼”。 　　 　　“看什么你。”姜柠故意大声着瞪了他一眼，手却有些不自然地撩了一下披肩长发。 　　 　　赵承彬歪了歪头，脸上又露出他惯常戏谑的神色：“别说，全智贤还真有几分像你。” 　　 　　他不说姜柠像全智贤，却说全智贤像姜柠。 　　 　　姜柠眨眨眼。她知道赵承彬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的源头和意味。 　　 　　赵承彬说完就转过身，戴上耳机不再同姜柠说话。 　　 　　姜柠看着赵承彬的背影，心道，他一个在美国念书的人，怎么能连这种花边新闻都知道？ 　　 　　那他知道她和允浩已经正式在一起了的事情吗？ 　　 　　他对他们的事情这么了解，她却对他的三年一片空白。 　　 　　姜柠心中又升起了该死的愧疚。 　　 　　该死。姜柠在心中骂道。 　　 　　她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骂人，又是在骂谁。 　　 　　她看看海报上的允浩，帅气逼人。 　　 　　又放眼看看周遭兴奋的少女粉丝，姜柠内心五味杂陈。 　　 　　他活在电视里，活在海报里，活在千千万万的少女的美梦里。 　　 　　而她呢，她该在这里吗…… 　　 　　“别瞎想。”赵承彬突然扯下耳机，转身严肃地看着姜柠。 　　 　　“我仔细看过了，他的女粉丝都没你好看。” 　　 　　姜柠一愣，随即忍不住笑起来：“神经病啊你。” 　　 　　赵承彬看到姜柠的笑，也跟着满意地扯开了嘴角，接着又慢悠悠地转身塞上了耳机。 　　 　　 　　02 　　 　　队伍慢慢地向前。五个男生面带微笑，认真地给粉丝签名、握手，并尽量满足合照的要求。 　　 　　会场里充斥着女孩子们的幸福到昏厥的低声尖叫。握过手的女孩子激动得满脸通红，一边蹦蹦跳跳地跑开一边开心地和同伴宣誓：“啊我要一个月，不，一年不洗手！”还在排队的女孩子都伸长了脖子跃跃欲试地向前张望，只盼望能多看五个男孩一眼。 　　 　　只有姜柠从书包里掏出了一本书，屏息凝神眉头紧蹙地看着。 　　 　　赵承彬实在看不下去了，低声道：“呀，姜柠同学，你这也太做作了。” 　　 　　姜柠不理：“看看书消磨时间嘛，反正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可是你已经盯着这一页十五分钟了。” 　　 　　被赵承彬毫不留情地戳穿，姜柠还嘴硬：“这一页很有哲理啊，很难理解啊。我多看一会儿怎么了！” 　　 　　赵承彬无语：“那一页明明是一幅插画……” 　　 　　姜柠“啪”地一声合上书，没好气地瞪了赵承彬一眼：“要你管！” 　　 　　赵承彬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管，您继续看插画。” 　　 　　姜柠把书默默地塞回书包，有些莫名的泄气。 　　 　　“干嘛呀。”赵承彬看穿姜柠内心的烦闷，轻轻地拍了拍姜柠的肩膀，“别胡思乱想。” 　　 　　“对不起。”姜柠低声道歉。对于赵承彬的体贴和细心，她是感激的。 　　赵承彬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突然双手扶住姜柠的肩膀，把她转了一个方向：“你给我好好看看。” 　　姜柠有些茫然：“什么？” 　　“好好看看他。” 　　虽然隔了密密匝匝的人群，但姜柠还是能瞬间“捕捉”到允浩。 　　允浩刚给一个短发女孩签完名，仰着脸对她笑，露出了小小的虎牙。 　　女孩瞬间被击中，害羞地和他握手，鞠躬道谢。不想离开的时候双脚打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 　　允浩眼疾手快，立即起身抓住了女孩的手臂。 　　短发女孩的脸更红了。会场的其他女孩都发出了羡慕的感叹。 　　姜柠别过头：“有什么好看的。” 　　赵承彬凑近她，低声问：“你看见了谁。” 　　还能有谁？允浩啊。 　　姜柠以为赵承彬又在拿自己开涮，闭着嘴不理他。 　　“看见了谁啊。”赵承彬又认真地问了一遍。 　　“郑允浩啊。”姜柠一脸“你无不无聊”的表情。 　　“没错。”赵承彬的语气依旧认真，“是郑允浩，还是那个郑允浩。” 　　姜柠脸上的神色微变。 　　“对于她们，他是东方神起的瑜卤允浩，是东方神起的队长。对于他，她们是他的\'仙后\'，是他的粉丝。”赵承彬看着姜柠的眼睛，“可是，对于你。” 　　赵承彬双手扶住姜柠的肩膀：“对于你，姜柠。对于你，他还是那个郑允浩，还是那个你认识了这么多年的郑允浩。” 　　“而你，姜柠，你对他来说，你永远是唯一的姜柠啊。” 　　赵承彬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但姜柠的心却瞬间被击穿。 　 像是打开了一扇窗，心中压抑许久的不安、纠结、自卑、自责统统倾泻而出，姜柠觉得自己总算能畅快地呼吸了。 　　但又像是心上被凿开了一个洞，淤积的情绪崩裂，气儿是通了些，但自己却只能看着鲜血汩汩的伤口手足无措。 　　“真的还是吗，”姜柠看着赵承彬，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真的还是那个他吗？” 　　“当然是。”赵承彬脱口而出。他知道自己的心疼或者犹豫都会让此刻的姜柠产生怀疑。 　　姜柠笑了笑：“谢谢你。”接着转了转身子，也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翘首望着队伍的前端。 　　她不想让赵承彬的善意白费。 　　她心中还有第二个问题。 　　她没有问，因为她知道他回答不了。 　　她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允浩，在心中默默地问。 　　“郑允浩也好，瑜卤允浩也好，反正你总是能够让人一眼就看到的存在。就像你以前告诉我的，是灯塔，是星星。” 　　“对，我永远是姜柠，永远都是姜柠。” 　　“可是，我凭什么，是你的唯一呢。” 　　“我凭什么呢。” 　　 　　03 　　在姜柠前面只剩下五六个人的时候，允浩终于注意到了两个不请自来的小伙伴。 　　签名间隙抬头，余光不经意地先瞥到了赵承彬。允浩一愣，以为自己眼花，又认真地看了一眼。 　　赵承彬注意到允浩的注视，造作地比了一个爱心，学着前面女生的样子，用口型无声地说：“偶巴，撒浪嘿。” 　　允浩开心地笑了。居然一声不响地回来了！这混小子！ 　　他真想立刻起身上去锤他一拳！ 　　但他当然只能规规矩矩地继续坐在座位上，微笑、握手、签名、合照，口中不停说感谢。 　　再一次忙里偷闲地抬眼，允浩才看到了被赵承彬挡在身后的姜柠。 　　 　　允浩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惊喜。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拥抱她了。 　　但一对上姜柠的眼神，他脸上的笑容却不由自主地敛住了。 　　姜柠穿着熟悉的校服，每次看到似乎都比上回见愈发消瘦。她的双手抓着书包肩带，微微偏着头，浑身透出一种莫名的戒备和疲倦。 　　允浩手中的笔僵住了。 　　姜柠的眼神中透出一种无力的遥远。 　　允浩不是第一次见。但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害怕看见这份遥远和虚弱。 　　这双眼睛，搅得他的心瞬间就乱了。 　　“不好意思，你能再说一遍要写什么吗？”允浩勉强回神，对着眼前的粉丝说。 　　“亲爱的妹妹，好好学习，高考加油！” 　　“啊，好。”允浩努力地笑了一下，低下头写，“亲爱的……” 　　此刻的姜柠，有着和允浩一样默契的感受。 　　队伍一点一点向前挪动，站在队伍里的她，离那个坐在那儿签名的允浩越来越近了。 　　可是，她却又从未感觉过，离他如此的遥远。 　　每个人都对他说，我爱你，我喜欢你。 　　可是，她的那句“我爱你”，却不能正大光明地说出口。 　　前面只剩下赵承彬和另一个女生。姜柠的心却和和脚步一样，越来越沉。 　　不应该这样胡思乱想啊。不应该这么小肚鸡肠啊。不应该这么矫情啊。姜柠。 　　你的小伙伴，你的男朋友实现梦想了，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啊。姜柠。 　　这么多人喜爱他，这么多人认可他，你应该发自内心地感到骄傲啊。姜柠。 　　姜柠一步一步往前挪，也一句一句地劝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准备好表演激动骄傲、又没心没肺的笑容。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笑不出来。 　　赵承彬前面的那个女生，在合照的那一刹那，居然毫无预兆地亲上了允浩的脸颊。 　　会场里立即响起混乱的尖叫。 　　允浩被吓得从位置离开，慌乱中忙用眼睛去找姜柠。姜柠像一个木偶一样定在那里，脸上挂着重启失败的古怪微笑。 　 剩下的四个成员都惊讶地围到允浩身边，安保人员迅速采取措施，把那个手舞足蹈地大喊着“我爱你”的疯狂粉丝架了出去。 　　会场里的嘈杂依旧，姜柠身后的女孩激动到跳脚，有姑娘气得眼眶通红。 　　姜柠的脑子却空白了好几秒。 　　她突然想问自己，她来这儿做什么？ 　　允浩被其他成员围在中间，眼睛却一直盯着姜柠。 　　姜柠努力地冲允浩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完成那个加载失败的笑。 　　接着，她转身向会场门口跑去。 　　“姜柠！”允浩低喊一声。 　　人声嘈杂，没人听到。 　　下意识地抬腿要追，可允浩还没迈开一步，就被一旁的昌珉拉住了。 　　昌珉的声音很低却很决绝。“你疯了吗。” 　　会场里的粉丝依旧没有安静，但一簇簇目光却全都聚焦在五个人身上。 　　允浩的目光垂下来。一秒钟后，他又抬起眼去找赵承彬。 　　赵承彬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出口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5.6晚上八点更新。 第52章 大厅 　　01 　　 　　姜柠先是漫无目的地暴走，赵承彬就一直在三步以外的地方跟着。 　　初夏的阳光不小，姜柠身上很快就出了密密匝匝的汗。 　　走了半个多小时，她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了赵承彬。 　　跟上来的自然不会有第二个人，她本来就知道。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失望了。 　　赵承彬微微皱眉，叹气道：“他出不来的。” 　　姜柠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想说很多话，但最终只克制着轻轻地吐出了一句：“你别跟着我了。” 　　赵承彬只作没听见，继续一声不吭地踩着姜柠的影子走。 　　“我叫你别跟着我！”姜柠再次转身的时候，怒气已经从声音中透出来。 　　赵承彬知道她并不是想冲他发火，所以他不生她的气。 　　姜柠瞪着眼，又要转身；赵承彬却一把揪住了她的书包：“别走了！你问问你自己，你到底要去哪儿！” 　　姜柠看着赵承彬。她不是不知道她想去哪儿。 　　在会场里盯着书本的那页插画的时候，她就考虑过无数次。 　　街道上的灯亮起来了，狎鸥亭的夜无眠。 　　姜柠在S/M公司的大厦前足足站了十分钟，而后终于提起一口气朝里走。 　　没人阻拦姜柠，而赵承彬却被拦在了门外。 　　姜柠无法向赵承彬解释，只能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十分钟以后，我就下楼来。” 　　可正当姜柠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拐角处的电梯门打开了。 　　有人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过来。 　　姜柠太熟悉这个脚步声了。整个S/M公司，只有丁彩镜能把高跟鞋穿出这种随时开赴战场的气势。 　　姜柠转过身，话到喉头，却又不得不生生咽下去。 　　不是丁彩镜一个人。 　　是她的，一家人。 　　丁彩镜着一条深色的露肩鱼尾短裙，挎一个漆皮小包，妆容精致，眉眼动人。而公司的大股东朴秀焕先生，此刻俨然一个慈父的神态，正笑着逗抱在怀里的女儿Candy。 　　Candy身上的裙子和丁彩镜是母女款。 　　姜柠忽然觉得自己身上的校服无比扎眼，又无比灰暗。 　　丁彩镜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境况下偶遇姜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她完全没有表现出来，照旧脸色如常、不紧不慢地从姜柠身边走过。 　　姜柠鼓起的勇气瞬间倾泻。 　　Candy一直好奇地盯着姜柠看，朴秀焕从姜柠身边走过了，Candy还回过身趴在爸爸的肩膀上歪着头打量姜柠。 　　姜柠却只看了Candy一眼。只一眼，她的内心便下了判断。 　　她果然，比我可爱多了。 　　这个结论其实早就在姜柠心中生根，只等着亲眼看Candy一眼，就要破土发芽。 　　丁彩镜的高跟鞋声音渐渐远去。 　　公司空旷气派的大厅上，只留下呆立的姜柠。 　　像硝烟未尽的战场上被抛弃的，却无法哭出声的孤儿。 　　 　　02 　　“大叔，来三瓶烧酒。再来两份米肠，两份炒年糕，两份拉面，两份排骨汤！”赵恩菲豪气万分地点着单，“还有……” 　　“没有了。大叔。烧酒也不要。”姜柠冲忙碌的摊主大叔陪着笑喊道，又转头对赵恩菲低声说，“你平时一天都吃不了这么多！还有，生日过了吗你就喝酒？” 　　赵恩菲一双眼却似已经醉了：“反正也出不了道了！我想吃多少吃多少，想胖几斤胖几斤！没有人会逼着我上称，没有人会逼着我记下每天吃了什么了……至于我的年龄，呵呵，我又不像你穿个校服。你不说，谁会知道。如果没人说，谁会知道……” 　　赵恩菲的声音低下去，眼眶却在倏忽之间红了起来。 　　姜柠不忍，求助般看了一眼同座的赵承彬。赵承彬却不知何时已经拿了一瓶烧酒，倒了一杯喝了起来。 　　姜柠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 　　一桌子有心事的人。姜柠的愁绪暂时被这怅然的两兄妹压了下去。 　　半个小时前，姜柠在S/M公司大厅遇到了拖着俩行李箱往门外走的赵恩菲。 　　这家伙不是应该在釜山吗？姜柠有些惊讶。 　　更让她惊讶的是，眼前的赵恩菲，面如土色，没有化妆，丝毫没有平时的神采。 　　跟着赵恩菲跑出来的，还有那个姜柠听赵恩菲提过很多回的林京浩。 　　而林京浩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同样拖着行李垂头丧气的女生。 　　姜柠看了几眼，才认出那是赵恩菲提过的，“一言难尽”的余娴。 　　“恩菲，你别冲动啊。”林京浩截住赵恩菲的行李，“公司并没有说要让你离开啊。”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余娴一眼，意思是，走的人只应该是她。 　　大厅里不知何时已经围拢了一些人，大多年纪看着比姜柠小，都是公司的练习生。 　　赵恩菲轻轻挣开林京浩的手，语气中不带什么感情：“林前辈，谢谢这段时间你的照顾。希望你好好加油，等你出道了，我一定是你最忠实的粉丝。” 　　林京浩扯着赵恩菲不放：“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你都坚持多久了，怎么能在这最后关头放弃啊！” 　　赵恩菲看着围观的群众，语气变得愈发坚决：“你放手。我不想跟你在这里给大家演苦情戏。” 　　而围观群众姜柠一头雾水，这是哪一出？ 　　“姜柠。”赵恩菲叫她，“帮我来拿一下行李。” 　　“哦。”姜柠有些茫然地走过去，从林京浩手中拿回行李，“抱歉啊我们要先走。” 　　为什么要走，姜柠当然不知道。反正她看得出现在的赵恩菲和她一样，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多呆。 　　林京浩不好跟姜柠拉扯，只得讪讪地松了手，问道：“你是恩菲的朋友？那个……室友？” 　　“朋友？”赵恩菲突然冷笑了一下，斜了一眼正慢腾腾地往门外挪的余娴，“什么是朋友？把你对她的好都抛诸脑后，在你快要实现梦想的时候□□一刀，这就是朋友？” 　　姜柠仍是不明白，但却是听出了赵恩菲真真切切的心伤。她过去扶住赵恩菲：“我们回家。” 　　“恩菲，你别走。”林京浩急了。 　　周围的人有些骚动，不时发出一些“你看吧”“我早就说了吧”的私语。 　　赵恩菲皱起眉头：“前辈，请你让开。” 　　“前辈什么前辈。我是你男朋友。”林京浩大声说，“你走我拦不住，那我就跟你一块儿走。” 　　围观群众们立刻炸了，发出了兴奋的惊叹。 　　赵恩菲也炸了：“你疯了！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 　　林京浩不跟她争辩，只是转身就要回去收拾东西。这回轮到赵恩菲拦他，却哪里拦得住。两个人朝男生宿舍跑去，只留下姜柠和两只行李箱在原地凌乱。 　　“余娴！”姜柠突然一声断喝，“你到底对赵恩菲做了什么！”她今天的“气儿”太足，不找人撒一撒，很可能会爆炸。 　　余娴对姜柠的正面质问有些惊讶，但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灰败的笑：“怎么，你现在真是她的好朋友了？” 　　姜柠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余娴为姜柠的平静中隐含的轻蔑所激，脸上复现出恶毒的神色：“想当初，你们不是还共同喜欢一个人吗？现在，那个人可红了，你们都知道自己高攀不上，所以冰释前嫌了？” 　　姜柠知道余娴喜欢林京浩。她淡淡道：“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会因为嫉妒心，而做伤害别人的事情吗？” 　　余娴被戳中痛点，突然高声对着围观的人道：“大家不好奇赵恩菲当时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吗？那个人……” 　　“余娴！”姜柠的声音骤然升高，她突然像在死命捍卫什么一般向余娴冲了过去，那模样陌生而可怖，吓得余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姜柠！”千钧一发，赵承彬冲进来截住了她，“冷静、冷静！” 　　余娴见有和事佬出现，惊吓的心又放下了，笑道：“哟，这场戏可真是精彩啊。你们的关系乱得，都可以拍电视剧了。” 　　“差不多行了。”赵承彬冷冷地说，“趁我还不想找律师插手你和我妹妹的恩怨之前，赶紧滚。” 　　余娴虚弱地哼了一声，终于灰溜溜地离开了。 　　赵承彬已经猜到余娴做了什么。而姜柠直到拿到其中一个“吃瓜群众”提供的一张“小广告”，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即将出道的XX女团成员身世大揭秘！赵某某是私生女！其生母竟是介入他人婚姻的小三！亲生父亲竟“收养”亲生女儿？实在荒诞至极！” 　　这样耸人听闻的“小广告”整个公司都是。标题连同正文还一色一样地在公司内网的论坛上发了帖。 　　姜柠被“小广告”的内容惊到，忙去看赵承彬的脸色。赵承彬面沉如水，却没有要反驳的样子。 　　居然，都是真的。 　　姜柠又呆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拿手中的废纸怎么办好。 　　赵承彬不动声色地从姜柠手中接过，在手中慢慢揉成一个团藏进裤子口袋中，然后拉起赵恩菲的行李箱，对姜柠说：“走吧，去吃东西，我饿了。” 　　“鲫鱼饼买回来了。” 　　林京浩抱着两包纸袋出现的时候，两个姑娘已经喝得小脸通红，勾肩搭背地傻笑着互诉衷肠了。 　　赵承彬无奈地摊手：“支使你跑大老远去买东西的时候，两个丫头非要借酒消愁，拦都拦不住。每个人也没喝多少，结果就这样了……” 　　林京浩也无奈地笑，坐下端起杯子：“也请给我倒一杯吧。” 第53章 醉酒 　　01 　　像是对无意中得知了赵恩菲的身世的补偿，长这么大，姜柠第一次跟外人谈起自己的身世经历。 　　酒精是脆弱和倾诉最好的借口。两个姑娘你一杯我一杯，边喝边絮叨，又哭又笑，最后甚至直接抱起酒瓶子就要往口里灌。 　　一个被亲生父亲“领养”，一个与亲生母亲相见不相认。两个女孩经历的荒唐，让同座的两个男孩又唏嘘又心疼。 　　赵承彬和林京浩费了不少劲才算把两个姑娘手中的酒瓶夺下。林京浩的住处就在附近，两个男孩子商量着先把两个姑娘暂时安顿到那里。 　　赵恩菲喝醉哭累以后就开始呼呼大睡，可姜柠的酒品却没那么安分——她就是不肯乖乖地听话安静地离开，而是坚持在街上晃荡来晃荡去。无奈之下，赵承彬只得让另外两个人先走，自己寸步不离地跟着“小酒鬼”姜柠。 　　“你知道吗？”姜柠红着脸，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对着赵承彬，“我男朋友是郑允浩……对，就是东方神起的郑允浩……你信不信……” 　　赵承彬去扶东倒西歪的姜柠：“信，信。” 　　“你骗人！你在敷衍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姜柠生气了，“我过去都不能说！我今天，就要告诉……告诉你们……我男朋友是郑允浩！来，你跟我说，郑允浩！快说呀，快说！” 　　赵承彬扣住姜柠的双臂，无奈道：“好好好，郑允浩。” 　　“你还不信……”姜柠挣脱开赵承彬的手，在书包里乱翻，“手机……我的手机……啊找到了！我这就给他打电话……看你还信不信！” 　　姜柠低着头，噼里啪啦地按了一串号码，突然，她又改变了主意，垂下了手：“不行的，不能打。不行的，我不能给他打电话……你知道为什么吗？啊？你知道吗？” 　　姜柠突然笑起来。赵承彬却一直用一种温柔又难过的目光看着她。 　　“因为啊，”姜柠的声音委屈又乖巧，“如果被发现谈恋爱，会被罚的。公司会打人的。允浩身上有伤……我知道有伤，不是跳舞的伤……” 　　姜柠正絮絮叨叨着，手机忽然响了。姜柠闭了嘴，却只是愣愣地看着，任铃声响完电话挂断，就是不接。 　　当这个没有备注的电话第三次响起的时候，赵承彬终于忍不住，拿过了手机：“哪位？” 　　电话那头，允浩的声音顿了一下：“你还和姜柠在一块儿。” 　　赵承彬没有答话。一旁的姜柠突然开始高声唱歌，他只能忙不迭地柔声劝她噤声。 　　允浩显然也听见了姜柠不寻常的歌声，皱眉问道：“你们在哪里？” 　　赵承彬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姜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她喝醉了吗？”允浩的声音带着焦躁，“所以你们现在到底在哪儿？” 　　“你知道在哪里又怎么样呢？”赵承彬的语气无奈，但又情不自禁地带上了一份质问，“你能过来吗？你快好好休息吧，不早了，明天下午不是就有活动吗？” 　　允浩只当没听见赵承彬的话，坚持道：“告诉你们在哪里。我过来。” 　　 　　 　　02 　　当允浩赶到的时候，满街晃荡的姜柠终于累了，正迷迷糊糊地靠在赵承彬肩上，眼睛半睁半闭，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赵承彬的手轻轻拍着姜柠的肩，像哄小孩一般：“好了，不闹了，不闹了。” 　　允浩心中不悦。他大步走向前，不由分说地将姜柠拉到自己的怀里。姜柠猛地被迫起身，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挣扎道：“你是谁啊……放开我……” 　　赵承彬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允浩。虽然他戴了口罩，卫衣的帽子下还压了一顶鸭舌帽——或者说，正是因为他在大夏天的晚上还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他才一眼认出了他。 　　赵承彬也跟着站起身，下意识地伸手去安抚晃来晃去的姜柠。允浩却更紧地搂住了她，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拦在中间，说：“谢谢你照顾她。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赵承彬若有所思地看着允浩，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其实……我送她回去就好。我这几日暂时住在她家。” 　　允浩眉头微动,声音不高却坚定：“不必了，女朋友喝醉了，当然是男朋友来照顾。” 　　同性间的敌意若隐若现。 　　可顿了两秒，允浩又心生歉意，叹气道：“哪有麻烦朋友的道理……谢谢你了。最近实在不得闲，你回来了都没什么时间见你。等我空闲一点，我们再聚。” 　　赵承彬苦笑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理解：“我今天去林京浩家。我妹妹还和那小子在一起呢。” 　　允浩不知道林京浩是谁，也尚不知道赵恩菲的事情。但他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扶着姜柠就走。 　　姜柠起初昏昏沉沉并不闹腾。可当允浩把她安置在一张长椅上，想要去招出租车的时候，姜柠却仿佛突然醒过来一般，双手揪住允浩的衣袖，直愣愣地盯着他。 　　“乖。”允浩去拂姜柠的手，“你在这儿坐着，我去叫车。” 　　姜柠摇头，依旧死死地拽着他，不说话，也不松手。 　　“姜柠乖，我很快就回来。” 　　“你骗人。”姜柠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骗人。” 　　“我不骗人。”允浩看着姜柠的眼睛，“我就在过马路招手叫车，很快就回来。” 　　姜柠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 　　她眼中的酒气已经散了一些，可说出来的话却愈发孩子气：“你就是骗人。你骗大家，说你没有女朋友。你骗我，说你会经常发信息给我。可是连你从日本回来，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姜柠。”允浩的心仿佛被扎了一刀，他无言以对，只能有些无措地叫着眼前的女孩的名字，“姜柠……” 　　姜柠终于松开了他的衣袖，低下头，垂着手道：“你走吧。” 　　允浩伸手揽住姜柠。姜柠也不挣扎，反倒将头轻轻地靠在允浩的肩膀上，仿佛在贪婪地感受最后的温暖。 　　“你走吧。允浩。”姜柠的语气轻柔，倒像在说情话，“你走吧。” 　　允浩将姜柠搂得更紧了。他的声音发颤，像一个孩子在耍赖，在做徒劳的撒娇：“我不。我不走。姜柠，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也不要离开我。” 　　姜柠深深地闭上了眼睛，哽咽道：“你有什么错呀。你都没有时间吃饭睡觉，你有什么错呀。” 　　允浩将头埋进姜柠的脖颈之间，姜柠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夜已深，二人所在的地方也不算什么特别繁华的街道。但仍旧不时有人经过。一对养眼的小情侣在路边难舍难分，在任何时候都是引人瞩目的。 　　姜柠轻轻地拍着允浩的头，用余光看了看不时侧目的路人，附在允浩耳边，轻声道：“允浩，我们分手吧。” 　　允浩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松开姜柠，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姜柠淌下两行清泪，可脸上却依然挂着微笑。她轻轻地摩挲着允浩的鬓角，语气温柔：“我们分手吧。” 　　允浩缓缓直起身子，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分手。” 　　姜柠也慢慢起身，仰头看着允浩的眼睛，说：“那你把口罩摘了。” 　　允浩一愣：“什么？” 　　“那你把口罩摘了啊。”姜柠的语气平静轻柔，泪水却滚滚而下，“把你的口罩、帽子，统统摘了。让别人看知道，你是谁，让别人知道，你女朋友是谁。” 　　允浩说不出话，只是痛苦地看着姜柠。 　　姜柠苦笑：“做不到吧。我知道你做不到。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你只是太忙了。你不知道，赵承彬是什么时候回的韩国。你也不知道，今天赵恩菲被公司扫地出门了……她的男朋友叫林京浩，本来已经快出道了，为了赵恩菲，也从公司走了……” 　　允浩的眼眶通红。他什么也说不出。 　　“你更加不知道，我今天，跟赵恩菲他们，讲了我的妈妈。你知道我妈妈是谁吗……你不知道。有很多次，我都很想告诉你，我想第一个告诉你，只告诉你。可是，你好忙，你好累。我要求你多说一句话，多听一句话，都好像是罪过……” 　　“可是，今天我告诉了赵恩菲他们，我还知道了赵恩菲的身世。可是你呢，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对你的好朋友一无所知，你对我，也知之甚少……” 　　“姜柠。”允浩的语气悲伤又急切，“我改。我改好不好。我们不要分手。我都改……” 　　姜柠用手轻轻去抚允浩的眼角：“傻瓜。有错才能改啊。你没有错，怎么改……今天林京浩追着赵恩菲出门的时候，说实话，我真的好羡慕，好羡慕……我有时候也会好自私地想，你要是不是东方神起的允浩就好了，你要是，还只是我们的允浩，就好了……” 　　“可是，我又马上会告诉自己，这样不行诶。那可是东方神起，那可是郑允浩。和一般的组合，一般的人不一样。”姜柠脸上浮现出惨淡的笑容，“你记得吗，好多年前，我曾经看到神话的哥哥和他女朋友在路上被记者追得夺路奔逃……以前想起，只当他穿得像一个‘变态’在街上与人拉扯，是一个好笑的事情，现在才发觉，那是多么心酸的一件事……” 　　“姜柠，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允浩把口罩摘下来，双手掌住姜柠的脸，“我听你的，我不戴什么该死的口罩了，我们不会那样的。” 　　“怎么不一样。”姜柠的语气依旧淡淡的，“那也是Junjin哥哥的初恋，不是吗？现在，不是已经可以在放送里，当一个有趣的笑话来谈论了？我们也会那样的。总有一天，你会笑着在电视镜头前说，我郑允浩，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不。”允浩又把姜柠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不会失去她了，“我不同意。我决不同意！姜柠，你给我时间好不好。你给我时间，求你，求你……” 　　“那你吻我。”姜柠突然说。 　　允浩以为自己听错了，缓缓地松开姜柠，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那你吻我啊。”姜柠看着允浩，又重复了一遍，“你现在吻我，就在这里，就在这马路上。” 　　允浩的眼神黯淡下去。 　　姜柠苦涩地笑了一笑。她知道他不能。 　　姜柠轻轻地挣开允浩的手，擦掉眼泪，努力对允浩笑了一下：“我走啦。” 　 一转身，小脸却立时皱成一团，几乎马上又要落下泪来。 　　“姜柠！” 　　姜柠自然是听见了他的喊声。可她硬着心肠，就是不回头。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左臂被人抓住，身体在一股强力的牵引下回转。 　　姜柠的长发飞起，像一片黑色的流苏。 　　一件大大的卫衣就那样落在了姜柠的头上，遮住了街道上的灯光。 　　允浩的唇像羽毛一般轻柔地落在姜柠唇上。随后又极尽霸道，仿佛要在这冒险的缠绵中，全力宣誓自己的真心。 　　那件卫衣暂时隔离开了灯红酒绿的街道，掩耳盗铃般覆盖了他是郑允浩的事实。 　　在那一方小小的黑暗里，姜柠看见了最明亮的星星。 第54章 抉择 　　01 　　 　　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成绩出来的时候，姜柠的照片占领了报纸的头版头条。 　　这次在阿根廷举办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韩国队破天荒地创造了三个“首次”——首次拿下总分冠军，首次有五名学生获得金牌，首次有学生获得满分。 　　而那个获得满分的学生，就是姜柠。 　　结果出来，姜柠自己都有些意外。 　　醉酒那晚的结局是和解。 　　他吻了她，豁出去在公共场合亲吻了自己的女朋友——这话听来虽然有些荒唐可笑，但她明白他为此承担的忐忑和风险。哪怕相爱要承受再多痛苦的寂寞，她都没有立场在这种时候离开他。 　　他没有怂，她也不能逃。 　　在和解后没几天，东方神起就被“关”到了日本，在异国开始了艰苦的拓土开疆。没有电话和网络，姜柠和允浩彻底失去了联系。赵恩菲终止了和S/M公司的合同，回归了正常的高中女生生活。虽然还住在姜柠的公寓，但为了不打扰姜学霸学习,赵恩菲要么窝在自己房间，要么下课就出去和林京浩约会。而赵承彬和一帮朋友去了东南亚，算是正式开始了他gap year的旅行。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忙忙碌碌，姜柠也把自己彻底丢给了数学。其实，姜柠平时的训练成绩并不算队里最好的。作为一个高二生，她参赛的目的甚至只是“为明年积累经验”。可大概正是因为心态上的相对放松和训练中的绝对专注，加上考运加持，她成了这次大赛名副其实的黑马。 　　新闻标题也甚为耸动，姜柠被冠上了“天才少女”的名号。个人简介配的小图是她初中毕业穿着制服的照片，表情淡漠，眼神却清澈又坚毅。 　　回国的时候，姜柠所在的高中派了代表在机场拉了大大的横幅欢迎队伍凯旋。机场也守候了不少机场，架好了□□短炮等着“天才少女”的出现。 　　长途旅行甚是疲累。姜柠穿了一身舒适的夏季棉质运动服，扎着一个凌乱的苹果头，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旅行U型枕，顶着一双睡眠不足的熊猫眼就出来了。一个哈欠还没打完，闪光灯就在眼前炸开了。 　　姜柠一脸懵。 　　那张一脸懵的照片就被放大登上了头条。电视新闻里，还不停播放着她穿着皱巴巴的运动服“光荣归来”一脸呆滞的片段…… 　　东方神起在日本的宣传活动告一段落，允浩他们早姜柠几日回国。 　　姜柠生无可恋地在电话里跟允浩吐槽：“为什么要把现场图放那么大啊啊啊啊啊！明明那张初中毕业照更能显示我的气质！聪明睿智、沉着冷静的气质！他们为什么要偏偏把机场那张，我看着像智障一样的照片放那么大！这些记者真是居心不良！” 　　允浩在电话里笑开了花：“现在你知道我们每次去机场的时候有多辛苦了吧。不能穿得太正式，可是也不能真的随意穿。否则报纸上就会登出像你这张照片一样……哈哈哈哈……一样智障的照片。” 　　姜柠要炸：“什么？你说我智障？” 　　允浩委屈：“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姜柠爆炸：“那只能我自己说！你不能说！你要反驳我！” 　　允浩笑得趴下：“哈哈哈哈，好好好，反驳你，反驳你……我们天才少女最聪明了。在国际奥林匹克比赛里拿满分的人，整个世界都数不出几个啊。” 　　姜柠哼了一声，嘴角却也是藏不住的笑意。 　　“那我们姜柠想要什么奖励啊？” 　　“我想……”姜柠的声调扬起来，但很快就落下去了，“算了……” 　　“怎么能算了？你说呀。想要什么礼物？只要我能做到……” 　　姜柠无奈地笑：“你做不到啊。” 　　允浩愣了两秒，语气中满是无奈：“你还是想去游乐园？” 　　姜柠没有答复，只是笑着转开了话题：“不能跟你说了。下午还要到学校给同学们做报告，接下去几天都还要接受一些报纸的采访。” 　　“是是是，”允浩笑，“我们姜柠现在可是大忙人啊，毕竟是天才少女。” 　　“那当然。只许你说忙挂我电话，这回我终于可以好好出这口恶气了。”姜柠这么说着，却还是迟迟没有按掉电话。 　　“快去吧。”允浩知道她的心思，“我下礼拜应该会有半天空，到时候想办法去见你。” 　　“嗯！”姜柠这才笑着点点头，满意地挂断了电话。 　　 　　02 　　几天的报告和采访都大同小异，都是将姜柠大赞一通，同时询问她学习数学的方法之类的。姜柠配合地跟着当时带队的宋老师的安排，微笑地应付着记者们的采访，倒也没觉得是太大的负担。 　　直到宋老师带来了一个首尔大学的一个校报记者，姜柠才不得不思考，自己是否要就此全盘接受这次数学竞赛给她开辟的人生远景。 　　与记者同来的学校代表给姜柠带来了一份礼物——一张首尔大学数学系的提前录取通知书。 　　宋老师在一旁为姜柠开心，笑得合不拢嘴。姜柠拿着那独一份的录取通知书，却感觉很茫然。 　　她惊讶地发觉自己并没有多高兴。 　　在姜柠的事迹被媒体大加渲染之后，丁彩镜终于有时间见了姜柠一面。 　　丁彩镜带姜柠去了一家环境幽静的西餐厅里，说要给姜柠提前过今年的生日。这是到韩国以后，姜柠第一次受到丁彩镜这样隆重的“接待”。自打父亲去世后，她就再也没过过生日了。 　　丁彩镜拿着首尔大学的那张通知书看了三秒钟，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说：“好吧。” 　　姜柠佯装不明白，直直地盯着她。 　　丁彩镜语气中掺杂着难得的无奈和别扭的骄傲：“既然你都做到这种程度了，我也不逼你去做演员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要是真喜欢数学，就去读吧……” 　　丁彩镜低头笑了一下，抿了一口酒：“既然你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姜柠心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快意。最终还是她赢了。 　　可是，“打败”丁彩镜的这份快感并没有持续多久。那顿饭还没吃完，姜柠的心就已经快被一个念头占满了。 　　起初，那个念头只是朦朦胧胧。可渐渐地，心里的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她无法假装没听见了。 　　那个声音不停地在说，我不想去，我不想去。 　　她并不想去读数学系，哪怕是首尔大学的数学系。 　　她自然不讨厌数学，也可以说挺喜欢数学的。但是，当时努力学数学，其中一个关键的动力，是因为她有想通过数学得到的东西。 　　凭自己的能力进入心仪的高中，现在，又得到了首尔大学的提前录取。 　　可是，似乎，也仅此而已了。她并没有想过，要长长久久地和数学纠缠下去。 　　当丁彩镜妥协地说出“好吧”，说让她去做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她心中那份动力就消失了。 　　她所做的一切，本就只是为了忤逆她。现在她不再阻挠了，她就没什么前进的动力了。 　　姜柠内心对自己有一些失望。她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幼稚。 　　她不想承认的是，这份幼稚，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在乎丁彩镜，在乎这个她横眉冷对的妈妈。 　　她不想去。 　　不想去，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房间里贴着许多张最新的东方神起的海报。姜柠举着那份登载了自己获奖新闻的报纸，左看右看，目光在海报和报纸之间往往返返。 　　怎么看都不对。 　　那张目光清冷的初中毕业照也好，那张邋遢的机场照也好。怎么看，都不对。 　　那个光芒万丈的亚洲偶像身边，要站一个一脸严肃的女数学家吗？或者，一个一本正经的女教授？ 　　倒不是说两个人交往就一定要有多么类似的职业。毕竟明星的日子过起来不过也是柴米油盐——大不了是更贵一些的柴米油盐，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没人规定数学家或者大学教授不能和韩流明星在一起。 　　可是，一个人所在的是浮躁喧闹的娱乐圈，一个人面前的是沉静寂寞的学术圈。这样毫无交集、甚至可以说各种观念大相径庭的两个圈子里的两个人，真的可以平顺地走下去吗？在一块儿聊什么？一个人要练舞、拍电视剧，日夜颠倒，一个人要发论文、研究各种猜想，挑灯夜读。这样子，真的可以过下去吗？ 　　世上的爱情，千姿百态，确实什么都可能发生。别人看着并不相配的两个人，可能自己过得非常幸福和谐。 　　可是，姜柠并没有那样的信心。 　　她虽没有想得太远，但是如果去了数学系，眼前五年内的个人规划，就是让她朝着远离允浩的方向走去。 　　首尔大对姜柠发出的邀请，诚意十足。免除学费，提供额外的奖学金，在韩国完成两年学业后，只要通过考核，就资助其去美国进修。 　　美国的数学研究体系更为成熟，研究人员的基本待遇和发展前景在世界上也是首屈一指。为了前途，最好的规划自然是在美国继续学习。 　　可是，如果按照这条康庄大道走，那，她和允浩，还有可能吗？ 　　姜柠看着手中的报纸，心中一片茫然。 　　她已经很清楚自己在栽入数学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状态。这一点，她和工作时候的允浩很像，总是全情投入。 　　不一样的是，允浩可以强大到兼顾许多事，可以在最负责的郑队长的同时，做一个孝顺的儿子、贴心的哥哥，做一个还能照顾她安抚她情绪的男友。 　　可她姜柠做不到。 　　哪怕不去美国，这样完全隔绝的圈子带来的工作压力和误解，终究会让他们俩渐行渐远的。 　　她知道自己必须做出一个抉择。 　　现在没有人逼她，也没有什么必须要争取的东西了。 　　她自己必须做一个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点虐，但没分手呀…(我又写出了歧义，捂脸) 原谅我没回复评论，我会尽快写的~话说那个用衣服盖住头，在大街上的吻，允浩在采访里提过（^_^） 第55章 笃定 　　01 　　 　　让姜柠真正下定决心的，是她和数学教练宋老师的那场对话。 　　姜柠心怀忐忑，将自己不想去首尔大数学系，反而想去做演员练习生的想法告诉了宋老师。说完后她垂着头，等着暴风骤雨的降临。 　　她早就想过了，宋老师劝她三思后行也好，骂她异想天开也好，她都要乖乖地听着不能还嘴。毕竟，怎么看，她都的确像是脑子进水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听到这个消息的宋老师虽然意外，却没有生气或者劝说。他愣了一会儿，消化着内心的惊讶，接着，温和地问了姜柠一句话：“做演员，是你喜欢的事情吗？” 　　喜欢的事？姜柠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着宋老师。 　　那天的西餐厅里，丁彩镜也是那么说的。如果数学是你喜欢的事，那就去做吧。 　　姜柠愣在那里答不出。 　　宋老师笑了一下，拉了一张椅子让姜柠坐下，又认真地问她：“姜柠，你喜欢数学吗？” 　　这个问题由指导自己许久的数学竞赛老师问出，多少让姜柠有些触动。她从未表现出对数学的排斥，她一直非常认真地学习数学，她在世界性的大赛里拿到了大奖，她被人们叫作“天才数学少女”。 　　可他却没有自以为是地想当然，以为她一定喜欢数学。 　　为着这份谨慎的尊重和体贴，姜柠几乎有些感动。 　　姜柠诚实地回答：“我也不确定其实。如果一定要选……应该是，不喜欢吧。” 　　说完，姜柠有些歉意地看了宋老师一眼，她想自己多少是让老师失望了。 　　宋老师此时看着已并不意外，他笑笑：“其实也可以感觉到，你和其他竞赛的孩子不一样。你没有那么强的胜负欲，或者说，你的胜负心并不在数学上。你也很认真，可是，我总觉得你的认真也不是为了数学。你是在为了其他事投入到数学这件事上，并不太纯粹。” 　　姜柠有些歉疚地低下了头。 　　宋老师拍拍她的肩膀：“老师并不是在责怪你。老师只是想让你仔细考虑一下，自己喜欢什么。数学这条路并不好走——当然，人生中其实没有太多好走的路。而在我们踽踽前行的时候，支撑着我们走下去的，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名利，往往只是最初的喜欢。姜柠，你要好好地想一想，你真的喜欢表演吗？真的想当演员吗？” 　　姜柠依旧低着头，老师的这一番语重心长，让她陷入了回忆。 　　她想起了丁彩镜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你从小就有表演天赋，你从小就爱模仿电影里的人物。长着长着，变成不敢上台、不喜欢出风头，这是你爸爸的脾性遗传，也确实是我教育的失误。但是，现在还一点都不晚！” 　　有没有表演的天赋，姜柠自己不好评判。但是，小时候看舞台剧的时候，她确实是发自内心地开心的，她也的确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能和台上的演员一样，站上舞台，演绎这人间的离合悲欢，在观众们的掌声、欢笑和泪水里，得到认可。 　　她并不是真的害怕上台。她是不允许自己喜欢。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个活在镁光灯下的人，是一个为了舞台而最终放弃了家庭和她姜柠的人。 　　无奈，她的眉眼都像极了丁彩镜。所以，她只能不允许自己和抛下她的丁彩镜一样，仿佛这样就可以减少母亲留给自己的印迹。 　　可是，她知道，她是喜欢的。 　　她无法对任何人说出口，尤其是无法对自己说出口，对于表演，她是喜欢的。 　　姜柠没有回答，但宋老师已经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了端倪。他温柔地说：“表演这个工作，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从事的。因为它需要得天独厚的外形条件和际遇，还要有一颗敏感的心。姜柠，你很幸运，你有这样的条件。” 　　姜柠抬起头，突然问：“老师，如果我说，喜欢表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最大的动因是……是因为一个人……你会看不起我吗？” 　　宋老师没听明白：“因为一个人？” 　　姜柠点点头，宋老师的理解和真诚让她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内心纠缠的困惑：“因为我喜欢的人，已经光芒万丈了……我不想离他太远，不想当灯光打在他身上的时候，我只能被湮没在观众席的黑暗中……我想，一步一步地走到舞台中间，和他并肩而立。” 　　宋老师听得动容，一时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姜柠。 　　姜柠有些不好意思：“我说的话太幼稚了，很好笑吧……为了别人，就想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很草率，很让人看不起吧？” 　　“怎么会看不起。”宋老师认真地摇摇头，“很让人敬佩，很让人感动啊。” 　　“可是……因为别人改变，不是显得很没有自我吗？” 　　宋老师被姜柠的过分纠结逗笑了：“傻孩子，这跟失去自我并没什么太大关系啊。你又不是不喜欢表演或者说抛弃了心爱的数学。而且，相信我，你过去学的东西都不会是浪费的。你在学数学时的严谨认真，在你的表演中一定会发挥作用的。” 　　姜柠慢慢地点点头，细细地品味着老师的话。 　　“好啦不要皱着眉头啦，我作为数学老师亲手送走你这样的爱徒才要皱眉啊……一切事情，其实有时候就是机缘巧合。你以为现在那些大明星个个都是从小立志要唱歌拍戏的？”宋老师笑道，“就拿我们学校那个，那个沈昌珉，不是就在校门附近打了个羽毛球，就被星探挖走了吗？唉，那个孩子也是学数学的好苗子啊，这个娱乐圈真是铁了心要和我们数学圈抢人啊……” 　　宋老师夸张地摇着头，表示自己的痛心疾首。姜柠被他逗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准备离开办公室。 　　“姜柠。”出门之前，宋老师又叫住了她。 　　姜柠转身：“什么事？” 　　宋老师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哈哈，没事。你去上课吧。” 　　姜柠点点头，有些迟疑地走了。 　“真是像啊，笑起来的时候真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丁彩镜啊。”　待到姜柠走远，宋老师才自顾自地笑道，“不过，对女学生说像她像自己年轻时候的梦中情人，终究是太不成体统了，哈哈。” 　　 　　02 　　S/M公司的课程分类非常精细。 　　虽然相对爱豆练习生，演员练习生少了许多声乐相关的课程，可每日的英语、日语学习，演技训练，礼仪训练，体能训练——这是为了管理身材，同时让练习生以后能更好地适应高强度的工作表演环境安排的——还是让姜柠累得喘不过气。 　　无论如何，姜柠的“回心转意”让丁彩镜喜出望外。她对姜柠的期望很高。她自己在韩国演艺界的地位接近登顶，于是就期望姜柠能超越自己，最好在韩国得到认可后，能借着姜柠的国籍优势进军中国市场，要是能上好莱坞的大荧幕就最好不过了。 　　期望高，要求也高。老师们虽然不知道姜柠和丁彩镜的关系，但事先受人交代，对她的特殊了然，因此虽然少了一些体罚训斥，但平日对姜柠的要求反倒更为严苛了。 　　姜柠自己也是决不肯放松的。宋老师说得没错，她的好学生属性不止在数学上有用，在其他事情上也会是帮助她走向成功的必要品质。做起认定的事情来，她依旧如同着了魔。表演课上认真自不必说，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候，脑子里也自觉地在反思当日的课程。 　　同时，学校里的课业也没有丢下。成绩虽然肯定比不上全身心读书的时候，但每每看到红榜上名次依旧靠前的沈昌珉，姜柠就告诫自己不可以把对自己的要求降低太多。毕竟，人红遍亚洲的少年爱豆月考成绩都能上光荣榜，她姜柠不过才是个练习生，怎么能说不行？ 　　和学数学的时候一样，姜柠是有目的和“野心”的。但在学习表演的过程中，她却时常忘了自己的“野心”。 　　表演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啊。哪怕成不了什么巨星，表演依旧是一件很让人喜欢的事情。 　　出道未满一年，东方神起已经把韩国大大小小的奖项都拿了个遍。演唱会的票几分钟就能抢完，五只去哪儿都能造成交通瘫痪。而此时，风头正盛的宝儿已经先行将日本市场打开了一个豁口。S/M公司决定乘胜追击，将东方神起丢到日本，让他们以J-POP新人的身份出道。这样一来，东神一年到头在韩国的日子掰着手指就能数出来了。 　　两个人都忙，见面的次数当然少得可怜。可是，虽然相思的苦一日甚过一日，但允浩和姜柠的心却从来没有这么安定过。 　　S/M公司的每个角落，都曾留下过允浩努力奋斗的身影。被体能老师逼到累到瘫到在地上无法动弹大口喘气的时候，被语言老师罚写额外的作业的时候，被表演老师要求一遍一遍重复的时候，姜柠都会想，允浩过去，应该也经历过这些吧？ 　　不，他经历的，一定比这些还要多得多。 　　姜柠知道，自己在一条不断向允浩靠近的路上。只要想到终有一天，自己能和允浩一起步调一致地向前走，多少的苦累都就觉得可以承受了。 　　哪怕思念成疾，她也不再犹疑。因为她知道只要不放弃，这疾苦终会痊愈。 　　而日本那边，东方神起的活动展开也是困难重重。在韩国到哪儿都被粉丝簇拥的五个少年，在东京街头行动，顶多被人多看一眼说一句“这几个孩子长得还挺可爱的”。 　　孩子们起初有一种“重获自由”的快乐，但没过几天，被忽视的挫败感就占了上风。初期表演的时候，台上的人加上工作人员，几乎比观众还要多。五个少年自带音响在街头演唱，可路过的人们步履匆匆根本不多看一眼。 　　虽然做过心理准备，可在异国受到的冷落还是让孩子们承受不起。除了例行表演，五个男生几乎被“关”在一幢公寓里训练。他们自己也不太愿意出门，毕竟语言不通，去哪儿都让他们觉得不自在。 　　头两个月里，别说网络，公寓里甚至连一条电话线都没有。五个少年正是好动贪玩的十几岁，其憋闷可想而知。沈昌珉同学更是仿佛彻底进入了异次元。哥哥们经常可以看到他把自己关在阳台上，自言自语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成员们有些担心：“昌珉这孩子不会憋疯了吧……” 　　在中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昌珉呐，你一个人这是在说什么呢……” 　　昌珉转头：“谁说我一个人在说话。” 　　在中左顾右盼：“不然阳台下也没什么人啊。” 　　“是没人啊。”昌珉指着某处，“我在和那只乌鸦讲话呢。你好啊，小乌鸦。”说着还认真地挥了挥手。 　　在中无语：“疯了……真的疯了……” 　　有天叹了一口气：“其实病情应该算好转了呢，昨天他回答我的是，他在接收外星人的电波……” 　　俊秀正绝望地趴在一本日语书上：“和外星人沟通不需要学日语吧……呜呜呜，好痛苦啊。昌珉，可不可以让你的乌鸦朋友教我日语？” 　　昌珉从阳台回来，一本正经地回答：“这只乌鸦是从大阪来的，有口音。下次碰到东京本地的乌鸦，我就把它介绍给你吧。” 　　有天和在中默默交换了一个“神经病果然会传染”的眼神，接着问道：“允浩呢？又躲在屋子里？” 　　昌珉朝卧室斜了一眼，撅着嘴道：“肯定又在给他的小生姜写信呢。” 　　五个人里，允浩是心态最平和的。一方面，作为队长的责任感让他必须克制自己，以安抚队员们的情绪；另一方面，和姜柠每周一封书信的私密往来，加上钱包里夹的那一张小小的二人大头合照，也是他获得力量的最大源泉。 　　她在努力朝他奔跑。他当然更不可以退缩——在并肩而立的那天到来之前，他要全力成为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以应对到时候必然要经受的来自各方的骇浪惊涛。 　　“阿西，真让人嫉妒啊。”俊秀把日语书丢到一边，“鸿雁传书——我这个词没用错吧——真是古典啊古典啊。” 　　就在这时，允浩的房门开了，四个人齐刷刷的注目礼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干嘛？” 　　四个人交换着眼神，异口同声：“烧死小情侣。”接着一拥而上，瞬间扑到了一脸无辜的队长大人。 第56章 车祸 　　01 　　 　　消息传来的时候，姜柠正低着头在挨训。 　　 　　金秉承大叔亲自出现带她去朴秀焕，或者说丁彩镜的办公室，不用多言，姜柠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丁彩镜的脸色很难看，把一沓照片丢在姜柠面前：“你自己看。” 　　 　　照片上是姜柠和允浩那天晚上在马路上拉拉扯扯的照片。虽然没有拍到接吻的瞬间，但两个人面部都是正面曝光。认识的人一眼就能确认那是允浩和姜柠。 　　 　　姜柠被惊到：“这……这……” 　　 　　丁彩镜皱着眉：“你现在知道狗仔有多厉害了吧。你们俩如果足够聪明，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你们俩居然愚蠢到在大街上见面！东方神起在大韩民国是什么样的存在你不清楚吗！他们开窗放进来的苍蝇身上，都可能装着摄像头！” 　　 　　姜柠这回一句都不敢回嘴。她知道丁彩镜说得没错。 　　 　　“那……那允浩会不会……”姜柠心乱如麻，“你要帮帮他啊！” 　　 　　“他会不会什么？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会不会！”丁彩镜深吸了一口气，“一个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就扯上这样的绯闻！你想以后都贴上郑允浩前女友的标签吗？想以后任何场合，都让记者揪着这个事一直追问吗！愚蠢!” 　　 　　姜柠为自己那天的任性懊悔不已，咬着唇不做声，满脑子都是“这下允浩该怎么办”。 　　 　　丁彩镜发了一通火，气稍微顺了一些，声调稍微降了一点：“好在这回拍到的记者不是一个太麻烦的家伙，勉强用钱就能打发了。可是要是有下一回，可不一定有这种运气了！姜柠，我的天才少女，你的照片不久前才登到全韩国的报纸上，现在上网搜，是能搜到你的！你以后更加会是一个公众人物，如果连这样的自我管理都做不好……算了，你好自为之。今天晚上饭就不必吃了，好好反省。去吧。” 　　 　　姜柠理亏，只能乖巧地点点头，往办公室门口退去。 　　 　　正在此时，门外进来一个满脸焦虑的工作人员：“代表，不好了。” 　　 　　丁彩镜挑眉：“又怎么了？” 　　 　　工作人员显然是跑过来的，还喘着气：“车祸！东方神起……和WANTED两个组合……都出车祸了！就在……从釜山公演回来的路上！” 　　 　　昨天，东方神起刚从日本飞回来，连夜赶去釜山参加一场公益演出。 　　 　　“什么！”丁彩镜刚坐下，又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披上外套就走，“立刻去医院。金秉承，你安排人应付记者。” 　　 　　姜柠在原地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接着飞快地朝楼下冲去。 　　 　　“拦住她！”丁彩镜冲金秉承喊道。她穿着高跟鞋，不可能跟上疯了一般跑掉的姜柠。 　　 　　姜柠出了公司，一路狂奔，跑过一条街才想起来要打车。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了才惊觉自己并不知道东方神起在哪个医院。 　　 　　“大叔，你知道东方神起出车祸了吗？” 　　 　　“啊，东方神起！”司机大叔立即明白了，“刚才广播里才说呢。首尔大学医院！小姑娘你是他们的粉丝吧？” 　　 　　姜柠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谢谢您，麻烦您开快一点。”一路上，姜柠的拳头都死死地攥着。 　　 　　医院大厅果然已经围了一大堆人。翘首等待的记者，焦灼祈祷的粉丝。警卫在急救室几米外拉了警戒线，这才勉强维持住了秩序。 　　 　　姜柠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她只知道埋头往里冲。警卫人员一把揪住了她：“小姑娘，你现在不能进去！” 　　 　　姜柠大喊：“我大姐在里面！快死了！你为什么拦我！” 　　 　　警卫一愣，姜柠敏捷地钻过警戒线就往里冲。警卫意识到不对，急忙追上去。 　　 　　就在这时，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个满手血污的满脸沉重地走了出来。 　　 　　记者们蜂拥上前，叽叽喳喳地询问起来，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粉丝们也再也安静不下来。 　　 　　医生努力地大声，姜柠还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只听见其中一个粉丝哭喊道，“过世了！他说允浩过世了！” 　　 　　姜柠的腿都几乎软了。她几乎要扑到那个医生身上：“你说谁死了？你说谁死了？” 　　 　　警卫终于想起来制止姜柠，抓住她的手臂就把她往外拖：“做粉丝要守秩序！” 　　 　　姜柠对着警卫又踢又打，惹得记者们都分心来关注她了。 　　 　　金秉承在这个时候终于赶到了医院。他用力钳制住姜柠的双臂：“你冷静一点！他没事！他没事！” 　　 　　姜柠混沌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丝清醒，她愣愣地看着金秉承，两行泪却再也忍不住：“他没死吗” 　　 　　金秉承皱着眉点头：“路上接的电话。”又向那医生鞠了一躬：“冒犯了。请您继续说。” 　　 　　医生有些同情地看了姜柠这个“疯狂粉丝”一眼，继续说：“两个组合的成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他人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有徐在浩先生……虽然我们全力抢救，但他伤势实在过重，已经确认死亡了……” 　　 　　徐在浩的家属就在一边。听到这个消息，徐妈妈立时昏厥过去。粉丝中也有人开始哭泣。 　　 　　姜柠终于安静下来。伤心人的哭声让她难过，但更多的，还是情不自禁的，自私的，庆幸。 　　 　　幸好不是允浩。 　　 　　幸好不是允浩。 　　 　　丁彩镜的车在这个时候终于抵达了医院。车门一开，记者们便立时围拢过去。 　　 　　丁彩镜向金秉承递了一个眼色，金秉承立即拉着姜柠就要走。 　　 　　姜柠求他：“金大叔，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金秉承不听她说完就打断了她，“你现在必须立刻回公司。” 　　 　　姜柠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回头看了一眼骚动的人群，只得乖乖跟着走了。 　　 　　没有人注意到，不远处，一个记者脱离了人群，正对着姜柠不断地按动着快门。 　　 　　 　　02 　　车祸的起因，是司机疲劳驾驶。 　　东方神起其中四名成员，在当天下午开完记者会后就返回了公司。有天的伤势相对严重，医院要求他留院观察两个月。而公司高层讨论之后，却只允许他住院四天。 　　姜柠见到四个男孩子的时候，他们脸上都显露出极度的疲惫。允浩和俊秀的手臂上有很明显的划伤。在中和昌珉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嘴唇苍白，虚弱得似乎多说一句话都是负担。 　　四个人瘫坐在一个偏僻的空练习室的沙发上。住处外面定然围了大批关心的粉丝，虽然感激，但他们现在实在没有精力去回应什么了。 　　丁彩镜要应付记者，还要和人开会讨论逝世的徐在浩的相关问题，暂时没时间找姜柠算账。姜柠带着一锅亲自煮的小米粥，来到了练习室。 　　四个男孩子默契地沉默着。见姜柠进来，都只是有气无力冲她笑了笑，算打招呼。 　　“谢谢你。”允浩勉强坐直身子，替大家感谢姜柠的好意，“可是我们现在真的没胃口。” 　　姜柠看着允浩手臂上的绷带，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她假借把粥放到一边，背过身调整了一下情绪：“嗯，没事，等会儿饿了再喝就行。都受伤了，吃清淡点好。” 　　于是四个人的沉默，变成了五个人的沉默。 　　允浩他们和过世的徐在浩并不算相熟，但昨天还在一个舞台上演出过的人就这样失去了生命，而自己却有幸在同一场车祸中死里逃生，不得不让人唏嘘人生无常。 　　姜柠叹了一口气：“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就好好休息几天吧。”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一直闭着眼的昌珉终于开口了，“明天就有通告。公司只给了我们这个晚上休息。” 　　姜柠终于忍不住上前，昌珉和在中的样子看着太不正常了。 　　她俯下身，探了探他们俩的额头：“天啊，这么烫。你们发烧了。” 　　允浩和俊秀也忙坐直身子，一脸紧张地望着两个队员。 　　“没事的。”在中无所谓地挥挥手，“刚在医院已经吃了退烧药了，估计药效还没出来。明天一大早不是还要排舞吗，出出汗就好了。” 　　“这怎么行。”姜柠急道，“有天不是还要住院两个月吗？你们也不用急在这一两天吧？去跟公司请假啊。” 　　四个男孩子不说话。半晌，俊秀才说：“有天四天以后就出院。” 　　“什么？”姜柠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伤成那样就住院四天？开什么玩笑！” 　　姜柠气得需要深呼吸来平复情绪，而四个男孩子却非常淡定，显然，这样非人的待遇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姜柠看了看允浩身上的伤，又看了看同样虚弱的其他三个男孩子，心头酸楚。突然，她腾地站起来，说：“我去跟他们说，你们又不是机器人！你们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 　　“姜柠！”允浩急忙起身拉住她，“你不要冲动。” 　　“我不是冲动。”姜柠确实很冲动，“你们又不是偷懒装病，昌珉和在中不是实实在在在发烧吗！不信让他们叫医生啊！” 　　“真的生病又怎么样。”昌珉睁开眼，虚弱地笑了一下，“我们又不是毁容了。” 　　姜柠听得心惊：“什么意思？” 　　允浩扶着姜柠的肩膀，把她安置在自己坐的位置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在公司高层的心中，我们还不如机器人呢。”俊秀说，“什么偶像明星，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赚钱的工具罢了。他们想保护的，只是我们这张脸。” 　　“别说了。”允浩皱眉，“姜柠，不要听他们说这些，哪有那么惨……” 　　姜柠眼眶红了：“太过分了！我去找他们理论！” 　　允浩伸出手把她按回沙发：“别耍小孩子脾气。” 　　“不是耍脾气。”姜柠声音中几乎带着哭腔，“怎么能这么对待人呢！你们不能就这样逆来顺受啊！” 　　“我们有反对过的……”在中嘴角浮起一丝凄凉的微笑。 　　反抗的结果，就是身上又多了几处伤痕。 　　姜柠还是不放弃。她用力推开允浩就往门外跑：“我去找丁彩镜！她要生气，就让她打我好了！” 　　“姜柠！”允浩赶过去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不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做公司代表的妈妈的。上回照片的事情，丁代表先通知的我……你暂时就不要再去惹她了，好吗……” 　　姜柠愣住，再也迈不开一步。 第57章 风波 　　01 　　 　　这一期的八卦杂志，几乎一半的版面都被姜柠占领了。 　　 　　狗仔队的嗅觉敏感到骇人。 　　 　　本来当时拍下姜柠只是因为她这个粉丝代表太过狂热，想拍下做个小素材。可凭着天生的工作直觉，那个年轻的记者总觉得这个眼熟的小姑娘没那么简单。一调查，才发现她就是那个数学天才少女。 　　 　　奇怪的是，这个曾经多次拒绝过星探邀请的少女学霸，在收到首尔大学的录取通知后，却又突然转投S/M公司，成为了一名演员练习生。 　　 　　更有意思的是，当那个年轻的记者把拍的照片给D社的中年前辈看时，前辈微微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这孩子长得真像年轻时候的丁彩镜啊。” 　　 　　再查，这个叫姜柠的小姑娘，居然恰巧和丁彩镜、郑允浩来自同一个地方：光州月溪洞。 　　 　　这样的巧合，仅仅就只是巧合吗？ 　　 　　D社从不相信巧合。 　　 　　跟拍丁彩镜的难度系数比较大。在圈内多年，这位成功转型的女高层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言行，而且她大多数时候都在日本。可东方神起和那个叫姜柠的小姑娘就好对付多了。一个初出茅庐，一个对娱乐圈的事情完全懵懂。跟了一个多月，D社就拍到了姜柠出入东方神起住处的照片。第二个月，允浩半夜从姜柠的公寓出门，二人飞吻告别的照片也被拍到。 　　 　　同时，D社敬业的记者们还跑去了光州，到允浩的小学中学打听了一圈。他们甚至不怕辛苦地去了月溪洞的老家，偷拍了几张郑家和丁彩镜家的老宅。 　　 　　允浩和姜柠青梅竹马的关系并不难确定。D社直接用了“东方神起恋情曝光！郑队长恋上天才少女！这个练习生到底是谁？！”这样的感叹句做封面标题，虽然提前加印，但杂志还是瞬间被抢空。 　　 　　而关于姜柠和丁彩镜的关系，D社就没有用太多明确的言语。只是语焉不详地进行了暗示——虽然这样的暗示已足够使任何认识丁彩镜的人联想到姜柠是她同前夫的女儿，那个私下一直有流言传说但丁彩镜从未承认的女儿。 　　 　　只要把姜柠的照片和丁彩镜年轻时的照片并排列好，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了。 　　 　　新闻爆出的当天，丁彩镜正从日本飞回来，在仁川机场被记者堵了近两个小时。D社的报道气得她当场撕了杂志。 　　 　　东方神起正在日本活动，暂时躲开了大部分韩国记者的围堵。但在新专辑的宣传活动中，日本当地和部分韩国的记者还是集中火力针对允浩，揪着他的绯闻不放。 　　 　　在日本刚刚有些起色的活动被搅乱，公司自然很生气。允浩被日本方面的高层单独约见，其他四人也一起被禁了足。 　　 　　姜柠当时正在一个剧组跑龙套。她刚准备换下宽大的韩服，回学校上课的时候，一群记者突然像发现了猎物的猎犬一样，向她冲了过来。 　　 　　姜柠下意识地想跑，可无奈韩服累赘，她很快就被记者们围在了中间。 　　 　　“姜柠小姐，请问你和东方神起的郑允浩真的在交往吗？” 　　 　　“你们交往多久了？交往到什么程度了？” 　　 　　“请问你和S/M公司的丁彩镜代表是什么关系？” 　　 　　“传闻中你是她的私生女，请问你对此有什么想回应的吗？” 　　 　　记者们七嘴八舌，闪光灯在姜柠眼前炸开。姜柠被人推搡来推搡去，出了一身汗，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最后，还是S/M公司派来的人把姜柠从张牙舞爪的记者堆里拎了出来，塞进车里飞快地溜走了。 　　 　　S/M公司门口已经围拢了大批愤怒的粉丝，车子怎么都开不进停车场。无奈之下，姜柠只得下车，由七八个保安围着，艰难地往公司里躲。 　　 　　粉丝们拉着“姜柠滚蛋！”的横幅，撕心裂肺地怒吼着。姜柠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挺勇敢的人，可当几个女孩子一脸狰狞地喊她“贱人”，哭喊着“把允浩偶巴还给她们”，上前要跟她拼命的时候，她还是真切地被吓到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恐怖，丁彩镜气得脸色煞白。姜柠头上还黏着一些处理不净的蛋清，面如死灰地低头站在那儿。 　　 　　从办公室的窗户望去，可以看到严阵以待的记者，和密密匝匝的高喊口号的愤怒的粉丝们。 　　 　　一开始，姜柠只能听到诅咒她让她滚蛋的声音，可渐渐的，另一个声音越来越响。不知道从何时起，一队新的粉丝加入，举起了新的横幅，横幅上书几个大字：“郑允浩滚出东方神起！” 　　 　　姜柠当时并不了解“黑粉”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允浩从未将自己生活中遇到的监听、私生骚扰这样不快的事情告诉过她。她只是诧异韩国少女粉丝们怎么能翻脸比翻书还快？早上还信誓旦旦永远守护他的那些人，怎么到下午就可以用最恶毒的话来攻击他呢？ 　　 　　丁彩镜凝神听了一会儿粉丝们的呐喊，冷着脸斥道：“你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姜柠屏着呼吸不敢作声。 　　 　　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姜柠知道那定是公司高层开会讨论的应对方案出来了。丁彩镜这次是新闻主角之一，他自觉避嫌，没有参与讨论。 　　 　　丁彩镜捏着听筒，应了几声，又深深地看了姜柠一眼，最后叹了一口气道：“好，就照你们决定的做。嗯……朴代表的意见也是这样吗？”丁彩镜暂时还没敢去打听尚在日本的丈夫朴秀焕对这件事的态度。姜柠的事情，她从未同他提过。 　　 　　电话那头的声音尽量显出公事公办的专业，不显出一分讨论他人家事的热忱：“朴代表说请您放心，他其实一直都清楚。他说永远和您站在一边。” 　　 　　丁彩镜有一丝尴尬，但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比她想象得，还要爱她。 　　 　　“那就照那样办吧。今晚就发通稿说明。明天中午，我也会亲自参加记者会。” 　　 　　“什么通稿？”姜柠心头不安。 　　 　　“恋情是不可能承认的，但郑允浩一定要亲自道歉。如果再有下次，”丁彩镜看着窗外群情激昂的粉丝，冷冷地说，“那么真的换人也不是不可能。” 　　姜柠大惊：“换人？怎么可以！允浩可是东方神起的队长啊？！” 　　“队长？什么队长？”丁彩镜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蔑，“他们就是少女们的幻想。如果谁把粉丝们的幻想戳破，谁就要理所当然地滚。” 　　姜柠不服气，还欲争辩，丁彩镜直接打断道：“你还有时间担心他？你给我好好反省自己吧。我已经吩咐金秉承了，等我开完记者会，就送你回国。” 　　“回国？”姜柠愣住了。 　　“你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在韩国出道。本来天才少女的人设多好，非要愚蠢地把一手好牌打烂。”丁彩镜说，“好在并没有让金秉承走完整的收养法律程序，你还是中国国籍。中国的环境宽松许多，到了那边再想办法。” 　　姜柠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不走。” 　　“不走？”丁彩镜突然发狠，揪住姜柠的手臂把她拽到窗口，“你看看那群人，你坚持留在这里还有什么出路？” 　　“你是怕我挡了你的路吧？不走法律程序，是你早就想到可能会有需要把我送回中国的那一天吧？”丁彩镜的指甲几乎嵌入姜柠的手臂，姜柠疼得咬牙，“小时候丢下我，后来说培养我，现在又要抛弃我！这一切，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你通篇考虑的，就只是你自己的利益！” 　　丁彩镜松开她：“胡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不走？你不走？你还留在上学不成？你要是留在这儿，会被这群粉丝撕成碎片你知道吗！” 　　“好啊！那就让他们来！”姜柠的倔劲上来，“我明天还就是要去上学！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丁彩镜气得说不出话，眯着眼看着自己过分天真的女儿。 　　良久，丁彩镜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劝道：“孩子，别犯傻了好吗？郑允浩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东方神起这样的势头下，他可能和你有结果吗？你们能撑几年？你看看神话吧，现在有一个人结婚吗？那些不求公开的名分、不怕粉丝的臭鸡蛋的女孩子，有一个坚持到最后吗？最后，她们都只是他们在放送里笑着说出口的前女友罢了。” 　　姜柠沉默着，没有拿眼睛看丁彩镜。 　　虽然天真，可她又何尝不明白，丁彩镜说的话虽然刺耳，可都是现实呢？ 　　爱情是最脆弱的消耗品，在现实中的压力中很可能无声无息地就消逝了。 　　可爱情，又是最坚定的愚蠢，最固执的逆行。 　　万人阻挡，火海刀山。长夜漫漫，不见黎明。 　　可只要恋人的手没有放开，她就不能退缩。 　　姜柠向丁彩镜鞠了一躬，走出了办公室。 　　爱情这种事，长者的经验毫无用处。 　　无论旁观了多少惨痛的故事，但人人都觉得自己的爱情会是那千万分之一的例外。 　　丁彩镜看着女儿决绝的转身。 　　那也是她二十年前离开的背影。 第58章 投毒 　　01 　　事实上，姜柠根本没有机会走进学校的门。 　　学校的大门外，一直聚集着大批激动的粉丝，并且数量还在增加。不少甚至是千里迢迢地从釜山等地赶过来的。 　　不光是学校，S/M公司门口、姜柠住的公寓门口、东方神起的住所门口，二十四小时都有记者蹲守。姜柠无法，只能暂时躲在林京浩和赵恩菲住的地方。 　　对于爆出的绯闻，S/M公司在通稿和发布会上自然都是矢口否认，强调姜柠和允浩只是青梅竹马的普通同学关系。至于说姜柠是丁彩镜的私生女，更是称其为无稽之谈，同时，朴秀焕也亲自出面力挺自己的妻子。 　　东方神起结束在日本的活动后，照原定计划回韩国活动。公司太清楚，应对这种危机最好的方法就是抵死不认加若无其事地开展活动。用不了多久，粉丝们的怒火熄灭，自然会又相信自己的爱豆，风波也自然会平息。 　　可是这一回，事情却没这么简单地朝着公司预定的方向发展。东方神起爆出恋情的影响力比想象中大，粉丝们的“毅力”也比想象中持久。 　　要求公司换人的口号越喊越响，S/M公司不得不认真思考对策。网上关于东方神起和允浩个人的黑粉组织也日益壮大。虽然大部分粉丝还是站在支持允浩的这一边，但相对理性温和的粉丝永远战胜不了极端强势的黑粉。何况，二十岁不到的少年组合，吸引的大部分都是满心粉红泡泡的少女“女友粉”，爱豆爆出绯闻，能做到克制不攻击他们，默默收拾自己的心碎，已经可以说是很懂事了。 　　姜柠虽然担心极了允浩，但公司彻底切断了他们俩的联系。东方神起继续马不停蹄地活动着，过不了江的泥菩萨姜柠除了每天上网看看相关新闻瞎担心外，什么也做不了。 　　网上的谩骂极其难听。不光是韩网，中国和日本方面的新闻也是铺天盖地。姜柠的生辰八字身高体重都被扒了个遍，各路亲戚也被问候了个遍。 　　虽然越看越生气，越看越抑郁，但还是忍不住去看。姜柠唯一庆幸的大概是，自己看不懂日文。 　　她以前不是没想过恋情公开的时候会是什么“下场”，但她没料到这么快就会曝光，更没想到在这样的粉丝环境下，她的无助感会这么强烈。 　　她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她这才发现过去自己夸大了自己的坚强。 　　东方神起的手机集体被没收，主动和姜柠取得联系的，是那个“怪怪的”大龄练习生金希澈。 　　金希澈隔三差五地发短信向姜柠汇报一下成员们的现状，虽说都是些无用的小事，但对于姜柠来说，这已经是那段度日如年的时光里，最大的慰藉了。 　　“我也听到了高层在考虑换成员的说法，公司里确实有这样的传言。允浩目前还好，公司还要求他们活动，不会下太重的手。” 　　姜柠盯了这条短信好几秒，手指轻颤着回过去：“允浩他，想跟我分手吗？” 　　这句话毋庸说是在问她自己。 　　她没想到他需要承受的东西，会到这般沉重的地步。 　　回复的短信隔了一天才过来，想来金希澈是想办法去问了允浩。 　　“他说，他不会松手的。知道你很痛苦，虽然显得他很自私，可是，希望你千万要忍耐。” 　　他不会松手的。希望你千万要忍耐。 　　姜柠看着这条短信，心中涌起如被刀割般的血腥的甜蜜。 　　 　　02 　　几个月过去，粉丝们的情绪总算平静了一些。 　　D社拍到的照片里，姜柠和允浩虽然有暧昧的“飞吻”告别。但公司回应时坚持强调当时姜柠的公寓里还有其他老朋友在的。至于公司能允许姜柠出入东方神起的住宅，更是证明了二人关系的坦荡。毕竟是多年的青梅竹马，关系比常人亲近些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虽然这样的解释不能说不牵强，可再大的新闻在娱乐圈终究都只是一现昙花。允浩怎么说也是在出道前就有粉丝俱乐部的人，死忠粉不在少数。在初始的心碎期过去后，可爱的真爱粉们终于抬头，举起了“守护郑允浩”的大旗；而多数的黑粉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的键盘侠。加上东方神起一直马不停蹄地继续活动，一副没空搭理无聊八卦的态度，舆论终于逐渐转向。 　　公司以姜柠的名义发布了一封“道歉信”，说会深刻反省自己在与异性朋友交往过程中的分寸，对因为自己造成误会而让粉丝伤心很抱歉。并称自己会做一个更为自爱自律低调的练习生，争取以后能为观众奉上好的作品。 　　虽然感觉别扭，但那封“道歉信”总算让姜柠重新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风波似乎，就要过去了。 　　一连数月，姜柠都没有去见允浩。但是看着电视里东方神起的新闻，看着粉丝们又开始呼唤着允浩的名字，姜柠心中说不出的欣慰。 　　他说过他不会放手的。她答应过他会忍耐下去的。 　　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一棵足够强大的树，她也不会一直是这样一株灰扑扑的无法为人所接受的小草。 　　再次相见，是在一次宣传片的拍摄中。 　　上次的“恋情风波”被“澄清”后，姜柠也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好处”。 　　不管怎么说，她的数学奥林匹克满分是没有水分的，天才少女的名号不是自己封的，而天然的美貌也是有目共睹的。至于和青梅竹马的当红组合队长真假难辨的绯闻，与上一代女星相关的扑朔迷离的身世，更是让她充满了话题性。况且，凭着天赋和刻苦，她在每个阶段的演员练习生测评中，成绩也一直不错。 　　因着如此种种，姜柠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有分量的角色。虽然那并不是电视剧或者电视剧，而只是一部韩国旅游宣传片。 　　“汉城”在前不久正式更名为“首尔”，借此契机 ，政府决定重新筹拍一部旅游宣传片。东方神起也有参与其中。而姜柠作为一名会中韩双语的中国人，担负起了体验韩国文化的“小导游”角色，贯穿整部影片始终。 　　宣传片播放后大获好评。虽然东方神起的女粉丝们并没有这么轻易地“忘记”姜柠，但姜柠清新又大气的形象却圈了不少宅男粉丝。同时，一些理智又大度的仙后，觉得既然姜柠是允浩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哪怕不支持，她们也没有理由攻击她。朋友就是朋友，男性女性，都是朋友——虽然，这样理性的言语只是凤毛麟角。 　　但无论如何，这个宣传片给姜柠带来了不少人气。甚至和允浩一样，她也拥有了自己的迷你粉丝俱乐部。KBS电视台在做一期介绍人气练习生的节目的时候，也邀请了姜柠。 　　录制节目的那天，恰巧也是东方神起在此录制《女杰六》的日子。虽然不在同一个演播厅，但姜柠内心还是生出难以言喻的兴奋——她在向他靠近。 　　虽然前路漫漫，但她在堂堂正正地向他靠近。 　　忍耐是有效的。姜柠对自己说。 　　无数个辗转难眠、默默流泪的夜晚，姜柠都会握着拳，在心中重复允浩叮嘱她的话，要忍耐，再忍耐。 　　现在看来，似乎，忍耐真的是有效的。 　　属于姜柠的节目时间并不长，她又是第一个出场，晚上九点，她就完成了录制。而《女杰六》的录制，一般要持续到了十点多。 　　姜柠坐在一个公用的休息室里，开始做当天的英文作业。 　　这里的休息室是用透明玻璃隔开的，坐在这儿能很清楚地看到东方神起的专用休息室。休息室外，坐着得以入场的幸运粉丝，和姜柠一起录制的练习生也没有离开，大家都等着东方神起录制完毕，好一睹他们的风采。 　　晚上十点，东方神起完成录制，走向休息室候播。粉丝们立即骚动起来，兴奋地围拢在过道两旁。姜柠也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男孩。 　　五个人心情似乎都不错。允浩远远地就看到了姜柠，非常克制地冲她偷偷眨了眨眼。姜柠收到讯息，也摆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冲允浩偷偷竖了竖大拇指。 　　竖大拇指是郑爷爷生前和允浩的约定，现在这也成了姜柠和允浩的暗号。 　　允浩的眼角的笑意瞒得要溢出来。在中用手肘轻轻撞他，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五人微笑着向粉丝挥手致意。 　　就在这时，一个戴鸭舌帽的女生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递给允浩一瓶橙汁饮料和一封信：“允浩，请收下这个。” 　　允浩忙双手接过，微微向她鞠了一躬，微笑着说：“谢谢你。” 　　女生冲允浩鞠了一躬便立刻掉头匆匆离去。 　　这样的匆忙让姜柠觉得有些古怪，但她也只是多看了那个女生两眼，并没有多想。 　　五只在熙熙攘攘的粉丝簇拥下向前走着。姜柠低下头收拾书包，准备先行离去。 　　看允浩一眼，知道他状态不错就可以了。目前还是尽量不要和他同时出现在记者的视线里比较好。 　　刚走出休息室的大门，姜柠居然遇到了金希澈。 　　姜柠一愣，有些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做一档音乐节目的MC啊。”Super Junior出道不久，而金希澈在SJ出道前就已经开始尝试做MC了，“倒是你，这么快就接到通告了？” 　　姜柠没有回答，只是灿烂地一笑。 　　金希澈拍拍姜柠的肩膀，笑道：“恭喜啦。现在不早了，走，一起回去吧。” 　　姜柠点点头，正准备迈步，忽然听到身后一阵骚动。 　　姜柠和金希澈疑惑地回头，只见粉丝们忽然乱作了一团，而有天像发疯一般冲了出来，大喊着：“是谁干的！混蛋！是谁干的！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她！” 　　有天一直都是王子一般优雅有礼的，姜柠从来没见过这样失态的有天。 　　“怎么了？”金希澈忙不迭地迎上前扶住有天的双肩，“发生了什么事？” 　　“希澈哥！”有天的眼眶通红，声音都哽咽了，“允浩……有人给允浩下毒了！” 　　粉丝们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姜柠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奋力地挤过人群。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只见其他三个男孩子正手忙脚乱地围在他身边。 　　而允浩面色惨白，嘴巴上鲜血淋漓，正痛苦地干呕着。 第59章 失控 　　01 　　 　　首尔江南区某医院，大批的粉丝和记者正在聚集。 　　 　　在汝矣岛圣母医院紧急洗胃的东方神起成员郑允浩刚接受完身体检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在注射了镇定剂以后，遭受了巨大的恐慌和打击的他终于勉强睡去。 　　 　　而医院内部的候诊室里，其他四个成员的情绪却也接近崩溃。 　　 　　在中从发现允浩喝下了问题饮料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无法安静地坐下来了。去医院的路上他全程黑脸，不回应任何粉丝的示好安慰，在急诊室门口，更是焦躁得恨不得拔下自己的头发。 　　 　　有天捂着脸痛哭。他并不想太影响他人的情绪，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嘴里不停地问着：“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为什么？” 　　 　　俊秀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面无人色地瘫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一旁的忙内昌珉，这个无论怎样受伤生病都不会哭泣的十七岁少年，两只大眼睛像被挖了两个洞，泪水滚滚决堤。 　　 　　每个人都想杀了那个下毒的恶魔，每个人都在懊悔自己没有早点察觉异常。每个人都恨不能代替他们的允浩，喝下那瓶可怕的饮料。 　　 　　像出车祸那回一样，姜柠又和粉丝们一起被拦在了外面。前车之鉴，众目睽睽，这回她没有向里冲。 　　 　　她亲眼看见满口鲜血的允浩被人抬着送上了救护车。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到医院的。 　　允浩要死了。允浩要死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让她瞬间失去了哭喊的能力。 　　 　　姜柠周身冰冷，双腿疲软，安静得像一个已死之人。金希澈不敢离开，只能一直紧紧地扶着她的肩膀。 　　“没事的，没事的。”金希澈不停地安慰着姜柠和自己，他的眼睛也已经透出血红，“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姜柠什么也听不到。 　　直到公司的相关负责人出来，说允浩没有生命危险，已经睡着了，姜柠才突然“哇”地大哭出声。 　　金希澈松开姜柠，任她蹲在地上哭。刚才一定吓坏她了。 　　粉丝们的哭声也是此起彼伏，哭声震让天上的星星都要心碎。 　　就在一片交织着心痛和失而复得的感恩的哭声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女粉丝突然冲姜柠冲过来，大喊着：“都怪你！都怪你！” 　　金希澈忙扶起姜柠护在身后。那女粉丝没有再上前，但却继续哭喊着：“都是你害允浩偶巴躺在医院里的！都怪你！” 　　姜柠正哭得心肝俱碎，听那女生这么说，不由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她。 　　“原来是你这个女人！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旁边的几个女生也加入了，“那个anti fan在信里说，讨厌允浩，会讨厌他就是因为你这个女人啊！” 　　“没错！都是因为你！” 　　“都是你这个狐狸精！给我们偶巴招了多少黑啊！” 　　“为什么你不去死！” 　　“呜呜呜，现在躺在里面的不应该是我们偶巴！而应该是你啊你这个坏女人！” 　　粉丝们七嘴八舌，又哭又喊，开始对姜柠推搡起来。姜柠站在那儿，无声地流着泪，一动不动。 　　不知道谁第一个推倒的姜柠，紧接着场面就失控了。 　　姜柠紧咬着唇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上不断遭受着拳脚的痛楚。 　　反正也不知道是谁踢的她，所以人人都想要上来踹一脚。 　　“够了！”被挤到一边的金希澈终于把姜柠从丧失理智的粉丝们手中捞了出来，“这和姜柠有什么关系！你们这样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和那个下毒的混蛋有什么区别！” 　　“我们当然和她不一样！呜呜呜，我们爱允浩偶巴！” 　　“放屁！”金希澈生气起来向来不管不顾，“你们这样能对一个无辜的人施以暴力的人不配做任何人的粉丝！姜柠是允浩很多年的朋友！你们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允浩！你们就这样对待你们喜欢的人的朋友吗！” 　　粉丝们的声音渐渐弱下去，幸好残存的理智还能让她们知道自己的理亏。 　　姜柠身上都是伤痕，虚弱得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 　　金希澈架着她，激动得大喊：“报警！现在就报警！你们这是故意伤害！” 　　“希澈偶吧，不要了。”姜柠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不要再给允浩惹事了。” 　　金希澈气得青筋暴起：“可是……不管怎样，先去看医生。” 　　“不。”姜柠还是摇头，“先去警察局。我想，我知道那个投毒的人是谁，我想起她的脸了。” 　　 　　02 　 姜柠到达警察局的时候，却被告知投毒的女生已经来自首了。 　　她转身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桌子上，那个戴鸭舌帽的女生正在一份什么文件上签名。 　　“真的是你。”姜柠走到她面前，“权孝雅。” 　　女生抬起头，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难得你能认出我。” 　　“为什么？”姜柠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声音还是忍不住发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允浩也是你的校友，你的学长啊！他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怎么下得了手！” 　　“无冤无仇？”权孝雅笑得凄凉又可怕，“是啊，我和他怎么会有仇怨呢？他都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怎么会有仇怨呢？”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姜柠双手拍在桌子上，她真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个恶魔，“如果允浩把强力胶真的喝到了胃里，他可能会死掉！你想过吗！他可能会死掉！” 　　“为什么？！”权孝雅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为什么？！我为了让他记住我！” 　　“什么？” 　　“都是一个学校的，都是一个班的，都是郑智慧的同学。我和郑智慧做了那么多年的同桌……每次他来班级找智慧，理应都是能看见我的，不是吗？”权孝雅的语气轻柔到诡异，“可是，那么多年了，他连我叫什么名字都没记住。我在学校里鼓足勇气跟他打招呼，他都会笑，可是他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我不认识你……” 　　“你……”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姜柠到学校的第一天，他就那样笑眯眯地来找你！凭什么你们俩可以成为朋友！凭什么你们可以进到一个公司，可以上一个电视台录节目！凭什么！” 　　权孝雅的咆哮让姜柠又惊又怒：“你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我就是疯了！”权孝雅的眼睛通红，“从看到你们俩在学校卿卿我我的时候就疯了！从知道你们俩私下里天天厮混就疯了！从看到你们一起上了杂志就疯了！姜柠，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轻而易举地就得到我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你知道吗，允浩小学毕业典礼的那天，我穿了我最喜欢的衣服，用存了好久的零花钱去趟了卷发……可是当我走进会场的时候，我看到他正那样看着你……那个眼神，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一样……他的眼睛里，就像装了整个宇宙的星星……可是，那个眼神是属于你的，就算我再怎么打扮，他都看不到我！他看不到我！” 　　姜柠难以置信地望着权孝雅：“所以这就是你想害死他的理由吗？！你这个疯子！你就因为这样就要他的命？！” 　　“我是要你的命！”权孝雅的面目狰狞到骇人，“我是要你的命！那瓶饮料本来是给你准备的，我亲爱的姜柠！” 　　姜柠的声音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你不是很想当演员吗？你不是在采访的时候说很仰慕演舞台剧的前辈的深厚功底吗？”权孝雅恐怖地笑起来，“你说，如果你的喉咙被强力胶粘住了，连台词都说不了，还有人会找你拍戏、演舞台剧吗？” 　　姜柠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道：“那你最后为什么不给我喝？你个混蛋，你为什么不给我喝？” 　　“哈哈哈哈哈哈。”权孝雅满意地笑起来，“你看，你看，你多伤心、多生气啊。因为我改主意了，我去现场之前改主意了。我发现了一个比给你喝饮料更能让你痛苦的方法。现在看你的反应，不正证明我的判断没有错吗？” 　　“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姜柠突然伸手掐住了权孝雅的脖子。一旁的警务人员见状急忙过来，可两个女孩子还是纠缠了好一会儿才被分开。 　　姜柠眼睛通红，像一只丧失了理智的小兽。金希澈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拉住她不扑过去。 　　权孝雅被姜柠掐得差点窒息，她咳嗽了一会儿，嘴上却仍是不肯服输：“怎么，心痛吗？你可知你的心痛比不上我这些年感受到的万分之一！” 　　“你放屁！你这个杀人犯！你有什么资格谈心痛，你有什么资格说爱人！” 　　“那你敢承认爱他吗？你敢承认爱允浩吗？”权孝雅用手按着自己的喉咙，步步紧逼，“你现在，敢对着医院门口的那群粉丝去说，你爱他吗？” 　　姜柠瞪着权孝雅。如果现在有一把刀，姜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插入权孝雅的心脏。 　　“你不敢！说什么你们俩是朋友？哪门子的朋友？”权孝雅冷笑起来，“你当我们都傻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以为等你成功了，就真的可以站在允浩身边吗别傻了，姜柠！你永远只是个没人要的私生女！你永远也不配站在允浩身边！” 　　“你胡说！” 　　“我胡说？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的伤吧！好好看看！那些拳脚，落在你身上一点都不冤枉。因为你痴心妄想！这就是报应！”权孝雅几乎咆哮着，“你有什么资格责备我！就算不是我，照样还会有其他人去伤害允浩。你真的以为上次的新闻已经过去了吗？你以为有几个人喜欢你就代表你会得到祝福了吗？你睁开眼睛看看，就因为你，允浩多了多少anti fan！多少人在等待机会想伤害他！是谁让他变成众矢之的的？是谁把众星捧月的他拖累下来的？姜柠，让允浩受苦的，不是我！如果允浩哪天毁了，也不会是因为我！只能是因为你！姜柠你记住了，只能是因为你！” 　　仿佛听觉已经失灵，面对着张牙舞爪的权孝雅，姜柠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这个疯女人真是满口胡话！”金希澈察觉到了姜柠的异样，“姜柠你别听这家伙乱说。允浩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这完全是胡说八道！” 　　姜柠轻轻拂开金希澈扶着自己的手，抬头冲他无力地笑了一下：“今天谢谢你啦。” 　　接着便像一个木头人一般，朝警局门口走去。 第60章 离开 　　01 　　允浩住院的第二天，金希澈在CY上代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你们好，我是姜柠。就是最近哪个引发了一系列新闻的，可恨的，让人讨厌的‘女主角’。 　　我现在，要离开韩国了。 　　不知道何时会再回来，也许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这段时间因为我的原因，让我最亲爱的朋友允浩受到了许多伤害。也让众多粉丝朋友伤了心，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允浩正在恢复健康，作为朋友的我，可以放心了。 　　你们也可以放心了，我走了，再也不会给你们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了。 　　我知道你们都很爱允浩，允浩也很珍惜你们，真的。 　　接下去的日子，请不要再伤害他，请好好地保护他。 　　他是你们的阳光与盐，也请你们做温柔可爱的仙后。 　　姜柠敬上。” 　　此言一出，顷刻间，就有大量的网友留言。 　　有冷嘲热讽不买账的。 　　“早该滚了啊。临走前还来这么一出，真是矫情。” 　　“哇讨厌的女人走了！我要去楼下跑个圈庆祝一下哈哈哈！” 　　“这语气，说得好像我们欺负了她一样……拿允浩偶巴炒作还有理了？” 　　“请我们保护好允浩？这还用她说？请我们放心？阿西，她以为自己是哪根葱啊……” 　　也有相对平和自省的。 　　“居然真的把人家逼走了……人好歹是允浩快十年的朋友啊！” 　　“是朋友是情侣都先另说，关键是童年起珍贵的感情就这样被破坏了……唉……” 　　“听说她还被粉丝围攻受伤了？我朋友说看到了她身上的淤青……这也太过分了吧？” 　　“允浩现在一定很伤心……有些人满意了？你们这些毒粉根本没资格自称为仙后。” 　　…… 　　然而，五分钟后，金希澈又发布了另外一条CY，“风头”霎时间盖过了姜柠的“临别赠言”。 　　“我是金希澈。凌晨时分，我和我们的好朋友姜柠，在警局见到了那个投毒的垃圾。 　　警察说她的行为是‘伤害’。我想问，难道不是杀人未遂吗？‘保护人权’？为什么这样的垃圾也要受到人权的保护？杀人犯，□□犯，悖理犯，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家伙要受到保护？而且上电视还要给她打上马赛克？ 　　允浩那家伙，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就接了你给的东西。看着那样的脸，你怎么能笑着把那种饮料递给他呢？就那样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恶魔吗？ 　　我的朋友姜柠受伤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了吧。那些对这样一个女孩子，拳打脚踢的所谓的‘粉丝’，你们真的是‘仙后’吗？现在把人家逼走了，满意了？是不是要让允浩的朋友全部赶尽杀绝，让他伤心到极点到极点，你们才满意？ 　　我知道现在很多anti也在看。怎样？也想让我喝混有强力胶的饮料吧？来，带着来，我等着你们！ 　　允浩，对不起。哥没有保护好你，哥也没有保护好你重要的朋友。除了这样孤僻的恨，哥什么也做不了…… 　　姜柠，对不起。偶巴当时就在身边，还是让你受到了伤害……是我太无能了……离开这个可怕的鬼地方也好。你要好好生活。 　 那些善良的真正关爱我们的粉丝，对不起。抱歉，说了这么一大堆……但是，我也不过是一个人，一个有血肉的人……我的两个朋友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不可能保持沉默…… 　　所有善良的人，再次对不起。” 　　 　　02 　　五个人里最早得知姜柠离开的消息的，是昌珉。 　　得知允浩并无生命危险，成员们都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但强力胶对喉咙的伤害已经避免不了了。允浩还睡着，四个人也不愿回公司休息，就在病房里安静地陪伴着他。 　　昌珉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到姜柠的短信的。他点开刚读了第一句话，脸色就变了。 　　“我去。”昌珉低声骂了一句，立即打姜柠的电话，但已经无法接通。 　　“怎么了？”在中察觉到昌珉的异样，皱着眉问他。昌珉叹了一口气，把手机递给在中。另外两个人也好奇地凑过来。 　　俊秀小声地念到： 　　“各位，我是姜柠，当你们读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应该在去往美国的飞机上了。 　　不用担心我，我和我的朋友赵承彬在一块。 　　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因为我真的做不到当面同你们，尤其是同他告别。 　　像我这样平凡的人，能遇见你们，已经是天大的福分。是我太贪心，太莽撞，太幼稚，结果，伤害了我最喜欢的人。 　　千头万绪，千言万语。我打了好多字，又觉得言语实在苍白无力。 　　大概是后会无期吧。但我会一直为你们加油的。 　　请照顾好你们自己。也请一定照顾好他。 　　万望珍重。” 　　“她、她走了？”明明是自己读的短信，震惊的俊秀却还是忍不住去问其他人，“这不是开玩笑吧？” 　　昌珉沉着脸，头痛不已：“简直疯了，这……等哥醒了，我该怎么跟他说啊。” 　　“应该不用你说了。”有天突然说，“看，网络上都已经翻天了。” 　　众人凑到有天的笔记本电脑前，飞快地读了一遍金希澈的CY，又翻了翻留言，感觉头更痛了。 　　“姜柠受伤了吗？”昌珉指着屏幕上的一句话，“这儿，说粉丝对她拳打脚踢？” 　　“好像是。”有天向下拉着留言，咬牙切齿，“那个送饮料的恶魔好像说，她讨厌……唉，是因为和姜柠的绯闻……” 　　“所以那些人就把气撒到姜柠身上？”昌珉瞪大了眼睛，“那些人根本就不能算粉丝！” 　　“总是有这样的人存在！好像还不是少数……”在中声音里透出痛苦和无奈，“姜柠离开，其实也算是对允浩最好的保护了……” 　　“这样的保护，有什么意义……连最重要的人都离开了，再安全又有什么意义……”昌珉看着允浩，心疼地叹着气。 　　“也是对姜柠的保护。”有天说，“允浩现在，根本自身难保……总是会有那样恶毒的家伙存在，如果不走，下一次，可能递给姜柠和允浩的饮料就不只是强力胶……我们真是可怜又无能啊……” 　　几个男孩子都沉默。他们知道有天说得对。 　　相爱的心不变又如何，世上多的是身不由己。 　　“希澈哥也疯了，他说这些话干什么呀……你门看，评论里已经有anti留言说要伤害他和他的朋友了……”俊秀一手指着留言，一手焦虑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还有姜柠也是，干嘛发这么一段话。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方式啊！这明显就是在引火烧身，临了还引网民骂她啊……” 　　“是啊，她就是在引火烧身，她就是故意要让大家去骂她。”昌珉怅然道，“大家骂了她，就不太会伤害哥了……” 　　听了这话，三人又沉默了。 　　半晌，俊秀才又问：“话说，这个赵承彬又是谁？姜柠还特别提到了她是和他一起去的……感觉有点刻意……” 　　众人都表示茫然，与姜柠相对亲近的昌珉，也只是隐约知道这个人也是允浩和姜柠儿时的朋友。 　　“别管是谁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允浩交代吧。”在中看着睡梦中的允浩，满脸藏不住的担心。 　　就在这时，助理来敲门，让四个男孩子去吃点东西。自从允浩出事，他们也是水米未进。 　　四人点点头，脚步沉重地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了，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寂寞的心痛没有声音。 　　允浩缓缓地睁开眼，一滴泪水从他眼角静静地滑落。 　　 　　03 　　出院前，允浩做了两个决定。 　　第一个是选择原谅权孝雅。他甚至亲自给警局打电话给她求情。 　　记者问他原因，他淡淡地说，其实我知道她，她是我妹妹的同学。我知道她一直是一个学习认真上进、把班级管理得很好的班干部，我不想毁了这样一个人，也不恨她。 　　权孝雅知道这段话后，当场崩溃大哭。 　　第二件决定，是矫正了陪伴了他近二十年的虎牙。 　　虎牙让允浩的形象一直偏“可爱”，与东方神起队长需要的稳重成熟不太相符。而且，虎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唱歌的音准，公司本来也提过要允浩矫正牙齿。但不知道为什么，向来配合的允浩，在这件事上非常地执拗，一直采取“拖延战术”。允浩毕竟年纪尚小，也不用着急转型，于是公司也就不过分勉强，暂时搁置了整牙的要求。 　　然而这一回，允浩却主动提出要求，将自己标志的小虎牙给“藏”了起来。 　　允浩身体未痊愈就去整牙，粉丝们都很心疼，在网上大骂S/M公司没人性。允浩却在采访中郑重向记者说明，是他坚持要立刻整牙齿的。 　　“为什么呢？”记者问。 　　允浩笑起来，却再也看不到那两颗尖尖的、未脱稚气的虎牙。 　　他用了官方的那套说辞，说队长的形象定位，说唱歌音准。 　　而只有当他一个人，静静地面对着自己的时候，才可以说出那最真实的回答。 　　曾经，有一个女孩说，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的笑容。 　　“一张包子脸，两颗小虎牙。笑起来人畜无害。第一眼看到你，仿佛整颗心都化开了。” 　　现在，女孩离开了。 　　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汉城已不再叫汉城。你不再是在努力向我靠近的“小生姜”。 　　而我，也不再是你的虎牙男孩。 幸福归来 第61章 火苗 　　01 　　 　　四月的北京，阳光明媚，柳絮纷飞。 　　 　　姜柠戴着北京居民必备的时尚单品——医用口罩，骑着自行车，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拐进一所大学的校门。 　　这是中国最好的艺术类高等教育院校，校园占地面积不大，但每平方米上“分配”的帅哥美女，可能是全国大学里最多的。 　　 　　姜柠刚结束长达十几个小时的夜戏，一身疲倦地赶回学校。她马上要升入大四，学校里的学分基本修完了，最近忙着在北京的各个剧组奔走，寻找着表演机会。 　　 　　回宿舍前，姜柠先收了个跨国快递。丁彩镜照旧不时地让助理给姜柠寄节日礼物，只是里面不再是玩具，而是一些轻奢的首饰之类。姜柠从来都不戴，但是都会小心地收好。 　　 　　而且这两年收到礼物后，她开始给丁彩镜一些回应。 　　 　　一般是写邮件，没有抬头，回复也很简单：“礼物收到了,很喜欢。谢谢您。您保重身体。姜柠。”但这已经足以让丁彩镜感到安慰。 　　 　　这样的转变，始于一则娱乐八卦新闻，就是金在中的生父到法院起诉要求认亲的那则新闻。 　　金在中对抛弃自己的生父生母的大度，让姜柠陷入了沉思。 　　 　　在下一次收到礼物的时候，她给丁彩镜发了第一封感谢的邮件。 　　 　　当姜柠看到金在中说“我有两对爸爸妈妈，所以我得到了双倍的关怀”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对丁彩镜的“恨”或者“排斥”，实在太累赘太沉重了。 　　 　　人生中存在着不可原谅。可是，与不原谅过多纠缠，只是不放过自己。 　　 　　回到中国后，要彻底“屏蔽”东方神起的消息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韩流正当道，一不留神就能撞见五只的巨幅海报。打开电脑，右下角也常常跳出东方神起在日本拿到各种一位的新闻、东方神起要来中国开演唱会的新闻、东方神起回国时机场的“盛况”报道…… 　　 　　姜柠一开始只能努力装作视而不见，每次看到他们的新闻都像是遇到了电脑病毒一样立刻关掉页面。但无奈的是，姜柠的其中的一个大学舍友是一名狂热的仙后，除了睡觉的时间，姜柠只要待在宿舍，都能听到她的“东方神起口播新闻”。 　　 　　“啊，oppa们去泰国啦。哇，机场图帅炸了！” 　　 　　“又拿到了人气歌谣的第一位！wuli 东神真是最棒的！” 　　 　　听得多了，姜柠也就“麻木”了。 　　真是万幸，他们发展得很好，好得甚至出乎她的意料。 　　姜柠偶尔还是会莫名地发呆，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湛蓝的天，也会莫名地想到，那时候，也曾这样坐在光州的教室里，看着窗外发呆。 　　可是教室门外，再也看不到那个来找她的少年了。 　　只要他们过得好，他过得好……就够了啊。 　　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微笑着，远远地祝福了。 　　“允浩”这个名字也不再是让她听到就会心痛的禁忌。偶尔，她甚至还会期待室友小悠的“新闻播报”。 　　金在中的身世官司，姜柠就是从小悠那儿知道的。 　　推门进宿舍，另外两个室友正躺在床上看剧，小悠则在公放东方神起的综艺。 　　“啊，我马上戴耳机。”见姜柠进屋，小悠立即开始找耳机。姜柠这个人，平时都非常和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忍受她公放韩国综艺，无论她把音量调得多小。 　　姜柠没有说话，把快递放到自己的桌子上，开始清理自己身上的飞絮。上铺的女生探出头来：“柳絮又开始乱飞了？” 　　姜柠无奈地笑：“是啊。地上跟堆了棉花似的。” 　　上铺叹气：“唉，真想念我家乡的春天啊，从来没这么多烦人的柳絮。诶，姜柠，你家乡春天的时候飘这讨厌的玩意儿吗？” 　　姜柠居然被问得一愣：“家乡？” 　　她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居然不是那个江南小镇，而是汉城。 　　噢，现在已经不叫汉城了，叫首尔。 　　北京到首尔的距离，甚至没有北京到姜柠真正的家乡远。 　　上铺也没怎么在乎姜柠的回答，而是盯着姜柠手边的快递：“呀，是你男朋友又给你寄东西了吧？” 　　“不是啊。” 　　“哇，你男朋友又给你寄礼物了？”小悠也丢下综艺凑过来，“异国恋还一直这么甜，好羡慕啊。这三年里，成天看你个不网购的收快递收快递，真是嫉妒死了。” 　　室友们说的是赵承彬。赵承彬依旧在美国继续念大学，但一有假期，他都会不辞辛苦地跑到中国来，有时候甚至只在北京停留不到十个小时，就又风尘仆仆地飞回去。 　　姜柠劝不住。也曾狠下心干脆不见他，可那家伙就堵在自己宿舍楼下，拿个高音喇叭准备喊楼。姜柠没法子，只得在成为全校新闻之前匆匆下楼见他。 　　不远万里、漂洋过海，只是想和她一起吃个饭。面对那个见她下楼就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家伙，姜柠还能说什么？ 　　不正经的人正经追起人来更让人“害怕”，赵承彬的存在让姜柠感觉有压力。可他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见面也只说些无关痛痒的近况，姜柠想拒绝他，也没机会开口。 　　好在隔得足够远，暂时就先不为之费神了吧。姜柠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自私，可是她一直忙着为自己的前途奔波，实在匀不出精力去应付“还可以拖一拖”的事情。 　　而赵承彬的“摊牌”，终于让她无法再拖了。 　　 　　02 　　东方神起解体的新闻爆出的时候，姜柠正被“关”在横店拍一部古装戏。 　　这是她接到的第一个分量不轻的角色，演男主角的妹妹，相当于女三号，姜柠非常珍惜。 　　为了让自己更投入角色，姜柠几乎是抱着剧本睡觉，剧本被彩色记号笔涂得花花绿绿，台词背得滚瓜烂熟。姜柠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上网，自打沉浸于角色后，更是不关心网络上的花边新闻。演完自己的戏份后，她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在一边玩手机，而是凑在监视器边，认真地学习前辈们的表演。片场里的人都很喜欢这个初出茅庐，但是有天赋又好学，还有礼貌的小姑娘。负责挑选演员的副导演甚至已经开始半认真地跟她讨论“下一部戏”的合作问题。 　　这部戏整整拍了八个月，姜柠一直在片场和学校之间来回奔波。待到拍完，离毕业已经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姜柠匆匆赶回学校，准备筹备毕业大戏。 　　赵承彬又一次飞过来找姜柠，不过这一次并不匆忙。他已经于一年前毕业。仗着赵父身体恢复得不错，在姜柠忙于拍戏的这一年，赵承彬又跑出去满世界玩了。 　　两人照旧在学校边的一家小吃店见面。赵承彬每次来北京，都特别愿意跟着姜柠在各种当地人会去的街边小店吃东西。而那些游人必去的景点，他反倒没怎么去过。 　　赵家的生意在数年前就延伸到了中国市场。赵承彬这回到北京，是来主管华北地区的相关业务的。 　　“这么说，你要在中国长住？”姜柠夹起最后一个驴打滚，语气中透出些许惊讶，“你不用坐镇韩国的总部吗？” 　　“还有我爸呢。他现在活蹦乱跳着呢。”赵承彬说，“何况还有赵恩菲呢。” 　　姜柠想起赵爸爸严肃的脸，和赵承彬口中的“活蹦乱跳”怎么都对不上，不禁笑了。 　　赵承彬看着姜柠的笑容，突然认真地说：“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中国。” 　　姜柠不笑了。她移开目光，把筷子上的驴打滚放进嘴里。 　　赵承彬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姜柠，还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戒指盒，轻轻地放在桌上。 　　姜柠难以置信地望着赵承彬，就差被吓得弹起来了：“你……” 　　姜柠的反应当然不会是觉得“惊喜”，但赵承彬还是迅速地压下了自己笑容中的苦涩，故作轻松道：“别激动啊，我可没这么快就想让你成为我家族企业的合法继承人。不要想得太美哦。” 　　姜柠无法为这个生硬的笑话发笑。姜柠觉得自己对赵承彬，实在是自私又残忍。 　　赵承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我只希望你考虑一下，能不能试着做我的女朋友。” 　　“我……” 　　“不要急着说不能。”赵承彬急急地打断姜柠，眼神中带着令人心痛的乞求，“我不是来逼你答应的。虽然这确实让你为难了……我也完全清楚你心里在想着谁。可是，姜柠，已经过去四年了……你可以试着向前看吗？” 　　“我有。”姜柠低声说，“我一直在向前走。我现在，也没那么惧怕谈到“谁”——毕竟满世界都是他们的新闻，我躲不掉……可是……” 　　“不要说可是……”赵承彬的手突然覆上了姜柠的手。姜柠一惊，下意识地要抽出手，可赵承彬反而紧紧握住。慌乱之中，姜柠抬眼去看赵承彬，却正对上赵承彬那双悲伤的眼睛。 　　姜柠愣住了。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这几年，她欠他的太多了。 　　她并非动摇——毕竟，她曾经坚定地想守护、想在一起的那个人，如今已经和她身处两个世界一般了。本来就无甚可坚定，当然谈不上动摇。 　　她只是心疼。心疼眼前这双破釜沉舟般悲伤的眼睛。 　　被赵承彬握住的那只手，渐渐地放松下来。 　　赵承彬眼中闪出希望的火焰，姜柠像看着一个执拗的小男孩一般，轻叹了一口气，对他微笑。 　　恰在此时，小吃店电视上播放了一则娱乐新闻。 　　“下面为您播报一则来自韩国的新闻。亚洲超人气天团东方神起金在中、金俊秀、朴有天三人起诉SM公司不人道合约的官司刚刚落下帷幕，个中撕扯让各方粉丝都觉心痛。然而，此时的影响并未就此停止。近日，韩国记者频频拍到原组合队长郑允浩浮肿发胖的邋遢形象，其形象和健康状况让粉丝担忧。据知情人士透露，郑允浩并非简单发胖，而是因精神压力过大罹患抑郁症，服用了抗抑郁药物而导致身材走样……” 　　姜柠的笑容僵住了。她轻轻地将自己的手从赵承彬手中抽出。 　　赵承彬没有再去握姜柠的手。 　　那个他过得不好。所以她决不会允许自己在这儿“好好过”的。 　　赵承彬眼中跳跃的火苗，彻底熄灭了。 第62章 相见 　　01 　　 　　毕业前拍的电视剧已经开播了，收视率表现不俗。姜柠演的角色讨喜，为她圈了不少路人粉。有一些经纪公司开始主动联系她，有几部新戏也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室友也撺掇她：“快开个微博啊。这正是涨粉的好机会啊！” 　　 　　姜柠笑笑。新戏的邀约她都拒绝了，也没有签经纪公司。签证一办妥，她就买了机票直接去了韩国。 　　 　　出发那天天气不佳，许多航班取消，姜柠坐的航班也延误了三个多小时。 　　 　　姜柠从机场打了辆出租车直奔S/M公司。是夜首尔暴雨，出租车进不了公司停车场。姜柠早早地就下了车，拖着两只行李箱在雨中走，不一会儿浑身就湿透了。 　　 　　时间已经不早，但万幸丁彩镜仍在公司。 　　 　　四年未见，丁彩镜脸上却没有多一条细纹，看着仿佛比过去还更年轻了。 　　 　　而在丁彩镜眼中，姜柠的变化却很大。四年时间，姜柠的个子又高了一些。脸上仍是有些肉嘟嘟，但相较十几岁的时光，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庞更多了几分成长的凌厉。 　　 　　丁彩镜心中复杂。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她了。 　　 　　没有寒暄什么，姜柠就开门见山：“我想见郑允浩。” 　　 　　丁彩镜皱眉盯着头发湿漉漉的姜柠：“其他的事情等会儿再说，先洗个澡把这身衣服换了。”说着抓起桌上的电话准备叫秘书。 　　 　　“妈。”姜柠站在那儿不动，“我要见郑允浩。” 　　 　　丁彩镜抓着电话的手僵住了。多少年了，姜柠已经多少年没叫她“妈”了？ 　　 　　姜柠低头站着，眼睛盯着虚无的某处。不过叫了一声“妈”，她却一副好似犯了什么错的古怪样子。 　　 　　丁彩镜心潮起伏，但表面上依旧强装镇静，只是挂电话的时候放了两回才将听筒复位。 　　 　　“要见他也得先收拾一下。”丁彩镜尽量让语气正常，“今天也不早了，明天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我要立刻见他。”姜柠信不过丁彩镜，“允浩现在的状态……我如果见不到他，我今天也是睡不着的。求你了……妈妈。” 　　 　　丁彩镜足足看了姜柠三秒钟，像是在确认她这一声“妈妈”里，到底有几分是真心的原谅，有几分是为达目的的妥协。 　　 　　但无论如何，丁彩镜还是点了头。 　　 　　东方神起剩下的二人还住在那栋小别墅里。韩国国内舆论正盛，昌珉不愿在国内久留，跑到日本去拍各种平面杂志去了。原本热热闹闹五个人住的楼，现在只住了允浩一人。 　　 　　允浩还没有回家。 　　 　　姜柠只带了很少的换洗衣服，两只行李箱里装了满满当当的补品和小吃。她没着急换衣服，只是用干毛巾将头发擦了擦，就急着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放进厨房的储物柜和冰箱。 　　 　　厨房一看就是许久没人用过了。冰箱里除了几大保鲜盒的泡菜和几瓶烧酒，什么都没有。厨房的角落里，堆着好几个空酒瓶子和两箱泡面。 　　 　　姜柠记得，为了控制身材和健康，允浩很少吃速食的泡面。他也不爱喝酒，以前差不多一年才会喝一次烧酒。而现在，这儿却堆了这么多新鲜的空酒瓶。 　　 　　离开的三人的房间都关着门，姜柠没敢去打开。允浩的房间换了厚厚的遮光窗帘，依旧干净，但却透着一股强烈的孤寂感。床头柜上，放着好多瓶瓶罐罐。 　　 　　姜柠走到床边，拿起一个瓶子，上面是一个生涩冗长的抗抑郁药物的名字。名字下，密密匝匝地标注了该药物大量的副作用。 　　 　　姜柠的泪水无声地淌下来。窗外的雨不如此刻姜柠的内心倾盆。 　　 　　这段时间，他都是怎么过的呀…… 　　 　　对不起，对不起。 　　 　　姜柠在心中不停地说。 　　 　　 　　02 　　 　　允浩回来的时候，姜柠正半睡半醒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 　　姜柠早已脱下了那身湿漉漉的衣服，换了一件从允浩衣柜里“偷”来的条纹T恤衫，一条运动短裤。电视上正在播深夜综艺，嘉宾们笑得惊天动地，姜柠却什么都看不进去，一双眼睛不时地朝门口张望。 　　可是她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中，只觉得电视里的声音渐渐远去，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点着头瞌睡起来。 　　“哦莫，她怎么会在这儿！” 　　姜柠是被这一声喊声惊醒的，一睁眼，只见眼前站着两个人，正是允浩和金希澈。 　　那一声自然是希澈喊的。允浩面带一点不自然的潮红，显然刚喝完酒，一双眼睛却比外面的夜还要漆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 　　姜柠连忙站起身：“啊，那个……你、你们回来了啊……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她一瞬间手足无措。 　　允浩依旧一句话都不说。像一座冰冷的雕塑一般，黑着脸不说话。 　　“啊……回来得有点晚……”希澈一边生硬地接话，一边拿眼睛来来回回地小心打量着允浩和姜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你们……” 　　“哥。”郑雕塑突然开口了，“你先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啊——对对对，不早了，该休息了该休息了。”希澈连声应道，他显然还没错突然见到姜柠的冲击中缓过来，“门在哪儿……哦这边这边……我走啦。你们好好聊，好好聊……” 　　门被带上，房间里只剩下姜柠和允浩两个人。 　　姜柠揉着衣角，鼓起勇气叫了他一声：“允浩啊……” 　　“你也走。”允浩说，“走。”说着转身就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我不走！”姜柠跑到允浩身边去拉他的手，“允浩，我们好好聊聊……” 　　允浩想避开姜柠，却因为喝了太多酒险些没站稳：“我叫你走啊！” 　　姜柠紧紧地抱住他，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我不走，我再也不会走了！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啊……” 　　允浩用力一挣，姜柠一个趔趄，就倒在地上。 　　“我叫你滚啊！” 　　“我不走！”姜柠哭得撕心裂肺，可是却还是挣扎着站起身，用力地去拥抱允浩。允浩抬手一扬，姜柠又一次重重地摔倒了地上。 　　允浩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但很快就藏住了自己的关心，对姜柠吼道：“滚啊！” 　　姜柠没有说话，她又一次站起来，用手抹了抹了泪水，突然飞蛾扑火一般吻了上去。 　　姜柠的力气本来肯定比不上允浩，但事出突然，允浩又因为酒精作用有些乏力，允浩被姜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逼得后退了两步。姜柠迅速用手勾住他的脖子，双手相扣，以免他再次推开自己。 　　姜柠嘴唇和身子一般冰冷，而允浩却像一团火球。两个人仿佛要在这久违的吻里让对方化为灰烬。 　　虽然喝了酒，但允浩理智尚存，他终于推开了姜柠，眼神里是复杂的震惊。 　　姜柠眼中却是来势汹汹的笃定。她没去解读允浩眼中的复杂，只是踮起脚尖又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不像上次那样如偷袭一般急切，姜柠闭上眼，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小心翼翼地吻着他薄薄的唇。允浩起初仍睁着眼表示抗拒，可渐渐的，他开始有了回应，手也不由自主地搭上了姜柠的腰。 　　姜柠心中欣喜，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允浩的吻却越来越急切，姜柠的泪瞬间便在那一片火热中蒸发了。渐渐地，允浩已然成为了主动的一方。 　　四年了，没人知道他有多渴望她的拥抱和体温。 　　姜柠的身子也渐渐燥热起来，她觉得自己周身简直比喝了酒的允浩还要发烫。突然，允浩一把抱起她，将她扔在了沙发上。姜柠还来不及惊讶，允浩的身子便迅速地覆了下来。唇齿交缠。 　　他简直不像是在亲吻，而是在撕咬一般，身子也毫不体贴地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姜柠有些喘不上气，可是她早就下定决心忍耐。 　　离开的这四年，她亏欠他太多。无论今夜他要如何对待她，她都会心甘情愿地受着。 　　允浩的手离开她的腰，渐渐地开始在姜柠的周身游走。姜柠的呼吸因为紧张急促起来。当允浩的手从那件宽大的T恤的下摆向上滑动的时候，姜柠下意识地一抖，整个人像一张紧绷的弓。 　　姜柠已经成年多年，当然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往下发展会发生什么。甚至，在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允浩两个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并“不抗拒”和他“发生点什么”。 　　可是，她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大学期间献殷勤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姜柠永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样。这四年，她的情感生活和允浩一样空白。 　　允浩停下了动作。他察觉到了姜柠的紧张。 　　姜柠不禁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允浩的脸近在咫尺，酒气渐渐散去，一双慢慢恢复澄澈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允浩伏在她身上的姿势让姜柠脸红。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移开了目光，小小声地说：“没关系的……我、我不怕……” 　　允浩长长地喘着气，盯着姜柠忽闪忽闪的睫毛，一句话都说不出。 　　“真的没关系的。”姜柠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视死如归”一般，认真地闭上了眼睛。 　　允浩的眼神依旧复杂，可心中的温柔却再也藏不住。 　　他明明有万语千言要问她。 　　他明明有千万次起誓再也不会见她。 　　可是当她用颤抖的声音说“没关系，我不害怕”的时候，他心中的一切“原则”都崩塌了。 　　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在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算上这章，会在五章内完结。 可能读起来会有些“匆忙”，先给最后读完这篇文的你们道个歉。 但那个“结局”是我一开始就想好了的，所以想了想决定就在那儿结束了~~~ 第63章 康复 　　01 　　允浩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姜柠正红着脸端坐在沙发上。 　　姜柠当然知道允浩刚才不是去吐或者上厕所。他从洗手间出来后那一脸的如释重负，就说明了一切。 　　允浩也有些不自在，他在屋子里踱了一会儿，才在姜柠身边坐下。 　　二人认识多年，□□，哪怕四年未见也并不会生疏。 　　可是刚才发生的一切，让过去只是牵过手接过吻的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姜柠从未见过那样的允浩。原来他的手臂是那么有力量，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抱起。而那周身弥漫的，强烈的雄性气息和□□裸的欲望，让姜柠觉得万分害羞，却又忍不住沉醉其中。而允浩也没见过那样的姜柠。娇弱温柔，仿佛一碰就会融化…… 　　两个人在彼此的记忆里的小男孩小女孩的形象，已经倒塌了。昔日的竹马青梅，已经不知不觉地成为男人和女人了。 　　“为什么？”先开口的还是姜柠。 　　“什么？”允浩还是不敢转头看她，“为什么……让你走吗……”允浩长长地叹了口气，意思是“你难道不清楚我为什么会让你走？” 　　“不是。我当然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滚……这么多年，是我对不住你，你喊我滚是应该的……”姜柠低着头，“我是说，刚才，为什么没有……就是因为我害怕吗？” 　　允浩忽然转头，深深地看着姜柠，仿佛要将她装到自己的眼睛里一般。 　　姜柠也鼓起勇气看着允浩：“就只是因为我害怕吗？” 　　“不是的。”允浩温柔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喝醉了……所以……” 　　“不是啦。”允浩忍不住去揉姜柠的头发，“你胡思乱想什么……是因为……” 　　姜柠去看允浩的眼睛，允浩却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因为现在的我，不配拥有你。”允浩站起身，背对着姜柠，“现在的郑允浩，不配拥有你。” 　　“胡说！”姜柠也站起身。 　　允浩转过头，看着姜柠，眼中尽是温柔。 　　“你走吧。”他轻轻地说。 　　姜柠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怎么……” 　　“真的，你走吧。”允浩看着姜柠，“刚才赶你走，是赌气，是生气。气你当初真的可以狠心丢下我，气你离开的时候告诉了昌珉希澈他们，唯独没有告诉我，气你四年，真的可以完全不跟我联系……” 　　“允浩……” 　　“可是现在，不是赌气的话，也不是生气。我知道你为什么会离开我，可你却不一定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放开你。”允浩的眼眶红了，“因为，我无法保护你……姜柠，现在的我，还不如过去的我。我已经不是过去的郑允浩了。可是我依旧，无法保护你。” 　　“我不要你保护！”姜柠跑过去，从背后抱住允浩的腰，“谁说你不如以前了！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那个男孩子。我也不需要你保护我……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特别后悔那个时候那样离开你。我为什么当时就害怕了呢？我不怕他们伤害我，可是我……我真的害怕他们伤害你……可是，我也不该离开你的……我应该陪在你身边，我应该来保护你的……可是我就那么逃跑了。他们三个离开的时候，我还在剧组里傻乎乎地拍着戏。你正在受着苦，可是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吃不好睡不好，不知道你每天要吃那么多药，不知道那些讨厌的媒体一直都揪着你不放……是我太笨了，我太自私了！允浩，你打我骂我我都毫无怨言，可是，拜托你不要让我走……我决不走，这一次我死都不会走的！” 　　姜柠说着说着又哭起来，允浩的背上留下一片濡湿的泪水。 　　允浩的身子微微颤抖，他转过身，把姜柠紧紧抱在怀里：“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没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错，姜柠，都是我的错……” 　　姜柠把头埋到允浩的胸口，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拥抱着，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爱人的臂弯和体温。 　　良久，允浩忽然开口了：“可是……这四年……你和赵承彬……” 　　姜柠抬起头：“什么？” 　　“我没有其他意思啊。”允浩目光闪烁，“我是说，你和赵承彬在一块儿四年……他、他怎么办……” 　　“是啊。他怎么办。”姜柠说，“那我回去找他好了。”说着，就去掰允浩环在自己腰上的手。 　　“什么呀。”允浩立刻收紧自己的手臂，“你敢去找他就死定了。” 　　“怎么，刚才是谁要赶我走？”姜柠故意地瞪大眼，“既然要让我走，我就走好啦。” 　　“绝对不行！”允浩干脆将自己的头埋在姜柠的肩上，整个身子撒娇地晃来晃去，“你说过不会走的。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姜柠莞尔，不再逗他，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其实，我没跟赵承彬去美国。我一直在中国。” 　　“什么？可是，我当时收到的照片……确实是你们两个的机票啊，还有你们在美国的照片……” 　　“傻瓜……我不能去美国旅游啊……” 　　“啊，你就是故意骗我对吧……”允浩恍然大悟。 　　“对啊。”姜柠诚实地点点头，坏笑道，“你要怎么样？” 　　允浩却只是深深地看了姜柠一眼，又把她重新抱回怀里：“骗了就骗了吧。现在回来就好，现在回来就好。” 　　姜柠心骤然一紧。 　　“只要不要是真的离开，只要不是永远离开，只要回来，都没关系的……”允浩喃喃道，“都没关系的。” 　　姜柠心疼地轻轻拍着允浩的背。 　　不远处的电视柜边空空荡荡。姜柠记得以前，那儿是放着五个人的合影的。 　　外面的风雨似乎小了一些。 　　也不知道，这场雨何时才能停。 　　不知何时，才能盼来天明。 　　 　　02 　　允浩吃抗抑郁的药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副作用也十分明显。姜柠回到他身边后，他的失眠缓解了许多，心中也没过去那么空茫了。他向医生申请减量服药，医生一开始极其不赞同，因为对抑郁症病人贸然减药停药是非常不科学也非常危险的事情。但允浩本身其实并没有“抑郁的基因”，此次生病主要是外界给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检查后发现，允浩体内的激素水平也趋于稳定，加上他态度坚决，医生就暂时答应了他的要求，但还是千叮万嘱一定要记得复查。 　　医生说话的时候，姜柠一直在心里默默地记笔记。回家后，她又特地托人买了两本与抑郁症相关的书，以及两本菜谱。姜柠俨然成了允浩的全职保姆。 　　抑郁症给允浩带来的最大的困扰是失眠。工作还是没有完全停止，但考虑到允浩的健康状况，这段时间的通告都限定在了首尔，所以每晚允浩都能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姜柠会提前给他放好洗澡的热水。允浩泡澡的时候，她就去给他热牛奶。她甚至还认真地考虑要不要买两本童话书，每天睡前念给允浩小朋友听。 　　允浩很依恋姜柠的怀抱，姜柠也就真的天天坐在床上，任由他撒娇地抱着自己，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直到他睡着才悄悄起床回另一个房间睡。 　　渐渐能安稳地睡上几个小时的允浩得寸进尺：“要不你以后就睡这儿吧。我半夜醒来看不到你又睡不着。”姜柠抓起手边的枕头砸在他脸上：“想得美。” 　　虽然曾经下定决心要把自己交给对方，可天天同床共枕，这样的日常太“夫妻”了。姜柠心里还是没有准备。 　　可她还是妥协地搬了一张小床到允浩的房间，和他的床并排放好。心中有所挂念，姜柠的觉变得非常浅，允浩稍微翻个身她都会惊醒。 　　允浩还是会被一些噩梦纠缠，在夜里惊醒。可他刚睁开眼，在黑暗中默默地望着对床的姜柠，姜柠就会轻轻地说一句：“别多想。睡吧。我在这儿。” 　　这样的默契不止一次。允浩觉得惊讶。他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可她的那句“我在这儿”确实足以让他再次安心地睡去。 　　因为姜柠的出现，允浩的精神状态在慢慢变好，公司的人都看得到。加上大家其实都没有忘记数年前关于姜柠和丁彩镜身份的“传说”，对于姜柠“民间公主”的身份也是心知肚明。丁彩镜和朴秀焕都默许姜柠去照顾允浩，大家自然更不会说什么。 　　睡眠得到改善，允浩的浮肿就渐渐消下去了。他其实本来就没太发胖，只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浮肿，加上不嫌事大的媒体总爱落井下石地选一些角度诡谲极其显胖的照片，所以才会传出“前东方神起队长郑允浩自暴自弃爆肥”之类的新闻。 　　姜柠很欣慰。允浩在放送上又渐渐能展现出笑容了。虽然笑容中仍带着疲惫和苦涩，但姜柠知道，那已不算是痛苦的强颜欢笑。 　　他本就是一个钢铁一样的人。要不是这次的“伤害”触及了他最重视的东方神起和兄弟、家人，他也不会痛到乱了脚步。 　　但他毕竟是一个钢铁一样的人。姜柠知道，即使自己没有回到他身边，他迟早也会重新站起来，对所有人微笑着说：“我就是郑允浩。” 　　郑允浩是绝对不可能一蹶不振的。 　　回到首尔好几个月，姜柠从来没有问过允浩关于这次“解散风波”的任何细节。 　　孰是孰非，究竟有没有是非，对姜柠来说，都不重要。 　　网上吵得翻天。支持离开的三个人，攻击允浩和昌珉是叛徒；而支持留下的两个人的，又大骂其他三个人背信弃义。 　　粉丝的愤怒是非常可怕的，姜柠早就领教过。何况是东方神起的这么大一笔糊涂账。 　　允浩远在光州的父母，也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打扰。智慧当时已在上大学，在学校甚至被逼到过无法出寝室去教室上课的地步。 　　允浩的很大一部压力，正是源于对自己的责怪。 　　世界上的许多事没有是非可言。姜柠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哪怕是真的有一方做错事，那一方也未必不痛。 　　就像她和丁彩镜。丁彩镜的冷酷自私都是真的，但丁彩镜因为她姜柠感受到的痛苦也是不掺假的。 　　相爱的人因故撕扯，从来不会有胜利的一方。 　　这次“解散”也是。对于五个人，都是巨大的创伤。 　　姜柠不问，因为懂得，因为无奈。 　　东方神起涉及了太多的利益，S/M公司也是一只姜柠这个小姑娘无法理解的大怪兽。姜柠拯救不了任何人。 　　她能做的，只是陪在允浩身边。 　　允浩的状态恢复，曝光量增多，媒体自然很容易就注意到了允浩身边多了一个小姑娘。 　　四年时间不算长，业内的人也都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谁。 　　而比狗仔队更厉害的，是“无所不能”的私生饭。早在媒体出报道之前，饭圈里就已经流传开了姜柠和允浩一起逛超市的偷拍照。 　　姜柠本来还是比较谨慎的。自从“强力胶事件”以后，东方神起的住处四周的安保就加强了许多，媒体和私生饭都不太能接近。姜柠虽然一直在照顾允浩，但很少在室外和允浩“同框”，出门也是会从先从内部停车场先溜回公司办公楼，再从公司的大门出去。 　　那次在超市被偷拍完全是意料之外。当时允浩正在赶一部电视剧的宣传，每周大概只能回来一两次。姜柠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戴着口罩和帽子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购物车旁。 　　“什么呀。”姜柠大惊，“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活动提早结束啦。”允浩拿起货架上的一盒鸡胸肉，“我们今天吃这个好不好？” 　　“好好好。”姜柠急急地把他往外推，“你先回家啦。我会买的。经纪人大叔呢？怎么就这么放你过来了……” 　　“他不知道你也在这儿……可是，我就想和你逛超市……普通情侣们就是要一起逛超市啊……” 　　“你疯了吗？”姜柠继续赶他，“你是普通人吗？乖，快回家。” 　　允浩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被赶回了家。 　　可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拉扯，还是被万能的粉丝拍了下来。 　　“天……”姜柠盘腿坐在沙发上，无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仰天长叹，“你看，粉丝私下里已经开始传超市的照片了！就说你今天干吗来这么一出嘛……” 　　允浩凑过去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啊。不就说在超市看到我了吗。也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呀。” 　　“没什么奇怪的话？”姜柠气鼓鼓地指着一条评论，“你看这个，这个，都在问旁边那个讨厌的女人是谁……” 　　“怎么会讨厌呢，明明这么可爱。”允浩笑着捏了捏姜柠的脸，“这个可爱的女人是我女朋友呀……” 　　“好啦别闹了。”姜柠一脸严肃，“总之以后绝对不能出现这种情况。要是被记者拍到见了报，丁彩镜他们不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来……” 　　允浩看着为网上的评论一脸懊恼的姜柠，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他突然说：“姜柠，我过两天有一个很重要的演出。要在拉斯维加斯呆一个月。” 　　“拉斯维加斯？什么通告啊跑这么远？” 　　“是追悼迈克尔杰克逊的活动。”允浩神色黯然。 　　“啊……那个啊……”姜柠听了也有些伤感。她虽然不太懂音乐，但也知道MJ是一位怎样不可多得的天才。“嗯，你放心去吧。我在韩国等你回来。或者，我可以跟你去吗？”姜柠的语气中有些小期待。 　　“你还是在这儿等我回来吧。”允浩摸了摸她的头。 　　“知道了……”姜柠有些小失落。 　　“等我回来，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开什么玩笑。”姜柠噼里啪啦地敲着电脑，随口答道，“我们的丁彩镜女士，可还盯着你发光发热为公司创收呢。郑允浩先生你可是大韩民国炙手可热的艺人啊——哇，我刚搜到，MJ的追悼演出就邀请了你一个亚洲艺人——你这样的艺人我怎么敢让你一直陪着我啊！” 　　允浩笑了，轻轻替姜柠把垂下的一绺头发别到耳朵后面：“那我就不当艺人了，好不好。” 第64章 舞台 　　01 　　“那我就不当艺人了，好不好。” 　　姜柠头也不抬：“好啊。以后我养你啊。” 　　允浩听到这个话一愣，笑着揉乱了姜柠的头发：“傻瓜。就算我不做艺人也养得起你。” 　　姜柠笑：“真的？我吃很多的哦。” 　　“嗯。绝对不会饿着你。” 　　当时，姜柠只把这句话当做了一句玩笑。谁曾想，允浩在几个月以后，又一次提起了这件事。 　　从拉斯维加斯回来后，允浩又参与了在首尔龙山举行的“THIS IS IT”迈克尔杰克逊追思演唱会；而后又友情出演了好友的MV，为即将在上海举办的世界博览会拍摄了韩国馆的宣传片《和声城市》。 　　在此期间，离开的三人与公司之间的官司终于告终。虽然每个人都精疲力尽，但好歹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昌珉也结束了他“逃难”一般的旅日生活，回到了首尔，重新住进了那栋小楼。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回归正轨。媒体甚至纷纷开始揣测东方神起是否很快就要重新出道了？ 　　姜柠也开始思考自己未来的走向。她毕业都半年多了，毕业前拍的那部戏也算小红了一阵儿。但她当时什么宣传都没顾得上跑就出国了。现在也在犹豫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昌珉回来的第二天，姜柠做了一桌子菜，买了点酒，三个人坐在一块儿小酌谈心。 　　两杯酒下肚，允浩又提起了“不做艺人”这件事。 　　姜柠皱眉：“你喝太急了吧？这么快就醉了。” 　　允浩的脸都还没红，眼睛也依然清澈，笑道：“我是很认真地在考虑这件事。” 　　姜柠有些懵，放下手中的酒杯，拿眼睛去看一边的昌珉。 　　昌珉神色凝重却并无惊讶，显然，两个人事先已经沟通过这件事情了。 　　姜柠把手放在允浩的手上：“最难过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官司撕扯干净了，抗抑郁的药不必再吃了。虽然攻击依旧漫天，可支持两个人的粉丝也在做很大的努力。昌珉拍的画报被抢空，允浩拍的电视剧也稳坐收视率第一。 　　血肉模糊痛苦挣扎的时期眼看着就要过去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不做艺人了呢？ 　　“是啊。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允浩又笑了笑，跟昌珉碰了一杯，“最难的时候，最好的时候都过去了。” 　　昌珉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含义不明地笑了一笑，什么也没说。 　　姜柠忽然有些恍惚，眼前的这两个人到底是几岁来着？ 　　一个24岁，一个才22岁，脸上的皮肤光滑细嫩，身材也健硕年轻有活力，明明就还是大男孩的模样啊。 　　可是为什么，姜柠会有一种他们两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老去的感觉？ 　　想到这里，姜柠有些烦闷，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为什么会不想做艺人了，为什么会不想在这个时候做艺人了。姜柠不是真的不懂。 　　可是听允浩一句一句说出来，她还是觉得无比揪心。 　　这么多年的努力，给旁人带来的是什么呢。 　　五人的东神不再，家中的父母成日为自己担忧，各派粉丝反目……在允浩口中，自己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称职的队长，一个合格的偶像。在允浩自己口中，他好像成了一个一直在伤害别人的恶人。 　　姜柠气急：“傻瓜啊。那些事情又不是你造成的。你是多少孩子的榜样，给这个社会带去了多少正能量！这些你怎么不说啊。” 　　允浩没有回答，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 　　姜柠想劝，却被昌珉拦住了。兄弟两个你一杯我一杯，话不多，似乎要将所有的情义和苦闷化到酒里。 　　姜柠静静地望着允浩，心疼地叹了口气。 　　“好，干杯。”姜柠也给自己斟酒，举起杯来，“不做艺人就不做艺人。这么多年，真的很辛苦很辛苦吧。如果累了，就不要做了……” 　　允浩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他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因为辛苦才不想做艺人的。” 　　姜柠无言地看着允浩，允浩也微笑着望着她。 　　“因为我想拉着你的手一起逛超市。”允浩抓住姜柠的手，笑得像个无奈的小孩。 　　“不要戴口罩，不要戴帽子，就想，大大方方地，拉着你的手逛超市。” 　　 　　02 　　没过多久，“允浩有了女友”和“允浩要退出娱乐圈”这两个小道消息就不胫而走。 　　有许多粉丝称在某地目击了姜柠和允浩的身影；也有人发帖称自己的某某亲戚某某朋友是S/M的内部人员，自东神三人组解约出走后，允浩的合同也会重新订立，而允浩目前确实尚未签字，不排除就此隐退的可能。 　　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新闻，都足以使迷妹们哭天抢地了。更何况是两个消息一起出，无异于在饭圈投下了两颗□□。 　　大批粉丝又聚到了S/M公司门口，大横幅喊口号。东神经纪人的电话也被记者打爆，各路记者都想逮到允浩问个清楚。 　　可是，虽然有粉丝声称目击到了姜柠和允浩约会的身影，可是记者的镜头却怎么也捕捉不到。允浩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公司里，通告暂停，也拒绝一切访问。 　　逮不到允浩，记者们就缠上了担当了多个节目MC的昌珉。可不管记者怎么问，昌珉都只有一句话。 　　“我还不确定允浩哥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是，无论他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永远和他站一边。” 　　允浩确实还在犹豫。他是一个做事果敢的人，可他又不是一个自私的人。退圈之事，牵扯太大。他想握住姜柠的手，可要松手扔下那么多人不管，他也实在无法立时下决心。 　　在他犹豫的期间，又一个极具挑战的表演机会找上了他：根据人气漫画改编的音乐剧《宫》，邀请允浩担纲男主角。 　　大型音乐剧需要漫长的前期准备，本来时间上是很紧张的，可是导演还是破例给了允浩一个月的考虑时间。 　　而在这一个月的等待中，为了敲定女主角，同时顺便造势宣传，音乐剧剧组还举办了一次名为“寻找申彩静”的女主角甄选活动。 　　同名韩剧《宫》火遍亚洲，尹恩惠饰演的野蛮王妃也是无人不知。加上一直有小道消息称未公开的男主角其实是瑜卤允浩，这次音乐剧的女主角甄选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允浩对这次机会不是没有心动的。他对着合同发愁，经纪人对着他发愁。 　　S/M公司再怎么对人严苛，严苛的对象也不过是旗下的艺人，可触及的范围就是圈内的艺人。可如果艺人真铁了心不在圈内混了，而眼下原合同也快作废了，那他们也只能干着急了。 　　正当允浩在左右为难的时候，一日，姜柠突然拉着他去了S/M的小剧场，神神秘秘地说有东西要给他看。 　　允浩被她拉到观众席坐下，忍不住不安地左顾右盼起来：“你要做什么呀？” 　　姜柠笑笑：“一会儿你就知道啦。” 　　剧场的灯完全熄灭。下一秒，大荧幕亮起，姜柠出现在了荧幕上。 　　“诶？”允浩有些惊讶。 　　“导演好，各位老师好，我是第76号选手，姜柠。我参加这次试镜，就是希望导演能给我一个饰演申彩静的机会……” 　　台上播放的，居然是姜柠的试镜视频。她居然背着他偷偷去参加了音乐剧女主角的甄选。 　　允浩从未见过姜柠的表演，荧幕上姜柠的表现让他觉得又惊又喜：“哇，你什么时候去的？这段真是……眼泪怎么说掉就掉啊？” 　　“那算什么。”坐在旁边的姜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又有些小得意，“我好歹也是正经戏剧学院毕业的啊。四年表演又不是白学的啊。” 　　允浩看着姜柠，又是无奈又是欣喜：“为什么要去参加这个啊？是为了我吗？多辛苦啊。” 　　“才不是因为你呢。我一个学表演的，现在都快成全职保姆了，我只是正经去试戏而已。”姜柠嘴硬。 　　允浩凑近她：“真的不是为了我？” 　　“好啦也有一点点是为了你。”姜柠被越凑越近的那张脸逗得绷不住笑了，“因为我看过《宫》啊，我知道里面有很多感情戏……李信和申彩静在里面吻得天昏地暗的……音乐剧的尺度应该会小一些，可是，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把吃你豆腐这个机会让给其他女生的……”说着豪迈地挥了挥拳头。 　　允浩大笑：“那试镜结果呢？” 　　“当然是没什么问题啦。”姜柠掏出一份合同，“当当当当！我已经签合同了……” 　　“你……”允浩这回真的震惊了。 　　“干嘛一脸不可置信啦。”姜柠撅嘴，“没错，我没什么音乐的天分和功底，拿到这个女主角，确实有一点点‘黑幕’啦……我有借助一点点丁彩镜的人脉，还有你……” 　　“我？” 　　“嗯，”姜柠有些心虚，“我说如果我能演出，我就保证郑允浩能当男主角。” 　　允浩哭笑不得：“你……” 　　“你别生气啊。”姜柠有些撒娇地去晃允浩的手臂，“我知道我这么擅作主张不好，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你这样自毁前程……” 　　“我没有生气。”允浩叹了口气，“我只是，心里有点乱……” 　　姜柠深深地看了允浩两眼，忽然转身就往台上跑。 　　允浩困惑地看着姜柠。就在这时候，屏幕上的视频突然切换了。 　　允浩出现在了荧幕上。 　　学校表演的时候，就受到女学生疯狂追捧的允浩。 　　练习生试镜时，青涩的允浩。 　　在练习室里，挥汗如雨的允浩。 　　出道时，激动落泪的允浩。 　　在拿到奖项时，哽咽着感谢别人唯独忘了感谢自己的允浩…… 　　…… 　　时光匆匆，也不过数载。 　　昔日青涩懵懂的虎牙男孩，已然成了眼前这个棱角分明、有着超越年龄的沧桑的男人。 　　视频定格在允浩带头喊了一声：“我们是东方神起！”的时刻，五张面庞，光彩动人。 　　台下，允浩已抑制不住泪水。而台上的姜柠，也早已泪流满面。 　　剧场内都是黑漆漆的，站在追光下的姜柠，耀眼得像个天使。 　　“允浩，你还记得吗？你曾经跟我说过，比寻找一个人更聪明的办法，是让那个人看见你。而要那个人看见你，就要变成灯塔，变成星星，变成闪闪发光的东西。” 　　“刚才看到的那么多个郑允浩，哭的也好，笑的也好，都是在为了舞台，而努力奋斗的，闪闪发光的郑允浩。允浩，你就是属于舞台的。你不会知道，你自己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偶像。在多少年轻人心中，你就是他们的榜样，是他们的指明灯。我大学的舍友，就非常喜欢你。每次遇到困难，无论多难过，她都会说，不能气馁呀，这点困难和允浩偶巴遇到的困难比算什么呀。允浩偶巴遇到这种事一定能处理好，那么我也要努力处理好。” 　　“允浩啊，你知道吗，你对于大家，就是这样的存在啊。所以，虽然很辛苦，但拜托你，还是不要这么快就离开舞台好吗？” 　　“至于我。虽然我并不能像你一样，成为那么多人的灯塔，可是，我在努力地向舞台中央走。我可能无法发光，可我会努力走到灯光下。这次的音乐剧，我一定会拼了命练习的。” 　　“我们一定会有机会手牵手去逛超市，手牵手去游乐园的。一定会有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去做这些事的那一天的。可是，不应该是过于耀眼的你跳下舞台，来迁就灰扑扑的我。允浩啊，你就放心地往前走。我姜柠，再也不会像四年前那么怂了。” 　　“你不要逃跑，我也不会害怕的。你要继续做东方神起的郑允浩，而我也会让大家知道，我是姜柠。” 　　“与是不是丁彩镜的女儿无关，与是不是东神队长的绯闻女友无关。我会让大家知道，我就只是姜柠。”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够格站到你身边的。” 第65章 比肩 　　01 　　 　　音乐剧《宫》的合同敲定，S/M公司和担心允浩真的就此退圈的粉丝们都松了口气。 　　 　　但确认的女主角居然是姜柠这件事，还是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有人骂她毫无演出音乐剧的经验，分明是仗着丁彩镜的关系进的组，是十足的“黑幕”，有人说她一直纠缠着允浩炒作臭不要脸，也有迁怒允浩的…… 　　 　　可姜柠这回确是铁了心了，就要做一个“臭不要脸”的“关系户”。 　　 　　排练的四个月里，她几乎没有在剧组以外的地方露过面。这毕竟是完全没接触过的音乐剧，连允浩这样的歌手都要学习很多东西，姜柠的压力就更大了。好在大学四年，姜柠的台词功底、舞台表演功底还是过硬的，加上她从小就有一些舞蹈基础，许多事情都是一点就通。 　　 　　当时选角的时候，不能说丝毫没有考虑姜柠“能拉允浩进组”的“承诺”，但导演金宰成还是充分考虑了姜柠自身的条件和潜力的。 　　 　　启用两个毫无音乐剧表演经验的“新人”，而且这两个人还是一桩绯闻的男女主角，这是一场非常冒险的赌博。处理不好，音乐剧品质难以得到业内认证，而且万一触怒男方的“女友粉”，可能也无法保证售票。 　　 　　好在，金导演赌赢了，音乐剧《宫》叫好也叫座。 　　 　　四个月的闭关训练让姜柠和允浩脱胎换骨。业内的评价很高，有一些专业人士甚至毫不吝啬地夸男女主角的演出可以与专业音乐剧演员媲美。而演出场场爆满，每一场次的票都在放票后两分钟内被抢空——虽然这确实是靠郑允浩的极高人气带来的“粉丝效应”，可是姜柠的表演也确实是让人心服口服。许多粉丝看完音乐剧的感受都是，一，允浩偶巴真是帅哭了；二，虽然很不想承认，也不怎么待见姜柠那个女人，可是她演得确实很不错。 　　 　　丁彩镜去看了姜柠的最后一场表演。 　　看音乐剧的时候自然不能戴墨镜，只戴了帽子口罩的丁彩镜很快就被身边的人认了出来。虽然不想招摇，但被人认出的丁彩镜倒也没表现出尴尬。开场前有人要求签名，她也微笑着签了；甚至有人偷拍，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柠已经站到了灯光下，昂首挺胸光彩夺目。何况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她丁彩镜也没什么再要过分遮掩的了。 　　姜柠在演出时全情投入，直到演员集体返场谢幕的时候，她才看到了坐在前排的丁彩镜。 　　丁彩镜微笑着看着她，眼中带着欣慰和自豪，就像，一个最最普通的母亲。 　　姜柠心头被什么击中，表演中的情绪才刚刚平复，这会儿眼眶却又要红了。 　　在正式演出前的那几个月，担心姜柠受不住外界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丁彩镜曾偷偷地去片场看过她一次。 　　正在舞台上排练的姜柠自信又快活，和丁彩镜印象中那个“朽木不可雕”女儿完全不一样。丁彩镜这才开始怀疑，自己对这个女儿的了解到底有几分。 　　相见也不过短短数分钟。丁彩镜也不墨迹，开门见山就叮嘱：“最近就不要上网了。你只要争气，拿出作品和实力来，那些花边新闻都不值得在意。一个艺人最重要的品质之一，就是扛骂。” 　　姜柠也确实没怎么在意，她难得和善地冲母亲笑：“我知道。其实他们骂得也没错啊，我进组确实是托了您和允浩的福。况且，您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丁彩镜看着姜柠：“那就要看你能不能像我一样，做一个足够好的演员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选了这样一个男友，又有这样的资源，必然是惹人争议的。只有你足够专业足够优秀，才能相对获得一些话语权和自由。在娱乐圈，每一分自由和呼吸的余地，都要靠你自己拼命去争，去挣，明白吗？” 　　姜柠当时并没有完全吃透丁彩镜的话——导演喊她可以准备了，丁彩镜也把墨镜一戴，昂着头走了。 　　直到姜柠看见坐在观众席的丁彩镜，她才明白，在娱乐圈，确实是什么都要靠自己去争，去挣。丁彩镜愿意这样低调地来看她的演出，就是她“挣”到的。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让丁彩镜大大方方地，和她一起出现在公众面前？ 　　虽然前路漫漫，但姜柠已经越来越相信，“总有一天会的。” 　　总有一天。 　　允浩也看到了丁彩镜。他先是一愣，接着开心地转头冲身边的姜柠笑，却发现姜柠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最后一场的谢幕要隆重些。导演正站在前台感谢大家。允浩尽量显得自然地拍了拍姜柠的肩膀，轻声道：“做得好。” 　　姜柠仰起头冲他微笑，泪水在舞台明亮的灯光下莹莹发光。 　　原来你站到了明亮的地方，你寻找的那个人真的会来找你。 　　两个人都红着眼，相视微笑。 　　那笑容里饱含的情意，只有他们俩懂得。 　　 　　02 　　每次谢幕演员和主创们都会上台，简短地和大家打招呼并表示感谢。 　　姜柠第一次说出“我是姜柠，非常感谢大家。”的时候，内心那份难以言喻的自豪和激动，她永远都会记得。 　　她是姜柠。她不是在做简单的自我介绍，她是在堂堂正正地宣告。她是女主角姜柠，是理应和男主角郑允浩比肩而立的姜柠。 　　数年前，因为和允浩的绯闻，加上“数学天才少女”的名号，姜柠一度家喻户晓。 　　而如今，姜柠再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虽然和允浩依旧脱不了干系 ，二人的绯闻更是甚嚣尘上——但她毕竟不再仅仅是“允浩的绯闻女友”，而是宣传海报上占据了仅次于允浩的主咖地位的位置的女主角。 　　网络上依旧有很多因为允浩而攻击谩骂姜柠的声音，但与此同时，姜柠个人的粉丝俱乐部、后援会也开始冒头、慢慢壮大。更为幸运的是，姜柠在中国拍的那部古装剧居然被引进到了韩国，虽然自然无法在黄金时段播出，但这也更多的人认识了“演员姜柠”。 　　美貌和实力都过硬的女艺人，又足够年轻，因为身份特殊，个人资源更是非常人能及，姜柠不可能没有市场。而且，她是丁彩镜的女儿这件事，已经是韩国娱乐圈公开的秘密。丁彩镜当年的“迷弟”们已成大叔，看着姜柠，大有一种看到昔日“初恋情人”的复刻版的感觉。所以和同龄女艺人相比，姜柠不光吸引到了一批忠诚的少年粉，还多了一批“回忆青春”的大叔粉。 　　各大媒体本来一直用“S/M的民间公主”这样的称号来嘲讽姜柠，如今，姜柠依旧被称为“S/M小公主”，但媒体的语气中，显然少了许多嘲讽，多了几分认可。 　　对于允浩和姜柠的绯闻，S/M公司采取了不回应的态度。 　　朴秀焕对姜柠默许的纵容甚至超过了丁彩镜，而李秀满碍于朴秀焕和丁彩镜的面子，也不好插手姜柠的事情。而且，这个小丫头和她亲妈丁彩镜其实非常像，漂亮聪明对自己还够狠，前途和“钱”途都不可限量。对于这样一棵“血统高贵”的“摇钱树”,李秀满也就万事装糊涂。至于郑允浩。公司的高层都知道，本质上，这还是一个非常有分寸的年轻人，自打他决定续约以后，虽然在私下并没有完全避免和姜柠同框出行，但一直都非常谨慎，并没有让人拍到过分亲密的照片。 　　这样的情况下，不回应就是最好的方式了。愿意粉CP的，他们俩的绯闻、同框以及相互的暗流涌动已经足够让他们脑洞大开了；而不愿相信两个人真的在交往的，大可以催眠自己他们不过是青梅竹马，是好朋友。 　　考虑到粉丝的感受，允浩和姜柠确实开始避嫌，在公共场合尽量不做亲密的肢体接触。但他们也不那么避嫌，照样有空就一起大大方方地出去打保龄球、去吃东西。有时候是两个人，有时候是和希澈、昌珉等一群人一起。这样的态度，确实给了粉丝们想象的空间和自我安慰的余地。恋情这回事，你信则有，不信则无。 　　S/M公司走的就是拖延战术。如果分手了，这桩恋情就像娱乐圈大部分恋情一样，不过一件无头悬案；就算以后两个人真到了公布结婚那一步，那他们也不算欺骗粉丝——毕竟二人从未宣称过他们俩不会交往。那时候，现在疯狂的死忠粉们，也已经从十几岁的小迷妹小迷弟长成大人了，就算掀起风浪也不至于像现在公布恋情这么疯狂。 　　姜柠正式签约了S/M公司，有了自己的经纪人，电影电视剧的邀约也源源不断。姜柠自然不便和允浩和昌珉同住——事实上，她在接演《宫》以后，就不再住在那栋小别墅里了。 　　允浩和昌珉也从别墅里搬了出来，住进了一栋稍小一点的房子里。毕竟人少了，房子太空，多少会有些寂寞的。 　　东方神起重整复出的计划正式提上日程。允浩和昌珉正式闭关，开始为新专辑做准备。 　　而姜柠从几个剧本里认真地选了一个，也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一部电影的拍摄中。 　　两个人又进入了一种聚少离多的模式中，就像多年前十几岁恋爱的时候一样。 　　可他们毕竟不是十几岁了。 　　而且，他们已经相识十几年了。 　　岁月教会了他们信任，岁月教会了他们笃定。 　　聚少离多让他们更加珍惜在一起的那短暂的时光。而略显漫长的分离，因为有了二人自孩提时代开始累积的共同的回忆和经历作陪，也就显得没那么可怖。 　　情自年少起，所以你是我无人可替代的爱人。 　　二人都在为自己和彼此的未来努力，控制饮食，压缩睡眠，几乎放弃了一切休假。 　　在姜柠的电影拍摄完成之前，在东方神起的新专辑筹备完成之前，两个人只请过一次假。 　　那天，姜柠和允浩几乎在同时收到了赵恩菲的一张请帖和一条消息。 　　“姜柠/允浩，我要结婚啦。你们能来做我的伴娘/伴郎吗？” 第66章 幸福的模样 　　01 　　赵恩菲和林京浩的婚礼在赵家在光州的一栋海边的别墅里举行。 　　这地方略偏僻，允浩一行人坐了几小时车从首尔到光州，又花了俩小时才到别墅。远道而来的亲友都笑着打趣儿说赵林两家是舍不得在首尔的大酒店请客吧，才让大家跑这么远。 　　赵恩菲做新娘子依旧也是个牙尖嘴利的新娘子：“在首尔请客我还省事儿了呢，也用不着在这草坪上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这高跟鞋让我这新娘子摔个狗吃屎了。你们可怪不到我头上，要怪啊，就要怪他们……要不是为了避免我的婚礼变成这一对绯闻男女的记者发布会，我也没必要躲起来结婚啊。” 　　宾客们顺着赵恩菲的目光望去，只见允浩着一身剪裁妥帖的浅色西装，正在扶姜柠下车。姜柠尚未换伴娘服，只穿了一件偏日常的小礼服。姜柠挽着允浩的手臂，两个人一边微笑着向大家点头打招呼一边走过来。 　　“唉，我现在已经后悔请你们俩做我们的伴郎伴娘了。”赵恩菲刚拥抱完姜柠，就故意皱起眉头，“瞧你们俩刚才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戛纳电影节走红毯呢。” 　　“是啊，亲爱的，你这伴郎选得让我也太有压力了。”一边的林京浩搂住赵恩菲的肩膀，笑得很甜蜜，“要不是能配上伴娘姜柠的伴郎也只有允浩了，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啊。” 　　“所以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赵恩菲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姜柠和允浩，“你瞧这一对金童玉女，我们俩才比较像伴郎伴娘，是吧？” 　　“好啦，别胡扯了。哪个新娘子像你这样婚礼前抛头露面在这里说脱口秀的。”姜柠看着赵恩菲和林京浩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幸福模样，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新婚快乐啊，赵恩菲小姐。你今天真美。” 　　赵恩菲终于收敛起嬉皮笑脸的神色，露出郑重又幸福的微笑：“谢谢你，姜柠，谢谢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但是不止今天，我每天都很美。” 　　“哥哥，姜柠！你们来啦！” 　　几个人正寒暄，忽听一个甜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正是智慧。智慧已经换上了那身浅蓝色的伴娘服，向大家小跑过来。除了允浩和姜柠，赵恩菲还请了智慧和自己的哥哥赵承彬做伴娘和伴郎。 　　“别跑那么快。”允浩急忙迎上去扶自己这个莽撞的妹妹，“穿那么高的鞋呢，万一摔了怎么办！” 　　智慧冲允浩咧嘴一笑，就立刻跑到姜柠身边，先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接着立刻抱怨开了：“啊你个臭姜柠，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回首尔那么久，就打了那么几通电话！从来都没想过和我一起见面吃饭吗！如果不是赵恩菲结婚，我是不是还是只能在电视上和杂志上看到你啊！” 　　“哪有那么夸张啊。”姜柠的语气中带了点撒娇，“好啦智慧，等我拍完现在的那部电影，我请你吃大餐好吗？我保证。” 　　智慧还是那么好哄：“那我可要吃最贵的！” 　　“行，请你吃最贵的！”姜柠笑着刮了一下智慧的鼻子。虽然智慧和自己同龄，但因着允浩的缘故，姜柠在不知不觉中似乎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智慧啊，这么快就开始跟未来嫂子撒娇了？”又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加入。 　　众人向来人的方向望去，只见赵承彬正风度翩翩地向大家走来，和他并排的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子。 　　“那是我哥新交的美国女朋友。”赵恩菲小声说，“这家伙也是能耐，当初跟我爸主动请缨跑到中国去，结果在中国交了个美国女朋友。在美国念书的时候都没见他和‘洋娃娃’交往呢。现在说是被中国女孩和韩国女孩伤透了心，不能找亚洲女孩了……不过，这家伙小时候其实一直暗恋你，你知道吧，姜柠？” 　　姜柠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看来赵恩菲对她和赵承彬之间的种种并不太了解。她避重就轻地扯开话题：“难得听你叫他哥叫得这么自然。” 　　赵恩菲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不懂事嘛。我小时候不是还因为喜欢你身边这位而不待见你吗？”说着冲允浩努努嘴。 　　姜柠大笑，赵恩菲也大笑，站在一边的允浩和林京浩一脸困惑地看着姑娘笑得花枝乱颤。 　　“这是笑什么呢，都要看到后牙槽了。”赵承彬凑到近处，“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Alice。” 　　众人同Alice打过招呼。Alice是在到中国读本科的留学生，中文尚有些磕磕绊绊。但她一见到姜柠就很激动地用中文喊：“啊你是那个……那个电视剧里的妹妹，我好喜欢你啊！你可以跟我照相吗？”说着丢下赵承彬站到姜柠身边，像小粉丝般雀跃地比起了“耶”。 　　赵承彬拿着相机佯装不爽：“搞什么啊，这是姜小姐的粉丝见面会吗？” 　　众人大笑。姜柠也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姜柠起初的那几分尴尬也终于烟消云散。赵恩菲说得没错，曾经的“喜欢”，都已经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啊。 　　不安分的新娘子赵恩菲终于被造型师“抓”回了化妆间，姜柠也跟着智慧准备去换上伴娘服。 　　走到二楼的回廊，姜柠和智慧向布置好的会场望了一眼，只见赵承彬和允浩两个人正在会场中间斗舞，惹得围观的宾客连连鼓掌叫好。 　　这两个家伙，穿得一本正经的，还这么闲不下来。 　　两个男孩子都脱下了西装外套，你来我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穿着宽大的嘻哈服饰在舞蹈教室里尽情练舞的时候。 　　时光带走了太多东西。小时候的心动和喜欢，可能会因为求而不得而慢慢淡却，最终在成长中化成一句释然的玩笑话。 　　可也有时光带不走的东西。 　　姜柠和智慧相视而笑，慢慢向化妆间走去。 　　 　　02 　　婚礼一切顺利。 　　终于到了众多未婚女青年期待已久的抢捧花环节。原本斯斯文文的女孩子都露出了不一样的一面，只恨不能脱下高跟鞋“上阵厮杀”。 　　丢花之前，赵恩菲有偷偷地确认了一下姜柠所在的位置。她私心是希望姜柠能抢到这束花的。 　　姜柠抢起花来也一点不含糊，加上她个子高，腿长手长，很快就“移形换影”到了捧花前，眼看着就要抢到了。 　　可就在手触到捧花的那一秒，姜柠却又画蛇添足地使了一个力，原本到手的捧花又落下，直接撞进了Alice怀里。 　　Alice愣了一下，接着非常开心地大笑起来。 　　赵恩菲有些小失望，冲姜柠撇了撇嘴。姜柠却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Alice抱着捧花，一蹦一跳地跑到坐在台下的赵承彬面前，像一个小孩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赵承彬抓抓自己的头，冲身边的允浩低声道：“看来我过段时间也得去看看钻戒的价格了。”脸上满是幸福的烦恼。 　　“真的？赵承彬这么说啊？” 　　及至凌晨，宾客们才渐渐散去。姜柠和允浩天一亮就要坐车回首尔，两人舍不得这难得的相见时光，都不肯睡觉休息，约了到海边散步。 　　沙滩上静静地依偎着两双鞋。姜柠和允浩手牵着手，光着脚在细软的沙滩上散步。 　　“是啊。那家伙似乎真的打算跟这个美国姑娘结婚呢。”允浩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身边的朋友都到了结婚的年纪了。” 　　姜柠也有些感慨，静静地望着平静的海面：“是啊。” 　　允浩从背后抱住姜柠，将脑袋埋在她的肩上：“可是，你今天为什么不要那束捧花？” 　　“诶？” 　　“我看到了。你明明已经抢到手了，却又把它给了赵承彬的女朋友。” 　　姜柠听出了允浩语气中小小的抱怨，转身面向他：“干嘛啦，一束花而已嘛。而且如果我抢到了花，回去肯定会有记者问我是不是恨嫁了……搞不好你也会被问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但是这花给了Alice，结果就很好啊。我们可能过不了多久又可以喝喜酒了。” 　　允浩不说话，只是有些无奈地抱住了姜柠。 　　姜柠轻轻拍着他的背，笑道：“好啦。” 　　允浩突然说：“姜柠，如果我现在跟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诶？”姜柠一愣，从允浩的怀里挣脱，拿手背去试他额头的温度：“这是发烧了还是刚才酒喝多了？” 　　她有些紧张，一紧张，她就只能做一些略显无厘头的动作去缓解尴尬。 　　允浩轻轻地将姜柠的手拿开，依旧搂着姜柠的腰，眼神专注又认真。 　　“这些年，我失去过很多东西。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也不止一次地和死神擦肩而过。很多次，我都以为自己再也不能站上舞台了，也有很多次，我也认真考虑过我是不是不应该再站上舞台。健康，荣誉，甚至是最亲密的队友……我都曾经失去过……” 　　姜柠安静地听着，眼眶渐渐湿润。 　　“因为失去过，所以才知道拥有的珍贵，才知道什么是最珍贵的。你离开我的那几年，似乎一切都在正轨上。东方神起的专辑每一张成绩都很好，拿了很多奖，虽然总会有攻击和挫折，但和得到的掌声鲜花相比，就完全不值一提了。对于东方神起，那真是很辉煌的一段时光，可是对于我个人，对于那个叫郑允浩的男人来说，那却是最苍白的四年。 　　从小父亲就教导我，作为一个男人，无论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都不可以倒下。我也一直在努力这么做，无论失去了什么，都要继续向前走。可是，失去其他东西，虽然很痛，可生活总不至于失去希望。 　　可是，如果失去了你。姜柠，如果失去了你……我想，我还是会继续向前走的，因为我是一个男人啊。只是，我大概永远都无法再真正地开心了。” 　　听到那句“我还是会继续向前走的”，原本已经在流泪的姜柠忍不住笑着捶了允浩一拳：“傻瓜。说一句没有我你会活不下去这么难哦。真是不浪漫。” 　　允浩也笑了：“嗯，我是傻瓜啊。我只能诚实地告诉你我的感受，失去你这件事，光是想想，就让我撕心裂肺……姜柠，我已经完全无法想象和除了你以外的人共度一生了，那太可怕了……” 　　姜柠把头埋到允浩胸口，喃喃道：“你现在，可千万不要跟我求婚哦。” 　　允浩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因为，如果你跟我求婚，我会非常非常想答应，可是，我又不得不拒绝你。” 　　允浩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为什么？” 　　姜柠仰起脸，眼睛亮亮的：“你还记得爷爷给我们讲的芍药花姑娘的故事吗？当时太小，其实没太明白。现在，我才懂得了她的心情啊。姑娘不肯跟心上人私奔，因为心上人还要去求学，她不可以让他因为一时冲动误了自己的前途……我现在，也是这样的心情啊……” 　　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东方神起的复出更重要？ 　　她比谁都明白，他有多么渴望在说出那句“我们是东方神起。” 　　她已经在他的心里占了那么大的分量了，足够了。 　　允浩看着姜柠，眼中的温柔和感激就似那沉静却又起伏的海水。 　　他将姜柠紧紧地搂入怀中：“天知道，我有多想娶你。” 　　姜柠也紧紧地抱着允浩，甜蜜地凑在他耳朵边上吐气：“天知道，我有多想跟你私奔……” 　　朝阳缓缓升起，朝霞在海面漾开。恋人在海边相拥相吻，享受着难得的相聚时光。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世间从无两全法，世间也鲜有全无回报的牺牲。 　　赵恩菲和林京浩未能实现年少时候的梦想，但他们得到了寻常夫妇最平凡也最可贵的温馨，那是允浩和姜柠目前最羡慕但也不可能拥有的。 　　无法大大方方地牵手拥抱，没空为心爱的男孩子□□心早餐，无法带心爱的女孩子去心心念念许久的游乐园。 　　他想为她买婚戒，她愿为他披婚纱。可是，她却只能说，你现在可千万别向我求婚。 　　然而，他们也确实没有任何立场抱怨。这都是他们俩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做歌手、演员，就必然要牺牲掉一些寻常情侣的快乐。 　　比起大多数人，能把自己喜爱的事情当做职业的他们，得到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这个简单的道理，允浩懂得，姜柠也明白。粉丝的喜爱是他们实现梦想的重要推动力，他们心怀感恩，不敢不识好歹。 　　幸福的模样有很多种。 　　结婚相守，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相濡以沫是幸福；看着抢到新娘捧花的女友，假装头痛地说要考虑结婚的事情也是幸福。 　　允浩和姜柠，没有那么多时间在一起腻腻歪歪，拼命地为各自的梦想奋斗，也是一种幸福。 　　曾经有一个女孩，看着舞台上耀眼的男孩，为自己的渺小卑微自怨自艾。 　　现在，女孩正在为自己的梦想奋斗。她知道他们看着同一个方向。 　　虽无相伴，可是他们相知相爱，时刻相思。 　　终有一天，他会单膝跪地，为她戴上戒指，请求她嫁给他。 　　她也会披上嫁衣，成为这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对他说—— 　　“郑允浩，现在我可以跟你私奔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读完的各位。我写完了。 写一篇允浩的同人算是初中时候的心愿。写到这儿就停止，也是一开始就想好的。 十年以后才写，明显感觉自己的“少女心”不足，读起来不够甜。笔力也不足，读起来有点乱。我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同人作者。 允浩是我的“初恋”。我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他跳舞的时候的样子。这么多年，他的容颜改变了一些，但做人做事，任何方面都是一个值得称道的真正的偶像。就算不做艺人，他也一定是优秀正直的人。 我现在已经不太会时刻关注允浩的动态。但我依旧会像他一般，努力做好必须做的事情，坚持做喜欢的事情——继续用我的“蜗牛速度”写文。希望我能早日写出更“像样”点的东西。 总之，这个肯定算不上“好”的故事结束了。无论你喜不喜欢，都谢谢你读到这儿。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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